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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铜炉-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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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环三次流通无碍,水缸中胡不为的面色,手足开始变得莹白光润,隐隐有通透之象。
至此,他的身子已成全阴。
而此时的门外,整个贺家庄庭院,已经不复安静了。一门隔断阴阳,室内四人专注于给胡不为改形,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息。但正如范同酉前日所说,他这次逆道塑魂,要重置阴阳乾坤,一旦至阴之地生成,定会招来附近的游魂离鬼。随着九宫八卦锁魂阵吸收阴气渐剧,左近所有游荡的阴物,已被强烈的气息吸引过来。
有细心的弟子发现,贺家庄院的墙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几道时隐时现的淡白影子了,夜中的寒气,全然不似中秋时节,反有初入隆冬的迹象。但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墙头上飘忽着的,只是众多异物中极少部分而已,更多看不见的东西,正从他们眼皮底下穿过,裹着冷气。堂而皇之的飞进偏院,慢慢围住法室。
门前。栾峻方和贺江洲一左一右立着,两人平摊掌心。都催起火焰。但栾峻方掌中的火球仿若固化之物一般,亮光稳定,绝无摇动,足见其掌控火候。而贺江洲手中的就差多了。花花公子正想着来日怎生****秦苏,郎情妾意,绵绵消魂。随着情绪波荡,手掌上那个黄不拉叽象鸡蛋又象桃子的东西便一忽儿上蹿下跳,一忽儿装死雌伏,时而明光暴涨。时而奄奄一息。
空气冷冽起来了。
感觉到肌肤被冷风砭得突起鸡皮,同时也感觉到内心隐隐的焦躁不安,栾峻方知道不该来的东西已经到来。
他轻轻呼了口气,扫一眼庭院。面前仍然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心中无端涌出的悲哀、凄切、愤懑感情,告诉他,身边的确有异物存在。鬼魂依托执念而生,它们无时不刻不在把临死前的情绪散发出来,侵扰人的心神。
“炎浪。燃!”栾峻方双掌快速交擦一下,掌面霎时变得如同通红的铁块。他忽然俯x下来,两只手掌带着风声重锤一般拍入地面。“砰!”强大的气浪带着灼热气息向四面排去,指缝中万千火星乍闪。泸州“火绵掌”的赫赫声名。岂是虚假功夫博来的?随着“哗啦!”的爆鸣之声,仿佛燃起千堆火,偌大的庭院瞬间变成火海。汹涌的火焰象排岸的巨浪一般,贴地向前方奔涌直去。一重推着一重,怒涛相拍。直扑到四丈外的雪墙之上,被墙壁阻碍了,火焰瞬间扬起九尺许,长长的火舌‘伏!’的舔上天空。
五名站在墙上警戒的弟子暗暗咋舌:“栾师叔好厉害!”
火堆之中,六七团透明之物再无处遁形,奋力的扭曲摆动着,在烈焰中翻滚。栾峻方和贺江洲耳中同时听到了如歌如泣的嘶鸣。悲哀的感觉再次袭进两人心头。
贺江洲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啊?啊!来了?!”他大惊失色,直直的瞪着火堆中的几团似人非人的形状,猛力催发灵气,手掌上那团本来快要熄灭的火球瞬间蓬勃,又大又亮。他惊恐的扫视四面,惟恐看不见的东西会偷袭自己。
不期然,一缕如冰寒冷的气息象丝带一般,从他后腰穿过去了。
“空!”
立在贺江洲后面,门枢前的一只青竹桩炸裂开来。两点仿佛****的东西洒在门槛前的炉灰上,袅袅冒起黑烟。
“别分心!守好了!”栾峻方喝道,换动指诀,两个食指架成十字,冒起炽烈的白光。“我让它们都显形出来。”
白光入目欲盲,贺江洲惊慌的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一只,两只,三只……十余只茶杯大小的火蝶从骤烈的光芒中飞出,列成一队绕飞一个大圈。然后,四散飞去,它们轻盈的舞着,亮翅带着流光,在空中灿如飞灯。
一团冷气从屋檐慢慢滑下,立时便被贺江洲头上的一只火蝶感应到了。那蝶快速拍翅,瞬间划成一束流焰穿了过去。
“啊!”贺江洲叫了一声,看见一滩软泥般的东西熊熊燃着向头顶扑落下来,忙不迭的向外跳一步,掌中火球击了出去。“破!”
