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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鸿乱-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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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异常果决,似乎每个字都是发于真心。

    许婉秋不禁一怔,她知道石敬瑭口中的小白脸指的必是赵隶,心下暗道:“石敬瑭认定我与赵隶是恋人关系,我正可以此为由激怒于他,让他死了这条心,或许还能逃出李府。”

    “将军的厚爱婉儿心领了,但我早已心有所属,恐怕再也容不下旁人。”许婉秋苍白的脸上闪着淡雅之色,朱唇一点,若仙若灵。

    石敬瑭在琉璃馆中便已看出许婉秋注视赵隶的目光含情脉脉,二人相偎相依,同仇敌忾,颇有舍生忘死、同赴黄泉之状,他嫉妒心素来极强,不觉间愁上眉梢。

    他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这句话从许婉秋口中娓娓道来,着实令人心寒,石敬瑭醋意正浓,怒道:“你凭什么喜欢他,小白脸哪点比我好?是比我有权势,比我有财力,还是比我英俊,比我武艺高强?”

    许婉秋看到石敬瑭游离的目光,不觉窃喜,反问道:“喜欢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试问你会比历朝天子有权势有财力,会比中原第一美男玉面罗刹英俊潇洒,会比诸天教教主帝释天武艺高强吗?如你说的这般,爱情可以衡量,可以抉择,那我又凭什么会喜欢上你?”

    石敬瑭被说的哑口无言,只是愕然的望着婉儿绝美的容颜,颤声道:“强……强词夺理!不管怎么说,你的命都是我的,石某不杀你,好吃好喝的礼待于你,你就没有一丁点的感激之情吗?”

    许婉秋侧目看向手腕和脚腕处的绳索,冷笑道:“礼待于我,你就是这般礼待于我吗?”

    “你可知李俯中盘桓着多少兵马?以你刚烈的性子,我若不捆了你,你定会跑出蓼风斋,到时没走出半步必会成为刀下之鬼!”石敬瑭舔舐着嘴唇,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种沧桑的美感,眉眼间满是无奈之色。

    许婉秋怒道:“我是生是死与你何干?若是死了一了百了,免得看到你这幅腌臜嘴脸!若是活着,赵隶定会前来搭救于我,是时落霞庄援军赶到,胜负或未易量!”

    石敬瑭摇首道:“你何必如此自欺欺人,我知道在你的心中绝不希望小白脸前来领死,否则在琉璃馆中你何故以死相逼?可你有为我想过吗,难道他一年不来,我就要等他一年,十年不来,我就要等上十年吗?”

    他在心中暗自盘算,而后伸出三根长指,接着道:“小白脸临走时定下三日之约,最多三日,三日后他若是敢来,我绝不会为难于他,还会将你完完好好的送出李府。若是三日后不见他的身影,即便石某不再挽留于你,恐怕你也不会轻易离开了罢?一个贪生怕死之徒,言而无信,还有什么值得你去留恋?你看看我,在你的身旁便有一个如此痴情之人,你就真的视而不见吗?”

    许婉秋深吸一口气,胸脯略微的上下起伏着,她现在极为矛盾,虽然不希望赵隶前来,但如果赵隶真的不来,却也并非心之所愿,缓缓道:“他来也好,不来也罢,我都不会看上你这种势利小人!”

    石敬瑭笑道:“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形象,婉儿姑娘,你又哪里了解于我,真是误会石某了!”

    “没错,我并不了解你,而你也并不了解我。你口口声声说爱慕与我,还不是觊觎皮相的肤浅之人?你可知道光阴荏苒,韶华易逝,十年后甚至于百年之后,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去贪恋?”许婉秋注视着石敬瑭如星朗目,四目在空中相接,竟是毫不闪躲。

    “这只是你的一己之念,时间会证明一切,早晚有一天你会明白,谁才是真心待你的那个人,纵使海枯石烂,我也决不会放弃。”石敬瑭俯身解开婉儿腰间缠裹的纱布,露出了一道极细的刀痕,略呈愈合之状,她的肌肤白皙胜雪,在烛光的映衬下带有淡淡荧光,隐约与白袍融为一体。

    许婉秋在落霞庄内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平素蛮横任性,着以男装,下人中也只有莲儿与她无所不谈。石敬瑭的一席话让她感到浑身炙热,没错,这是她生平初次听到有人对自己表白心意,虽然对方是她极为厌恶之人,却也难免心中一凚。

    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就见石敬瑭卸去了自己腰间纱布,身体没有了束缚,立时面上一红,惊道:“放开我,你……你到底要做些什么?”

