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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作者:江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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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俊青如今只盼着费长川赶紧把何燕常找回来,教中既然有了教主,那庆王府里便是假人,他若要动手时,便自在许多。只是想想,却又怕小王爷知晓此事,趁他不备,暗暗的算计了他,那时他死无全尸,又去向谁诉苦?他也不知沈梦是否可以托付,又担心自己从此深陷此处,便又以何燕常之名写了封信,教王府中人送回教中。
只是这路途漫漫,来去至少也得半月有馀,在那之前,他便要日日忍耐,夜夜推拒。
小王爷也不知想些甚麽,每夜都送人前来服侍他,罗俊青起先也不过随意搪塞罢了,只道,“原来京城之中,这样便也算是美人了麽?”
於是一夜夜的,前来服侍之人,都更比之前俊美些。
罗俊青头大如斗,每天清晨起来的头一件要紧之事,便是在苦苦思索,夜里要如何推拒前来服侍的少年。
半月之後,教中传来一封书信,送到王府门下,一路传递进来,罗俊青也不避讳,当下就拆开了。
若是信里有甚麽,送来之时早被检阅过了。
他把这书信拆开一看,却有些惊诧,信是赵灵写得,倒也有几分文采,情意绵绵,诉尽相思,让人牙酸。
罗俊青想来想去,把这信端着细细的看了几遍,终於被他看出了信中藏头露尾的蛛丝马迹。
这信大约是费长川教赵灵写的,不过是告诉他黄谌已死,何燕常失去踪迹云云。
罗俊青琢磨出来这些意思之後,连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当初他就不把那个疯子放走了!他还以为这人能替何燕常解毒了,这下可好,何燕常找都找不回来了。
可这是同何燕常私奔的人写给他的情信,他在这王府之中,又不能露出丝毫,只好勉为其难的扮作欢喜之态,微微笑着,心里却只是大骂,又焦虑不已,想着何燕常不知出了甚麽事,又想着自己难道要困在这里不成?
又过了十日,小王爷差人送来一幅画,罗俊青还觉着古怪,命王府之中的侍从缓缓展开,仔细的看了一看,却震惊的半日不能言语。
这一幅画上,画得却是赵灵,是这人在教主宫中提笔写信的情形,咬着笔头,眉头微微蹙起,栩栩如生,极其真切,彷佛下笔之人亲眼所见的一般。
罗俊青起先还有些不明所以,後来却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人的意思实在太明白不过了。
小王爷送他这幅画,只怕是等那刀中之物,已经得不耐烦了。
三 4
罗俊青心里一时转过许多念头,端着茶盏的手心里都是汗,却不能露出丝毫痕迹来。
这幅画是真是假且先不说。
何燕常早已不知下落,费长川在圣天教又未必有实权,沈梦中了庆王府的毒,如今不知躲去哪里,但难保不是在暗中觊觎。
罗俊青头痛欲裂,他就是最烦这样的日子,所以当初威逼利诱,哄了何燕常去做了一教之主。
送画前来的侍从似乎在窥视他的神情,罗俊青对着那幅画看了许久,突然转头问那个侍从:“你们小王爷是不是不肯招待我了?”
其人一时不明所以,斟酌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何教主此话是从何而来?”
罗俊青嘿嘿冷笑,指着画中之人问说,“这是你们夜里要送来的?”
那侍从眼中猛得闪过一道光,却又低下头去,片刻之後,说:“不是。”
罗俊青立刻松了口气,叹说:“我还想,之前来的那些,便是不及沈梦,也不至於如此一般的姿色平庸。”
那人脸上的神情微微有些古怪,却又说:“若论姿色,果然是不如沈代教主。”
罗俊青点了点头,彷佛得他赞同,是件极令人欢喜的事一般。
那侍从看了看他,又将画轴轻轻卷起,片刻之後,才说:“过几日小王爷请这人过府做客,小王爷说,不知能否请何教主拨冗半日,赏脸作陪。”
罗俊青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沉吟片刻,反倒笑了起来,说:“小王爷这究竟是问呢,还是请呢?”
