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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枪编年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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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金月,”泰斯柔声说。坦尼斯拍拍他的肩膀。“也许这不会像我们想的那样糟,”半精灵看着平原人远去的背影说。“也许那些战士打退了他们,而这是庆祝的浓烟。”泰索何夫叹口气,抬头看着坦尼斯,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撒谎的技巧真烂,坦尼斯。”坎德人如此说着,他有预感这将会是十分漫长的一天。
  黄昏,苍白的太阳终于落下。西方的天空上有着一条条黄色的云彩,接着陷入全然的黑暗。伙伴哆嗦地围着一团无法带给他们丝毫温暖的火堆,因为克莱恩上再也没有任何火可以融化他们内心的寒霜。他们彼此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那堆火,试图理解他们所看到的景象,试图要从毫无理性的行为中找出一丝合理性来。
  坦尼斯一生曾经经历过许多悲惨的状况,但这次奎苏部落被毁的惨状将会永远在他心中成为战争惨祸的象征。
  虽然如此,在回忆起奎苏族的时候,因为他的心灵不愿意接受全部的事实,他只能回忆起片断的景象。奇怪的是,他竟然清清楚楚地记得村中那些融化的石头。只有在梦中他才会记起那些躺在焦黑石块当中的烧焦、扭曲的尸体。
  宏伟的石墙,高大的神殿和建筑。那些有着巨石堆砌成的壮观雕像和庭院的雄伟建筑,广大的石砌竞技场——全部融化了,像在热锅上的奶油一样。虽然很明显的这个村庄一定是几天以前遭到攻击,但石块仍然冒着烟。看起来似乎有一阵白热的、无坚不摧的火焰吞噬了整个村庄。但是克莱恩上面哪有这种可以融化岩石的烈焰?
  他无法忘记一个古怪的声音,无法忘记,因为它,大伙感到疑惑直到找到来源为止。在这座死寂的村庄中,它是唯一让人着魔的声音。他无法忘记自己搜遍整个村庄直到找到声音的来源。他记得自己不停地大喊着直到其他人到来为止,他们一起看着这座融化的竞技场。
  碗形场地的外围巨石纷纷落到中央,在碗底变成冒着热气的液体。在正中央——在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的草地上——树立着一座简陋的绞刑架。两根巨大的石柱被无法想象的巨力插进烧焦的地面,它们底部也因此而碎裂开。距离地面十尺的地方,一根原木横放在石柱上。木头被烤成焦炭,上面站着专食腐的鸟类。三根锁链,在融化成一团前似乎是铁制品,不停地前后摇动着,这就是怪声的来源。每根链条上倒吊着一具尸体。这不是人类的尸体,它们似乎是大地精。在这个处刑架的顶上用一柄破剑插着一块焦黑的盾牌。盾牌上用粗略的字体刻着勉强可以辨认的普通话。
  “这就是胆敢违背我的命令收容俘虏的下场,不杀光的就得死!”底下签着,猛敏那。
  猛敏那?这个名字对坦尼斯来说完全陌生。
  还有其他的影像。他记得金月站在父亲已成废墟的屋子里试着要把一个花瓶拼凑成原来的样子。他忘不掉一只狗——整个村庄里面唯一活着的生物——蜷曲着躺在一个死去小孩的尸体旁。卡拉蒙停下脚步抚摸它,小狗退缩了一步,接着亲热地舔着卡拉蒙的手,又舔舔小孩冰冷的脸,满怀希望地看着卡拉蒙,希望这个人类能够让往日重现,让他的小玩伴能够再次陪它又笑又跳。他记得卡拉蒙的大手不停地抚摸着小狗柔软的皮毛。
