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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念,不忘[完结 番外]-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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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太突然了……”
对于韩复周来说,自己的女儿与那个把他送进监狱的人有了孩子,要他坦然的、不带有一丝愤怒地接受,是不可能的。韩念理解他,她也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慈祥的人。
就算全世界都说他是坏人,可对韩念来说,他都是她的父亲,
韩复周笑了笑,尽管他保持着良好的心态,精神也未见萎靡颓丧,可他毕竟年过花甲。他老了,时光在他身上流逝,没有谁可以逃避苍老。他花白的鬓角,笑起来的皱纹,开始沙哑的嗓音,不再凌厉的眉眼……都清晰地告诉韩念,她的父亲老了。他的生命开始走向尾声,甚至死神就尾随在他身后,不知道何时就会无声地举起镰刀。
她或许能看到,又或许看不到,瞬息间父亲就可能离开她的生命,再无相见的机会。
他说,“思思,下次带耀灵来见我吧,别等我出去以后,孩子都怕我了。”
泪水就在眼底翻涌,她只要稍不留神就会汹涌而出,她紧咬着牙关点头,不敢开口。
开口说什么呢?对不起,爸爸,我没办法救你出来。对不起,爸爸,您的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对不起,爸爸,我骗了你……
见她点头,韩复周也舒展了眉眼,他伸出手,那只苍老的、骨节突起的手,轻轻地贴在他们之间隔着的玻璃上,韩念清晰地看见他掌心的老茧。
那样一双手,曾经抱过她,曾经举起过她,曾经在她做手工课作业时替她裁纸割破。摸过她的脑袋,揪过她的鼻头,也佯装生气捏过她的耳朵,掌心的老茧粗粗的,却很温暖。
她伸出手贴上去,玻璃很凉很凉,明明贴得那么近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她的父亲,养育她多年的父亲,与她咫尺天涯。甚至会在不远的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生离死别,阴阳相隔。
****
走出探监室的时候,张律师在约定的地方等她,把韩复周的各项检查报告以及情况向她交代清楚。
因为韩复周颅内肿瘤离脑内的动脉太近,J市的医生都没有把握做好这个手术,唯一的可能性是请国外专家团队来共同研讨。摘除有风险,不摘除就是一颗炸弹。无论哪一种,保外就医都迫在眉睫。
韩念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即使是在唐亦天的底线里,他也应该是活着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不在她身边,偶尔也可以看到了他,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父亲。
唐亦天答应过她,让韩复周活着,不是吗?
、PART 50
从北郊监狱回来;突然起了大风。J市满城都是百年树龄的法国梧桐;每年的四月梧桐树的花絮都会纷纷扬扬,厚厚得落满一地。
赶上起风日子,更是叫人躲都躲不开,韩念对这些毛毛的、绒绒的飞絮过敏得厉害。出了一趟门,晚上回家全脸都是小红疙瘩;又痒又疼。
以前每年这个季节都过敏反倒习以为常;现在隔了几年,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过敏得比以前还严重!密密的小疙瘩;一抓一挠鼓得更大了。
因此周一去民政局的事也暂时推后;她的脸肿得像个猪头,拍结婚照未免太吓人。虽然唐亦天表示猪头他也愿意娶,但还是被韩念啐了一通。
