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寻踪-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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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败一共只偷了二万两银票。对于偌大的一个钱庄根本不算什么。
独孤败要想将整个钱庄掏空都不是难事，他懒得偷而已。
他觉得，身上带多余的钱财是一件蠢事。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强盗小偷，日子过得提心吊胆。
聪明人在需要花钱的时候才会想办法弄钱。不需要的时候钱只是一种负担，更是一包炸弹。
聪明人去了丽人阁，点名要红红。
红红本来已被预订了，可是价高者得，银子一晃，老鸨就眉花眼笑了。独孤败找红红，不但还了钱，剩下的钱也足够呆一晚了。
于是他就在红红那里过了夜。
独孤败不觉得这是一件可耻的事。
这是她们迫不得已却赖以为生的职业，自己只是平凡顾主而已，光明正大的消费。或者是正正当当的堕落。
总比阳光下假仁假义的伪道学暗地进行见不得人的勾当要光明正大的多。
独孤败也不以烟花女子为耻，这只是她们糊口的手段。她们中不少人的背后还要维持远方的一个破落的家庭。
独孤败或许在为自己开脱。
他不需要开脱。
他自认为自己已很无耻。
简直是不知羞耻！
他记得又有一只白痴说过，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独孤败觉得这是废话。
凡是圣人讲的话，十句有九句都是废话。偶尔一句听着像是那么一回事，做起来真他娘的不叫一回事！
圣人都见鬼去吧！
独孤败已在红红身边躺下了。
次日醒来已是艳阳高照，独孤败习惯性的破窗而出，潇不潇洒就不得而知了。
翻窗时他似乎还听见红红在取笑自己，笑声软软的，比她的身体还软。
独孤败走着走着就来到了郊外，不知不觉走到自己和冰美人亲密接触过的地方。他默默存想，不由得背脊发凉。
色字头上一把刀！
刮骨钢刀！
差一点就被寒毒送了性命！
还得感谢广宁子所授的浩然一气功。还有清净散人，还有丹阳子……
独孤败的浩然一气功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对抗羽化大成实在是远远不够。所幸的是丹阳子曾将他在百草鼎内炼了七日七夜，终于练就了一副铜皮铁骨。
铜皮铁骨加上浩然一气功，自己就算要自杀都难得很。
独孤败的思绪又回到了冰美人的身上。
仙女果真是仙女，美得那样的超凡脱俗。
现在再让独孤败选择一欼？他还是会选择再受哪怕更寒十倍的寒毒。
他的身子一阵哆嗦，似乎真的冷了起来。
确实真的冷了起来！
飞霜落雪，飘然若蝶，折射出无数个大小世界。亮晶晶，白嫩嫩的，就像红红的胴体一样。
独孤败觉得越来越冷，冷得简直是超凡入圣到清新脱俗！
他霍然回头，冰美人果然在！
她距独孤败已不到三丈，手中长剑寒气爆出，周围全是冰花。长剑对准独孤败的要害，更有无数后招，每一招都阴狠损毒！
冰美人开口了，带着凛冽寒气：“我是来杀你的！”
独孤败似乎明知故问：“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该杀！”
“我为何该杀？”
“黄伯伯说你该杀，你就该杀！”
独孤败不懂，他懂不了。
一切还得从老宫主说起。老宫主得了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本该高兴，万料不到她生来就伴有严重寒疾。
老宫主既是使毒高手，于医术造诣也是极深，却奈何不了这奇怪的寒毒。
老宫主既然都治不好，当世恐怕就没人能治好她了。
看着襁褓中可爱的婴儿紫红色的小脸，老宫主决定铤而走险，让女儿修炼上古禁法——寒冰素心诀！
