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香一夜-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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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杯层层叠叠泛出涟漪。

　　一点点紧张，一点点欢喜，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忧虑，还有一点点，她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悸动。

　　景松因为叶一的沉默眼中渐渐有了些许失落。他牵了牵嘴角，并没有表现出更多留恋。

　　“好好考虑一下，有答案了随时告诉我。你知道我的电话。”

　　叶一似乎还有话要说，但他不想此时此刻听到她要离开的决定，于是挥手送客：“先回去工作吧。”

　　看着叶一安静离开的背影，景松整个人瘫在椅子里，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默默燃起一支烟，双眉间蜿蜒的纹路从没有如此深陷过。

　　他很疑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想、所感疑惑。叶一不过是她见过的最普通的女孩们中的一个，为什么要开口挽留呢？为什么会心动呢？四十岁，他早已不是莽撞无知的傻小子了。

　　办公室里白天正等着叶一的文件。

　　“怎么这么久？听说景总找你谈话了？谈些什么？”

　　叶一仍在回味景松最后那个表情，她本想要说会认真的考虑他的建议时，景松不耐烦的打断了她，并且下逐客令。这代表什么？

　　她稍微清了清嗓子：“白经理，我在考虑辞职。”

　　“为什么忽然辞职？”白天不理解，叶一辞职与他本没有瓜葛，但有赵世城这层关系多少得挽留两句，于是好言道：“做的好好的，怎么说辞职就辞职了？难得咱们部门有和谐的工作环境，大家舍不得你。”

　　周围抬头瞧热闹的同事跟着应和：“是啊，大家都舍不得。”

　　“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有决定。”叶一给自己留了后路。

　　白天琢磨叶一辞职与景松找她谈话之间的联系，不会有什么蹊跷吧？景总认为她不够称职？他们之间有什么摩擦？他还没来得及产生其他念头，叶一已经看到他的疑惑，稍作解释：“前几天遇到一个好机会，想跳过去试试。”

　　虽然白天待她也算不错，但是她们的交情没必要浪费口舌相加说明。多余的言语能省则省。。　最好的txt下载网

18　　爱就是娶她做妻子。
很快的，白天把多疑和揣测抛在脑后。他QQ通知世城叶一有要离开的打算。同样很快的，叶一接到了世城的问候。

　　一切仍没有跳出叶一的设想。

　　世城的头像急匆匆闪了又闪，叶一点开来，他问：“正在忙吗？”

　　“还好。”叶一淡而无味的回答。

　　“刚才听说你想要跳槽？”

　　“正在考虑，还没有决定。”

　　“为什么？”

　　“呵呵，好机会摆在眼前。”

　　“哦。”

　　电脑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头像再度亮起。

　　“打算去哪？”

　　“外地。”

　　“这么远？一个女孩子家跑太远不好吧？”

　　叶一知道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也知道世城内心的挽留永远不会说出口。她们是什么关系？同事而已。

　　叶一机械的发送一个呵呵，结束了这次毫无营养的对话。

　　毕竟，谁没有谁不能活呢？离了叶一，地球照样转动，太阳照常升起。可是在她的内心里终究有千丝万缕的不舍，令她难以抉择，为了什么呢？

　　
　　艳阳天里高兴西装革履、精神焕发，口袋插着盛开的红玫瑰，手捧一大束捧花。

　　他走到叶一面前挤眼睛咧嘴巴：“怎么样？还像那么回事吧？”

　　叶一帮他拉了拉略显紧崩的领带，拍了拍肩上的飞虫，鼓励道：“很帅。”

　　“真的？”高兴乐开了花，“有生以来你可是头一次夸我帅。”

　　“因为有生以来你也是头一次帅。”叶一忍不住揶揄他。

　　“切，我可是今天的超级男猪脚。”

　　叶一又细心整一遍他胸前的玫瑰，拍拍他胸脯：“恭喜你，男猪蹄。”

　　人挤人的礼堂里传来一声吆喝：“新郎呢？吉时到了，准备接轿。新郎……”

