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见-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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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钉截铁。　
没想到她说出来的竟是这个，骆栖也呆得一呆，半晌才开了口，声音却多了难得的庄重与柔软：“明明，”长叹口气：“谁肯投钱在这上面？”　
她不说话，只紧紧地抿了唇，望了前方。　
骆栖再叹口气：“其实，你干吗不找赵见？”　
她还是紧紧地抿起唇，不说话。空气中，有梅花的香气微微荡漾。　
骆栖还是叹气：“女人啊，再聪明，碰到感情都立马变傻子。”　
她终于不抿唇了，开口要抗议。　
骆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若不是有了牵扯？要维护内心小小骄傲，怎么就不能找他了？”她意味深长：“明明，好多事情，哪有那么分明的界线？”　　
　　
　一百六十　
“明明，好多事情，哪有那么分明的界线？”　
从戏院出来，跟骆栖分了手。坐在车上开始发愣。　
“你干吗不找赵见？”　
“若不是有了牵扯？要维护内心小小骄傲，怎么就不能找他了？”　
忽然就浮现戏院里、池子边，他拿了口琴，淡淡的样子：“车镜明，我很好奇，你终于肯来问我。”　
为什么要去问他？　
“不”　
几乎不由自主地就抬高了声音。　
赵见，我永远也不会来找你，永远也不。　
黑暗里的声音，就是黑暗里的声音，就让它随了大海。　
开车，眼睛为什么会忽然模糊？　
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墓园。　
快清明了。以前，快到这个时候，黄叔就带了他们去挖野菜，毛绒绒的小野菜，绿得也有点雾气蒙蒙的感觉，蜷缩着长成小小的一朵，黄叔说它就叫清明菜好了。　
清明菜？　
两边的泥土上，果然有那些毛茸茸的叶片探头探脑的出来了。　
这片墓园，埋着不少的文化圈中人。用那家伙的话来说：“都是熟人，正好呼朋引伴的凑麻将。”　
可是，你走了，在海里，没什么熟人朋友，你会不会百无聊赖啊？　
没有了眼泪，心底全只是搅动着的酸。　
带了三束花，一束给一八，一束给思琪，还有一束，是总编的。都在一地，倒省了跑来跑去的麻烦。　
一八和总编都葬在这里，所以就先找了他们的墓碑，一八墓前，远远的就看到林向晚手写的字体：你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很神气地站在那里。碑前竟然已多了一束鲜花，显然来人才走不久，花瓣上还有新鲜露水，是跟她手中一样的白玫瑰，于是也就挨着放下了，两束花，并排在一起，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轻唤一声：“一八，起来，凑麻将了。”一八这么爱热闹的人，肯定也是喜欢的吧。　
再往上走，总编在的位置，比一八要高些，面对了远远的大海，看着无休止的波浪。走近了，微微一怔，竟又有束白玫瑰放在那里，还是很新鲜的带了露水。莫名的心头一动，蹲下身去，拿了那花看，却有张小卡片一下子掉下来，是熟悉的句子和字迹：　
“文章寸心事，得失我自知。”　
下面有签名，带了长长的笔峰：“不肖弟子挽。”　
眼前一黑，却忽然的又一亮。几乎是狠狠的、绝望的看了那小小的卡片，心却莫名的开始狂跳，站起来，径直地冲向陵塔，那里还有思琪。　
果然，还是同样的白玫瑰，有着同样新鲜的眼泪。　
心跳得几乎要狂奔出胸口，直接地拽了扫地的阿姨：“有人来过了？”　
阿姨是相熟的：“是啊，车小姐。我还说今年你们怎么不一块来了呢？”　
你们？　
大脑似乎也在崩崩地跳着，跳得完全地快无法控制，她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　
“你是说，以前跟我一块来过的那个年轻人？”　
连牙齿都开始哆嗦，每一个字都忍不住带了风声。　
