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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嫁记by李息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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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氏刚不久已经陪着苏氏去给老太太请过安了,并且也知道大嫂被老太太骂了的事情,此时自然不愿意再去凑热闹。只提醒丈夫几句,又让陵郎的乳娘林氏跟着,顺便将小少爷接回来。

云傲刚来,老太太便将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给了小儿子听,只是将事实陈述,没有夸大其词,不偏不袒。

老太太气性虽大,心眼也小,不懂理还爱管事,但也有个优点,便是该说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刻意存了心思去刁难谁。

可云傲听了母亲的话,气得脸都绿了,差点没跳起来:“娘,您什么都不懂,能不能别添乱啊?让大房的柳姨娘母女去瑛列侯府?咱们云家是不是不想再京城混了?”

老太太心里开始打鼓,弱弱地说:“怎么个回事?儿啊,娘不懂,你给娘说说其中厉害?”

云傲平了口气,随便拉了把椅子,在老太太跟前坐下,继续说:“本来大哥的事情儿子是不好说的,但既然母亲您特意找了儿子,儿子便就说说。以前在杭州,天高皇帝远的,再者咱们家那时候还不是当官的,大哥偏宠妾氏也就罢了。可如今既是到了京城,天子脚下,凡事讲究的就是个规矩。当今圣上与圣后并称‘二圣’,并且圣上准圣后参政共谋国家大事,连一国之主都知道尊重妻子,做臣子的难道敢伪逆君主之意吗?”

老太太腰肢一软,七魂去了六魄:“怎么还有这么个说法呢?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儿啊,那为娘现在该怎么办?”

云傲站了起来,整了整自己的云纹长衫,又瞧了婉娘一眼,方道:“娘您以后就享自己的儿孙福吧,您不懂的,大嫂都懂,她行事有分寸知道该如何做,以后这些宅子里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又垂着眼皮子瞅画娘,“画娘,你若是不想咱们云府出事,便替二叔给你姨娘带个话,念着她之前是在云家长大的,只要她不再存心闹事,我们自会好生待她,若是她再闹事,我想,你父亲不会心软了。”

画娘一张娇俏的小脸已经哭得花了,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没希望了,即便她长得再美,但只一个庶出,便已是给她下了死刑。

“可是之前在杭州的时候,爹说过要将我过继到母亲名下的,说会给我嫡女身份的。”边哭边吸鼻子,“只要让我做嫡女,我就什么都不闹了,我以后会听长辈的话,我也会听姐姐们的话的。我不要做庶出,我将来要嫁个好人家!哇哇哇哇哇……”

婉娘一直低着头,没说话,老太太知晓了其中厉害关系后,纵是心疼画娘,但也不会向她保证什么。

一切说到底,还是云家的名誉,云家的身份地位最大。兄弟两个好不易爬到这般地位,怎能垮掉?

婉娘回了院子,春梅告诉她,太太还在睡着。婉娘不想去打扰母亲,便折身去了姐姐的房间,打算先将这件事告诉姐姐去。

天已经有些凉了,院子里的两棵大的梧桐树开始落叶,曼娘坐在窗边绣荷包。

婉娘尽量放轻脚步,又向暗香做了禁声手势,然后绕到曼娘身后,将肉肉的手覆在姐姐的眼睛上。

“别闹啦。”曼娘停了手上动作,将妹妹手拿下,转身说,“九王府的神医能够治好你额头上的伤吗?”

婉娘在姐姐身边坐下,挨着姐姐,想到了九王,眼睛亮亮的,有些兴奋:“神医说可以的,给我开了方子,还让我每隔三日去一趟王府,他给我敷药。”

曼娘很开心,伸手便从盘子里捡了块绿豆糕凑到妹妹唇边:“吃吧,现在可以安心吃东西了,你瞧你这些日子跟吃猫食儿似的,竟瘦了一圈儿。”

听姐姐说自己瘦了,婉娘很开心,将送到嘴边的绿豆糕推开:“我不觉得饿了,这样挺好的啊。”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凑着眼去瞧姐姐绣的鸳鸳,捂着嘴笑,“姐,娘是不是又提你跟那张公子的婚事了?我刚刚回来,见爹带着张公子出去吃饭了,好似请的是礼部的人。”