　　高兴应一声向人群中跑去，叶一心中的酸涩、不舍和祝福全部写在表情里。她多希望高兴在奔向新娘前能再回过头看自己，哪怕是一个挥别的笑，她的眼泪涌出来，模糊中她真的看见高兴笑脸。

　　“一一，你不是问爱是什么吗？现在我回答你。爱，就是娶她做妻子，跟她过一辈子。将来会有一个爱你的男人拉着你的手，步入神圣的婚姻殿堂。记住一一，如果他爱你，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娶你。还有，你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他向叶一挥手，奋不顾身的朝着新娘的方向跑去。

　　叶一别转了头，在角落里抹掉夺眶的眼泪，为高兴而感动的抑或为自己而寂寞的眼泪。青梅竹马的高兴终于要完成人生的一件大事了，可是为什么叶一的心像一间空屋子，里面只有黑兮兮的影子，摇摇晃晃。

　　这一场疏于准备的喜宴，是叶一见过的最混乱的婚礼。新娘错过了吉时，新郎为了赶时间慌慌张张拉住下车的新娘往前冲，红毯走了一半才发现拉的竟然是伴娘的手，一头大汗回头去找，新娘正在拼命扯着被车门死死夹住洁白的婚纱，扯出一个大洞，绊倒了身边的小花童。好容易熬过这一段，司仪一开口却念错了新娘的名字，上座的高母自始至终拉着脸，没有红包也没有祝福。好不荒唐。

　　叶一夹杂在看热闹的人群里，目送高兴挟新娘走过红毯。这时候有人拍她肩膀，蓦地回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人，任是一向安静的叶一也不由惊叫出来：“你怎么来了？谁通知你了？”

　　田原一扬眉毛，骄傲道：“这种事哪瞒得过我。”他提了提手上包装的喜气热闹的一份大礼，接着道，“一一你别担心，我是来贺喜的。虽然他早已经不拿我当兄弟了，但是我田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人在江湖飘，恩恩怨怨是难免的，武侠小说里不都说么，‘一笑泯恩仇’，死对头也有化敌为友的一天，何况我们十几年的兄弟……”

　　田原的一份心意她懂得，但叶一仍是心有余悸。

　　
　　她陪着田原坐了同学席，一则招呼田原一则怕出什么差错。初中的，高中的，同班的，同校的，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联系的，没联系的……一大桌子人谁也分不清谁跟谁曾经是朋友谁跟谁曾经有过过结，只是喝酒再喝酒，酒肉穿肠过，从此大家都是朋友。

　　新娘换了一身鲜艳的旗袍，拖着酒杯，脚步婀娜的一一敬酒。

　　敬到叶一，她堆着一脸巧笑唤了一声一一姐，硬是把满满一大杯白酒毕恭毕敬的捧到她脸前。

19　　嫁，当然嫁！
高兴暗地扯刘云衣袖，刘云不为所动。叶一心中掂量：刘云明知道自己不喝酒的，敬这么一杯是有心要自己出丑。在这么多同学面前也没动杯，现在若是喝了刘云这杯，等会必定被大灌，推也推不掉了。但若不喝又不给刘云面子，毕竟是高兴大喜……

　　她一顿足，接过酒来。正要往嘴边送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住了。

　　“一一不会酒，我替。”田原一句话说的气干云天。他最看不过欺负老实人的行为，尤其是那个受害者是朋友的时候。

　　一直忙于应酬的高兴眼中寒光一闪，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或许是田原的行为让高兴面子挂不住，他伸手扭紧田原手中的杯子，用力一扯，酒撒了大半。田原低头看一眼撒出的酒，脸上不悦，但还是挂着笑道：“怎么了老高？我虽然没收到喜帖，但也是客呀，喜酒一定要喝。”他暗中较劲，把酒杯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明显是被激怒了。

