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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幽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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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悦震惊的模样比倩雯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齐悦认出了躺在身边的倩雯，他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你……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倩雯伸手一把抱住了颤抖中的齐悦，开心得象个小孩子。
她其实是从房门上敞开着的气窗里爬进来的。
“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和你睡觉啊。”
“你胡闹。”
“我就是要胡闹，就是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属于我的，谁也不许抢！”倩雯把齐悦搂得更紧了。
“小点声，求求你了。”齐悦耳热心跳，连呼息都变得急促……他生怕其他三个室友此时突然醒来，那样自己就只好去钻地缝了。
“我问你，我的那樽腊像你扔到哪里去了？”四下里好一番张望后，倩雯气哼哼地在齐悦的耳畔质问。
“王泽说夜里起来尿尿，每回瞧见它就心里发毛，所以我只好收起来……”
“放屁！”倩雯的声音陡然提高，“他的那个徐丽才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呢！”
齐悦慌忙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经晚了，熟睡中的欧锦添第一个被吵醒。他顺手拧亮了床头灯。
“上帝呀，你快睁眼瞧瞧吧，这世界都成了啥样子！”欧锦添仰起脸，双手伸向空中……
“哇噻！”王泽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铺位上探出脑袋，他一边往鼻梁上架眼镜，一边愤愤地感慨，“这也太过份了，明白着是不把咱当爷们啦……”
“好，好，”被吵醒的陶雨峰也跟着凑趣，“以后男女生就该这样同学同居。”
倩雯“咯咯”地笑个不停。齐悦则羞得一头钻进了毯子里。
“只要你真心对我好，那两万块钱就算是我送给刘子茵的。”
倩雯第二天对齐悦说这句话的时候，俩个人已和好如初。
少男少女们的感情就象早春的天气，一日三变。
张淑芬的退学成了寝室卧谈会这些天最新的焦点内容。
“张淑芬是因为绑上了大款才要求退学的。”欧锦添总是第一个发言。
“是啊，这很可以理解嘛。上大学不就是为了比民工多挣点钱吗？如今人家已有了大笔的钱，干啥还读这破书呢？”雨峰的剖析总是富有哲理。
王泽点着一根烟：“其实上个学期我就注意到了，学校门口那辆白色的奔驰是为张淑芬而等候的。”
“听说那胖老头身价过亿呢。”欧锦天说。
陶雨峰点头：“拿青春换金钱。”
王泽吐着烟圈，“张淑芬无非是做了专职的二奶，咱们班上那业余的又有多少呢？”
“就是嘛，光靠家里寄的这点生活费，那几个三八婆能一夜之间抖起来吗？”欧锦添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不过，也是人各有志。你们看，人家刘子茵虽然穷却怎么也不肯走这条路。”雨峰翻了个身，感慨道。
齐悦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子茵那单薄的辛苦奔忙的背影
“还是做女人好，穷急了可以去当二奶。”王泽的语气里深为自己是男人而懊丧。
“现在社会上的二爷也不少呀。”雨峰说。
“嗨，咱们这儿有没有二爷啊？”欧锦添也点着了一根烟。
“咱们班应该没有，其它班上或许有吧。怎么，你小子想当二爷”王泽的话音里不无调侃。
“偶倒是想，可偶这瘦小枯干的样子谁要啊？如果偶能有齐悦一半的帅气，偶他妈的早就去当了。”
“干嘛又扯上我？！”齐悦觉得欧锦添老是跟自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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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许多惊天动地的巨变其起因往往微不足道。
如果那只苹果不是恰好落在牛顿的头上，那么“万有引力定律”也许就不会在十七世纪问世；如果奥凶帝国的皇储没有被赛尔维亚的青年刺杀，那么一战的烽火可能就不会燃遍整个欧洲……
如果不是因为那场雨，齐悦和倩雯的爱情或许就不会痛苦地走向终点。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也就不会沉沦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那场雨来得非常突然，突然得令齐悦促不及防。他抱着脑袋只奔跑了一小会儿，黄豆般密急的雨点已把身上湿了一大片。
齐悦只好在路边的一株凤凰树下暂时躲避。
高大的凤凰树开满了鲜红的花朵，抬头看去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齐悦喜欢这种树，喜欢这种充满热情，充满活力的树。
林荫道的叉路口出现了一支天蓝色的雨伞。撑伞的是子茵。远远地，她望见了站在树下的齐悦。
子茵把雨伞高高举起，朝着齐悦跑过来。
“你要去哪里？”
“去图书馆。”
“那咱们同路，一起走吧。”
齐悦接过子茵手里的伞，俩个人肩并肩地走。
雨大风急，伞又很小，齐悦只得紧紧依偎住子茵。
子茵的面容很憔翠，人也明显消瘦了。她的衣袖上佩着黑纱—母亲在半个多月前已经去世。