那名侍从也笑了起来,不亢不卑的说道:“自然是请。”
罗俊青在心中暗骂两声,口里便说:“既然小王爷特意来请,何某如何不能不去?”又问:“哪一日?”
小王爷要把赵灵请来作甚?试探他的真假麽?
若是果然如此,倒正和他的心意,如今他只怕小王爷不是这样想。
等当真到了赴宴了那一日,罗俊青想来想去,有意取了一件白色的衫子,穿在身上。
何燕常生性有些懒散,又喜白日小眠,常常走在树下便睡倒了,因此自家在外,从不穿白衣的,嫌脏污了不好洗。
等他换了白衣,对镜一照,反倒乐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说,若是如此这般,赵灵还不开窍,那便不知要怎样好了。
那一日小宴设在园中,春光潋灧,花团锦簇,犹如行走在画中一般。罗俊青微微笑着,随着低头的侍从,曲曲折折的走入园中,果然看到赵灵端坐在小王爷身侧,身後却是祁云章,还有那一日在议事厅里提着双锤的男子。这教他大吃一惊,竟然慢了两步,心里想,祁护法这个人的性子,便是何燕常也有些头痛。只是祁云章生得俊秀些,何燕常便纵容他了。这人如今竟然肯陪赵灵前来,还甘做随从的一般站立於後。便忍不住暗暗生疑,费长川也是使不动他的,难道是知道了甚麽?
小王爷脸色仍是不大好,有些苍白,没有血色,见着他,却笑着同赵灵等人说道:“这便是我王府之中的贵客。”
赵灵看到他时,脸色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祁云章看他神情怡然,也同赵灵相互看了一眼,彷佛有些疑虑。
罗俊青看了他们片刻,突然笑了笑,说:“哦,怎麽,见着王爷在此,就忘记了在教主面前,该行甚麽礼麽?”
赵灵正欲起身,小王爷却轻轻抬手,说:“唉,怎麽何教主如此的不知怜香惜玉?”
罗俊青笑了笑,抬眼看着赵灵,说:“好,既然小王爷都发话了,那祁护法就不必跪了。只是小王爷,你怎麽让我的灵儿站着?”
小王爷原本端着一盏茶,正要啜饮,听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却仍若无其事的浅尝了一口。
赵灵深深看他一眼,突然回过头去同祁云章说:“来来来,赵灵,教主教我们易位而坐。”
祁云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小王爷一眼,才说:“祁护法说笑了,赵灵身份微末,怎敢与教主和小王爷同席?”
赵灵在教中,也不过就是打理何燕常的日常起居罢了,说是身份微末,倒也不为过。只是想想这人被沈梦折断双腿还要追随何燕常,罗俊青心里觉着,只怕教里对何燕常这样忠心的人,倒也未必多见。
赵灵又看了他一眼,罗俊青心里着急,想,你总看我做甚麽,难道自己就不能拿个主意麽!如今这样,要麽走,要麽就戳破我,难道还非要与我扯上甚麽干系不成?
赵灵冷笑了一下,只是罗俊青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竟觉得一霎之间,连他的面容都有些扭曲了似的。
赵灵突然将茶盏轻轻盖住,又把黑筷横放在小碟之上,这才站起身来,同小王爷拱手说道:“小王爷,多谢你留教主做客,我们做属下的,见着教主自在安心,便放心了,之前言语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只是我等身份低微,怎配与小王爷同席?”
小王爷眼角微微挑起,手里仍端着茶盏,此刻似乎终於要放下的一般,罗俊青眼疾手快,紧紧的捉住他手腕。
他身後那男子厉声喝道:“放肆!”
小王爷一抬手,轻轻的止住了他的怒喝。罗俊青笑了起来,说:“还是算了,你们两拨人若要杀我,我还有活路麽?”
