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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鱼女孩·池塘男孩-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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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牛排越来越小,关于6号美女的事我知道的越来越多。
  6号美女是台北人,工设系大三,跟我同届。
  这学期搬出宿舍和两个学妹合租一间公寓,骑脚踏车上下课。
  她是视听社的社员,因为可以看很多电影、听很多音乐。
  “平时除了看书、看电影、听音乐外,没什么特殊的嗜好。”她说。
  『现在你多了美女这种身份,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她问。
  『你不用开始养成弹弹古筝、唱唱声乐、跳跳芭蕾之类符合美女身份
  的嗜好?』
  “不用。”她笑了,“你呢?”
  『我目前也没什么特殊的嗜好,不过以后恐怕会养成一种。』
  “哪一种?”
  『在台风天出门吹吹风,再找家餐厅吃晚饭。』
  “这嗜好不错。”她说,“记得约我一起出门哦。”
  『那是一定。』
  “对了。”她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你的礼物是什么?”
  『礼物?』
  “就是这次抛绣球活动的礼物。”
  『他还没拆开,所以不知道。』
  “他?”她很疑惑,“你习惯用第三人称代表自己吗?”
  『只是还……还没拆而已。』我不小心说溜嘴,呼吸瞬间急促。
  “这么多天了还没拆,你真忍得住。”她说,“我的礼物是保养品。”
  『你并不需要。』我说,『这种东西对你而言只能锦上添花,搞不好
  还添不了花,因为你的锦已经很锦了。』
  “谢谢。”她似乎有些羞涩,“你过奖了。”
  其实我并不清楚赖德仁拆了没,反正我不知道那份礼物是什么。
  我没有接到绣球这件事始终困扰着我,即使我现在坦白,时机也晚了。
  依她的个性,或许知道事实后只会一笑置之,未必会介意。
  但我根本不敢冒着万一她很介意的风险。
  我为自己的怯懦感到羞愧,无法正视她,有意无意将头略微转向窗外,
  彷佛又听见窗外的树激烈晃动的声音。
  “没关系。”女服务生端来附餐饮料和甜点,都放在桌上后说:
  “待到雨散看天青。”
  『啊?』我不禁将头转回,『什么意思?』
  “守得云开见月明。”女服务生又说。
  “好厉害。”6号美女拍起手来。
  “谢谢。”女服务生收拾好铁盘,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我望着女服务生离去的背影,楞楞的说不出话。
  “喂。”她轻轻叫了我一声,“你的热咖啡快凉了。”
  『喔。』我回过神,『其实女服务生说的话都会让周遭变凉。』
  “嗯。”她说,“还好我点的是冰咖啡。”
  『你果然有先见之明。』
  她用吸管啜饮着冰咖啡,嘴角拉出淡淡的微笑。
  “没想到雨丝这么斜,几乎都快平了。”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风雨,
  “这场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
  『什么意思?』
  “会停(蕙婷)。”
  『啊?』
  “捧个场吧,我等这种可以开自己名字玩笑的机会等很久了呢。”
  『嗯。』我拍了几下手,『你比那个女服务生还厉害。』
  “谢谢。”她深深点了个头,像舞台上谢幕的演员一样。
  好像直到此刻,我才对6号美女不再陌生,甚至觉得已经有些熟识。
  可惜时间已经是九点半了,这种天气不适合在外头待太晚。
  虽然我很舍不得,但起码的良知还在,我得赶紧送她回家。
  当我询问她是否该离开时,她只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站起身。
  她转身直接走向店门,没回半次头。
  我感到怅然若失,她似乎并不像我一样,在离开前夕有些依恋。
  不过即使她回头,也不代表是依恋。
  就像一般人上完大号后,通常会看一眼再冲水。
  难道这也是一种依恋?
  “喂。”她在店门口的柜台边叫了我一声。
  我收回思绪,发觉她在等我,匆忙站起身,不小心擦撞桌缘。
  桌上的花瓶开始摇晃,我赶紧将它扶正。
  我突然有种冲动,抽出花瓶中的玫瑰,走到柜台问女服务生:
  『可以给我吗?』
  “花可以。”女服务生说,“人不可以。”
  『谢谢。』我不想理第二句。
  『送给你。』我立刻转身将那朵粉红玫瑰递给6号美女。
  “谢谢。”她笑得很开心,右手接下玫瑰,低头闻花香。
  “你会送银楼老板金子吗?”女服务生突然说。
  『什么意思?』我问。
  “你会送房地产大亨房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银楼老板有的是金子,房地产大亨有的是房子。”女服务生说,
  “而这女孩就是最漂亮的花呀,你为什么还送她花呢?”
  『此地不宜久留。』我别过头,低声告诉6号美女:『快闪。』
  “没错。”6号美女也低声回答,并露出神秘的微笑。
  『谢谢招待。』我和6号美女异口同声。
  “你们一定要幸福哦。”女服务生说。
  『现在就很幸福了。』我说。
  6号美女只是轻声笑着,没说什么。
  我拉开店门,突然袭来的风雨怒吼声让耳膜不太适应。
  “风雨还是这么大呀。”她拿出伞桶中的伞。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去。』
  “还得走一段路,不好意思麻烦你。”
  『没关系。』我说,『这是应该的。』
  “那就麻烦你了。”她说,“你的雨伞呢?”
