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的母亲-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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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星星2004年10月23日
　　太阳照着我
　　妈妈：
　　你好！我的心情非常好，好像是从昨天开始这么爽了。可能是越来越接近回家的日子，不知怎么了，天总是那么明亮，太阳总能照着我，有时谁撞着我了，我且向他说对不起。妈妈，你一定也很高兴吧？
　　早上，正在上自习，我被同学叫了过去，说要我去政教处开一个会。在那里，老师把我心中的疑问解开了：原来是准备拔河，让大家选出A、B组，我们八班被选为A组，大家知道后都非常兴奋，我很害怕，不知道能不能赢。最好努力去争取吧……
　　

我不想让你长大（11）
下午三节课后，大家就开始往楼下奔。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的手脚重得很难移动，不知怎么走到了满是人的操场，已经有两个班开始比了，不过是B组。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看了两三分钟，就开始比了。我好激动，我们每个人都很用劲儿，但绳子始终动也不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拉过来一点儿。但后来绳子还是一点点往别人班里跑，最后输掉了第一场。大家的情绪都非常低，可想而知，我们免不了也输了第二场，输给了七班。又过了半小时，我们开始和六班比，大家抱在了一起，我终于知道了团结是多么伟大！
　　妈妈，我们可能还要一路打下去，但愿能得个名次，祝愿我们吧！
　　又及：我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小星星2004年10月26日
　　遇到了不开心的事
　　妈妈：
　　高兴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因为下午比赛拔河，我们班输掉了，只得了倒数第一。昨天还比得很好，赢了六班。可是今天我们不但没有赢七班，又跟六班比时也败了下来。原来昨天他们根本没有用那些个子高又胖的同学，我这个体育委员当得好没面子，一下子从高峰飞速落下，摔得几乎是再也没有力气和别的班争了。我为了争这一口气，也在失败的同时建立了一个精“鹰”队伍，我想在失败之后，一定会再次取得辉煌的。妈妈，你觉得这样行吗？反正也是练练身子嘛！冬天快到了，要举行冬季运动会，就当是为这个做准备吧。对了，妈，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的作文又一次被当成了范文，这本作文我一定要保留好，因为上面的作文差不多都被当成了范文，留着以后也是个纪念吧！不知为什么，我写了这么多信，表达能力增强了许多，写的作文都很好，但我认为我还能再进一步，让我的作文再猛上一个格。有一些表达方法还是没用上，要不就是用上了但心里还有更美更洁白的东西没有流出来。你能再专业一点儿更深一点儿地教教我吗？原来不爱作文，现在爱了又不能全表达出来，总觉得很不自在。好了，快要下课了，暂时写到这儿吧！！！（末尾是一个渴望亲吻的嘴唇）
　　祝妈妈快乐！
　　小星星2004年10月28日
　　珍惜快乐，从这一刻开始
　　亲爱的小星星：
　　我了不起的儿子！打完你的信，我一查，哇！竟然超过了四千字！这两个星期你即使别的什么也没干，妈妈也是万分满意的了！你情感如此细腻，心灵如此丰富，让当年的妈妈望尘莫及！我亲爱的儿子，妈妈的人生因为有了你变得如此辽阔，妈妈的心因为有了你变得如此丰盈，你让我尝受到了如此多的快乐和幸福，妈妈深深地感谢你！
　　秋深了，一个年头又要结束了，华发丛生的妈妈不得不告诉你，人生如此短暂，又如此脆弱。我们相互鼓励，珍惜光阴，但是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忘了，我们无论珍惜什么，都不如珍惜快乐！眼下的教育制度如同一个无底的大漩涡，把孩子连同家长和老师全数卷了进去，分数如同魔咒，紧紧地箍在孙悟空的头上，摄魂怪一样吸去了原本属于我们的轻松与快乐，作为单个儿的社会人，老师、妈妈和你一样无奈，甚至比你受害更深，以至于我不得不为我的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请求你的宽恕与谅解。亲爱的儿子，妈妈之所以要求你努力再努力地学好英语，学好一些必备的功课，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让你将来的人生多一些花瓣一样的自由与轻松，多一些选择的宽敞与自主。但妈妈万分不情愿的，是你像众多的孩子一样，为了远远不曾到来的明天，而牺牲当下的快乐！