　　眼看着一杯酒被拉拉扯扯撒得见底，叶一夹在中间环视了一桌子看热闹的人，也伸手捉住了高脚杯。有几个知道高兴和田原曾是好兄弟的看出他们剑拔弩张，一脸不明所以，但是没人敢说话。叶一很识大体：“今天是何等喜庆的日子，云云喊我一声姐，是拿我当自己人。冲着这声姐我也要破一次例，你们别争，这个酒谁都不能替……”

　　刘云神色间露出新娘不应有的得意，田原看得牙痒，口中念念有词：“长得跟她挺像，性格怎么差十万八千里。”

　　这话声音虽小，但不例外的飘进近在咫尺的高兴、叶一和刘云耳中。

　　叶一眼看一股红浪由高兴的脖子直冲到脸上，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刘云抢先开口：“说我么？像谁呢？”

　　田原嘴角掠过一丝诡异的笑：“没什么，一个女孩。高兴没对你说过他的前任女友？也难怪，你们相像的不可思议，大概怕是说了你会误会……”他话里藏着利刃，“你还真别误会，很多年前的事了。嫁给老高你一万个放心，他对女友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话音未消，高兴一记重拳迎面而来，田原一个趔趄，顺势扯翻了餐桌布，杯盘哗啦哗啦地碎了一地。

　　整个大厅死一样静寂。所有亲朋闻声转过头来张望。只见田原爬起来抹了一把鲜血模糊的嘴唇，用蜥蜴一般阴沉的双目死死盯住高兴。

　　叶一抓起手边的餐巾纸上前欲帮田原止血，但田原伸出血红的手掌制止了她。他指着高兴咬牙道：“高兴，你听好，从今天以后，就从这一刻往后，我们兄弟彻底断了。十几年的好兄弟算什么？十几年的朋友算什么？你就眼看着叶一被欺负？我们在你眼里就赶不上一个女人！以前是，现在还是。这次我田原彻底看清楚了！”

　　这时高兴的父母和酒店的保安已经赶到，保安拉了一把田原的肩膀，田原用力挣脱，转身，抹一把口角的鲜血毅然的朝出口走去。留下鸦雀无声的婚礼现场，和高兴颤抖的拳头。

　　被染红的婚戒上，一滴鲜血浸入高兴的指缝里。他低垂着头，呜呜哝哝的问了身边的刘云一句：“你还愿意嫁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这话虽然说的极轻极低，但静寂的大厅里，所有人惊恐疑惑的眼神无限放大了它的音量。刘云咬着嘴唇：“你爱的是我吗？”

　　高兴把血迹斑斑的拳头攥得青筋爆出，终于没有回应。

　　不用多说，刘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难堪的环视了一眼翘首看热闹的宾客和双方一脸愁容的父母，一跺脚，咬牙道：“嫁，当然嫁！堂也拜了，戒指也换了，我就是高家的人了。”

　　闹到这一刻，再不喜欢这个媳妇高母面子也不能不替她圆场：“没错没错，刘云是我们高家的媳妇了，我替她敬大家一杯。”

　　众宾客举杯，各自用宴去了。

　　叶一望着高兴的眼神是复杂的，有同情有失望，她已经无法开口去安慰，只是勉强自己微笑着对高兴点点头，然后追着田原出去了。

　　她把餐巾纸递给街边等的士的田原。

　　“这是何必呢？”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新娘她……”田原擦了一把唇上的血迹，棱角刚硬的面孔上露出不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喜欢那张脸。”

20　　绚烂一时，平淡一世。
“是，我也不喜欢，因为那个人曾经毁灭了我们所有的快乐。但是田原，那时候她是无心的。况且，刘云不是她……”

　　“哼！确实不能怪她，可我就是不喜欢，我不想看到那张脸。”他头脑的热度渐渐散去，他说，“一一，我一直很看重老高这个兄弟。上次在茶室，我想过去好好说两句话，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我早也不怪她，不怪老高了，没想到老高他……再远一点说，一一，你说那件事是我的错吗？她缺钱，急用，我借。我当是做点好人好事的，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大家都不愿看到的结果……谁能想的到呢？”

