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醉红颜-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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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闹气，好几个时辰都未见一面。在酒家附近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后，我闷闷待在客房里，梳洗换衣后，看着小二把饭菜端进端出，勾不起一点食欲。
　　为什么会闹到这般地步？咬着筷子，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长叹一声，放弃胡乱猜想，抬头间窗外一片夜色，清冷的月光泻满栏杆。
　　繁杂的雕花借着微薄的光芒在地面上映出细碎的黑影，烛火不知何时被点燃，衬着宁静的夜色，欢快跳动。
　　华灯初上，新月如钩，云霓飘渺，星尘黯淡，我推门踱步，欲去院中散布，发泄一下心中郁积的不快。
　　猜不透攸然的心，他看似温和善良，然相处久了才发觉此人心思深沉，深谋远虑，不像其外表一般，纯然通透。
　　其实早该知晓，不是么？
　　能作为一国之太子，没有心机，没有谋略，如何担当起重任？
　　只是这样的攸然，还是我喜欢的么？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明知深陷其中，每靠近他一步，便离我所希求的远一分，可是我仍旧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深陷。
　　这般优秀的一个人，很难不喜欢上，一旦喜欢上则更难全身而退。
　　是了，我喜欢攸然，无论他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他。
　　不因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因他，只是他，如此而已！
　　想清楚了，却又更迷惑了，如果有一日，找到回去的方法，我能放得开手么？
　　长长叹气，最近似乎很喜欢叹气，喜欢借这种方式舒缓自己。
　　太复杂的事情，还是不要考虑太多比较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
　　绕出廊子，我走到庭院中，迎面一个身影，月下伫立。
　　“攸然！”我惊讶，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他没有转头，仰看月亮，淡淡“恩”了一声。
　　翩飞的衣袂，散落的发丝，他沐浴在银色的月光中，全身似笼罩着一层雪玉色光泽。
　　“对不起，今天不该……”其实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要先退一步。看在他是太子殿下，尊贵无比的份上，我便大肚一回！
　　“不该怎么？”他追问道。
　　“不该去青楼！”带着一点赌气的口吻，我回答道。
　　“还有呢？”
　　“还有？”我疑惑，“没了吧……”
　　“你呀，根本觉得自己没错，对不对？”口气终于缓下来，他转过身，眉眼的笑意代替了长久的冷清。
　　我点头，“本来就没错嘛！”
　　他欲板起脸，我扑哧一笑，接着又道，“攸然，你不觉得自己不适合扮凶相？”
　　明明一个很温和的人，即便凶起来，也依然给人如浴春风的舒适。
　　“是吗？”他也跟着我一道笑开，脸颊上小酒窝若隐若现，可爱至极。
　　心跳似漏了一拍，籍借这静好的月色，眼眸迷离。
　　左右看看，后退几小步，站在长廊边的台阶上，我招手道，“攸然，我要送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他问道。
　　“你过来就知道了。”
　　他依言乖乖上前，一脸好奇。
　　“再过来一点！”
　　等到相隔只余半步时，我笑道，“闭上眼。”
　　鱼汀个子不高，只得站在台阶上，踮起脚，细细看着眼前的男子。
　　攸然羽扇般的睫毛上下合起，微微颤抖，凝脂的面容泛着莹润的色泽，薄薄的红唇轻抿，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心，扑通扑通跳动着……
　　似乎这一生的漫长等待，都只为了此刻……
　　按耐着内心的紧张，我眯着眼，缓缓凑近那炙热的面庞，在他的唇上烙下一个痕迹。
　　一个独属于我的印迹……
　　攸然猛然睁开眼，他的瞳孔中倒映出我的羞涩。

