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圣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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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大水眉头一拧，说：“紧点儿绑，别让人家看出来是假的。”
　　几分钟后，杨大水成了五花大绑的囚徒从土坯房里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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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圣地　第四部分（1）
走出土坯房的杨大水一下愣住，土坏房门口的空地上站着许多人，其中有大刘王全胜、郭玉良等众多战友，地质队戴虹、曾浩、徐正成和众多队员，田可已经泪流满面。
　　见惊动了这么多人，杨大水镇静下来，他说：“同志们，大家别难过，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要是英勇就义，你们为我掉几个泪蛋蛋还值得！这算啥事？一个犯了错误的人不能为他哭。同志们，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克拉玛依出油那天，在戈壁滩上给我烧点纸，我知足了！”说完，杨大水大踏步向前走去，众人也簇拥着杨大水向前走去。
　　克拉玛依已经是钻塔林立的戈壁滩上，出现了一支悲壮的队伍。
　　五花大绑的杨大水走进成天海的帐篷里。米基尔看到杨大水的样子一惊，又看到杨大水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更是一惊。成天海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想说什么，但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冷眼瞅着穿着黑大皮夹克的米基尔。廖总有些紧张，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却没喝。
　　还是五花大绑的杨大水开口打破了僵局，他用平静的口气对米基尔说：“米基尔先生，我杨大水把你打了，我向你道歉，这是我一个人的事，和中国人民没有关系。我们还是很尊重你们苏联专家的，感谢你们对我们中国的帮助，现在我杨大水来了，要死要活听从你的发落，我没有一句怨言。”
　　帐篷内外所有的眼睛看着米基尔，依然有只苍蝇在人们头顶盘旋，不知是不是在关押杨大水土坯房的那只。
　　米基尔用绿中泛蓝的眼睛盯着杨大水半天，他突然笑了，说：“杨大水先生，我听说你是个战斗英雄，听了你这样的话，你果然很了不起！把绳子给他解开。”
　　米基尔的举动让众人皆感意外，土豆子半张着嘴竟忘了闭拢，但他还是很快上前解开杨大水身上的绳子。
　　米基尔上前拍拍杨大水的肩，说：“杨大水先生，那天我是喝了酒的，我做的很不对，我在这里向廖总，向你道歉。”米基尔分别向廖总和杨大水鞠躬后又说，“可是，杨大水先生，对格斗嘛，我是不服气的，那天假如我不喝酒，你打不倒我的，今天咱们俩重新较量较量！”
　　杨大水心里一阵轻松，他说：“米基尔先生，我不能跟你动手，你是个专家，我是普通工人，只要你能出气，你随便打我，我今天就是牲口了，你打吧。”米基尔疑惑了，他看看周围的人，似乎想找什么答案，他耸耸肩，说：“牲口，什么是牲口？”
　　人群中一个懂俄语的人说：“牲口就是马、驴、猪。”米基尔晃着头说：“我不想打牲口……杨大水先生，你是想说那天晚上我打你，是像打牲口一样吗？”杨大水不语。米基尔大悟后说：“如果是那样，我就太不尊重你的人格了，我再一次向你表示道歉！”米基尔再向杨大水深深鞠躬。