  他忘不掉河风漫无目的地捡起一颗石头,茫然地看着遭到悲惨命运的家园。
  他忘不了史东愣愣地站在脚手架前,看着那块盾牌。他记得骑士的嘴无声地颤动着,仿佛是在诅咒,或者是在祷告。
  他忘不掉饱经风霜的矮人脸上哀伤的线条,他漫漫一生所见过的悲剧根本无法与眼前的情景相比。他轻拍着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的泰索何夫,无奈地安慰着他。
  他无法忘记金月疯狂地搜索生还者,她在灰烬和碎石中不停地翻找,叫着许多人的名字,留意恍惚中传来的任何回答,直到声音嘶哑,河风终于说服她这一切已经是徒然。就算有任何的生还者,也早该逃走了。
  他忘不掉一个人站在村庄的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堆插着箭矢的灰烬,最后才认出这是龙人的尸体。
  “坦尼斯,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没有任何我们可以帮上忙的地方,我们必须抵达沙克·沙罗斯,才有办法替他们复仇。”
  所以他们离开奎苏部落。在深夜中疾行,没有人想要停下来,每个人都想让自己筋疲力尽,如此一来,当他们终究被迫睡着的时候,梦中便不会出现那些可怕的场景。
  但噩梦终究还是来临了。
  第十三章 寒冷的黎明·藤桥·黑水
  坦尼斯感觉到爪子抓住他的咽喉,他不停地挣扎,醒来却发现河风在黑暗中大力地摇着他。
  “什么?”坦尼斯坐起身来。
  “你刚才在做梦。”平原人严肃地说。“我必须要叫醒你。你的叫声会吸引敌人来攻击我们的。”
  “是的,谢谢你。”坦尼斯喃喃地说,“抱歉。”他坐直,试着要从噩梦中清醒。“现在是什么时间?”
  “还有几个小时才会天亮。”河风忧心忡忡地说。他回到原先坐的地方。靠着一根弯曲的树干。金月在他面前熟睡。她开始摇头说着梦话,像只受伤的小动物般发出呻吟声。河风抚摸着她的秀发,她静了下来。
  “你应该早点叫醒我的,”坦尼斯说。他站起来揉着肩膀和颈子。“该我守夜了。”
  “你认为我睡得着嘛?”河风哀伤地回答。
  “你一定得睡。”坦尼斯回答。“如果你不睡会拖累大家的。”
  “我们的族人可以好几天不睡觉地赶路。”河风回答。他的眼神呆滞,眼珠布满血丝,看来仿佛正瞪着空气发呆。
  坦尼斯正打算要说服他,却叹口气闭上了嘴。他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平原人所受的痛苦。朋友与家庭——过去的一生——彻底的摧毁,一定是无比的打击,光是想象都令人胆怯。坦尼斯离开他走到正在雕刻一块木头的佛林特前。
  “你也应该睡一觉的。”坦尼斯告诉矮人。“我会守夜的。”
  佛林特点点头。“我听到你的喊声,”他收起匕首,把木头放进袋子里。“梦中是在保卫奎苏嘛?”
  坦尼斯想着不禁皱起眉来。在寒风中颤抖着,他紧抱着斗蓬,戴上兜帽。“你知道我们在哪里吗?”他问佛林特。
  “平原人说我们在东贤路上,”矮人回答。他在冰冷的地面上伸着懒腰,把毯子拉到肩膀上。“一条古老的道路。大灾变之前就有了。”
  “我不认为我们运气好到这条路刚好通往沙克·沙罗斯吧?”
  “河风确实不这样想。”矮人半醒地回答。“他说以前只在上面走了一段路,但至少它可以让我们穿越山脉。”他大力地伸了个懒腰,翻过枕着的斗蓬。
  坦尼斯深深地吸气。夜晚看来十分的宁静。他们在慌乱逃离奎苏的过程中没有遇上任何的龙人或地精。就像雷斯林说的一样,龙人攻击这部落不是为了部署战争,而是单纯地为了寻找水晶杖。他们一击不中就已经全面撤退。森林之王所说的期限还没有到,坦尼斯推测。两天之内抵达沙克·沙罗斯,目前已经过了一天了。
  半精灵颤抖着走到河风处。“你知道我们要往那个方向走多久吗?”