之所以是禁忌功法，在于威力奇大，弊端奇大。
修行者体质日寒一日，心如止水，摒却七情六欲，拔除喜怒哀乐。自练功之日起，便如染上毒瘾，一日不可不练。
最终功法大成，周身如白玉般通透，竟然能看穿内部腑脏，之后便为自身寒气侵袭而亡，成为一尊永恒的冰雕。
老宫主别无他法，只有靠这套功法才能暂时为女儿续命。
在襁褓中时老宫主以自身功力助女儿修行寒冰素心诀，为此老宫主也大吃了苦头，由此落下病根，以致于早早就将宫主之位传与了女儿。
女儿不谙世事，需要一个人辅佐。
老宫主找来与自己情谊深厚的义弟黄若仙。
黄若仙名为辅佐，实则是白水宫的真正领导。三年前的白水宫主篡夺五行宫宫主一事也是黄若仙一手策划的。
冰美人一切都听从黄伯伯的安排。
她什么都不懂。
黄伯伯要她杀人她就杀人，不需要任何原因。
她对黄伯伯很信任，很依赖。
她最大的梦想便是能上街。
因此才有了火牛阵冲扫街道，五行宫宫主公开露面的一幕。
她把自己和独孤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黄伯伯，黄伯伯说此人一定得杀，于是冰美人便一直想要杀了独孤败。
冰美人的一生只有冬天和死亼？黄伯伯是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人。
就算是病榻上的爹爹，对自己也是存了畏惧之意！
就算黄伯伯有一天要娶她，她也不会反对。
现在，她正要听黄伯伯的话，杀了独孤败！
冰美人的冰冷一成不变：“其实我不叫冷若霜，黄伯伯私底下叫我非非。”
“我其实也不叫白痴，我只是名叫独孤败的大混蛋，天字第一号大混蛋！”
天字第一号大混蛋痴痴地望着她，即使是要死了也不能少望一眼：“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的真名，非非？”
“因为你已是个死人！”剑尖已经抵住了独孤败的咽喉。
冰花贴满了独孤败全身，头顶已是一片白雪，更为凌冽的寒气已浸入独孤败的体内，他又开始哆嗦。
他只是哆嗦，一般人遇上此情形不知已死了多少次！
“即使再要我选一欼？我还是很乐意以这条命换你的名字！”独孤败这句话竟然没有颤抖，因为他觉得这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不能够哆哆嗦嗦地为一生划上句点。

第四十四章　冰美人（二）

独孤败当然避得开，只是不想避而已。
仙子要杀他，他觉得是荣幸，岂能扫了仙子的兴？从见到仙子的那一刻，独孤败已变成了傻子。
任何男人都会变成傻子。
以致于很多自命正义之士历经周折要加入白水宫，即使最终不能一睹芳容也不惜身入邪教！
以致于五行宫其余四宫的门人心里纷纷都暗暗向着白水宫，希望有一天能被调过去！
甚至这也是三年前白水宫能够取代魔火宫成为五行宫首宫的重要原因！
独孤败没有闭眼，只是为了多看仙子一眼。
色狼常有，而临危不乱犹自好色的色狼少有之至！
仙子这一剑却没有落下，她将剑收回剑鞘，道：“可是我改变了主意，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即使捅破九重天我也会给你找到答案！”
毫无感情的声音冷若冰霜：“为什么你敢靠近我？”
独孤败努力使僵住的表情变为笑脸：“因为非非你比仙子都要漂亮！”
“你不怕我？”
“傻子才会怕仙女！”
“为什么你抱我、亲我的时候，我会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独孤败觉得自己又一次变为了傻子。
眼前仙子般的少女似乎也是傻子，她什么都不懂。
如果换了其他一张容颜，独孤败必定已在心中骂道：“傻女人！”
但是面对仙子非非，他骂不出，即使只在心中也骂不出。
他心中有了可耻的想法。
“你想不想再试一试，或者试一些另外的？”可耻的人可耻的声音还是不住颤抖。
在玄冰寒气中，他能站着说话支持了这么久已是难能可贵。
“黄伯伯说过不许！”她的声音依旧没有情感，不沾半点人间烟火。