    石敬瑭从怀中掏出白玉颈瓶,拇指弹开瓶塞,在婉儿伤口处点洒殷红药粉,药粉均匀得散落在伤口之上,立时泛起了一片乳白色的气泡,许婉秋直痛得皓齿紧咬,额头不觉中渗出了阵阵冷汗。

    石敬瑭将纤腰托起,又把纱布缠了回去,猝尔抚平婉儿衣襟,大笑道:“莫要惊慌,石某岂会趁人之危?把心放在肚子里罢,早晚有一天,石某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爱上我!”
第一百零六章 筏鬼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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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云低垂,夜雨如豆,黄河之水横穿郓州东南,河水突兀耸立,翻腾如龙,不舍昼夜的咆哮奔腾着,涛声几欲吞噬万物。

    常素娥纤腰一束,裙摆稍有破损;一双颀长秀腿裸露于外,上面淤泥点点,全然失了风骨,想是仙子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之状。

    她在雨中艰难穿行,身子被夜雨浸透,显得凄凉而无助。十几个时辰早已过去,此时虽然行动自如,但蛇毒并未尽祛,仍是使不出半分内力,是故只得孤身立于河畔,望着汹涌浪涛茫然无措。

    平日数里水域常素娥一跃既过,世间恐怕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仙子去路,现如今却只能盼得偶遇载客船舶,可是城外尸气浓郁,人踪绝灭,又何来摆渡之人?她明知等待乃是徒劳,只恨自己误中小人诡谋,实是不该小觑了阴阳寮的九大式神。

    诸天教位于兖州西北部的孤岚峰顶,教内的东岱宫与凌霄宫冲突不断,常素娥下山日久,唯恐迟则生变,故而急欲向娑竭龙王禀明刺杀乐平公主一事,而渡了此河便是兖州地界,是故黄河既是一处捷径,亦是难以逾越的天堑鸿沟。

    正在这焦灼之时,忽觉身后脚步声响起,其步伐之轻盈,显是轻功极佳之人。常素娥不禁一怔,心道不好,若是阴阳寮与盐帮趁虚而入,自己却提不起半分内力,试问哪里还有还手的余地?

    月宫仙子初次体会到惊惧之感,她愕然回首,只见密林深处走出个修长身影,于不远处站定,晦暗的星光下男女莫辨。此人面白唇红,看起来极是俊朗,他身着雪白**,即便被雨水打湿,却仍是纤尘不染,不是别人,正是赵隶。

    他出了郓州后便直奔数日前落脚的项羽祠,于半塌的祠堂中寻不到莲儿与秦越的踪影,料其已然归庄,便沿途折返,欲横渡黄河,尽快的赶回兖州,却不料与月宫仙子不期而遇。

    赵隶细细的打量着常素娥,见她一副茫然神色,且年长自己一轮有余,却仍然娇容清丽,器宇非凡,二人固然不是初次相遇,但赵隶仍是被仙子的美貌深深折服,不愧为武林第一美人,慨叹世间岂会有如此明珠美玉般媚极无俦的绝色女子,遂拱手道:“晚生久仰前辈大名,不知前辈可是诛天教的月宫仙子?”

    “你竟然认得本宫?”常素娥吐语如珠,声音柔和清悦,带有三分惊异,七分威严,追问道:“你是何门何派,何许人也,如实招来!”

    “前辈大可安心,晚生是友非敌。”赵隶长发漆黑如墨,无意衬托出脖颈处的迷人光泽,他言辞谦和,显得极是恭顺,缓缓道:“晚生赵隶,在琉璃馆中与前辈有过一面之缘,您的傲骨风姿让晚生过目难忘,但在乱军之中前辈也许并未注意到赵某的存在。”

    常素娥面露不悦之色,她深居宫中,对尘世的江湖称谓一无所知,不觉怒道:“不要前辈前辈的称呼于我,本宫哪里有如此老迈?”

