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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酿 红泥正好-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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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消瘦了下去,但腹中的孩子却像是不受影响,原本只是并不明显的肚腹也慢慢鼓胀了一些起来,听雨身量比他矮一些,扶着他便有些吃力,赵林见他手上动作不稳,连忙上前搀了一把,送容温云到椅子中坐了下来。
  “赵统领,有什么事吗?”
  她一放开手,容温云便有些抗拒般往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坐直了身子。赵林将方才与华风商议好的话告诉他听,一边出声安慰:“原本我们也是担心那国师手里会留着牵制王爷的药物,现在王爷既然无事了,想必很快可以摆脱他们,王君还请宽心静待……”
  容温云一时没有回应,站在一旁的听雨看到赵林递来的眼神,连忙也跟着开口宽慰他,说了一些轻松的话逗他。
  容温云只是笑了笑,对他们大致的方向点了点头。城里兵荒马乱,昨日她们还是一无所知,今天却能把河西的事情打探得这么清楚,其中定不是这么简单。
  然而,即使只是哄骗,他也愿意这样相信。
  他记得那时候,她虽然被他的举动弄得气急败坏,却还是一句句,认真地告诉他:“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问我……不安困扰的时候,可以要我承诺,委屈难过的时候,可以对我发脾气……可以对我有要求……”
  她对他的要求,是学着去相信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她喜欢他,会尽最大的努力照顾他。
  他忐忑着答应过她,却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做到。然而她的温柔如同春风化雨,一点一滴不着痕迹,却把他的心牢牢地护在其中,风吹不着,雨淋不到。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学会了和她置气,向她抱怨,对着她发泄出不满,这许许多多“糟糕”的习惯,都被她激发,进而包容。怎么能不相信她呢?
  羽衡,我等你来接我们回家……
  苍白的手指覆上微隆的肚腹,男人微微低下的脸上掩住了表情,瞧不真切,仿佛是在对腹中的孩子说话。
  听雨别开了眼不愿去看,赵林原本明朗的面上却是一顿,眼里止不住流出一点黯淡,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早已见识过这个男人的坚持和隐忍,明明被要生产的疼痛折磨着,却能在妻主生死不知的情况下,一人扛起王府的荣辱,硬生生将千百如狼似虎的羽林军拦在门外。
  然而这样一个执拗和傲骨都不输女子的人,在华羽衡身边时,却是那样温柔沉静,趴在她床头时,那种深深的依赖和眷恋让人止不住想要怜惜。
  是敬仰爱慕,还是忠心护主……抑或是绝不该有的心疼怜惜……
  她分辨不出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思,只是想到那日出逃便觉得忍不住生出万般酸涩和无奈。他明明已经疼得乱了气息,却能强撑着不出声,被自己抱着的时候一动也不动,只偶尔痛得难以忍受,才僵硬着变换一个姿势。
  “王君……请您安心静养……”赵林俯身跪了下来,对他磕下头去:“属下会尽力探明消息,誓死护卫王君和小主子。”
  容温云听到屋里不同寻常的动静,不由有些疑惑,只点着头露出一个笑容来,就着坐着的姿势弯了弯腰:“赵统领不必如此多礼,快请起来。”
  赵林不再说话,向他再次拜了拜,才起身离开。听雨一时疑惑,竟连容温云喊了他一声都没有听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边去扶他回到床上躺下,一边疑惑道:“赵统领这是怎么了?好像生离死别似的……啊,呸呸呸,王君恕罪,听雨满口胡言,做不得数。”
  容温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也觉得她的行为很是奇怪,奈何他支撑着起来了这么久,腹中的孩子也开始闹腾起来,只觉得昏昏欲睡,浑然聚不起精神去想赵林到底是何意,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昏睡。
  昏沉里仿佛有人抱着他,身下硬质的床竟忽然变成了摇摇晃晃的马车,然而抱着他的女子温柔地让他坐在自己身上,缓和了马车的颠簸摇晃。
  心里的委屈酸楚无法克制地蔓延,年少时他也曾希望有人对自己温柔照顾,却在一年年长大后把这样的心深深埋葬了,病着痛着的时候,会拿出来幻想一下,再独自一个人对抗各种困难。可是后来,华羽衡给他的又何止是温柔照顾……
  他明明知道自己踏入了乱七八糟的梦境,却怎么也无法从中摆脱,会那样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生怕他受一点委屈的,只有他的妻主啊……
  “羽衡……呜呜……我好想你……”

  第 62 章 方向

  第六十二章 方向
  华羽衡清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床边的穆清飞,少年的眼睛是一贯的明丽惑人,然而其中水光盈盈,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而闪烁着落了下来。