小王爷笑了,说:“你倒当真像他。”
罗俊青心里一惊,只觉得他这话微微怪异。
小王爷便说:“你容我把茶盏放下。”
罗俊青却丝毫都不肯松手,反倒上前一步,欺到他身旁,说:“小王爷,何必那许多废话?沈梦身上的毒,你若给得出解药,我便松手。”
说话时,却出了一身的冷汗,也不知这话小王爷信是不信。
小王爷却只是笑,又施施然的说道,“我那时在议事厅里,便有些疑心你不是他,若当真是他,怎麽见着我,倒好像从未见过似的。又或者你为着心上人装上一装?那时,我倒真有些吃不准的。”
罗俊青心里一沉,想,糟了,这人竟然认得何燕常。又急又怒,心中大骂,何燕常,你这个王八蛋!我今日若是侥幸走脱倒也罢了,若是走不脱,定然日日烧香,咒你从今往後再也不能人道!
小王爷抬眼看他,似笑非笑的问说,“你是不是醉了?”
只是他带些病容,这笑意便有些阴冷,让人不适。
罗俊青心中警觉,嗤笑道,“我又不曾吃酒,醉甚麽?”
小王爷终於松手,茶盏应声落地,罗俊青抓紧了他,却听他说:“你房里的熏香,茶饭之中,都有千日醉,怎麽,你如今嗅了这园中的芍药,终於得了引子,竟然还不曾醉麽?”
罗俊青只觉得眼前微微摇晃,竟然有些站立不稳的一般,他手上仍有些力气,不知觉间,便抓着小王爷的手腕,竟然将这人带到他怀中来。
罗俊青已是满头大汗,却只是用力的抱着他,另一只手却紧紧的卡住了他的喉咙,丝毫不肯放开。
四下里的人都是色变,小王爷也是意想不到,镇定片刻,才说,“你放开我。你中了千日醉,顷刻间就要发作,你以为你还能如何?”
罗俊青四肢彷佛棉絮,丝毫不能使劲,神智也有些迷糊,彷佛似醉未醒的一般,他知道这药毒性霸道,着了引子便已发作,可他哪里是任人摆布的,当即便说:“在那之前,也能杀了你!”
说完竟然愈发的勒紧了小王爷的脖颈,又伸手塞在他口中,小王爷一时不及防备,竟然咬了他一口,罗俊青嘿嘿一笑,竟又清醒了几分,腿脚似乎也能动一动了,便高声在他耳边说道:“教他们寻一骑快马来!”
小王爷脸色发青,对花下的侍从说:“去寻一骑快马来。”
罗俊青又笑,说:“还要一顶斗笠,小王爷这样的病美人,若是被不相干的看见了,岂不是可惜?”
小王爷听他口吻暧昧,顿时大怒,说:“你好大的胆子!”
罗俊青手下毫不留情,小王爷的脖颈被他捏得发青,脸色极其难看,罗俊青这才略略松了松手,小王爷忍着一口气,低声说道:“再取一顶斗笠。”
“好,迟些我们纵马出城,若是有人拦阻,你便与我送葬!”
罗俊青一气说完,见桌上有天青色的小磁碟,便将其在地上砸做两半,抵在小王爷的脖颈之上。
小王爷冷笑一下,却也照着他的话,一一的说了。
等到马匹牵来,斗笠送上,罗俊青便将斗笠替他扣上,使尽全力,带他跃上马去,狠狠的在马上扎了一下。
那时园门大开,两人竟然一路狂奔而去,践踏无数,果然无人阻拦,出了王府。
罗俊青只觉着眼前略有模糊,便用那断碟在手臂上狠狠的划一下,小王爷想要挣脱,罗俊青便毫不客气的在他臂上也划了一下,又说:“我是个武夫,小王爷却是万金之躯,只怕禁不起罢?”
小王爷脸色惨白,却连声说道:“好,好,你有胆识!”