“噗哧!”鬼魂烟消云散了,火球余势不尽,又炸穿了厚重的铺地石板。石屑飞扬过后,阻灵篱的竹桩却也被震倒了两个。
“厉害!”栾峻方说道。贺江洲老脸一红,情知栾叔叔不是夸奖自己火球术放得高明,而是破坏阵法的力度比所有鬼魂都厉害。讪讪不敢答话,跟着飞蝶去扑杀被火焰附着的鬼魂。
房间里,范同酉的塑魂已到要紧关头。右手按在胡不为脸上,食中两只,点在两眶中间,而拇指和无名指在下面捏住鼻翼。他的整个右手掌都变成了通碧之色,丝丝青线透进胡不为的鼻目中。左手结成山神印,扣在胡不为的胸间,五指分拿五宫。
缸中的水已经沸腾了,水泡‘咕咕’的不断冒出,蒸汽密如帘幕,几乎看不见被裹其中的胡不为了。
胡不为却全身冰冷,象块坚冰一般坐在沸水之中,秦苏还惟恐有丝毫热气侵蚀他的身体,让新塑的精魂不能留存,把手掌按在他头顶上,源源催动灵气,施放控冰术给他降温。塑魂法颠倒阴阳,胡不为变成纯阴之体,他体内的热气尽被缸中水吸收,所以会有这样一冷一热的怪象。
“空!空空!”这三声响得怪异,是竹桩爆了。丁退和贺老爷子都展眉看向大门外,见外面又是红芒暴涨,隐隐传来栾峻方的沉喝。阻灵竹桩在顷刻间破了三只,可见阴物冲势更切了,阵中阴气越来越盛,对鬼物的吸引力是无与伦比的。
还没来得及琢磨,又‘嗡!’的一声震鸣,门窗俱被摇动,向室内突了进来。梁上簌簌落灰,三张封住窗隙的符咒也被激爆了,无火自燃。两个老头子都暗抽一股冷气,贺老爷子想:“姓范的弄这法术有点门道,声势搞得不小。”
“火鸟!”门外栾峻方气喘吁吁大喝,接着尖锐的鸣声响了起来。敌人太多,太难应付,他连火鸟术都施展出来了。
范同酉遭遇阻碍了,发狠叫了一声,额头青筋隐现。从老头儿焦躁不满的脸上可以猜想出来,事情似乎不大顺利。“怎么这么难?!”他低声骂道,“他的神魂真的被拍散了么?往时我塑魂可没这么费工夫!”
一道白气从胸口延伸,一直到胡不为的印堂,紧贴肌肤浮动,这道魂线象一条白色蠕虫般。似乎有表皮,还有内容之物,蠕蠕动着,体内光华流转。
“神庭关口这么难开,我送进不进他的识海。”
秦苏心中一跳,赶紧说道:“范老前辈,就差一点了,等你把胡大哥救醒,我再给你买几瓶好酒。”
好酒!几瓶!
这句承诺带来的动力是显而易见的。范同酉喉头‘阁!’的响了一声,咬牙使劲,指尖青芒再炽。胡不为额上的魂线又升起半寸。
“范老前辈,差一点了!”秦苏欣喜的叫喊,“等开坛完成,我就去问问谁家还藏有翡翠冰……”
“啪!”——便在这时,一声清脆的炸响。
范同酉,丁退,贺老爷子同时听见这个声音。
秦苏也听见了。距离很近,象茶碗撞碎的声响。她感觉自己的怀里,似乎有只小兔动了一下。
刹那间的沉静。
“轰隆!”狂飙突起!