“多事!”曼娘一张明丽的脸立即通红,也没有否认,“张公子中了举人,来年春天要参加会试,完了还有殿试,希望他能高中。”

婉娘歪头瞧着姐姐害羞的样子,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云盎回来后,直接来了苏氏的院子,自来了京城后,他便一直宿在妻子这里。

柳姨娘自桂妈妈那里得了消息,一张脸已经惨白得不成样子,瘫坐在椅子里,纤瘦如嫩葱般的手指紧紧攥着丝帕,眼里满满都是恨意。

画娘回来后有将云傲说的话一字不漏地传给自己姨娘,柳姨娘这下才算彻底明白过来,她输了,其实早就输了,在她耍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作践自己时,就已经输了一生。

以及,输了女儿们的一生。

若是像韵娘那样,不争不抢的,嫁一个身份登对的男子,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也未尝不美,可偏偏柳姨娘跟画娘的性子十分要强,她们不会服输!不会认命!

“画娘你过来。”柳姨娘朝着小女儿招了招手,将眼睛哭得都肿起来的画娘抱起来,“别哭了,哭又有什么用?”用丝绢边给女儿擦泪边道,“婉娘真说要你以婢女的身份去侯府?”

“她是这般说的。”画娘点头,“可是我凭什么?我又不差她!她长得又丑又肥,我做她的婢女,她还不得羞愧死。”

“对,就是得叫她羞愧,就是得让她闹笑话。”柳姨娘眸光一亮,瞧着女儿这张娇俏白净的脸,开心地说,“总之你必须去,去见见那些个贵子贵女们。做婢女也行,娘将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叫她们跌份儿。”

画娘心里很开心,可又隐隐有些担忧:“既是以婢女的身份前去,装扮上不能太过的,若是打扮得过了,能行吗?”

柳姨娘笑着戳了下女儿额头:“总之,娘有办法。”

 第二十九章

十月初八,是京城第一贵女窦华兰的十四岁生辰。贵女庆生,排场倒也挺大,不仅各世族命妇得携子携女前去,就是皇后娘娘,也得亲自选上贺礼。

即便皇后自己不去,也得派一个有身份的人帮着送过去。世族之家多有嫡女,几乎每年都有嫡女庆生,皇后每年都得精心挑选礼物,这些个世族大家也会暗暗比较,看这皇家送旁家的礼物是否比自家的上档次。

皇后十分头疼,送人礼物,自然不能重样的,可是年年选礼,还得档次一样,这可真是伤脑子的事情,比那西夏国扰境还头疼。但是没办法,世族大家的血统,有些个可是比皇家的还高贵,一个个狂得很。

哪天不高兴了,他还真能立即发起一场战乱,将皇帝拽下来,自己当。这也不是没有的事情,他杨家不就是这么夺得的天下么……总而言之,都是望族太旺惹的祸,想要天下太平皇权集中,这规矩就得改改。

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可得要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样一想,皇后越发觉得,削世族势力,乃当务之急之事。

皇后打算给足窦家面子,亲自带着礼物去一趟窦家。她那姨侄儿李夙尧跟那云盎小女儿的婚事,也得赶紧定下来,到时候刚好找姐姐说一说。

总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先礼后兵,事情还能有办不成的?

婉娘临出门前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苏妈妈立即又拿了件浅绯色的披肩过来,盖到婉娘肩上,嘱咐道:“这眼瞧着就深秋了,三小姐可别穿得这般单薄,夜里面都打霜了,冷着呢。”

曼娘过来拉着妹妹小小的肉手,向她挤眉弄眼:“婉娘穿得这般漂亮,是去给谁看的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那李世子可是窦小姐的表弟,窦小姐生辰,李世子肯定会去的。”

婉娘脸一红,将头别了过去,撇嘴道:“娘,前些日子爹宴请礼部的乔大人,怕为的就是张公子吧,那事现在怎样了?”

曼娘一听,一巴掌拍在婉娘后脑勺上,俏脸一红,笑骂:“多事!”不解气,又伸手去捏妹妹软软的肉手臂,“就你鬼灵精!”