  『我穿雨衣来的。』我边跑边说,『请你等等,我马上回来。』
  我跑到停放的机车旁,迅速穿上雨衣,再跑回她身边。
  “辛苦你了。”她说。
  『哪里。』我还有些喘,『走吧。』
  她拿着未开的深红色雨伞,我穿着黄色雨衣,并肩在骑楼走着。
  我们都没说话,或许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搭配嘈杂的风雨声。
  骑楼尽头到了,她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脚步。
  她举起伞,我便稍微站开点,刷的一声,她撑开了伞。
  我跟她保持的距离刚好是伞的半径,然后一起跨进风雨。
  “风真的好大。”她双手紧抓着伞柄,手指间又夹着那朵粉红玫瑰,
  虽然有些狼狈,她却笑得很开心。
  『还是穿雨衣好。』我说,『要交换吗?』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风雨声太大,正常说话的音量无法清晰传至耳里,我只好提高音量:
  『我先帮你拿着花!你小心撑伞!』
  “嗯!”她点点头,将花递给我。
  我解开雨衣上面的扣子,将花插进上衣口袋,再把扣子扣好。
  『我曾在这条路上看见有人开车穿雨衣呢!』我说。
  “真的吗?”
  『嗯!那时我很好奇便仔细一看,原来那辆车前面的挡风玻璃没了,
  一男一女只好穿着雨衣开车!』
  “这笑话不错!”她笑了。
  『不!』我也笑了,『这是故事!』
  一直提高音量而且用惊叹号说话是件累人的事,我们只好选择沉默。
  在风雨中她不时变换拿伞的角度,偶尔伞开了花,她便呵呵笑着,
  似乎觉得很有趣。
  我也觉得有趣,因为打在身上的雨点,好像正帮我做免费的SPA。
  虽然我应该要把握这最后相处的时间跟她多说点话,
  但我不想费心找话题跟她聊天,因为此时说什么或做什么,
  都比不上看着她开心地笑。
  即使她的笑声常被风雨声淹没,但她的笑容依旧温暖而可爱。
  我有点担心她的伞,更担心她被淋湿,便频频转头看着她。
  视线穿过模糊的眼镜,我发现她身上彷佛罩着一层白色的光晕。
  我突然有种她也许是天使的错觉。
  “到了。”十分钟后,她在一栋公寓的遮雨棚下停住脚步,收了伞。
  她呼出一口气,用手拨了拨覆在额头上的乱发,微微一笑。
  这个遮雨棚不仅挡住雨点,也把雨声净化成低沉的滴滴答答。
  遮雨棚下的空间虽然狭小,却已足够保护住她的声音,
  以致于她那句“到了”我听得很清楚。
  “谢谢你送我回家。”她说。
  『请别客气。』我说。
  “今天很开心,也很高兴认识你。”她说。
  『你抢了我的台词。』
  “谢谢你带给我这么一段难忘的经历。”
  『不。』我说,『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哦?”
  『因为你在我苍白的青春中,留下最缤纷的色彩。』
  “你太客气了。”
  『不,我真的很感谢你。』我说,『谢谢你给我这么美丽的回忆,即使
  十年后,或是更久之后,每当遇到台风天,我一定会想起今晚。』
  她没回话,略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依然是清澈明亮的眼神,昏暗的光线和震天价响的风雨声也掩盖不住。
  将来我老了,回顾这一生时应该会在脑海里迅速掠过很多影像。
  但一定会在这里定格,也许只有两秒钟,但一定是定格画面。
  所有东西在发生的当下,就立刻永恒了。
  因为无法永恒这件事,也是一种永恒。
  这一刻她的眼神,对我而言就是永恒。
  我很高兴也很自豪能认识6号美女,也许刚开始时是出自虚荣心,
  毕竟认识美女对平凡男孩而言是件值得说嘴的事。
  但我此刻只觉得感恩,感激老天让我认识她,而且在今晚靠得这么近。
  我心里正天人交战,我很想问她以后是否可以碰面?
  是否可以留下一些联络方式?是否可以让我更靠近她?