独孤败却觉得她实在是太天真，太纯洁。
浑不似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仙子怎么会杀人？
就算真实有人在独孤败面前被非非所杀，哪怕鲜血已溅入独孤败嘴里，感到丝丝腥味。独孤败还是会相信这是幻觉。
因为仙子不会杀人。
仙子虽然说了不许，但独孤败又是何等的色胆包天，身手又是何等的快捷绝伦！
他如一片火，贴上了仙子的唇。
悠长浓重热情的吻！
火遇上了冰。
火灭了，就连心中的火也灭掉了。
独孤败后退两步，乌黑的嘴唇流出一股热血，随即变为冰柱，半截掉落在地，发出“汀”的一声。
原来仙子也会咬人！
仙子还是愣着不动，她似乎没有感觉。
她是冰，她是雕塑！
冰都要比她多两分活气。
独孤败抖得像弹棉花一样。
他弹了半柱香的棉花，才能开口说话：“其实除了杀人，还有很多事情可做！”
“我只会杀人！”这是事实，她连哭和笑都不会。
“为什么不能学着做其他的事？”
“因为所有人都怕我！你是第二个不怕我的人。其他人靠近我就是靠近了死亡。”
独孤败又走上前一步，他认为这样能令非非深邃的孤单缓解一些：“做坏事和做好事其实都是一样的。”
仙子在听。
“我不是好人，可是我骗自己是个好人。于是我装模作样地干好事，结果我稀里糊涂的就成功地欺骗了自己。最后发觉做好事比干坏事更有趣！
世上有很多事其实并不需要以生死相博来解决。比如说正邪双方的械斗，我觉得双方都是一群蠢货！杀了几千年，杀出了个所以然么？在这方面正邪没什么区别。
我们只应该设法过得更好，活得更精彩！
因为，人的一生中，快乐最重要！”
仙子还是木无表情。她不懂独孤败的话。
让正邪掌门各路英雄来看，独孤败的话简直是一文不值！
他的想法太天真，太简单，而世界太复杂。
独孤败同样嘲笑他们这种看法。
一个人正因为简单，才会快乐！
这是孩子才懂的道理。
所幸，独孤败心中一直住着一个大孩子。就像王害疯的心中住着一个大疯子一样。
独孤败又道：“今晚，就让你试试真正的快乐！”
他在笑，似乎心怀不轨。
不过不轨之处无迹可寻。
独孤败又陪着仙子说了不少话。仙子仍然无半分感情，偶尔说话也是冷冰冰的语气。
她只有这一种语气。
一只野兔受陡降的寒气惊吓，慌不择路的乱窜。刚一接近仙子五丈之内，就仰天翻去，全身是紫青色的冻伤，四肢抽搐几下，就此毙命。
独孤败这才注意到仙子周围的荒草全部变为了一指宽的冰柱，地面土壤已结了冰层。
仙子站在冰上。
她的世界只有冰和雪。
独孤败觉得仙子很可怜。
她的生命，只有严冬和死亡！
剩下的，是幽寂的孤独。
她甚至还未能了解什么是孤独，就已经被黑暗深渊吞没。
她的世界没有色彩。
孤独抽去了生命的光，
孤独结成了一个永远无法摧毁的牢笼。
她是笼中的凤凰。
褪色的凤凰。
夜已落下天帷。
独孤败当然没干什么好事。
所幸还没有干出什么坏事。
他与仙子来到镇外便让仙子先留下，自己开始了肃清街道的任务。
他的方法很简单，路上遇到行人就给他十两银子，请他立刻消失。
财帛动人心。
钱有着任何高手都万难企及的力量。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街道就如竖壁清野一般，更无半个行人。
独孤败和仙子跳入了镇中最大的宅院，这一次他们要偷的是真金白银，不只是银票而已。
当然是姬万钱的府宅。
姬万钱钱庄的生意做得很大，整个大陆处处可见他的银号。谁也不会料到，这只老狐狸的官邸和宝藏却在一个小小的逍遥镇。
树大招风，所以他才分觅五处小镇藏宝，逍遥镇只是其中一处。镇上的人不识他的底细，只道是一个土财主，哪料得他却是富可敌国！
他藏得很深。
但还是被独孤败这条猎犬给揪了出来。以后这里将为独孤败长期提供“资金项款”。
宅子里自然有不少高手，丘八甚至已达到了羽化境。
但不管是什么境界的，只要是这日巡夜的，只发现一阵和风微拂，接着便莫名其妙的不能动了。
羽化境的丘八也是莫名其妙的着了道。
事后所有人一致肯定：有鬼！
这就是可爱的人类，一遇到解释不了的事情，就统统付之于鬼神之说。