    “恕晚生口齿笨拙,前辈之说只是聊表尊敬之意,并不是在暗讽龙钟老态,仙子超凡脱俗,不似凡尘女子,决计看不出是一位年近三旬之人。”赵隶哪里知道月宫仙子不喜欢别人夸耀自己的美貌,但却对年龄极为看重,赵隶这般说辞,无疑是碰触到了仙子底线。

    常素娥窃以为赵隶在调侃自己,不觉气得七荤八素,怒道:“口齿笨拙本宫算是领教过了,若是在平日里,恐怕你早已见了阎王!”她欲言又止,心下暗道:“不知此人有何目的,决不能让他知道本宫身中剧毒。”

    常素娥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在纤弱的身形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接着道:“闲言少叙,此地去城较远,你又来此作甚,究竟有何企图?”

    赵隶指着腰间的檀木方牌,神色显得极是诚恳,解释道:“赵某来自兖州的落霞庄,一路走货过此,只因大小姐被晋国左射军所擒,我正要沿途迎以援军。”

    “本宫见你轻功不弱,可否孤身跃过此河?”常素娥双颊白得亮眼,威严中透着三分媚意,鹅鼻朱唇云遮雾绕的尽数掩藏于面纱之后,她以言语试探着什么,似乎有意让赵隶带自己飞过这磅礴“泥沼”,碍于身份脸面却也着实不好出口。

    赵隶望向茫茫河面,只听得耳边狂风肆虐,天地间混沌一片,遂连连摇首道:“这……这无有借力之处,恐怕百丈已是极限,不过赵某或可一试,若是中途不慎落水,亦可游将过去。”

    常素娥心灰意冷,看来也只能绕路而行,她方欲离开,忽听得河面处传来一声轻笑,不禁回首相视;但见一叶扁舟从远处飘了过来,舟中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体,老者于船尾处持桨荡舟;华发披肩;全身上下一片赤红;显得异常诡异。

    他佝偻着身躯,站在尸堆上神色如常,大笑道:“老夫渡人载鬼三十余年,乘客中有喘气的,也有曾经可以喘气的,这死人多过活人,可还是初次听说有人胆敢游过此河!”

    笑声振聋发聩,仿佛源自地狱的哀嚎,借着狂风飞至,听得二人不寒而栗。

    轻舟由远及近,透过层层雨幕依稀可见此舟是由水曲柳木捆束而成的方形框架,并在横向绑以藤条,数十只黄褐色的透明皮囊顺次扎在木条之下,赫然便是散着阵阵恶臭的羊皮筏子。

    老者须发皆白,应该便是江湖中以舟载尸的“筏鬼客”,这是一桩在刀口浪尖上讨的营生,与赶尸出于同宗,战乱年间,陆路赶尸,水路筏鬼,皆是冒死将尸体送归故土,换以钱粮,多数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便以此为生。

    黄河之水张翕搏动,行此营生者必然深谙泅浮之术,且讲究颇多,不能说“破、沉、碰、没、断”等不吉利的字眼,出行前亦要挂红、焚香、祭奠,是故老者身着红衣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一百零七章 人皮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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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官可是要渡河?这夜雨甚急,恐怕再无船舶过此,二位等了也是白等。这位姑娘,若是不害怕皮筏中的尸骸,便随着身后的这位少侠一齐坐将上来,老夫不取分文,权当作行善积德,广交好友。”筏鬼客一张阴面笑得神神秘秘,双目凹陷下去,死气沉沉得注视着常素娥,惴寒之气缓缓的弥漫开来。

    月宫仙子见皮筏的柳木方架上可以容纳六七个人,但尸体却堆叠似丘,有些早已肠穿肚烂,秽物满身,实是无有落脚之处。正犹豫间,忽见筏鬼客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宛如死亡的邀请,猜不透心之所想。