  但我始终没开口。
  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这会让我觉得太贪得无厌。
  老天已经够眷顾我了,我不该再额外要求些什么。
  就像中了发票的特奖已经够幸运,如果还要求奖金得用全新的新钞,
  那就太超过了。
  我知道人们通常不是后悔做过的事,而是后悔那些没做的事,
  或许将来我会后悔现在的不开口,但我还是下定决心,选择知足。
  我再度解开雨衣上面的扣子,右手从上衣口袋拿出那朵粉红玫瑰。
  『谢谢你。』我将花递给她,『祝你长命百岁。』
  “这祝贺词有点怪。”她接下粉红玫瑰,“但这朵花开得真漂亮。”
  『是啊。』我说,『女服务生忘了另一层道理。最了解金子价值的人
  就是银楼老板,最了解房子价值的人就是房地产大亨。最懂得欣赏
  花朵美丽的人,当然就是美得像花的女孩。』
  她楞了楞,神情有些腼腆,过了一会才说:“你过奖了。”
  『那么……』我挣扎了几秒,终于转身迈出一步,『晚安了。』
  “呀?”她突然低呼一声。
  『什么事?』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我莫名其妙的预感又来了。”
  『真的吗?』我吃了一惊。
  她右手拿着花,低下头用花瓣点了眉心三下,再抬起头伸长右手,
  花瓣刚好碰触我的鼻尖。
  “我们会再见面的。”她说。
  那股淡淡的玫瑰香气,对我而言也是永恒。
  3。
  你在梦里醒来,纯白的羽翼闪烁着光亮。
  “为什么你总说我有白色的翅膀呢?”你问。
  『因为你是天使啊。』我说。
  你笑了起来,摇了摇手。
  我的眼里尽是白色的烟雾。
  “那为什么你的翅膀是黑色的呢?”
  『你非得逼我承认我是撒旦吗?』
  我摸了摸头,试着隐藏微凸的山羊角。你又笑了起来。
  我黑色的翅膀,彷佛也染上了纯白的色彩。
  “你听,好像打雷了呢。”你试着摀起耳朵,躲着惊慌。
  『住在天上的天使怎么会怕天上的雷呢?』
  “在公路上行驶的车子当然会怕公路上的车祸呀。”
  『大姐教训的是。』我拱起双拳,由衷佩服。
  “我又困了。”你收起羽翼,趴在桌上,右脸枕着右臂。
  『那就睡吧。』
  “你呢?”
  『我的翅膀变得有些白,我该去买瓶铁乐士黑色喷漆。』
  你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再闭上双眼。
  过了一会,你翻了个身,不小心掉落出一根白色的羽毛。
  然后缓缓睡去。
  而窗外的雷声正轰隆作响着。
  我不知道在风雨中骑了多久的车才回到宿舍,
  因为那时的我似乎正处于时间停滞的状态,对时间的流逝没有感觉。
  我只知道一进到寝室脱掉雨衣后,才发觉上衣都湿透了。
  但严格来说,不算是我发现的。
  “你怎么湿成这样?”赖德仁很惊讶。
  『我怎么淋湿了?』我也很惊讶。
  “搞屁啊,自己淋湿了都不知道。”
  『啊!』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忘了扣上雨衣的扣子。』
  他瞄了我一眼,不再多说什么。
  我赶紧去浴室洗个热水澡,换了件衣服,再回到寝室。
  “约会还顺利吗?”赖德仁坐在书桌前写东西,头也不回。
  『很顺利。』我说。
  “真的很顺利吗?”他突然停下笔,回过头看着我。
  『是啊。』我笑了笑。
  “真的吗?”他站起身离开书桌,“你不是在强颜欢笑吧?”
  『你好像并不相信这次的约会很顺利。』
  “不是不相信。”他说,“只是很难想象。”
  我坐了下来,不想理他。
  “打铁要趁热。”他说,“如果明天风雨变小,你可以约她看电影。”
  『怎么约?』
  “打电话约啊!”
  『我没有她的电话号码。』
  “她住宿舍吗?”
  『她在外面租房子。』
  “她住的地方没装电话吗?”
  『应该有吧。』
  “啊?”
  『啊什么,我怎么知道她住的地方有没有装电话。』
  “啊?”
  『啊什么。』我说,『反正我没问她的电话。』
  “你不知道她的电话,以后怎么约她出来?”
  『我没想这么多。』
  “啊?”
  『不要再啊了。』
  “你以后还想见她吗?”
  『当然想。不过只能随缘了。』
  “你以后随缘遇见她的机率,恐怕比随缘出车祸还低。”
  『胡说八道什么。』
  “你没有问到她的电话,这样的约会怎么能叫顺利?”
  『过程确实很顺利啊。我只是很知足,不敢再妄想而已。』
  “你耍什么帅、摆什么酷、装什么潇洒!”
  『嗯?』
  “这不叫知足,这样的作法好像胸部小却用力挤出乳沟的女人。”
  『什么意思?』
  “逞强。”
  『我……』我张大嘴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只是问个电话而已,就算不知足吗?”
  窗外隐约传来一声闷雷,我突然觉得那个闷雷已经打在我的头上。
  “算了。”他转身走回书桌前,坐了下来,“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不用以后。』我苦着脸,『我现在就后悔了。』
  “请节哀。”他转头看了我一眼。
  果然人生最悔恨的不是做过的事,而是没做的事。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笨蛋,明明知道将来可能会后悔的,
  为什么刚刚不鼓起勇气问她的电话呢?
  更没想到将来可能会后悔的这个“将来”,只撑了一个小时。
  赖德仁说的没错,我在耍什么帅、摆什么酷、装什么潇洒?
  问个电话而已,会死吗?
  我双手紧抓着头发,几乎快把头发扯下。
  “同学,我可以问你的电话号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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