“你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你自己要多保重。我想你妈妈在另一个世界里也是这么希望的。”齐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湿湿的。
子茵的眼里噙满了泪，默默地点头，“谢谢你。”
过去的这两个多月，齐悦的身影渐渐占据了子茵整个的心灵。尽管她刻意地去回避，但那个清俊的男孩还是常常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她不敢想象这就是爱，齐悦是属于倩雯的，是属于她不能与之相比的另一个女孩的。
在齐悦的心中子茵更象是一朵静静盛开的莲，他欣赏她娴静、淡雅的美，喜欢她的温婉、善良。。
齐悦愈加频繁地去图书馆。在阅览室那个僻静的角落里，他有许多问题想和她探讨，有许多藏在内心深处的话想对她倾述……但事实上，除了一般性的泛泛之谈，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唯一不同寻常的是俩个人不经意间碰撞的眼神，，那里头或许有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
同倩雯的那次冷战结束后，齐悦尽量克制住去图书馆的冲动，他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和子茵的相接触。他大致上是那种认命的人，既然自己跟倩雯已经有了那种关系，那就一切随缘吧。
我不敢肯定，如果命运再多给齐悦一点时间，他能否在自己的爱情上重新作出选择。当然，这种假设是不成立的，命运非但没有给他更多的时间，相反地，他默默心怡的那朵清纯的莲花正在迅速地走向凋零。
风急雨骤，齐悦和子茵挨得更紧了些。
站在教学楼阳台上的倩雯恰巧看到了这一幕。他的王子撑着伞，紧紧地依偎着刘子茵，深情款款地在雨雾中漫步……
她觉得周身的血液在急剧地上涌，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旋转……她挣扎着没让自己跌倒。
“刘—子—茵”倩雯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第七章
黎明时分，薄雾萦绕的校园格外宁静，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草木的芬芳，一切都还睡在悠然的梦里。
高高的楼顶上，一个孱弱的身影凌空跃起，在玫瑰色的晨曦中划出了一道凄美的弧线……
子茵婉若一朵盛开的鲜花，忽然被风儿轻轻轻吹起，在从高空到地面的刹那间，她有过一种超然的飞翔的感觉，她把所有的苦痛与烦恼都留给了身后的世界……大地向她伸展了宽广的臂膀，犹如慈母，迎接着远归的游子……
有一种亲切的召唤从远方的天际遥遥地传来，在这温柔的召唤中，子茵青春的生命化作了瓣瓣触目的殷红……
学校派出所的办公室里挤满了人。
市分局派来的两名刑警和学生处的领导围坐在一起，长条桌的另一端坐着子茵同寝室的几个女孩。
“现在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刘子茵自杀前有什么异样的言行、举止？”那位大块头的刑警边说边打开了记事本。
“子茵的妈妈上个月去世了，她从老家回来后一直很伤心。我们几个经常劝慰她。这几天她的情绪已经好多了。”一个女生说。
“昨天晚上，大概是八点左右吧，许倩雯突然气哼哼地来找她。”另一个女生插嘴道，“俩个人见面后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倩雯骂子茵不要脸，是破鞋，说她为了骗钱用色相勾引自己的男朋友。还骂了其它许多难听的话……”
“接下来呢？”刑警追问。
“接下来子茵就哭着跑出去了，倩雯在后面紧追不舍，我们拦都拦不住。”
“再往后呢？”
“直到我们都睡下了，子茵也没回来。天快亮的时候，我迷迷湖糊地听到有人进了寝室。朦胧中看去那正是子茵，她在灯下似乎写了点什么，然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没过多久我们便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
齐悦也被派出所找了去。
他们究竟问了些什么，自己又回答了些什么，齐悦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人家最后递给他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
信封是蓝色的，上面有斑斑的泪渍，几处破损的地方还被透明粘胶纸精心修补过。
信封里有八千三百五十元现金和一张字迹娟秀的纸条。
纸条上是这样写的：
齐悦：
这里是12500元，不足部份我已写信告知外婆，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还给你的。很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此时此刻我能够说的只有一句话，谢谢你！真诚地祝愿你今后的人生一路好走。
刘子茵
05年6月11日夜
全校舆论哗然，人们的正义感一夜之间被熊熊点燃了，许倩雯和齐悦成了众矢之的。
倩雯从事发当天起就一直未露面，无数谴责的目光就集中在了齐悦一人身上。
齐悦陷在极度的悲痛中。
那封泪迹斑斑的短信他颤抖着读了一遍又一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进了心里。当那种痛的感觉在瞬间爆发的时候，他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爱上了这个刚刚离去的女孩。
齐悦踩着软软的步子，梦游般地来到学校图书馆。
在阅览室那个熟悉的角落，在经常和子茵一起坐谈的那张桌旁，透过迷蒙的泪光，齐悦仿佛又看见了子茵恬静、温婉的面容，耳畔又听到了她娓娓的述说……