  “是的,”河风点点头,揉着发红的眼睛。“我们朝东北走,朝着新海走。那里是传说中沙克·沙罗斯的所在地。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他皱起眉,摇摇头。
  “我们明天可以到达那里吗?”坦尼斯问道。
  “新海据说离奎苏有两天的距离。”野蛮人叹了口气。“如果沙克·沙罗斯真的存在,我们应该能在一天之内抵达。虽然听说从这里到新海的路沼泽遍布。非常难走。”
  他闭上眼睛,心不在焉地抚摸着金月的秀发。坦尼斯安静下来,希望平原人能够睡一觉。半精灵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下,看着夜空。他想天一亮便得问问看泰索何夫有没有这里的地图。
  坎德人确实有地图,但却没有多大帮助,因为这张地图又是大灾变之前的古物。地图上没有新海,因为它是在大地被撕裂之后,特皮德斯洋的海水灌入形成的。但是地图上仍然标示着沙克·沙罗斯,它离东贤路并不很远。如果路不是太难走,当天下午便可以抵达。
  大伙闷闷不乐地用了一顿早餐,毫无食欲地吞下这些食物。雷斯林在营火上煮着难闻的药汁,奇异的眼睛看着金月的水晶杖。
  “现在它变得价值连城。”他柔声说。“它变成一件以无辜者的鲜血换来的礼物了。”
  “值得吗?这值得用我族人的鲜血换取吗?”金月问,呆呆地看着手中不起眼的褐色手杖。她看起来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眼睛下方有了灰色的眼袋。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每个人都笨拙地瞧向它处。河风突然站起来,独自一个人走进林中。金月抬头看着他,接着把头埋在双手中哭泣起来。“他觉得都是他的错。”她摇着头。“我没能帮上忙,这不是他的错。”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坦尼斯慢慢地走向她。他把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揉捏着她肩上紧绷的肌肉。“我们无法理解。所以我们只能不停地前进,希望能够在沙克·沙罗斯找到答案。”
  她点点头擦干泪。深吸了口气,用泰索何夫递给她的手帕擦了擦鼻涕。
  “你说的没错。”她吞咽着口水说。“我父亲会因为我感到羞耻的。我一定记得——我是酋长的女儿。”
  “不,”河风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的森林中传出来。“你就是酋长。”
  金月吃了一惊,她奋力站起来,瞠目看着河风。“也许我是,”她说道,“但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全族都已经——”
  “我看到了足迹,”河风回答。“有些人还是逃了出来,他们也许躲进山里。他们会回来的,而你就是他们的领导者。”
  “我们的族人……还活着!”金月脸上闪着光芒。
  “活着的不多,也许此刻已经一个不剩。这得看龙人有没有跟他们杀进山里去。”河风耸耸肩。“但你仍然是唯一的领导者。”他的声音中开始带着忧伤——“我将是酋长的丈夫。”
  金月退缩了,仿佛被打了一巴掌。她眨眨眼睛,摇了摇头。“不,河风,”她柔声说,“我……我们以前讨论过——”
  “我们有吗?”他打断道。“我昨天晚上想着这件事。我已经离开那么多年,我一直都单纯地把你当作我的女人——我忘了……”他吞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我离开金月,回来却只看到酋长的女儿。”
  “我有什么选择?”金月气恼的哭出来。“我父亲身体不好,我得要统领整个部落,不然部落就会落入长老们的把持中。你知道当个酋长的女儿是什么滋味嘛?怀疑每一口食物到底有没有被下毒!每天努力开掘财源存入库房,好让战士有钱可领,不给长老任何把持的机会!不管任何时候我都得以一个酋长的女儿的身份出现,父亲只会在一旁流着口水嘟囔着。”她泣不成声。
  河风倾听着,脸上毫无表情。他看着天空,“我们该走了,”冷冷地说。“就要天明了。”
