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睡者-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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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保密性原则的思路出发，章怀雨会首先去判断被监听台截获的电文，属于日军哪支部队、哪级作战单位。然后才是针对发报电台的性质估计可能会发报的内容，先从虚构、假设入手，在同一份密电中找出相同的密电码，给其赋予一个假定的常用字，然后用这个假定意义的常用字来倒推密电码的组合系列，看被翻译的密电文是否能读通顺，如果不通顺，则要对该常用字进行重新定义，再重复之前的操作。经过反复的试验、验证之后，才能逐步得出一份完整的密电全文，并通过长期地积累获取密电码本，最终掌握日军的动态，使之有利于国军作战。

第十三章　卧薪尝胆（4）
当然，破译的过程少不了一个精通日文的学员配合，但黔南特训班却一个精通日文的学生都没招到，就是会的，也是一点皮毛，因为他们还在学习中。
　　让外事系负责教学的日文教官，充当章怀雨的助手，只怕人家肯，章怀雨也未必敢拿大。毕竟外事系的教学任务也很重，能让日文教官偷空教他几句日文，他就该偷笑了，哪还敢奢望其它。
　　遇到这种事，莱特直接一个电话挂到了戴笠那里，让戴笠想办法。
　　对戴笠而言，莱特的要求并不过分，还很合理。但考虑到章怀雨牵涉案件的特殊性，加上留下章怀雨一命这事见不得光，出于保密的需要，戴笠首先就没考虑军统内部懂日语的人才，而是把目光放在了那些具有死囚身份的人身上。
　　经过仔细地挑选，戴笠还真找到了一个符合要求的人，死囚身份是无疑的——战场上抗命是死罪；保密性更是无疑——用过之后，就像一张破旧的抹布一样丢弃；最重要的是这样的人，本身就是热血青年，不用白不用。
　　被戴笠相中的那个懂日语的死囚，人被关押在军事监狱的死牢里，要个人还不容易吗？
　　戴笠一纸提人的手谕签出后，那人就到了章怀雨的身边，协助章怀雨的一切工作。
　　章怀雨与这个助手是一见如故，一个多礼拜之后，两人就配合得很有默契了。
　　就在章怀雨逐步地开始积累破译的密电码本时，桂南会战爆发了。
　　每到中日之间的大型会战，日军总会出于保密的需要，进行大规模地更换密电码。
　　但日军更换了密电码，就意味着章怀雨之前积累的密电码本就完全作废了，一切都要推倒重来。
　　自1939年的11月起，每天息烽军统特训班，都会有专人送来最新战况通报。根据战报的内容来配合破译，确实有用处，但帮助不会太大，破译的难点在日军新更换的密电码的编码规则上。
　　日军的军用密电码不同于普通的英文密电码，也不同于中文密电码。
　　英文密电码由于其拼音文字的特殊性，每发送一个单词，就需要一定的时间间隔，用于断句。在破译英文密电时，只需要整理出来与电文性质相关的相关英文单词，逐一放入电文中进行测试，同一个单词，一旦在电文中被确认，就可以整理出对应的密电码。比如，sheep（绵羊），经过打乱了后，就变成了kpaaz，那么s对应k，h对应p，e对应a，p对应z。每个对应的后者，就是要被找到的单词顺序。一旦确认了被打乱的字母排列顺序，则一篇加密的电文就可以被解密了。
　　与英文密电文不同的是，日军的军用密电文，采用了替代加密方式，根本不断句，无论是使用英文字母还是用罗马拼音替代的日文假名密电文，字母之间没有一点间隔，让人根本就分不清，哪个是单词，哪个是常用特定指代的字母。
　　密电文破译个非常艰苦的过程，破译者会面临反复地推敲、反复地失败的过程，这需要破译人具备坚强的意志力、超过常人的耐心。在破译方面尚属生手的章怀雨，第一次体会到了，为何有人会说，破译会把正常人变成疯子。