浓密的白气象一把巨剑怒拔而起,剑锋直指天空。一股强大、充沛、无可抵御的冰冷气息,如同沉重的铁块,涌生出来,瞬间扫荡了整间法室。
“砰!砰!砰!”头顶悬着的七柄至阳神兵,刹那间散成了万千碎铁向四面射去。顶上承尘被大力掀开,连同整片的瓦梁拨到两旁。房间没有屋顶了。
“糟了!”范同酉大喊,但马上被一股如同重锤般的心神冲击砸得两眼发黑,声音嘎然而止。他几乎无法呼吸了,绝望、惊恐、愤怒、哀伤,这许许多多的情绪如海如潮,将他所有的感知都淹没,心脏在瞬间膨大了无数倍,容装着猛灌直入的负面情绪,外面,隔着空气,似乎还有一只巨大如鼓的铁锤每隔一息就重重敲击胸膛,让他骨肉分离,魂魄欲散。
“哐啷啷!”耳边声音仍然没有断绝,胡不为身周的滚水瞬间停止沸腾,“咔咔咔咔咔”的迅速结晶冰冻,又在一瞬间撑破了瓷缸。
灯光变暗了,霸绝的冰冷的气息压制住了九宫锁魂阵的灯火,所有火苗几乎被压得贴向地面打横燃烧。
“我们快跑!”竭力顶抗着快要让人倒地昏厥的心神冲击,范同酉嘶哑着声音拼命发出这声叫喊,“阵法完了!”
“啪!”三百六十个守命灯同时炸破!
铜炉正传 正传 第二十一章 逞欲(上)
时快入秋。
七月下半旬的月亮,过完十五便由盈满慢慢转成亏蚀了。但夏末秋初,气候适合,此时的月色也还是很宜人的,如果不惧怕夜里露水太重,这时候真是饮酒赏明月的佳期。
江宁府数朝都城,积淀即深,又坐拥一条流金之水秦淮河,文采豪奢并竞,历来是不缺少才情高绝的文人和品景吟宵的雅士的。
夜赏秦淮水,灯火浮浆声,两岸泊渔色,波影耀江花。
有佳境如此,自不免常有流连忘情之客。
当然,江宁府美景不胜收,并非只有秦淮可以游玩。更何况,值此朗朗之夜,银蟾射雪,万里澄明,在哪里品赏都有味道。
所以,这时的江宁府城,还有千百不眠客,沉醉在明月高天里。有人树下斜倚,有人江边抱膝,有人持杯登楼。北门的城墙上,此时还有一人半躺在塔楼上,望着深蓝的天幕,赞叹不已。
这是个轮值守夜的兵士。隔他六七丈外,紧挨着城门的墙下有一间哨房,亮着灯光。
已进子时了,寻常的百姓进入安眠,江宁府的几个城门也都已经关闭。往来客商若无加急通行文牒,在这样的时候是不能进出城的。兵士们都在哨岗里面饮酒,吃肉,无所顾忌。料想这~无~错~小~说~m。~QUlEDU~样的夜里,长官们也不会过来巡查,更不会有冒失的行人来叩门请求放行。
“踏踏”远处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看来,往常的惯例今天可能要被打破了。
明亮如水的石板道上,走着一个挺拔的人影。他在快速的行走。方向正是北门。“踏踏”布鞋蹬在青石上发出沉重的响声,四五丈的距离两步就越过去了。这人行动很快。但是步态急而不乱,不失从容。看来是个颇有造诣的术界中人。
他看见城门已经关闭了,但却丝毫没有顿住脚步的意思,仍是快速掠飞,不一刻,奔到了城门下,“铮!”的一声微响,他肩头负着的长形包裹响了一声,人便象头巨大鹞鹰一般,直直拔高三丈。轻轻松松越过城门出去了。
守门的军士听见了金属之声,嘟囔着出门张望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便又缩回去继续拼斗酒肉。
城门外嘈杂得很,各种虫声齐作。两边道上都有旅人客商睡卧,他们来的不是时候,赶在城门关闭后到了,又没有出入文牒,所以只好睡在路边。等待明日一早开门再进城。
一条石板道铺到前方里许就变成黄土道了。道边开始出现稀疏的树木。那负着兵刃的汉子似乎并不太着急赶路,慢条斯理的走着,前行了六七百步,他突然发现了什么。猛的顿住了身子,两只眼睛炯炯注视着左侧前方的一株杨树。眼神变得戒备起来。