  “王爷,您醒了就好。”
  华羽衡有些失望地闭了闭眼,如果不是那声音过于清冽,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以为守在床前的,是她心心念念放不下的那个男人。
  穆清飞原本红着眼,小心地看着她,见她一直不开口说话,心里也就明白了,悄悄抹了把脸站起来:“王爷,他连我派出去的探子都甩开了,暂时安全无虞,倒是您这里的状况堪忧,请您务必听我一言。”
  华羽衡昏睡时,他在一旁整日整夜地不肯合眼,凡事都是亲力亲为,似乎除了她的安危就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方诺来看过他几次,都只是摇头叹息。
  然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目光有神,全然不是前些日子她昏沉时只会流泪痛哭的那个少年。
  “昨天有斥候回报,华宇斐亲率两万禁军前往北疆,两方互有伤亡,我母亲已有重新划定边界、议和之意,”他语速很快,却十分清晰,华羽衡先时不在意,慢慢却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因为我而起的事,您大概是不会原谅了,”穆清飞对她笑了笑,慢慢低下了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都不肯放弃吗?为什么明明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是执意不放手……”
  短暂的安静后,华羽衡果真开口轻吐了一句“为什么?”,穆清飞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因为我知道王爷不是刻薄的人,看起来冷淡,对相处久了的人却自有一份情意。王爷先遇到他,先爱上他,清飞并不奢求能与他相比,只求在长久的相处里与你如朋友,如家人。”
  华羽衡有片刻的恍惚,连相处多年的华宇斐和冷子雅都觉得她的万事不上心是个性冷漠所致,穆清飞却如此肯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更令她语塞的,是他恰恰说对了。
  她的心不是铁石,若是一起渡过漫长的时日,真的能够对这个恋她爱她的少年面如坚冰,毫不松动吗?倒时纵然没有“爱”,恐怕也少不了“情”。
  “您瞧,我做的打算可不是盲目的,”穆清飞抬起了头,自嘲地勾了勾唇:“可惜,那些小算盘在母亲的打算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华羽衡再看过来时候,少年眼里泄露的情绪已经收拾了起来,转过身不肯再看她,刻意压低了声音:“不出五日,北戎就会退军,但到时候父亲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多加小心,早作打算……”
  他说完,便不再逗留,快步走了出去。华羽衡伸手在眼前挡了一下,避开正午有些刺眼的阳光,脑子里还留着穆清飞临去的几句话。
  既然华宇斐也要御驾亲征,可见边境的战事定然不会是一面倒的情势,为何穆清飞会一口咬定五日内北戎就会退军呢?而方诺既然答应穆清飞为她解毒,放过了她的性命,又为什么“不会轻易放过”她?
  虽然怎么想都是自相矛盾,华羽衡却近乎直觉得感觉到穆清飞说的是真的,更何况,他也没有必要骗她。
  穆清飞离开后,屋里的警戒就放松了不少,原本属于方诺统辖的北戎军队少了近一半的人数,而到第四天清晨,竟然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华羽衡虽然在这几日里将自己这里的传了出去,却一直没有收到回应,想来消息渠道完全被封锁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也隐约能够想到这与穆清飞之前所说的“五日之内,北戎就会退军”定有关联。
  她的身体在清醒后便逐渐恢复起来,虽然跟华风、赵林这样的高手无法相比,但也不是前些天那种风吹就倒的状况了。
  因此穆清飞一身骑装推门进来的时候,她也立刻站了起来,迅速扫了一眼窗外,将四周的情况尽收眼底。
  穆清飞对她笑了一下,回身挥了挥手,身后的众人立刻让出一条道:“王爷,今日别后,再会无期。”
  “殿下?”
  “另外,这一位是王爷的人,还请王爷顺便带走。”
  穆清飞对身边的将领点了点头,一个被反绑了双手的女子便被推到她身边。
  看清楚被推到身边的正是护送着容温云离开的赵林,华羽衡不由心里一沉,随手拿过床上搭着的披风蒙住了大半面容,就要扶她离开。
  赵林身上都是伤,言语含糊地说了几句,也没有将事情说明白。她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既然穆清飞不愿说明,她也无需多问,只要能从此处脱身,想来要打探到两国战况是易如反掌的。
  “王爷请速速离开,清飞绝不阻拦,”他说得很慢,一字字都很清楚:“清飞骗过王爷不只一次,但这一次,说到做到。”
  穆清飞自己也往后退了一步,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微微翕动,终于是什么都没有说。眼看着华羽衡毫不迟疑地按着他的属下让出的路走出去。
  方诺竟然是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的,穆清飞之前所担心的方诺会对她不利的事更是没有出现。
  城中身着北戎兵士服装的士兵已经在有秩序退出城外,华羽衡一手挽住赵林,这才听到她模模糊糊地说了一个地址。
  “赵林,他在那里?”