　　章怀雨就像一个疯子一样丢了自己的魂，让别人的魂魄占据了自己的躯体，满脑子里只剩下别人的思维，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维。
　　不过，世事无绝对，加密方式的设计者如一个坚固的堡垒修建者，总是想造出最坚固的堡垒，却往往忘记了，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漏洞被攻陷。　。。

第十三章　卧薪尝胆（5）
攻陷自己堡垒漏洞的人，不是设计者本身，而是利用堡垒坚守的人。
　　在戴笠派来的小翻译的帮助下，章怀雨发现了日军密电码堡垒的漏洞。
　　如中文密电码有保密漏洞一样，日军的通讯密电文中同样存在着保密漏洞，在日军通讯密电文中，这个漏洞还是日本民族死板服从制度所造成的，在每一份电文的结尾之处必然这种有制度下的产物——“返电ヲ乞ゥ！”（请回电！）。
　　日语中有十个格助词：“ガ，ノ，ニ　　，ヲ，デ，ヘ，ト，ヵラ，マデ，ョリ”，其中前面四个格助词—？危？　，ヲ最常用。十个格助词一方面要跟在名词后面，以确定跟随的名词在句中所处的位置，另一方面却又永远独立于所跟随的名词之外。
　　“ガ”是主格助词，每一句凡是有代表主语的名词之后就必有它的存在。“ヲ”是宾格助词，日文中凡是有宾语的地方，它必紧跟结尾。在日军所有电文中，“返电ヲ乞ゥ”一句话（请回电，日语假名拼写是ヘン、デン、ヲ、コゥ），只要“ヲ”在被加密的电文中确定了，根据这个马上回顾前文，找到加密电码所对应的“ヲ”，则“ガ”在加密电文中的位置也可以得到确认了。
　　找到了“ヲ”和“ガ”，原来不能断句的加密电文就能断句了，再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资料中的关键字眼，反复代入电文中进行猜读，直至通顺为止，一份日军军用密电文就算被破了。
　　死板的制度，造就的保密性漏洞，实在是有违设计者初衷，这实在是绝妙的讽刺！
　　破译了一篇密电文，会碰到一些特定指代意义的密电码无法破译，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般都要实施密电码检验。密电码检验是将猜测的指代意义，编写成一份假电报，发往并不存在的电台，经日方电讯情报分队截获破译之后，在其向上级发报时，截获其发报内容后，再来对照要被破译的密电码是否出现，以此来检验破译结果。
　　一旦检验正确，就将结果写入密电码本，如果不是，则可以反证为另一个特定指代意义，就要继续实施同样的手段，直到获得正确的结果为止。
　　积累了一定破译的密电码后，一套完整的日军军用密电码本也就能编制了。
　　一旦编制出日军军用密电码本，章怀雨就提交给莱特，由相关部门火速地下发到了国军各参战部队手里。
　　有了这个东西，在南桂会战中，日军的进攻意图，以及作战计划就可以全部被国军各参战部队获知，进而国军的部队就可以根据破译的密电文中显示的情报，作出相应的战略、战术调整，沉重地打击侵略者。
　　桂南会战很快进入了尾声，决定会战最终胜负的昆仑关攻关战役到来了，国军第5军，在军长杜聿明将军的指挥下，取得了抗战以来国军正面战场，自武汉失守以来的一次重大胜利。中国军队共毙伤日军8100余人，击毙中村正雄旅团长，中国军队阵亡27041万余人。
　　消息传来，章怀雨等人举杯相庆。
　　第一次，章怀雨有了一种自豪感。
　　在黔南特训班期间，章怀雨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从莱特嘴里获悉了泄密案的来龙去脉，却是那样令他胆寒。
　　第三战区的一支部队，在换防的过程中，与日军遭遇上，双方展开了激战之后，这支部队被三个旅团的日军重重包围。因是杂牌军，在向第三战区长官部发求援电未果的情况下，杂牌军的军长只得向重庆方向的老长官杨增求援，直接就把求援电发到了重庆卫戍司令部，电报的内容就是章怀雨看到的菜价，其实是一封加密电报，在电文中，为了争取到空援，该部队透露了自己的指挥所所在地。