“哼!障眼法么?连气息都掩藏不尽,还想用这点把戏来骗过我?”他在心里冷冷一笑。屏息静虑,仔细的搜索四周。看看是不是还有别的陷阱和埋伏。
只有一个敌人。他放下了心,佯装毫无察觉慢慢的向前走去。然后,毫无预兆的,他整个人弹跳而起,化成一道黑影,飞快的向那株杨树扑去,人在空中,已“铮!”的抽出背后的兵器。
月光下看得明白,黑布包裹着的,是一柄长达七尺的长柄两刃巨斧,刃面闪动寒光。
“藏得不好!下辈子记住要改正!”他眼里露出讥诮,大喝一声,斧头两刃冒出电光,带着一道弧光向前飞斫。
“啪!”离地十二尺的位置,杨树被斩断开,变成两截倾倒。烟尘弥漫中,一阵光影浮移,障眼法术的伪象被破去了,显出背后的真实之景来。
杨树果然并不是表面看来那样只有枝干树叶,它的树身中段,居然还绑着一个人。
一个死人。
那斧客提着兵器,怔怔仰看着面前的战果,有些哭笑不得。这并不是他的敌人,严格说来,也应该不是任何人的敌人,因为他早已经是死尸了。从青绿的腐肉和爬满身子的蛆来看,这人死得该有一些时日了,被人离地绑在高处,又设了障眼法,想来是被人仇杀曝尸的。
也不知是谁跟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杀完人后,还把他绑在这样的要道路旁晾尸。斧客心中暗叹,眼睛从死尸身上扫过,深为这不幸的倒霉鬼抱屈。
等等……不对!
斧客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警惕再次从心底泛了出来。
这尸体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后退了一步,再一次细细的打量着死尸,从头到脚都不遗漏。死尸的两手两腿软垂,很符合死人的特征。肚子被刚才的斩击破穿大洞,脸上看不出表情,残缺的嘴唇,鼻子,啊!是了!是了!
他终于找到了让他感觉不对劲的地方了。是眼睛!
看起来,那其实是一双很普通的眼睛。既不大,也不小,既不上挑,也不下弯。眼珠子有黑有白,还有润泽的反光,似乎在和蔼的看着面前经过的每一个人。
但是,不对劲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在一具高度腐败,脓血四流的腐尸上面发现这样一双眼睛,毫无损坏,润泽灵动,仿佛还是活着的一样,那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正常现象。
斧客沉着脸,平擎起巨斧,指着死尸的眼睛:“我不管你弄什么花样,全碎以后,你就再也作不了怪。”劲力急吐,斧尖上一团青蓝的电花便喷射而出,正中死尸的前额。
骨血象烟花一般四散飞去。
“该死!该死!这是什么人?多管闲事!”离江宁府三十余里外的一处坟场,盘坐着的程尧清突然打了个跌,低声咒骂道。
“怎么了尧清?”施足孝蹲在徒弟身前六尺处说话。他正从坑里提出一具楠木棺材,拉开板盖。月光透射下来。棺材里华丽的裹尸锦缎亮如烂银。
地上已经整整齐齐码了六具不同程度腐坏的死尸。
“师傅,我们放在城北的眼探被人发现毁掉了。”
“哦?”施足孝头也不回。赞叹的看着棺中的女尸。“是什么人?能看穿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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