　　儿子，珍惜快乐，从这一刻开始！你的这些书信中，唯一让妈妈心痛的，是快乐的因子太少了，在多愁善感的字里行间，缺少了风刮过枫树林的美妙的音响，还有阳光透过律动的树叶洒在土地上拍溅而起的美好的波纹——你一定记得吧？就是那年我和你一起在新报社西边的枫树林里看到的情形。那一刻，风吹动你柔软的头发，阳光浸泡着你花梗一样的脖颈，多么美丽，多么安宁！人活着有时候不得不忍受许许多多的不情愿，但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家还没打你呢，自己就把牙咽到肚里去了！”这是你周国平伯伯调侃妈妈的话，你一定明白这句话的涵义。主见哪，是一个人之所以能在大地上独立行走的真正的腿脚儿！
　　

我不想让你长大（12）
一百年前，一位摄影师曾告诉世人：来他照相馆的亚洲孩子中，他能一眼认出哪些是中国孩子，哪些是外国（日本）孩子。因为中国孩子和外国孩子的眼神是不同的：中国孩子目光呆乏，畏畏缩缩，而外国小孩眼光清澈，满目好奇和机敏；中国小孩举止刻板，做事没有主意，依赖大人，缺乏生气，外国小孩则活泼天真，做事主动，非常富有活力。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中国孩子在家怕父母，上学怕老师，工作了又怕掌握着他命脉的上司……再多的灵慧，再敏锐的创意，也被磨损殆尽了！亲爱的小星星，在外面，妈妈不能帮你什么，但我请求你努力地像一棵麦子一样活着。尽最大的力量保有你生命的色彩，保有你的青春活力。有时候“退”是为了“进”，特立独行是为了更好地融入。注重心灵空间的藏纳与开拓，比一时的争强好胜重要N倍。要想修炼真正和谐的人际关系，就必须克服唯唯诺诺、仰人鼻息的“巴结脸”，摈弃随高就低的“软骨病”！这是妈妈血和泪的教训，你必须牢记在心。
　　亲爱的儿子，妈妈老了，不能跟你一辈子，就是再难，也得学着从妈妈的翅膀底下勇敢地飞出去！在这里，妈妈郑重地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成绩单在我心中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儿子能够健康健全地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重要的是，我的儿子能具备在哪怕最低微最卑贱的生存环境里也能找到青草、阳光和快乐的能力！儿子啊，妈妈老了爬不动的时候，最想向你讨要的不是金钱，是幽默松爽，是随时随地像荷叶一样把自己打开在阳光里的舒展。准备好你的花篮吧，当个快乐的“采花盗”，我愿意和你比赛，预备——开始！
　　老妈2004年11月1日
　　装作你在我身边
　　妈妈：
　　我好想你呀！你把我送上出租车时，我的心中难受极了。昨晚，我没睡好，一直想着妈妈，想着这几天在家和妈妈都玩了什么。来到这儿，还要11天才能回去，一想心里就像猫咬一样难受，为什么想家是这种感觉，只能让泪水把它们灌得麻木，才能慢慢睡着。就这样睡到了天亮，可没有听到妈妈你的呼噜声，心中开始非常不安，后来才想起到了学校，可我多么渴望醒来后是在自己家的大床上，盖着自己家雪白的被子，阳光照在头发上，那么暖和，身边还有妈妈发出的呼噜声。可学校里是不可能有这些美好的东西的，只有黑暗的生锈的床柱，其他的几乎什么都没有，下学期我一定不来这儿上学了，我的习惯真的已经养成了，让我转学吧妈妈，不然我会疯的。因为这里每天要做的事情都能说出来，好像日复一日的无限重复。
　　天快黑了，我们下了晚自习，不知还要过几个这样的晚自习才能回家。我又开始训练了，跑步时，我无意间注意到了天空，她是那么美丽，星星比以前看得清楚了，比以前亮多了，也比以前多得多了。
　　妈妈，同学们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我看看表，是21：51，你应该睡了吧？我也装作你在我身边，挨着那呼噜声，很快就能睡着了。
　　2004年11月2日
　　最快乐的一天
　　妈妈：
　　你好！今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因为中午又一次回到了家。更重要的是和妈妈在一起，一个中午虽说短暂，可非常幸福，也不知为什么，家中总是那么明亮，那么像精美的玩具屋，那么像小精灵的家。光明、温暖全爬到了我的身上，我快要被压睡着了。看过妈妈的信，我也是重生了一次，在学校的脏和黑都被清洗掉了，我的心好像高兴得飘了起来。在路上，我一直想着家，虽说是回学校，也不那么痛苦了。妈妈，这次回家最重要的消息还是下学期就可以天天回到这温和的家中，天天看到妈妈了。我会学得更好的，因为我不光可以学学校里的东西，还可以学网上的新概念，这样进度就加快了。哥哥下次回来，我应该开始学第二册了。妈，爸爸那边怎么样？我好像好久没见到爸爸了，他还好吧？回去我一定给老爸打个电话，对了，还有哥哥，他也好吧？听说他做实验做得很烦，不过要我说真是好到天上去了。我们学校想要玩玩做实验什么的都不让，可能是条件还不够吧。妈妈，也不知怎么的，我好像变了，在朋友面前，我比过去更成熟了，遇事也冷静了，可能是当了班干部，也可能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最重要的是我在你给我买的书中和你写给我的信中学到了很多……