婉娘怕痒,边笑边打姐姐的手:“你说我,那是诬陷。我说你,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然后一个跑一个追,好不热闹,婉娘身子圆润,自是跑不过姐姐,很快又被姐姐抓到。曼娘捧住妹妹的肉脸,从下巴开始将肉往上推,推得婉娘眼睛都瞧不见了。

苏氏又亲自点了遍礼物,见跟单子上的没有任何出入,这才放了心,回头却见两个女儿扭打成了一团。

“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俩快别闹了,还嫌我这不够忙的吗?”苏氏很头疼,以前在杭州逢年过节给刘家送礼就够操心的了,现在换成窦家,那还不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我看这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去早了着实不好,但也不能去的太晚。去得晚了,人家说你没规矩。”

婉娘推开姐姐,理了理衣服,走到苏氏跟前:“娘,马车已经都备好了,让春梅她们先将礼物都搬到马车上去吧。”

刚好此时春梅进来,恭敬道:“太太,柳姨娘带着四小姐来了,现在就在门外候着呢。”

苏氏眉心一皱,顿时没了好心情,只挥了挥手:“叫她们进来吧。”话才说完柳姨娘便牵着丫鬟扮相的画娘进来。

画娘穿着件碧绿色的衫子,衫子是半旧的,也不是什么好的料子,跟婉娘的不能比。头发梳的是双丫髻,发间攒着碧绿色的珠花,一点一点碧绿,若有似无地点缀在乌黑的发间,显得十分水灵。

明明丫鬟的扮相一点没出阁,也让人挑不出错,可就是觉得,竟是比平日里仔细打扮了的还要好看。

柳姨娘瞧着眼前表情呆滞的母女三人,得意得很,心里暗想,我女儿天生丽质得很,便是布衣荆钗,那也是美人儿。

“那天三小姐说让四小姐以婢女的身份前去,妾身觉得可行,便依着三小姐的意思将四小姐打扮了。”柳姨娘知道现下情况不同了,她不能以蛮横的姿态跟苏氏吵,那样只能将老爷推得更远,便改了战术,作小伏低,“太太觉着,四小姐这扮相,可还妥当?”

什么妥当不妥当的,可不就是来炫耀的么?但她到底是顾着老爷的,且不管柳姨娘怎么想的,但这么多奴婢瞧着呢,若是此时一口回绝了,传到老爷耳朵里,会说自己不大气。

曼娘见母亲不说话,知道她是在顾及着父亲,但曼娘不是母亲,她连柳姨娘都敢打了难道还不敢说她吗?

不过,此时她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曼娘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过去牵画娘的手:“叫四妹妹如此作践自己,可怎么好意思呢?”

话虽说得难听,可只要能去窦家,画娘愿意暂且吞了这侮辱。

“二姐姐说得哪里的话,你们是姐姐,母亲是长辈,我扮作婢女同去也是应该的。”然后撇头瞧着婉娘,见她被自己衬成了土鳖,心里爽得很,面上却装得可怜,“那天三姐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并且以后也会一直牢牢记住。”

曼娘在画娘脸蛋上轻轻拍了拍,又搂过她的肩头,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扭头对柳姨娘道:“既如此,四妹就随我们一起去吧。姨娘放心,怎么说她也是我们妹妹,只要她不惹事,我们自会好好照拂。”

柳姨娘娇笑,又向着苏氏微微抚了抚身子:“那妾身就先退下了。”看向画娘,“听母亲跟姐姐们的话,知道吗?”给她使眼色。

画娘激动死了,终于可以去侯府了,双手紧紧捏着衣角,一个劲朝柳姨娘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如何行事。

待柳姨娘走后,曼娘嗤笑一声,命春梅将她的画笔跟粉饼拿来。

婉娘看着姐姐的表情,忽然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了,她眼睛瞪得圆圆的,怕画娘不从闹事,到时候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春梅将东西都拿了过来,曼娘又命她跟苏妈妈将画娘紧紧按住,然后自己给画娘上妆。

脸上涂了厚厚一层粉,死白死白的,唇上的胭脂也抹得很红,原本的弯弯柳叶眉被化成了树枝眉。这样还不如意,又命一个小丫鬟去拿了墨汁,将一颗饭粒沾满墨汁贴在画娘唇角,哇,好大一颗媒婆痣。