  大伙只在这条老旧的路上走了几里就发现自己陷入了沼泽之中。他们发现地面越来越松软,高大、牢密的针叶林开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扭曲变形的植物。一团迷雾遮去了阳光,空气变得恶臭难闻。雷斯林开始咳嗽,被迫用手帕遮住口鼻。他们始终走在破碎的石板路上,避免踏上旁边松软的沼泽地。
  佛林特一直走在坎德人的前面,突然他大叫了一声消失在在泥浆中。他们只能看到他的头。
  “救命呀!矮人掉下去啦!”泰斯喊道,其他人飞快地赶来帮忙。
  “它把我越拉越深!”佛林特在湿滑的泥浆中绝望地挣扎着。
  “抓稳,”雷斯林警告道。“你掉进死亡陷阱了,不要下去救他!”他警告正要前去的史东。“你们两个都会死的,拿根树枝来。”
  卡拉蒙抓住路旁的一棵小树,深吸一口气,涨红着脸开始用力。他们可以清楚地听见大汉将树连根拔起的声音。河风把树枝平伸过去,希望能碰到矮人。佛林特几乎连鼻子都浸没到了烂泥里,最后终于成功地抓住树枝。战士把整棵树连着矮人一起从烂泥中拉出。
  “坦尼斯!”坎德人抓住半精灵指着方向。一条蛇,像卡拉蒙的手臂般粗大,钻进刚刚佛林特被困的地方。
  “我们没有办法通过这里!”坦尼斯指着沼泽。“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没时间了。”雷斯林嘶哑道,沙漏般的瞳孔闪着光芒。
  “也没有别的路了。”平原人困扰地说。“我记不得什么时候,但我曾经到过这里。我知道通过沼泽的路,它通往——”他舔舔嘴唇。
  “通往一个被邪恶占据的都市?”坦尼斯严肃地说。
  “沙克·沙罗斯!”雷斯林嘶声道。
  “当然了,”坦尼斯柔声说。“这倒也说得通。除了你找到这柄水晶杖的地方之外,我们还能上哪里去找答案呢?”
  “我们必须立刻动身了!”雷斯林坚决地说。“今晚午夜我们一定要到那边。”
  平原人领着大家,他在黑色的水中踏着坚硬的地面前进,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去,越来越深入沼泽中。被他称作铁抓的树耸立在水中,根部暴露在外,扭曲地抓着地面。树枝上垂下来的气根沿着勉强可行的小路低垂着。浓雾开始聚拢,没有人能看见几尺之外的东西。他们被迫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每一步。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进那些深不可测的黑色臭水中。
  突然间,小径消失在沼泽中。
  “现在怎么办?”卡拉蒙不悦地问道。
  “靠这个,”河风说。一座藤蔓揉成的简陋绳索桥悬挂在树上。像道蛛网般地横跨在水面上。
  “这是谁建的?”坦尼斯问道。
  “我不知道,”河风说,“但是每逢无路可走的时候你就会看到这种桥。”
  “我告诉过你,沙克·沙罗斯不会一直空旷无人的。”雷斯林低声说。
  “是的,我想你们至少不该对诸神送给我们的礼物丢石头,”坦尼斯回答。“不管再怎么样糟糕,我们至少不需要游泳过去。”
  横跃藤蔓桥的旅程并不愉快。藤蔓上遍布着湿粘的青苔,走起路来必须要更加小心。整座桥一碰就摇晃个不停,每一个人经过的时候都是提心吊胆的。他们安全地抵达另一边,但走不了多久便又被迫走上另一座吊桥。四周始终布满黑色的死水,仿佛有着无数对饥渴的眼睛正在窥探他们。接着他们到了一个地方,没有坚硬的地面,也没有藤蔓桥。前面只有一望无际的污水。“这不是很深,”河风喃喃地说。“跟着我,除了我踏过的地方不要走上任何地方。”
  河风踏出一步,跟着另一步,用感觉来找路,其他的人跟在他后面,直愣愣地看着水面。水中有很多看不见的东西会从他们的脚旁滑过,让他们如惊弓之鸟。直到他们踏上坚硬的地面后,每个人的腿上都覆满一层让人作呕的粘液。但这段路看起来,也许是最难走的一段。因为丛林现在看起来没有之前的那么浓密,他们甚至可以从树梢看见微弱的阳光。
  越往北方走,地形就越来越平坦。到了正午时分,坦尼斯在一棵老橡树地下找到一个结实的土地,于是便要大家休息一下。伙伴们坐下来吃着中餐,为了庆幸脱离沼泽地带而满怀希望地交谈着。金月和河风除外,他们一声不吭。
  佛林特全身衣服湿透,不停地发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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