　　叶一点点头。一辆出租停在了酒店门口，她体谅的笑一笑，轻轻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必须见几个长辈。”

　　田原对她挥手道别，出租车开动的一瞬间，她看到他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

　　
　　因为父母的关系，熟识的不熟识的长辈们都在这一天到场。叶一逐一招呼，敬一杯酒换来一句语重心长的嘱咐。

　　“有男朋友了吗？”

　　“大姑娘了，得抓紧啊。”

　　“要多相亲，多交朋友。”

　　“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改天给你们牵牵红线如何？”

　　“当年叔叔喝过你满月酒，现在等着喝你喜酒呢。”

　　叶一耐着性子尽了礼数，以茶代酒敬完一圈，托辞身体不适提早退了席。赔笑陪聊是天底下最累人的差事。走出酒店，一地彩纸彩缎和炮竹碎屑不复美丽，就好比这场热闹的婚礼，风光一时，留下现实生活的琐碎待收拾。

　　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婚纱、花车、场面和一枚小小的钻戒真的那么重要吗？没有这场闹剧生命就不能幸福吗？有一个相亲相爱共度此生的伴侣还不够吗？亲人朋友的祝福固然重要，但是得到祝福一定要通过这样繁琐的形式吗？

　　在叶一的观念里，爱情、生活始终是绚烂一时平淡一世的。所谓婚礼其实是可有可无，没有更好的东西。但她对于这场喧闹的婚宴唯一不觉烦感的是高兴说出那三个字的一瞬间。

　　我愿意。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承诺和坚持。

　　高兴笃定的表情印在叶一的脑中。他说，爱，就是娶她做妻子，跟她过一辈子。可是一转眼，甜蜜的诺言变成鲜血与愤怒，童话的泡沫就这样轻易的破碎了。叶一并不明白在最后的时刻刘云为什么要点头，她爱着高兴吗？她也不明白高兴为什么这样坚定的认定刘云，或许，他真的爱上刘云也说不定，连高兴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又或许这就是天下大部分男人的爱情，夹杂着过多的责任、世俗和自我补偿。

　　六月里暖风吹在叶一因疲劳而微微泛红的脸上，熏人欲醉。陌生的街道叶一拖着一身疲惫和僵硬的膝盖漫无目的散步，身后有人按喇叭，一声声扰乱叶一的清净。

　　叶一不予理会，她在人行道上好好走路，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没有招惹任何人，如果有错也不是她的错。又走了一会儿叶一隐约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

　　是谁？是他？

　　叶一摇头，叹息。一定是太累了。

　　
　　……

　　
　　景松驾着车跟在叶一身后慢行了一整条街，幸而是一条车流不大的小街。他有些享受这样的感觉，仿佛多年以前他默默跟在喜欢的女孩身后，心中萌生出纯纯的爱情和丝丝温暖。

　　爱情，这两个字离开他的生活太久，太远。

　　叶一终于在路边找了石椅坐下来，低头捶打走的酸麻的小腿。景松停下来望着叶一。她似感应到一般，抬起头，红晕未退的面孔对着景松，张大了眼睛。

　　“终于感应到我的召唤了。”景松笑。

　　叶一收起不够优雅的捶腿姿态，不自然的用手稍稍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披肩发。

　　“景总？怎么是你？从刚才开始一直按喇叭喊我名字的人是你？我以为是自己喝醉了。”

　　景松丝毫没有在意，推开车门，像熟识的老友那样招一招手：“走累了吧？上来。”

　　叶一犹豫片刻，坐上了景松的副架座。阳光从景松背后照射进来，把他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21　　　男人的爱情哲学
“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景松开动车子随意询问。

　　“来散步。”

　　“特意跑这么远来散步？没记错的话你家应该在北郊。”

　　“不，顺便来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

　　“顺便？”景总从后视镜里看着微醺的叶一笑了，脸红的叶一不那么冰冷，不那么有距离感。

　　“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