　　挺起身的米基尔一摆手说：“拿酒来！”手下一人递给米基尔一瓶酒。米基尔熟练地启开酒盖，大声说：“杨大水先生，我要和你交朋友，我们干杯！”米基尔拿过一个大缸子往里倒酒，酒瓶里的酒倒一半，留了一半。
　　米基尔把瓶子递给杨大水，说：“杨大水先生，来！”杨大水接过瓶子和米基尔碰了一下，说了声：“干”，扬起头来，一口气把半瓶酒喝掉。米基尔也喝干缸子里的酒，上前拥抱杨大水，说：“杨大水先生，哈勒嗖，哈勒嗖！”
　　众人欢呼雀跃。成天海和廖总相视而笑。帐篷外一直坐在车上关注事态发展的小何把吉普车的喇叭摁得山响。
　　孤寂了亿年之久的黑油山因为许多石油人的到来而兴奋起来，那片沥青湖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皎洁。杨大水与米基尔的中苏冲突以握手言和而告终，这种欢乐的情绪也感染了黑油山的夜色，人们在黑油山旁燃起篝火，火光和月光映照着一张张因风沙而黝黑的脸。戴虹的手风琴又为这个夜晚增添了绸缎般的柔情，米基尔和曾浩、徐正成等年轻人跳起欢快的踢踏舞，土豆子、小豹子、大刘等围观的人随着节奏鼓掌叫好。
　　篝火一侧，顾大姐和田可聊起了一个已婚大姐与未婚小妹间的女人私事。
　　顾大姐关切地说：“田可，你也不小了，那件事该考虑了。”田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种事，不是着急的事啊。”
　　顾大姐急切地问田可心目中有没有人选，田可躲开顾大姐的目光，说：“我现在还年轻，克拉玛依石油会战也刚刚开始，我还不想考虑这事。”
　　顾大姐一摆手，说：“别给我讲这些大道理，讲这你可讲不过我。”田可看了一眼顾大姐，又把头扭向一旁，说：“大姐，你别难为我啊。”
　　看着有些羞涩的田可，顾大姐笑笑，说：“哦，看来是我有问题，怎么能逼着一个大姑娘说出她喜欢谁。那好，我给你提几个人，同意的你就点头，不同意你就摇头。杨大水吧，我知道你也挺喜欢他，可听我们老成说，他在家乡有未婚妻了。”田可眼睛看着远方夜色，有些茫然地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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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圣地　第四部分（2）
顾大姐有些意外地说：“你怎么知道，他给你说了？”田可点点头，说：“他给我说过。”
　　顾大姐愣了一会，说：“杨大水就不能考虑了，要不你们俩真就挺合适，一个英雄，一个美女，中国不是有句老家话吗，‘美女爱英雄’。哎！小豹子怎么样？”田可摇头。
　　顾大姐又依次问大刘、王全胜、郭玉良等，田可均是摇头。顾大姐有些扫兴也有些失望地说：“一个都看不上啊！田可，依我看你的这些战友里，小豹子还不错，人很朴实，身体好，这么年轻就当了钻井队长，将来会有前途的。”田可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他小心眼儿。”
　　顾大姐提高嗓门说：“人吗，谁还没有点儿毛病，我给你说，小豹子可是喜欢你呀，跟我说好几次了，让我帮忙，我也是受人之托。”田可还是轻轻摇头。顾大姐忙说：“你先别摇头啊，再好好想想。”
　　篝火旁，欢快的火苗燃烧着人们的欢乐，每个人的脸都被火光映得通红。在戴虹手风琴的伴奏中，曾浩演唱了苏联歌曲《山楂树》，歌词是用俄文演唱的，此曲结束，众人掌声热烈，米基尔的掌声尤其热烈。
　　土豆子突然跳入场中，大声说：“下面请田可给我们演个节目好不好？”众人想起曾有着志愿军文工团员甜美歌喉的田可，更是大声叫好！
　　但田可此时的心情却无法快乐，但面对众人比篝火还热烈的盛情，她却不好推脱，还没容她说什么，顾大姐已经把她推到了场子的中央。掌声和叫好声中的田可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杨大水，给众人鞠躬后说：“我给大家唱首《四季歌》吧。”
　　春季到来百花香，
　　大姑娘窗前绣鸳鸯，
　　突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四方……