因为星江大桥新建的事,唐亦天最近忙得抽不开身,韩念就没让他陪自己去医院,戴上个大口罩,一早把耀灵送去幼儿园,她就自己去了医院。
****
私立安仁医院在J市的分院,在甘愿的引荐下,韩念又一次见到了路家的人。唐亦柔的公公路振英是安仁的金字招牌,更是国内外享誉盛名的外肿瘤外科一把刀。除他之外,特意赶来J市的还有安仁的金刀小王子路翰飞。加上神经外科的几位专家,共同会诊韩复周的颅内动脉瘤。
如同报告所显示的那样,这颗不算大的动脉瘤确实离脑内动脉太近,剥离的风险太大。路振英说,“目前看来确实只能选择保守治疗。”
所谓保守治疗,就是吃药控制大小,防止肿瘤破裂。这个结果让韩念很无奈,不能做手术,就意味永远捆绑着一颗炸弹,还意味着父亲没有保外就医的资格。
即使身患重病,他也不能安然度过余生,只能在铁窗中被病痛折磨,一点点耗尽生命。韩念明白,父亲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只是对于她来说,如果韩复周只是慢慢苍老,她默默守着、等待着那样一天的到来,即使痛苦也可以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时间。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等待苍老,等待死亡也成了一种奢侈。
真正让韩念害怕的是,那样一颗随时都可能破裂的动脉瘤,会让她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错过。她曾经错过了与母亲范心竹的最后一面,至亲的人在你所不知道的时候突然离开,等你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冰凉的尸体。
没有最后一眼,没有最后一句话,甚至没有最后的温度。那种感觉太可怕,太绝望,太惨烈。时隔多年,她回想起来,都会簌簌发抖。
知道有多痛,比未知更可怕。
她没那么坚强,可以坚强到再一次承受那样的痛苦。纵使她不知好歹、不分黑白,她无理取闹、无法无天,她自私、贪心也只是为了那么一个所有人都有的、很多人当做负担、不少人不知道珍惜的幸福。
守着自己的父母,看着他们苍老,让他们安度晚年,然后送他们离开。
不是她贪心不足,而是她只是一个人。她想做这样的事,仅此而已。
****
唐亦天是否会懂她的痛?他应该会懂,韩念相信,他爱自己。这个世界很多东西不能信,也不应该信,唯独有一些,她应该相信,也必须相信。
比如唐亦天的爱,比如父亲的爱。他们爱自己,便不会让她在洪流中挣扎,他们给予她幸福,便不会看着她痛苦。
韩念很清楚,父亲的事如果唐亦天不同意,舆论造势,多方施压,父亲就绝没有保外就医的可能性。她虽不知道唐亦天从苏海梅手里得到的资料究竟是什么,可她知道单单是星江大桥,还有唐亦天手里那些东西,就足以让父亲符合“罪行严重,民愤很大”。
在逼她回到他身边时,他真真切切地向她展示过,他可以在一夕间让韩复周死无葬身之地。
但韩念同时也清楚,如果唐亦天愿意,那么一切都有可能。保外就医、国外治疗、安度晚年……不,她不该贪心,他只求父亲最后的日子能够告别牢狱生涯,起码让自己能够守在身侧。
她在心中怯怯地想,想着他的爱,就有了那么一些小小的希望。
结束会诊后,路翰飞走过来安慰她,“其实我们医院接收过不少动脉瘤的病人,很多人都自愿放弃手术,只要保持心态好,不要有突发情况,一辈子都可以活得开开心心的。”
“如果破裂呢?”韩念试探了问了一句。
路翰飞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那……就是几分钟的事。”
韩念一直都知道,那是瞬息间的事,没有第二种答案。看她脸色惨白,路翰飞知道在医生眼中常发生的、司空见惯的疾病,家属和病人都不可能坦然接受。他见过很多生命离开,每一个都叫一个家庭痛不欲生。
“咳……”他轻咳了一声扯开话题,“哎,对了!我记得这个片子还有资料我之前看过啊,怎么唐亦天来问过一次,你又来问一次,当时的情况他没告诉你吗?还是他不相信我的判断啊?”
韩念倏然愣住了,路翰飞的一句话,像是把她身体仅存的那一点温暖,那一点光明都抽走了,什么也不剩。
“唐亦天……知道?”