阿姨见她神态，倒有些紧张了：“哎呀，应该是他吧。可是，戴了墨镜，我也没看真切。”努力地回想，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吧。以前那小伙子，多精神阳光的惹人爱啊。今天来这个，那个样子，我话都不敢跟他讲一句。”　
浑身的血都涌上头顶，涌得头晕目眩：“他走了多久了？”　
“刚刚才出去。”　
一把松开手，她开始狂奔。　
一片一片的墓地，一座一座的墓碑，一棵一棵的松树，象旧时电影的黑白胶片，一格一格，掠过，停下，仓惶四顾。再掠过，再停下，再仓惶四顾。　
耳边，是风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明明，坐稳了。”　
是圣诞夜。　
他陪她录唱片，晚了，林向晚只好一个一个地送他们回去。半途，那家伙忽然要求下车，直接地从后备厢里扛了单车出来。　
“明明，下来，我们溜达一圈去。”　
她就笑嘻嘻地一下子跳上去了。　
　“明明，坐稳了。”　
车内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林向晚，终于反应过来了，摇下车窗大声冷哼：“玩浪漫吧，冻死了活该。”　
车屁股冒股烟出来表示鄙视，准备扬长而去。想想又摇下车窗，狠狠磨牙：“给老子注意安全。”　
那家伙快乐地噢一声，车轮就一圈一圈转动起来了，灯火通明的大街，高高的圣诞树，一座一座的公交车站，有年轻人摆着各种姿式拍照，拿了充气棒相互致意，教堂的钟声，清清洌洌的传来，象是要定格这时光的年轮。　
唱诗班在唱歌。　
“平安夜，圣善夜！　
万暗中，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详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静享天赐安眠。”　
静享天赐安眠。　
安静的墓园里，只有风声。　
只有风声。　
走过一桢一桢的胶片，象所有的青春。　
她站在那里；茫然四顾，却忽然的，有眼泪狂奔而出。　
“岳子池，你出来。”　
“岳子池，你出来。”　
墓园里没什么人，所有的风都一下子涌进嘴里，吐出来，夹杂了汹涌而出的眼泪，完全的，不管不顾：　
“你没死是不是？你根本没死是不是？”　
“岳子池，你这头猪、你这只大马猴、你这个孬种，你出来，你出来，你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所有的力气都用光，用光得她只能死死地捂住胸口。　
扫地的阿姨慌作一团地丢了扫帚，冲出来，将她往里面拖：“车小姐，这样不好，被人认出来就糟了。”　
似是抓住了什么，就紧紧地抓住了。胸口猛烈的痛，痛得大哭。　

他站在墓园的某个角落，一直到看着她离开。　
仍然是简单的黑色，仍然是纤弱却僵直的身体。看她跟阿姨道别，从里面出来，最后一次环视墓园，却没什么表情了，不说话，大步地离开。　
离开，有暮色开始沉沉地起来。　　
　　

　一百六十一　
莲花。　
看着她径直进来，酒吧内，大朵大朵的莲花，光与影交织了在她削瘦僵直的身体上，半明半暗。象是一场沉沉的梦魇。　
看她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在旁边高高的吧凳上坐下来。　
心头微跳，推过刚刚调好的酒来。　
她不拒绝，握了酒杯，微低了头，似乎在专注地研究，杯子映了灯光，有种锋利的明亮。那种亮，让他微微屏住了呼吸。　
只是，似乎是沉思完毕。她抬起头来，杯子放在唇边，很是闲闲地喝了一口。　
他盯着她问：“怎么样？”　
她转动酒杯，还是很闲的样子：“挺好。”眼光落在他的手上：“颜色很漂亮。”　
他手里的酒，碧绿潋滟，衬了红色的火焰，是很好看。　
“这叫江湖夜雨。”　
她很快接上：“我知道。味道也不错。”　
又不看他了，举起酒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　
他情不自禁地也就举起杯子，微倾到她面前：“车镜明，碰一杯吧？”　
她坐着，本来斜倚了吧台，眼光流向其他地方，听到他说话，微微侧了脸，眼光有些沉思，却又有些闲闲地挑过他的脸。　
那眼光，竟象一种划破。　