　　随着龚秘书被杀，加密电文的对译密电码本也不知所踪。而密电的内容，在当晚九时，被人以明码拍发到了日军指挥部，一获知杂牌军的指挥部精确方位后，日军炮火非常精确地摧毁了这支部队的指挥系统。
　　自军长以下，所有的高级指挥人员，全部壮烈殉国。低级指挥官失去了主心骨，就率部各自为战，造成一片混乱，很快就被日军分割包围绞杀，三万将士无一人退却，拼至最后一兵一卒，也是拉响捆绑在身上的手榴弹，与日军同归于尽。
　　无一人被俘虏！这在抗战以来，是非常少见的。
　　消息当晚就被军统在日军情报机关的内线人员传回了重庆，戴笠接报之后大惊失色，赶紧向蒋委员长作了汇报。蒋委员长闻报大为震怒，虽被灭掉的是支杂牌部队，但是这样的泄密如果经常发生，偏安西南一隅的国民政府，还有什么安全可言，因此才有了章怀雨的被抓。
　　在获悉实情之后，章怀雨自是目瞪口呆，想要辩解几句，却又哑口无言，这样的无头公案根本无从辩解。
　　很久之后，章怀雨的内心始终有个挥之不去的阴影，杀死龚秘书和方秘书，将密电内容发送给了日军情报机关后，又嫁祸于他的那个人，会是谁？
　　

第十四章　再起波澜（1）
朴丽华，总算懂得中国古语——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了！
　　从正式审讯开始，负责审讯的军统特务就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变着花样地对她三日一小拷问，五日一大拷问。
　　招也是打，不招也是打。
　　初时，她还试图抵赖。可她毕竟是女人，也是肉体凡胎的女人，一轮老虎凳、辣椒水侍候下来，一个体格健壮的男人都很难熬得住，她又如何扛得住。
　　把她所知道的关于“阴阳师”的一切情况都交代了清楚。
　　根据朴丽华的交待，严凤堂总算知道了泄密案背后的真相是谁，就是那个还不知道其姓甚名谁，代号叫“阴阳师”的日本奸细。
　　“阴阳师”控制下的谍报网，具体如何运作，朴丽华却知之不多。
　　即使是那几个曾配合她行动，也被“阴阳师”控制，代号皆为“河童”的日本奸细，朴丽华也是知之不多。
　　除了其中一个，朴丽华知道其住处外，其他的人，住什么地方、以什么身份潜伏，朴丽华就是一概不知了。
　　本着抓着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去抓人的军统特务却扑了一个空，那地方却早已是人去楼空。
　　这样的结果，只会让审讯朴丽华的军统特务认为，朴丽华是在避重就轻，对她的拷问就更勤了。
　　军统的酷刑确实厉害，自被公开逮捕三个月后，朴丽华引以为傲的身体，或者说引诱男人的本钱，给军统的人折腾了个体无完肤。这还不算最厉害的！上过几轮老虎凳之后，朴丽华的左腿彻底跛了。
　　哪个女人不对自己的容貌很看重，可惜了朴丽华的漂亮脸蛋，上面早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这是一位亲人在南京大屠杀中被小鬼子祸害死的小特务，愤恨难当之下的杰作。
　　朴丽华开始想死了，尝试着撞过几次墙，终究没能狠得下去心。她心里还有点幻想，希望陶明生能念昔日的夫妻之情，前来搭救她。从前那个在她眼里，丑陋的老头子，成了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朴丽华太过奢望了，陶明生早就老蒋罢了官职，如今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来的心思管她这个让他丢脸丢到姥姥家的女人？
　　白马王子没等来，新的酷刑又来了。