这或许也算一种美德。
二人一共装了八麻袋的元宝首饰，明珠美玉，一大摞钱庄银票。
女人对首饰素来极感兴趣，可是仙子却对之并无反应。
男人对珠光宝气向来也是极感兴趣，可是白痴混蛋对之也并无反应。
因为他们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偷。
独孤败领着仙子一路飞奔，悄无声息，然后不断地将金银珠宝砸向街道两旁关闭的窗户中，只听得一路惊喜的声音不断。
“谁呀？干什么呢？”
“天哪！”
“元宝！”
“我是在做梦吧！”
“不是做梦，还会痛！”
“老天爷啊！”
当然只是独孤败承担发放工作，仙子懒得向凡尘珠宝看上一眼。
独孤败一路大笑，他很高兴。
仙子却毫无反应。
来来回回在小镇转了三圈，才将财宝分发完毕。
小镇居民的尖叫欢呼声也随之停止。
因为天降财宝，大家除了兴奋都还有些忐忑，不敢太过声张。
独孤败觉得人类可爱极了。
因为他现在正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静静地走在秋夜，独孤败觉得很长，又很短。
很长，是因为仙子的那股寒气在夜间更加的逼人，独孤败走路已是双腿发软。他只是勉力不使自己就地趴下而已。
很短，当然是仙子在侧，如梦如幻。
——长于春梦几多时。
比春梦更短。
独孤败试探地道：“非非，你感觉怎样？”
“没怎么样。”
独孤败一个冷战，好半天才哆嗦出另外一句话：“跟杀人的感觉相比呢？”
“杀人？……感觉有些不同。”
“岂止是不同，简直是相反！”
独孤败说出他的一句至理名言：“笑声总比哭声好听！”
——笑比哭好。即使苦笑假笑也会胜过哭。
因为哭和笑是人类表达喜乐愁怨的天性。
即便有并不快乐的笑，有并不悲伤的哭。但毋庸置疑的是，同一个人的笑声比哭声要好听得多。
仙子道：“笑确实比哭好听。我既不会笑，也不会哭。”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笑，但绝不会让你哭！”独孤败说的很轻松。
如果这也算是承诺。
男人总是承诺多于行动的动物。
独孤败也一样。
他承诺的只是一种信仰般的诺言。
信仰，是很难或是根本不能实现的。
请原谅“他”这种动物，因为“他”的卑劣和信仰都是缘于“她”。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夜空，就像刀子将黑夜割开一道雪亮的伤口，接着传来黑夜巨大沉痛的悲鸣——“轰隆！——”
黄豆般的雨点毫无征兆地落下，却沾不湿二人一片衣角。
所有的雨滴在离仙子三丈处都不能再进分毫，犹如一层光幕隔开了干燥和湿润的空间。
脚底的积水一滩滩凝为寒冰。
独孤败愈发的冷了，他的牙齿交错磕得“咯咯”直响。
“脚下的水你不能管束它们成冰，咯咯……为何又要刻意阻挡风中的雨滴？为什么不感受一下老天的眼泪？咯咯，为什么不接受自然的洗涤？”

第四十五章　冰美人（三）

“脚下的水你不能管束它们成冰，咯咯……为何又要刻意阻挡风中的雨滴？为什么不感受一下老天的眼泪？咯咯，为什么不接受自然的洗涤？”
仙子收了法术。
饶是如此，他们也没能林到雨。雨滴一接近就变为了冰雹。
他们被冰雹打中，偶或几粒冰晶带着湿漉之感沾上了仙子的身躯。
仙子比寒冰更冷，她不怕冰雹。
独孤败已冷得够呛，他已没了余力去躲避冰雹。
仙子就是一块巨大的冰雹。
美丽的冰雹。
就像某个白痴说的一样，“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现在只要有一只破庙，独孤败就笑逐颜开了。
这世上什么都缺，凶宅破庙倒是不曾缺的。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一间破败的废弃茶棚。
仙子站在外面不肯进去。
她已闻到里面的浊臭？
不是，她害怕伤害到里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