罗俊青便是这样一路疾驰,奔出城外,寻到手下藏身之处,终於再也支撑不住,紧紧的抱住了小王爷,从马上跌了下去。
四 上 费清赤心尽全忠,黄谌白骨掩青山
费长川一直想,他此生遇着何燕常,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若是不曾遇着何燕常,他怕是仍在喜莲山下,做个穷困潦倒,不讨人喜欢的帐房先生。
可惜他偏偏遇着了何燕常。
何燕常不是个小气的主子,许多事都肯放手与人去干,他得了圣天教教主的赏识,自然是使出浑身的解数,要大干一场,以报何燕常的知遇之恩。
他一心为何燕常谋划,所以为着沈梦之事,也同他争过几次。
送刀前去沈府,是他亲力亲为,便是入江湖以来,见惯了伤病生死,却也觉着沈家为了这麽一把原本毫无干系的刀,竟然被血洗,也未免太过惨烈冤屈。
事发之後许久,他也曾藉故贩货,私下里去沈府看过,只觉得那青石上还带着隐隐的血痕不曾洗去,整间宅子里,都透着一股阴森的鬼气。他站了片刻,只觉着脊背发凉,身後一阵阵的冒着冷汗,便有些慌不择路的避走了。
他认得何燕常十多年了,他知道何燕常是个性子懒散,随心所欲的人,却也知道这人便是再怎样随性,却不会为了将一个沈梦纳入房中,便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他後来也曾从头到尾的,细细想过这件事,只觉得何燕常在这其中瞒着甚麽,只是他暗暗的查过一些日子,却被何燕常发觉了,於是不敢再越雷池一步,便自此收手了。
何燕常当年取刀与他之时,拿着此刀看了半晌,才同他说道:“此刀乃是罗铁生旧物,教中见过的人,多已殒命。”
费清还想,老教主丧命已有多时,如今怎麽又再提起?还当这人要同他说甚麽当年的隐秘,正要侧耳仔细的倾听。
却见何燕常抬眼望他,目光竟然丝毫不同往日,看得费清心里就是一惊,想,教主这是怎麽了?
何燕常看他片刻,然後才说:“我把此刀与你,日後若是有不相干的人晓得这刀与圣天教的干系。费长川,那时你可休要怪我不念旧情。”
费清听他说出此话,才终於明白过来。只是从来不曾见过他这样郑重严厉,倒是吃惊多过畏惧,片刻之後,才应道:“那是自然,教主既然吩咐了,属下便知道轻重。”
何燕常眼底连一丝笑意也无,丝毫不似寻常,单手握了握刀,低声叹气,才说:“你不是又要去山西收帐了麽?一同带此刀前去威远镖局,教他们押送。休要露出形迹来,教人猜出你是圣天教里之人。”
费清极少见他这样吩咐甚麽,心里隐隐觉着这件事干系极大,想要深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琢磨了片刻,才问说,“教主,此行若是为了留南山上的那个沈雁林,其实大可不必啊!”
自他进来,何燕常脸上的神情都极严峻,此刻听他这样说话,却突然笑了一下,似乎觉着有趣,便说:“原来连你也这样想?我还以为你想让我赶快换一个,难道不是麽?”
费清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想,甚麽叫连我也这样想,甚麽叫我想让你赶快换一个?
何燕常见他动了肝火,便又笑了起来,说:“你果然看他不顺眼。”
“我不是正人君子,看着那种正道侠士就烦得很,教主倒是不忌讳,甚麽样的也敢入口。”
何燕常从来不在意这个,只是淡淡的说道:“他倒是个美人。”
费清哼哼了两声,心想,他是不是美人,与我何干?我想你赶紧娶妻生子,好把这千秋万代的基业传下去,若是你哪一日有了个好歹,我也能辅佐着些,不至於失了靠山。
只是何燕常喜欢美人,却不爱娇娥,这些年尤甚。费清总是担心,自己老死之前,怕是都见不到这人生儿育女的一日了。
“教主若是果然喜欢那个沈雁林,也有别的法子,何必这样大动干戈?让赵灵偷偷的把他绑来不就是了?”费清觉着何燕常这次似乎有些小题大作,怎麽弄得这样弯弯绕绕?难道??,何燕常这次是当真的动了心不成?
何燕常收起了笑意,看着刀鞘上的精致纹路,轻轻抚摸片刻,才说:“费长川,我只交代你送刀一事。其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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