他不能想象，这样一个善良、无辜的女孩如此匆匆地告别了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她还不到二十岁啊！
齐悦拼命地给倩雯打电话、发短信，多次跑到她家里去找。他急于澄清那传闻中的一切。
但倩雯始终躲着不见。
在难熬的焦虑中等了五天，倩雯终于出现了。
那是星期一的早上，在C教学楼楼梯的转弯处，同样低着头走路的俩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齐悦激动地一把抓住倩雯的肩头
“告诉我，你都干”了些什么？！”齐悦的眼睛里喷着火。
“我……我没干什么……”倩雯的声音有气无力，目光慌乱地闪避着。
齐悦双手哆嗦着捧起倩雯的脸：“看住我的眼睛，你看住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用卑鄙的侮辱逼迫子茵！你跟她的死毫无关系！！你告诉我！！！……”
齐悦隐哑的怒吼里带着最后的渴望。
倩雯的目光低垂下去，两行泪水缓缓地滑落。
齐悦颤抖地松开手，踉跄着退后几步。此刻，在他的眼里，许倩雯变得十分陌生，陌生得如同不认识的一般。猛然间，他用力地挥起拳头重重地向旁边的窗户击去……
“哗啦 ”一声，殷红的血伴着玻璃碎片一起四下飞溅。
倩雯再一次见到齐悦是在女生宿舍区的门口。
手上扎着绷带的齐悦拦住了倩雯，将一叠钞票和那樽腊人塞在她的怀里：
“还给你，统统还给你！”
说完这话，齐悦扭头就走。
倩雯一把将钞票抛向空中，双手捂住脸嚎啕痛哭。
子茵的外婆找到齐悦的时候，齐悦正坐在蝶湖边看书。
老人看上去八十多了。佝偻着背，稀疏的白发下那张布满绉褶的脸犹如风干的桔皮。
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来，里面是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
“这是我孙女让我还给你的。你数数，八千五百元……”
齐悦有些错愕。
“她在信里反复叮嘱我，一定要尽快把钱还给你……”老人继续自顾自地喃喃，“她说你是个好人，让我谢谢你……”
齐悦的书本掉到了地上，眼里噙满了泪。他不知道这个无依无靠的老人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在短短的几天内筹措到了这笔钱。
“老人家，子茵已经把钱全都还给我了，这些您拿回去吧。”这话齐悦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的。
老人困惑地望住他：“可是，子茵那封信里说……”
齐悦重新将钱替老人包好，塞在她手上
“您别多问了，反正，反正那钱全部还清了。”齐悦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子茵的外婆在学校招待所住了两天。在这两天里齐悦一直陪伴着她。
学生处黄处长代表校方来探望子茵的外婆，向她大致介绍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老人默默地听着，偶尔微微点一下头。出乎齐悦的预料，她没有放声痛哭。
一开始齐悦以为老太太是上了岁数，耳朵和情感的反应都不灵敏了，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改变了她的这种看法。
黄处长临走时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您个人还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吗？”
一直默默无语的老人突然开了口：“我想看一眼我孙女住过的寝室。”
齐悦和黄处长陪着老人来到了子茵生前住的宿舍。
宿舍里静悄悄的，另外三个女生都上课去了。子茵的铺位空荡荡地兀立在房间的一角。
老人默默地走上前去，伸出枯瘦的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在那光秃秃的床板上抚摸着，既而她将脸轻轻贴到床板上，嘴里喃喃地自语着什么。但齐悦他们一句也没听清。
齐悦的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第三天早晨，齐悦送子茵的外婆去火车站。
老人的怀里紧紧抱着子茵的骨灰盒，一路上默默无言。
齐悦的眼里一直潮湿着，他想对这位孤苦零丁的老太太说几句宽慰的话，但始终没能说出来。
火车快要开动的时候，齐悦含泪握住老人的手，“您自己多保重，一旦有空我就去看望您。”
倩雯用尽各种办法，试图挽回齐悦对她的感情，但无论是眼泪还是哀求，齐悦始终无动于衷。
齐悦重新接触那些幽冥作品，性情较之从前更沉郁了。
日暮时分，他常常独自伫立窗前，向着西边纷飞的落霞久久地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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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就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齐悦接到父亲从老家打来的电话：
“我下岗了，以后家里没钱给你付学费了……如果你自己有办法，那就读下去，如果没有，就回来找一份工作，自个儿养活自个儿吧……”
放下电话时齐悦的心情是平静的，一方面他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确实捉襟见肘，另一方面，即使眼下父亲还能拿出钱来，继母也定然不肯。
“我会读下去的，我能读下去。”齐悦暗暗对自己说。
早在孩提时代，齐悦就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感觉自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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