他安静地等她回答。其实也算不上等，因为，她很快就举了杯子，跟他轻轻一碰。　
碰杯有轻轻的一声响。透明、剔透。却有种清脆的软。　
他就全喝了下去，注意到她也全都喝了，然后放下。喝完了，似有些百无聊赖，纤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叩着台面。　
忍不住就又推了酒给她，她眉眼轻抬，掠他一眼，有点懒懒。　
他只微笑，举了杯子略略致意，然后就又喝了下去，象要证明什么。　
她这次没陪他，一溜眼，看到旁边的报纸，取过来自顾自地看。　
他看到她微低了头，露出一段颈后，映了酒吧的灯光，有细细的、柔软的绒毛。有种细腻的温暖。　
她看什么，都是很认真的神气。　
报纸上有赫然的大标题：“恋情浮出水面，赵见车镜明香闺过夜。”有清晰的、他抱了她从车子里出来的照片。　
推开报纸，她慢悠悠地回过身，长长的腿一搭一搭的：“赵见，这就是你说的媒体话语权么？”　
她说这话时，竟然带了微笑：“赵见，你总是喜欢玩这些把戏。”　
一时迷惑，完全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脑海中只有四个字：梨涡浅笑。　
他有点轻微的发呆。而她推开报纸，忽然伸出手，勾起手指，微眯了眼睛，嘴里啪地一声，对着他开了一枪。　
骤然地，大脑一片空白。　
她的微笑，象掠过唇边的一抹口哨。　
“赵见，别说话。我讨厌你说话，因为你会有太多完美的籍口。”　
听到她悠悠然的声音：“其实，又有什么用？无论他们说什么，改变不了事实。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就不是。”　
竟然还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　
大脑几乎已停止运转：“那么，车镜明，从现在起，做我的女人。”　
她还是慢悠悠地微笑，摇头：“不行，小岳他不会同意。”　
呼吸紧得一紧：“他死了。”　
她歪了头，看着他，仍然是梨涡浅笑：“赵见，要圆谎会是件很累的事情。”　
那浅笑，映了杯子的波光，像是玻璃碎片的盈盈流荡，甜蜜的划破出锋利的伤口。　
本来前倾的身体忽然微微僵直。　
谁也没逃开谁的眼睛。　
他收回身体，忽然镇静，淡淡地噢了一声：“所以，车镜明，你从不撒谎？”　
她浅浅的微笑，轻扬了下巴：“这个，赵见，好像与你无关。”　
他也就微笑了：“真的？即使是你我之间之种欲说还休的关系？”　
欲说还休？　
他故意地用了轻飘飘的语气吐出这四个字，弥漫在暗沉沉的空气中，配合了轻轻敲击的背景音乐，就象那光怪陆离的灯影，制造出大朵大朵的莲花幽幽绽放。　
绽放，　
一地华丽的碎影。　
她只看着他，不说话。竟然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一点。　
他果然就鬼使神差的凑过来了，她也凑近了来，如此的近，近得有发丝幽幽拂过他的脸，听到她低低的声音，吹气入兰：“是啊。可惜，小岳他没死呢。”　
如此的近，近得有暗香盈袖。那个“呢”字低低吹在耳边，明知骨子里全是冷意，却仍然带着开放的娇嗔。翻滚了一层层的凉，又一层一层的热。　
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还是低语，却象暗夜里开放的花朵，忽有了斩钉截铁的明艳。　
　“赵见，他在哪里？”　
被她生生地逼回所有的呼吸，那些甜蜜的伤口，一下子似乎全是翻卷出白生生的肉，还来不及有流血的痛。他于是收回身子，也开始微笑，微笑得似乎也很认真：“车镜明，这个，是你与他之间的事，好像也与我无关。”　
0。5英里外，企图倒带，我的态度已调回到拒载。　
忽然断格。　
象是优雅娴熟的钢琴曲，手指却硬生生地落不上黑白琴键。　
脸上一湿，刹那间睁不开眼。　
她手中空荡荡的杯子，有明亮凛冽的光。　
空气似乎都已撕裂，有奔泻的火焰腾腾燃烧，燃烧得胸口全是炙热的痛。　
他低头，让那些酒水流下去，然后抬头，慢悠悠地开口：“车镜明，何必浪费？”　
浪费？　
赵见，是你在浪费还是我在浪费？　
他看到她的手，纤纤十指扣紧，收回空空的酒杯，直视他：“赵见，其实我应该谢谢你的。谢谢你没让他死。没死，那我就一定会找到他，对不对？”　