“是啊。”路翰飞大大咧咧,很少会察言观色,除了随机派送的气质外,偶尔连智商都是随机的。“就上周吧,他发了电子邮件给我,凭借我天赋异禀的能力,当时我就告诉他这个动脉瘤做不了手术的!我记得很清楚,形状、大小、位置,我看一眼就忘不了!我告诉你,你让我看人脸我都倒不一定记得,但是你把他身上的瘤子给我看一眼,我绝对能对号入座,保证一个不错。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卓尔不凡,天生就是拿手术刀的……”
“哎!韩念,你怎么走了?”路翰飞话没说完,韩念已经匆匆离开,把正在开屏求关注的金刀小王子晾在了一边。不过他向来心眼大,倒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忙不迭地拿出手机向妻子路雅南汇报情况。
“小雅南!你老公好厉害的你知道吗?上周我就告诉唐亦天那个瘤子开不了,他竟然还不相信我的话,今天把大伯他们请来又怎样,多方会诊的结果也就和我看一眼的判断是一样的!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
韩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路走回的家,那个家,那个她以为可以就此依托一切的家,此刻让她觉得害怕。
唐亦天竟然比自己更早就知道父亲的病?!他知道!他甚至有病理报告,还咨询了路翰飞情况。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脑袋里有一颗随时会破裂的动脉瘤,可他却、没、有、告、诉、韩、念!
他为什么不说?怕自己知道吗?害怕她知道就会求他,而他的隐瞒已经替他做了回答。他根本不可能为了她让韩复周保外就医。
也许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开心的,因为他答应过她让韩复周活着,如果韩复周可以这样死去,那么他既不算违背他的承诺又可以如愿以偿。
韩念可以理解他的快慰,只是她不能理解他怎么可以不告诉自己。他给她的爱,算是什么?是一种施舍吗?看到如今的她,失去一切,最后连父亲都会突然离开,她很可怜是吗?
她竟然还妄想,倘若唐亦天知道一切,他一定不会让她痛苦。可现实狠狠打醒了她,他知道一切,而他正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痛苦但无动于衷!
他让她别担心,让她别问,她就真的默默地不闻不问。现在想来,她真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傻瓜。
韩复周的病已经把她逼到了边沿,而唐亦天的知而不告彻底把她推进了深渊!是不是如果自己执意要救父亲,他还可能拿出方亮的那份资料,立刻逼死韩复周?
韩念决定,毁掉那份文件,因为它就和动脉瘤一样,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唐亦天的话,她再也不会相信!
****
推开家门的时候,她已然换上了笑容。唐亦天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了她一下,俯身在她满是小红疙瘩的脸上亲了一口。“医生怎么说?要紧吗?”
他的吻那么温柔,温柔得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他只对她温柔,只有她,不再有任何人,除了她以外的人,他都残忍无情。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躲闪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只抗过敏的药膏,“说没事,擦点药就好了……”
他接过药膏,笑着说,“那赶紧擦,好了就可以去拍照了!”
韩念笑笑,她的指尖微微颤抖,但她还是让自己笑得更开,就好像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一样。她把玩着药膏饱含深意地说,“还好只是脸过敏,关了灯都一样。”
“嗯?”他挑了下眉梢。
她回他一个挑逗的眼神,“难道你嫌弃我?”
唐先生一把搂过她的纤腰,“怎么会!要是脸肿着的时候你都这么主动,那就一直肿着好了……”
“哎!”
、PART 51
温热的水浸泡着疲惫一天的身体;短短一天时间,她好像在天堂与地狱间走了一遭。又或是这短短几个月;就好想看透了全部的人生。
打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的希望,相信本就是一种愚蠢。
而爱情;永远让人变得更蠢。
一只手从背后溜过她的肩头;指尖摸上她的耳垂,轻柔的吻落在后颈。韩念向后一仰;迎上他的目光,那样澄澈明亮的一双星目被浴室的雾气所蒙,韩念看不透那眼中藏着的究竟是爱,还是恨。
泡得又烫又软的裸体在水下润得闪光;他的手掌下移;捏上她柔软的肌肤;有些急切却又在扼制,韩念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落在她颈项间的吻也越来越深,那样热切,热切让她几乎要相信他对她只有爱。
她反手勾上他的颈项,吻上他的双唇。他的吻技一向不错,不过韩念也没有别人可以与他比较,只知道他的吻向来让她沉迷。
唇舌相缠,耳鬓厮磨间他呢喃了一句,“脸红了吗?”