　　那些杀千刀的军统审讯人员，给她打上了吗啡，每到毒瘾发作，朴丽华发现自己更贱了。她痛苦到了顶点，这些军统怎么如此舍得对自己下本钱？她甚至有时候，在心里千万遍地诅咒深田，要不是那个已死的人，她怎么会出卖自己的灵魂？同时，她也诅咒那个与她从未谋面的“阴阳师”，要不是那个只敢躲避在电话后的人威逼利诱，她本来就洗手不干了，还不放过她，还要把她拖下水！
　　一失足千古恨，悔之晚矣！
　　所有的人，都被朴丽华在心底责怪了一遍，就是没有责怪章怀雨。她是真心地爱着章怀雨，但在关键时刻，她却因自私，参与了陷害章怀雨。
　　每次想死时，朴丽华只要一想到了章怀雨，反而不想死了。
　　曾有审讯她的特务，告诉她，章怀雨已死了，她确实万念俱灰，审讯的时候暗藏了几枚小铁钉，捏在手心里。
　　审讯用什么铁钉？这是军统的一个发明，专用于扎受刑人的手指，俗话说食指连心，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绝非常人所能忍受的。
　　回到牢房，看守将她用铁链锁上，就退了出去。
　　在一个人独处时，她吞铁钉了。
　　这是朴丽华的第一次自杀，却没有成功，有人一直在暗中观察她，不到十分钟，她就被送到了医院洗胃。

第十四章　再起波澜（2）
人是救了过来，但是精神彻底垮了，问什么答什么，不用上刑，也能套出话来。就是在这个状态下，她交待了怎样和人配合，窃取章怀雨的钥匙和回条，以及以前从未交待过的问题。，比如，她交代了那些给她吐露情报的人之类的问题。
　　这让审讯人员，如获至宝，还真起获了一些大鱼，但泄密案却一直没有任何进展。
　　朴丽华其实是在拖时间，她自知难逃一死，但过早地交待完问题，离死期也就不远了。
　　朴丽华掌握的秘密虽算不上太重要，但毕竟是太多了，军统也不会轻易让她死。于是，一个小特务提出一个缺德的主意，干脆给朴丽华打吗啡。
　　这一打，朴丽华就上了瘾，彻底变成了瘾君子，瘾越大，交待得越多。离死期就越近了。
　　为时三个月的审讯，终于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提审再也没有了，除毒瘾爆发时，看守会丢给她一个烧好大烟泡的烟枪外，再没有人管她了。
　　沾染毒瘾的人，很难对外界的事情，有过多的关心。更别说去回想从前，整日里沉浸于幻想之中。当偶尔清醒时，她才发现原来等死也是一种难忍的煎熬。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好几个月，她被彻底地遗忘了。
　　……
　　严凤堂整了整军装，准备出门，今天他要去参加一个庆功典礼。说确切点说，是一个表彰大会，表彰对桂南会战有功的情报人员。这些人中有他特意请莱特向戴笠求情保下一命的章怀雨。
　　章怀雨表现的如此出色，自然没让他失望，若是当初图一时痛快，让章怀雨魂归阴曹地府，那就损失大了。
　　到了会场，时间尚早，该来的人也都还没到齐。
　　刚上任缉*处长，拉着严凤堂到一旁去过烟瘾。
　　一番吞云吐雾后，两人才感觉有了些精神，扯了通山海经。等时间的到了，两人依次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严凤堂是主席台就座人员之一，还不到他发言的时候，他向台下看了看。
　　结果令他失望了，台下哪有章怀雨的踪影。
　　扫来一眼刚送来的有功人员名单，章怀雨是榜上无名。
　　这是怎么回事？
　　严凤堂的眉头皱了起来，一丝不快涌上了心头，缉*处长看到严凤堂颇为不满的表情，忙关切地悄声问，“严兄，谁惹你不高兴了？兄弟我给你出气去！”
　　“咳，看你说的，我不惹别人，别人就该烧高香了。”意识到这话说得太过了，严凤堂立刻掩饰性地咳了一声，叉开了话题，“老兄的美意，我就心领了，但凡有事相求于老兄时，还往老兄鼎力相助！”
　　对严凤堂这种态度，缉*处长早就见怪不怪了，“好说，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