　　田可柔美的歌声使这片西部戈壁的这个夜晚有了江南之水韵，人们为田可的歌声而忘情，惟有正在卷着莫合烟的杨大水看到田可眼角的泪花，并听出田可歌声深处的凄楚而停住了卷烟的动作。
　　人群中小豹子也在静静地听，篝火的火势渐渐弱了下来……
　　在黑油山下的这群石油人围着篝火欢唱并欢跳的这个夜晚，遥远的陕北高原，也就是杨大水和土豆子的家乡，兰妮全家在面临着一个痛苦的抉择。
　　因为两个多月前，杨大水回家与兰妮匆匆一见，并有了雨夜砖窑里澎湃激情后，兰妮怀孕了。一个还未出嫁的妮子，实在是无法挺着日渐显怀的身子面对村里的众乡亲，兰妮决定只身进疆去寻她的男人杨大水。
　　昏暗的窑洞里，兰妮在默默地收拾包裹，兰妮爹坐在一旁抽烟不语。一直在默默拭泪的兰妮娘突然站起来，去抢兰妮手中的包裹，说：“兰妮，我不许你走，咱不去找大水，不去了。”
　　兰妮动作很慢却是很坚决地推开她娘的手，说：“娘，你别拦我，我要去，不去我想他，想得心尖尖疼。”兰妮娘一边抹着眼角又淌下来的泪水一边说：“可新疆这么大，你到哪里去找？”
　　兰妮爹也在墙角发出瓮声瓮气地劝说：“是啊，到哪里去找，还是不去了吧？”
　　兰妮从母亲手里抢过包裹，说：“不去咋行，眼看就显怀了，一个没过门的妮子，在村里还怎么活人？”
　　兰妮娘再去抢已经到了兰妮手中的包裹，却抢了个空，便焦急地说：“咱宁肯不要这张脸，也要活人，出去了怕活不成哩。”
　　兰妮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说：“新疆再远，也没有朝鲜远吧？朝鲜打仗那时去不了，新疆嘛，离咱们陕北不太远，我去了，十天找不着，二十天还找不着吗？总归能找着的，古时的孟姜女还千里寻夫呢，你们别拦我，我一定要去。”深知女儿倔犟性情的兰妮爹对兰妮娘说：“那就去吧，找到了，就没啥忧愁了嘛。”
　　兰妮娘掩面抹泪，说：“一个女娃，走那么远的路……”看着泪水满面的娘，兰妮说：“娘莫哭，娘要哭，我怎么走的了啊。”
　　兰妮娘一边流着泪，一边从炕柜的一个漆木匣子里拿出一副长命锁，捧到兰妮眼前，说：“这是你小时候戴过的长命锁，你拿着吧，等你生下孩子给他戴上，保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保你们娘俩找到大水。”
　　这一个格外漫长的夜，漫长得兰妮全家无人入睡。
　　天刚放亮，兰妮爹便赶着驴车，车上坐着兰妮和兰妮娘，出了村口的岔路，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拉着兰妮全家的驴车刚出村，乡里的邮差骑着自行车从另一条路上进了村。而这个邮差的邮包里，就有杨大水写给兰妮的信。也就是说，如果兰妮晚一点上路，或者是邮差早一点进村，兰妮便能获知杨大水在新疆的确切地址，不至于让她只凭一个“依”字，去那么大的新疆苦苦寻找他的男人杨大水了。
　　

西圣地　第四部分（3）
当兰妮的爹娘从火车站送走兰妮回来，看到杨大水的信后，兰妮娘跌跌撞撞冲到院子里，对着莽莽黄土高原嘶喊：“兰妮啊，那地方叫克拉玛依，你能找到吗？”
　　在兰妮进疆寻夫的同时，克拉玛依的钻塔群已经在茫茫戈壁森林般巍峨地耸立起来了。
　　郭长河和成天海带着克拉玛依的各级官员，乘着几辆吉普车和一辆满载各钻井队长的卡车驶进１２３２钻井队的井场，因为小豹子率领的１２３２钻井队创造了克拉玛依油田钻井新记录，郭长河一行到１２３２钻井队井场来，就是要推广他们的先进经验，作为克拉玛依广播站工作人员的田可也随郭长河一行来到了１２３２钻井队有鲜艳红旗和大幅标语的井场。
　　小豹子率领１２３２钻井队全体钻工列队欢迎局领导和兄弟井队长到自己队视察工作。身后是巍峨钻塔，郭长河对井场黑压压的人群说：“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十天前，总部下达了２９口探井在黑油山到乌尔禾１５０公里的地质剖面立架开钻，通过钻井处全体同志的努力，现在２９支钻井队的钻机已提前到位开钻。你们１２３２钻井队表现尤为突出，不仅做到了提前立架开钻，还创造了日钻进３０米钻井新纪录，很不容易啊！在这戈壁滩上，没有水，风沙大，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这些困难都被你们战胜了。我听说你们队长乐小豹同志已经连续三天三夜没有下岗，刚才我看见他，眼睛都熬出血丝了……他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全体干部工人向他学习。”