  “王君……”
  她浑身是伤,双手手腕都有着明显被折断的瘀伤。华羽衡点了点头,见下属这般神智模糊的模样,实在不忍心询问她具体的状况,只将她带进附近的医馆,取了随身的一点银子让大夫为他疗伤。自己随意抹了点灰土隐了容貌,往河西府去。
  赵林伤得很重,已经昏迷了过去,她大略检查过,虽然没有姓名危险,但一时半会儿也是不太可能清醒了。与其在这里耗着,倒不如先去河西府了解一下城里和靠近的几个州府的情况。
  河西府衙里倒还算平静,完全看不出曾经陷落敌手的痕迹,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几个衙役都变得谨慎了许多,连她表明了身份要见府台都要小心地一查再查,生怕再起祸端。
  华羽衡出示了玉牌,隔了许久才有人迎出府里,中年的富态女子一见到她就慌忙地磕头谢起罪来。
  “王爷饶命,下官无能,抵抗不力,使得河西道失守,陷王爷于险境,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华羽衡颇有些无奈,她心知方诺和穆清飞带的都是精兵,河西身在凤华王朝的腹地,又一向不是军事重地,这次会迅速失守倒也不是这个府台的错,因此也就和颜悦色地让她起来说话。
  “本王此来,不是要问你的罪,”华羽衡抬了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动作:“附近几个州府情况如何?”
  “回王爷话,北面的垣山道易守难攻,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固守无虞;稍远的江南道有慕容世家坐镇,北戎无法轻入一步;只有与我府邻近的临江道和西峰道,有少数敌军侵入,情况不明。”
  华羽衡心里一沉,面色已经凝重起来。从这里垣山道全都是山路,便是壮年女子都是力有不逮,容温云他们不会选这条路。而要入相对安全的江南定要通过临江道换水路。无论如何,容温云他们面临的情况都不会轻松。

  第 63 章 安然

  第六十三章 安然
  山道上是一队服色难以辨认的队伍,虽然从服饰上看并无相同之处,但若是有过军旅经验的人,从她们的步伐和面上不动如山的神情也能够看得出,这支不超过五十人的队伍是一队精兵。
  华羽衡有点头痛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府台大约是怕她秋后算账,知道她要离开河西道,便无论如何要调派人手护卫,不肯再让她一人离开。因此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见她停下来,走在中间抬着她临时搭起来的简易“担架”的两名校尉连忙靠了过来听候吩咐。
  华羽衡看了看赵林的伤势,帮她右臂上的伤口换了药,那处伤已是深可见骨,若是处理不好,可能她一辈子再也不能提剑握刀了。
  “你们改作武林中习武女子的打扮吧,”处理完伤口,华羽衡才看向她们,无奈道:“进入临江道后,称我二小姐就好了。”
  两个校尉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领命,直到进了临江道,才明白她的意思,城里有北戎军,也有凤华王朝的士兵,若是遇见了就是一场厮杀,情况混乱不堪。但除了这两者外,还有慕容世家的一些弟子,她们并不主动与任何一支军队动手,只是保护平民不被误伤。
  华羽衡默默点了点头,暗自敬佩素未谋面的同母姐姐慕容羽历能够有这样的决断。这里毕竟不是她们势力集中的江南道,若是她们帮助凤华朝的军队,难保北戎士兵败退时不会拿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出气。但若是现在这样,就没有北戎军敢冒着性命危险去做屠杀平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她看了片刻,便命令手下的军士加入慕容家弟子的行列,站在街尾主事的女子虽然不知她是何人,但见她并无恶意,也就默许了她们的行动。华羽衡对她感激地笑了笑,赵林现在未醒,她还不知道容温云身在何处,只能祈求他也像街边屋子里的那些民众一样,被慕容家的势力庇护着。
  病重昏睡着的时候,她其实隐约听到了容温云的声音,他伏在她耳边轻轻的乞求,他说相信他,他要她来找他。
  “王、呃,二小姐,她说话了……”
  华羽衡一愣,随即明白校尉口中的“她”,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的赵林,心里一提,立刻过去察看:“她说什么了?”
  “听不清,好像是在喊王爷您……”
  大约是被四周的刀兵交加的声音惊醒,赵林挣扎着动了动,华羽衡凑过去,果然听到她气息微弱地喊了一声“王爷”。
  “赵林,我在这里,已经没事了,”华羽衡尽量平稳了自己的声音,以免惊扰到她,毕竟她昏过去的时候,她们甚至还没有才穆清飞手中脱身。
  “赵林,我们现在到临江道了,王君是在哪里落脚的?”
  “城外……城、外东面张家……”赵林勉强吐出几个字,华羽衡担心她会再昏过去,她却忽然睁开了眼,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王爷,王君情况不好,您快去找他。”
  华羽衡骇了一下,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力道,但见她眼中一片清明,便知道她说的不是胡话,心里不由一沉。
  赵林还定定地看着她,身边的几个校尉都一时被吓住,华羽衡吩咐她们照顾好赵林,又遣人拿了她的令牌去府台调兵,挑了身手不凡的十多个人,迅速离开了。
  城外地广,不比城中,恐怕慕容家的人也有照料不到的地方,华风她们武艺再高,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她一边赶路,便已经不断要自己做好恶战的心理准备,然而一路过来,看到路边被洗劫一空的几个院子,还是忍不住心头狂跳。她不能想象若是容温云有所闪失,她该怎么办。
  如果这世上没有他,她会不会觉得一生中已经了无牵挂?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能够照顾好那个男人,却不知那个男人也用他的温柔和信赖,一点一滴地构筑起她在这个世间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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