他看着她唇角掠过的似笑非笑，那么轻、那么飘浮的笑容，却有种多么深刻的骄傲。就象海浪、星空、和无边无际的黑夜。　
她放下杯子，转身就离开。　
只是，显然出不去了。　
还是飘浮的、淡淡的微笑，她回头看他：“赵见，你的把戏越来越无趣了。”　
他靠在吧台，也只淡淡地看她，不说话。　
一片死寂。　
然后，听到了他的声音，象是黑夜中的空响：“车镜明，你也少在我面前玩这些把戏。”不看她了，淡淡的：“让她走。”　　
　　
　一百六十二　
还是一片死寂。　
却有笑嘻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满园春色关不住啊，一枝红杏出墙来。爱恨情仇，啧啧，果然好看。”　
是英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幽灵般地出来，递了毛巾给他，拿起报纸边看边啧啧有声：“活该你被泼酒，看看，这上面都写的什么？”　
摸了下巴：“明明肯定以为这事是你授意的。得得，跟媒体玩暧昧吧，玩出火了吧。”　
试了满脸酒水：“不是我。”声音有种空洞的冷：“不过，有话语权是好事。”　
英先生耸耸肩。　
“七叔那边，没人过来？”　
英先生悠悠看他一眼：“没人。你交代过的，七叔怎么可能让他过来？”　
他在后面，其实什么都有听到。　
仍是沉默。　
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吭声，顿得一顿，换了话题：“信周刊的事怎么样了？”　
英先生也就配合地随了话题：“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随便。”　
“别那么成竹在胸。知道为什么信周刊宁肯死撑到现在，也不来求咱们？”　
心头微微一动，有了预感：“为什么？”　
英先生摇头叹气：“人早识透你的狼子野心了。”再悠悠地：“这风声，可是咱英氏的人漏出去的。”　
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他自然明白英先生说的是谁。　
冷冷地：“知道了又能怎样？穷途末路，总好过走投无路。”　
英先生呲了牙花子：“你丫可真狠。”竟也难得一声叹息：“不过信周刊现在真快走投无路了。广告商都不敢登门，单靠发行量，怎么活得下去。何况还有人天天来砸场子，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中的奇迹。可惜了总编一番心血。”　
语气中竟似也有些怅惘。　
赵见侧过脸，淡淡开口：“没那么严重。做过什么，总归会留下印记。只要不落到东方手里，他心血就不会白费。”　
英先生喝下酒，又笑眯眯的了：“你确信，我们会比东方更善良？”　
“关善良什么事，我只是不喜欢东方做事的规矩。”　
英先生还是笑眯眯的：“那倒是，太蠢的人其实就不应该太贪心。”忽然就狡黠起来：“老赵，怎么这话，我咋觉着也挺合适你呢。”　
他不说话。　
英先生自顾自地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呵呵，明明，明明。她一定乐意把这话讲给你听。”　
还是望了窗外，不说话。　
英先生一个人乐呵够了，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老赵，”却忽然地也不知说什么好了，竟然又难得地叹了口气。　
他淡淡地开了口：“你不劝劝我？”　
英先生又回去倒酒了：“劝个屁。老子还不知你是哪种人。佛说因果缘法。你丫这么一狠人，也该撞一狠人手里。我看戏还来不及呢。”　
　“你怎么又这么参禅了？”　
英先生笑眯眯的：“不是跟你学的么？喝够了玩够了，忽他妈就觉这世界很荒谬。”　
不说话，手指却下意识地学了她，轻轻叩动。　
英先生自顾自地继续“拿你和明明来说吧，本来水火不容，越看却越觉着是一路人。”　
有自嘲的笑容懒懒上来：“是吗？”　
“一对狠人。都他妈的不把这江湖放眼里。”　
“怎么讲？”　
“怎么讲？一个要操纵江湖，一个不要被江湖操纵，你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