    常素娥傲眉紧蹙,不禁暗道:“黄河水急,白日行舟尚且困难,何况是深夜里的一只皮筏?筏鬼客年近六旬,浑身上下透着阴森鬼气,立于腐尸之中面上全无惧色,绝非常人可及。他声若洪钟,双臂孔武有力,显是习武之人。本宫无法催动内力,若是筏鬼客于河中发难,着实难以招架,但他若有谋害之心,却又为何让赵公子陪同,难道他真的只是出于一片好心?”她茫然得望着赵隶,似乎等待着他的决策。

    赵隶双眸肃然若星,仿佛天山之巅的一泓秋池,拱手道:“老人家盛情难却,赵某又怎敢驳了脸面?便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走到月宫仙子身侧,附耳小声道:“筏鬼客终日与尸体为伴,行为古怪些也属平常,仙子独居尘上,涉世未深,可能不太了解江湖中运尸走货的营生。落霞庄虽然以古剑闻名天下,却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运庄,不论什么雇主,无论什么货物都可承接,偏偏不保奸臣,惟独不接阴差,说起来与筏鬼客倒是有些渊源。是故赵某了解做此营生者素以诚信为本,筏鬼客怪是怪了些,但决计不是歹人。”

    他顿一顿,接着道:“仙子肤色苍白,气息略显凝滞,应该是重伤之状,不过您大可安心,我们只管渡河,若是情况有异,赵某舍命也要保您周全!”

    为了防止筏鬼客听到二人对话,是故赵隶口唇离仙子耳廓较近,并以手掩之,他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清了常素娥绝美之容,虽然隔着薄薄的面纱,仙子白皙的肌肤依然明艳动人,无暇得宛如昆仑山巅的千年雪莲一般,修长玉颈下,锁骨随着呼吸愈发的清晰,赵隶看得愣了,神色有些恍惚。

    常素娥感受到赵隶炙热的呼吸萦绕耳际,不觉中身子已是酥麻了一半,她完全没有想到赵隶会突然做此亲昵之行,也完全没有想到这般木讷之人心思竟会如此细腻,一眼便能看出自己有伤在身,她眼波流转,反问道:“可本宫又如何信你?”

    赵隶没有丝毫表情,但他清澈的双瞳却写满了忠诚,小声道:“赵某言出必果,岂会加害于人?”

    他那略带忧郁的气息感染到了常素娥,月宫仙子向后退了几步,刻意的与赵隶保持着距离,柔声道:“好,本宫信你一回,望你莫要食言!”

    赵隶手握鸿羽剑柄,小心翼翼的上了皮筏,常素娥紧随其后,秀美莲足穿插着尸骸缝隙立于船头,筏中无有落坐之处,二人就这样双双站在风中,对于脚下的腐烂尸骸避之唯恐不及。

    筏鬼客载着赵隶与常素娥向远处荡去,骤雨抽打着水面,雨花溅洒开来,天地间混沌迷潆,一派肃杀景象。皮筏行进的极为缓慢,随着巨浪上下左右的摇摆着,三人似乎随时都有溺水的可能。

    筏鬼客面色极为狰狞,笑道:“客官还是坐下为好,夜中难以辨物,且风急浪高,难免会有颠簸,若是二位不慎跌落水中,必会成了水鬼腹中之物!”

    赵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老人家的意思是,这……这黄河水中竟有鬼怪?”

    筏鬼客意味深长的道:“鬼本无形,客官信则有之,不信则无,但这水鬼固然是有的。老夫说了您也未必信得,老夫不说您也不见得浑然不觉,客官请看水下,暗影幢幢中往来游弋的绝非鱼类!”

    赵隶虽然对未知力量将信将疑,但听得老者这般说辞,心下不由得一凚。他拨开脚下溃烂尸首,坐于斑驳血色之中,隔着密布的藤条,依稀可见一只只半透明的黄褐色皮胎漂浮在水中,表面异常光滑,显然经过脱毛处理。此皮取自羊身,断然不可划破分毫,否则无法吹气使之膨胀,足见刀工之精妙,而皮胎之下一片晦暗,极难看清水下何物。

    常素娥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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