画娘不知道自己被化成了什么样,但见大家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会好。

见她撇嘴就要哭了,曼娘杏眼一瞪:“若是哭了就回你姨娘那儿去,到时候,可别赖着我们说是我们不带着你去的。”

画娘一听,立即将眼泪给憋了回去,只敢弱弱地点头。

瑛列侯府里很热闹,窦华兰精心妆扮好后,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往外去。

大兴王朝民风空前开放,女子亦可如男子般骑马涉猎,更别说什么男女大防。但该防的还是得防,不过自小一起玩大的世族贵子们,见个面还是可以的。

窦夫人与其她几位先到的夫人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谈儿说女。一个婆子撩帘进来说:“夫人,小姐马上就要过来了。”

几个赖着不肯走的贵子立即挺直了腰板,李夙尧一边嗑瓜子一边瞥着眼瞧他们,然后重重哼了声!

坐在一旁的谢昭跟李夙尧是死对头,他们所结的怨得追溯到二十年前,他们还未出生的时候。

谢昭他娘跟李夙尧他娘是发小,也是二十年前京城里并称的一对姐妹花,从容貌气度,到学识家世都不相上下。两人关系虽好,可私下也暗暗相比着,都觉得自己比对方更胜一筹。

后来,即便谢昭他娘嫁到了世代文儒的谢家,李夙尧他娘嫁到了世代戎马的李家,八竿子打不着了,可每逢个春日赏花秋日涉猎的聚会上,还是会好好打扮打扮攀比一下的。

以至于各自生了儿子后,也给儿子灌输了攀比的思想。国子监伴读的时候,李夙尧考不过谢小子,他娘就伤心,他娘一伤心,他爹就打他屁股。这些年来,他不知吃了多少苦,心里老郁闷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次又遇着了。

刚好此时窦华兰莲步款款地走进来,李夙尧眼前着实一亮,但很快镇定下来,斜眼瞅着一样眼巴巴瞧着窦表姐的谢昭,哼道:“你小子别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了,也不拿着镜子瞧瞧自己是副什么模样,少做梦去。”

独孤氏立即握住儿子的手,心里贼喜,儿啊,说得好,可给娘出气长脸了,好样的。

谢昭一袭白衫,瞟了窦华兰一眼,接着李夙尧的话茬,大声道:“总之,我长得是上对得起吾皇,下对得起爹娘,玉树临风相貌堂堂,渊见渊死崔见崔亡,放眼天下,除了我,没人再敢自称美男王。”

渊指的是郑渊,崔指的是崔照,几个人都是世族嫡子,打小一起长大的。

这谢家世代文儒,靠的就是一张嘴,打嘴仗,李夙尧可是吃死亏了。

谢夫人一听,笑得嘴都合不拢,握住儿子的手,以眼神告诉他,儿子,你真有才,可给娘长脸了。

独孤氏有些不高兴了,脸立即耷拉下来,没有台阶下,只能嗑瓜子。

李夙尧善武,这谢昭善文,比文的比不过,且等着比武吧,打不死你!

窦夫人立即做和事佬,笑着打哈哈:“夙尧跟阿昭可都是咱们大兴屈指可数的才子,都长得玉树临风气死潘安的,以后若是谁嫁给你们,可是享福了。”

谢昭立即屁股离了椅子,起身说道:“承窦夫人吉言,要晚辈看,以后谁娶了窦小姐,那才叫享福。”

窦华兰瞥着谢昭那张清丽俊秀的面孔,别过头,脸霎时红了个透。

这谢昭长相七分随他娘,再者他爹也是不丑的,所以谢昭比之李夙尧,若只论美貌,自是胜之一筹。

 第三十章

李夙尧抖着腿,双手抱胸,斜眼睨着谢昭,尽量表现得瞧不起他。

不过平心而论,这谢小子长得确实不赖,将他娘的美貌传了个十足十。

李夙尧心里赌着一口气,侧头对着茶面照了照自己的容貌,他长得也像他娘,不过可惜的是,五分像娘五分像爹。他爹是个手握刀戟驰骋沙场的大老粗,因此,他的皮肤不如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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