　　会场一角，田可在人群中记着什么，抬头看小豹子一眼，小豹子感觉到了田可的目光，坐得更加挺直。
　　郭长河接着说：“今天，我带领各钻井队队长到你们１２３２钻井队学习取经，学习你们艰苦奋斗的精神，取你们创造日钻井３０米的经验，乐小豹，你给大家讲讲。”
　　小豹子在各钻井队长的热烈鼓掌声中从地上站起来，大步走到会场中央，掏出讲话稿，大声念起来：“尊敬的各位领导，尊敬的各位钻井队长，你们好！我们１２３２钻井队在局领导的正确领导下，在全体同志们的共同努力下，为了建设克拉玛依油田，我们战风沙，斗戈壁，克服重重困难，创造了日钻井３０米的钻井新记录。但是我们不骄傲，不自满，在局领导的亲切鼓励下，我们１２３２钻井队决定……”
　　小豹子转身面对１２３２钻井队全体钻工，说：“起立！”１２３２钻井队的钻工们起立。并随着小豹子举起拳头，如同一片手臂的森林，他们的誓言惊天动地——“为了新中国的石油工业，我们要艰苦奋斗，再接再厉！革命加拼命！月上千米！年上万米！”
　　现场会后，１２３２钻井队在郭长河等官员的目光中轰隆开钻，田可拍下了小豹子手扶刹把的威武照片。
　　看到小豹子迅速成长为优秀的钻井队长，从１２３２钻井队回到家的成天海心情很好，想到昔日战场上自己的上千名部下已经成为石油战线上的生产骨干，成天海自然想起了还在地质队当炊事员的杨大水，他让顾大姐做了一桌子尽可能丰富的菜，并找来了杨大水。
　　饭桌上，两位昔日战场上亲密无间的老战友举杯换盏，谈笑风生。顾大姐给杨大水夹了一筷子绿油油的菠菜，说：“大水啊，这菠菜是从乌鲁木齐捎来的，你多吃点儿。”
　　成天海笑盈盈地看着杨大水说：“半个月没吃着菜了吧？”杨大水大口嚼着菜说：“二十多天了，小时候在家时，娘说春天到了就好了，啃青，克拉玛依这地方，春夏也啃不着青啊。”
　　成天海喝了口酒，说：“杨大水，来克拉玛依后悔了？”杨大水一瞪眼睛，对着顾大姐说：“看看你们家老成，不让人说话哩，人家说后悔了吗？”
　　顾大姐忙对成天海说：“你这个老成，说话就是伤人，好话不会好说。”之后又对杨大水说：“大水啊，看来咱们就得在克拉玛依住下去，走不了了，你有时间回去把兰妮接来吧。”
　　杨大水咽下嘴里的一口酒，说：“团长不给我假哩，给我假，我就回去接。”成天海眉头一拧，说：“叫局长，还是副的！不是不给你假，上次不是跟你谈了吗，叫你去钻井大队当副大队长，瞧你这一架打的，好在米基尔没有怪罪你，近期你就去钻井大队上任吧。”
　　杨大水晃着头说：“不行，你这是领导指挥失误。”成天海不解地问：“我咋失误啊？”
　　杨大水把筷子放到桌子上，一本正经地说：“米基尔是没怪罪我，可我毕竟是把人家苏联专家给打了，这影响不是闹出去了吗？上上下下连独山子总部那边都知道，你不处分我杨大水已经给面子了，还调我到钻井大队当副大队长，你成副局长想干啥？这不是护犊子吗？革命队伍里不能这样子嘛！”成天海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哭笑不得地对顾大姐说：“你看看，他还教训起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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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圣地　第四部分（4）
杨大水更是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教训，我是向领导正确反映意见。”顾大姐“卟哧”一声笑了，说：“你这个杨大水啊！”
　　成天海摸摸头，说：“行，我就按照你这个意见办。你这个杨大水啊，冲锋陷阵是你，捅漏子是你，顾全大局也是你，那就委屈你了，先在地质队再当一段伙头军，过了这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