韩念摇头,抿嘴一笑,像是笑他天真,又像是自嘲,“你当我还是十七岁吗?”
十七岁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接吻,她红透了脸,只有在那个年纪,才可能因为一个吻,一个拥抱,甚至一次牵手,就脸红心跳。
那是在她要去大学报道前,韩念去顾家找他。唐凯刚去世还未过百天,唐亦天和唐亦柔都寄住在顾家,由姑妈唐莉照顾。
那时候顾家的老爷子顾怀山还在,韩念去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和女儿甘愿聊天。她抬头,看见站在三楼阳台的唐亦天一身黑衣,正望着院子里的那对父女,目光深深沉沉。
曾经在韩念眼中总是夺目耀眼的少年,此刻光辉尽褪,一双眼眸暗得看不见一点明亮。
她穿过厅堂小心地上楼,听见二楼唐莉同沈艳秋说话的声音,“唐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韩念还来找亦天,真是不错。”
她抿着嘴,悄悄地继续往上走。一直以来她与唐亦天的感情都是那样的单纯,她也一直相信它会永远单纯下去。
三楼客房的门虚掩着,韩念轻轻推开,阳台上的少年还在专注地向下看,并未察觉有人靠近。她慢慢走近,伸手从后面抱住她,小巧的鼻头顶在他的后背上,凉凉的。
夏末时节,连空气都是闷热的,他却一身冰凉,像是与这个世界都格格不入。韩念一路走来一身都是汗,热乎乎地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唐亦天转过身来,她仰头冲他嘿嘿一笑,夏天的太阳晒得她两颊红扑扑的,鬓角的头发都被汗浸透了,粘在耳畔。
“怎么那么多汗?”他问她,小香菇想是被煮成一锅汤似的,腾腾地冒着热气。
“我坐公交车来的!”她笑起来,“我发现其实没有车,做公交也挺方便的!”和他们兄妹熟起来以后,韩念平时的出行基本都是坐唐家的车,再后来是唐亦天开车亲自接送她,她确实有很久没有挤过公交车了,尤其是在炎热的夏天。
“怎么没打车?”他抬手替她擦汗,他冰凉的指尖摸过她的额头,舒服极了。
被他触碰,韩念的脸更红了,热得简直可以煎熟一个鸡蛋!明明觉得舒服,却还是下意识地往后避让了一分,声音里都有几分颤抖,“唐亦天,其实我本来就是做公交车的,所以……以后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我做公交车吧!我挺喜欢的!”
她知道,如今横在他们中间的,并不仅仅是家庭现状的巨大落差,更多的是唐亦天的自尊。而她最喜欢他的地方,就是他的自信,她曾经没有的自信他给予了她,现在她要把它还给唐亦天。
她的足尖紧张地在地面上划动,“我听说你打算退学了,还去办了签证……”说着脸越来越烫,一路跑来,干涩的嗓子眼几乎发不出声音来,“我会在学校等你的……”
她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双眼,鼻头上细细一层汗,嘴唇有些干涩,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猛然拽住她的手腕,韩念抬头,惊慌的眼神如小鹿一般。
没有给她任何的准备他就俯身吻了下去,直接而突然,不同于她曾经想象中的那样浪漫和温馨。
早在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韩念就幻想如果他亲吻自己,应该是怎样的?她看过很多浪漫的爱情小说,那里的初吻像春风,像秋雨,像一切轻柔而美好的东西。
可是现实中,唐亦天给予她的这个吻只有热切,热切地把心中翻涌的情感宣泄,热切地想在她身上去取暖,热切地想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他不是一个人。
外墙又硬又硌,他却死死抵住她不放,一开始他也很笨拙,不知道完成一个吻需要怎样的技巧,只是粗暴地压着她,与其说是吻她,不如说是堵上她的嘴罢了。韩念的手抵在他胸前,那里剧烈地起伏着,冰凉的身体瞬间就热了起来,津津的汗渗出棉质的T恤,她的掌心湿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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