　　

我不想让你长大（13）
2004年11月4日
　　想念石人山
　　妈妈：你好！
　　今天是星期四，过完星期五我就可以回家了，我非常激动，但还要再听几节班主任的课，真不爽啊！但这总会过去的。上午，还是那无情的课，上都上不完，真没意思。也不知道再有几个月才考试，考完就可以回家了。我的历史复习得很好，每天早上提前一个小时起床背，记得很快，也不容易忘，中午再记一遍就差不多了。其他课目也是一样，但时间太紧，这信就差一点不能写了。我挤时间才写的，怎么样？会用时间吧？
　　不知为什么，我们班转走了一个学生，位子空了，可是今天下午又转来一个新生，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想的，就让他进了我们这个班，人又多了。但有一点很爽，他没有加到我们屋住，我们屋还是六个人，空一个床，可以放东西。妈妈，春节我们一起去石人山好不好？我还没有看过石人山的雪景呢！应该是一流的才对。那时满谷的雪白，树上全是雪，一定会很好看的。让哥哥带上他的数码相机，给我们拍照好不好？
　　妈妈，我和李威的关系又变好了，每天早上我都去他们屋看书背书，他带了一个大灯，能把整个屋子都照得通明，不管坐在哪里背都行。只不过他上课还是有一点思想开小差，但我会在不影响自己成绩时帮帮他。
　　上午我们又上作文课，我写了六张，很多吧？我的作文现在是全班公认最好的，我在作文方面会尽力向更高更深发展的。
　　2004年11月6日
　　拿起笔和你说话
　　妈妈：
　　值完日我就来到这个本子前，拿起笔和你说话。昨天我回了家，趁着家中那明亮劲儿，给你画了一朵向日葵，画得不好，也没有时间涂色，真是不爽。不过下次回家一定给你画一个更好看的。昨天中午回一次家，晚上睡得很好，不过只能睡到四点半，我还要起来学很多东西呢。再说，快要中考了，不赶快复习，会考得很难看的。这一天眼看要平静地过去，可下午语文老师又来了，面带微笑，给我了一张报纸，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看，原来是你给我写的信在报纸上发表了。我真高兴，也带了许多自豪。经过一个下午，你的信在全班传递开来，大家都很高兴。也不知怎么传到别的班去了，很快，其他班的同学也都知道了。我一下子成了“红人”，感觉很好。妈，我们最近真是很惨，因为要中考，早上、中午、课间我几乎全在复习，一共七门课，刚学完一门，另一门又要接着学，只有中午的半个小时能玩一玩，其余时间就学呀学。不过不会觉得烦，只要想着知识慢慢地进到脑子里，就会很快乐。历史我准备用一天时间给攻下来，生物也是一天，而最烦的是政治，要连着好几天不停地背，一直到考试。不过这样会记得很熟，剩下的就是地理了，我最怕记的就是地理，什么经度纬度，但经过一星期也应该差不多了吧？语数外这三门，我会更努力的，妈妈，快祝福我吧！
　　2004年11月8日
　　生活的叶子常青
　　亲爱的小星星：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差一刻，估计你上午的考试就要结束了，我一边写信，一边竖起耳朵等你的电话。无论考得怎么样，过去了就好。人的一生是一本很厚很厚的书，中学到大学，直至研究生毕业，都不过是前面的几页插图而已，各人有各人的构图法，因为是不可兼顾的一次性选择，就决定了它们并没有高下优劣之分。
　　你不在家的时候，妈妈看完了《往事并不如烟》。写书的章诒和从养尊处优的高层贵族到被强制劳动改造的非人囚徒，“没有同窗友谊、没有社会交往、没有精神享受、没有异性爱情的日子。再以后便是被孤立、被管制、被打斗、被判刑，且丧父、丧母、丧夫……”大半生难以想像的磨难，并没有把她的人销蚀成一堆渣末，更不曾把她的心搓磨成一片荒漠。1978年出狱，1979她开始记录自己前半生的经历，一稿写了十年，修改不知多少遍，二十四年后才发表。她写书不是为个人名利，而是为了完成还历史以本来面目的使命。她的文章是她的血泪、父辈的血泪，乃至无数人的血泪凝聚而成的。
　　

我不想让你长大（14）
我建议你看看这本书。
　　生命有时候会因为多灾多难而沉重、沉淀，沉淀成足赤的黄金。
　　人生说短也长，如同一根长长的藤蔓，有的开花早，有的开花晚，早开迟开，总得结个果子出来。没有果子的生命会让人荒凉难耐。一时的考试成绩，并不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只要你坚守开花结果的本性，就不会一事无成。所以这次中考无论分数如何，都不要太往心里去。在繁多的课业中，学会抓住最有营养最能让你心灵生长的东西，吃一点儿得一点儿。滴泉成溪再成河，随着年龄的增长，让身后那串脚印渐渐开满鲜花；让眼前的那片生命，日浓一日，显现出厚重的色彩和灵妙的层次来。
　　一切成绩都会成为过去，只有生活的叶子常青。热爱山水和阳光，热爱清风和青草，热爱鲜活而美好的心灵，这是一种能力，也是一种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