　　第八十四章

　　“你……”他一脸震惊看着我。
　　“我怎么啦？”笑眯眯对着攸然，我反问道。
　　被我这么一问，他自无话可说，估计还没遇到过这么厚脸皮的女子罢！？半晌无奈道，“以后不可如此。”
　　以后？我努嘴，哪还会有机会让我吃豆腐哪！
　　不过今日也太大胆了一点，还是这月色蛊惑人心，换做往时，便是借我十个胆也不敢啊！
　　我俯身坐下，拍着身旁的台阶，示意攸然坐在我身边。
　　良久，身旁毫无动静，白影亦远亦近，耳旁空余凉风。
　　莫非他在生那一吻的气？
　　我忐忑起来，古代女子似乎都很重视贞洁，即便有婚约在身，也把男女之事看成禁忌，今天的举动实在是失算。
　　也许攸然会认为我那类是不检点，行为轻浮的女子吧！？
　　失策啊失策，长久建立的关系就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于一旦，正应了那句“小不忍则乱大谋”……
　　双手撑着脑袋，我开始胡思乱想了……
　　“今日的事，你不怕么？”突然耳边传来攸然平静的声音。
　　我侧头，不知什么时候他坐在身旁的石阶上，白色的长衣铺洒一地。
　　“怕什么？”脑筋一时没有转过来，脱口问道，片刻后意识猛地回炉，不等攸然再开口答道，“怕？当然怕，你没看到我背后衣衫都被汗水浸湿了么？”
　　“诗诗，不要再让我担心了！”攸然看上去心事重重，叹息道。
　　原来他已不生气啦，我放下心来，却又不知为何，一股淡淡的失落弥漫心头。
　　那一吻，其实没什么吧！？
　　虽只是蜻蜓点水而已，却是我两世的初吻。
　　“是我担心你好不好？一声不吭去青楼……”略整心态，我闷声回答。
　　此言一出，没了言语，忽而攸然爽朗笑道，“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没有女子不会在意！我心底依旧抱怨，但气氛轻松了许多，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欣喜，我嘟囔道，“你呢？你担心我什么？如果不是我在，还不知你们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他伸手抚弄着我的发梢，“也是，幸好你在。不过，若再让我看到你女扮男装跟人拉拉扯扯……”
　　“停！”我惊呼，回忆他先前的气恼，顿时了悟，“攸然，你在妒忌，对不对？”
　　“妒忌？”他茫然地看着我。
　　我窃笑，莫不是真的出于妒忌，他才生我的气不理我……
　　“被女子拉拉又不会怎样！”我忍着笑故意刁难道。
　　“我不喜欢。”他垂眼，毫不隐瞒地答道。
　　“好啦好啦，我一回来就沐浴过，连衣裳都换了，你还在意什么？”我细语安慰道，这时候的攸然完全像个大孩子，在我面前撒娇。
　　他抬眼，眸中闪烁着点点星光，“以后不准。”
　　“恩，我知道了。”心中甜蜜蜜的，这，便是恋爱的感觉么？
　　身子半倚靠着攸然，丝丝暖意从他的身上传来，伴随着阵阵熏香，我沉溺在其中，看着弯弯的新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凝固。
　　“不过，以你那么笨拙的方式逃脱，还真不可思议！”他插了一句，打断了我所有的喜悦。
　　笨拙？我不满，“哪笨拙了？”
　　“女子的阴柔气息，不同于男子，那些习武之人应当立马看出。”他静静分析道。
　　眼眸一转，那又如何？同性之间的恋情，不只是现代就有，龙阳、断袖这些词语可是源自古时。
　　“也许他们知道是女子！”
　　攸然很快明了我的意思，蹙眉凝神，犹豫开口，“难怪那些人关门声仓促，似乎很是厌恶。言秋曾提过这个凤蝶山庄，据江湖上传闻，凤蝶山庄盛行男风。”
　　盛行男风？
　　我忍不住大笑出来，这算不算歪打正着？

　　第八十五章

　　攸然不赞成地摇摇头，一脸好笑兼无奈。
　　“你不害怕么？”他问道。
　　害怕？我奇怪看着他，“有什么好怕的？”
　　“我以为大凡女子都无法接受男风。”他扫了我一眼，说道。
　　那是你以为啊，我暗笑。千年之后，观念开放，男风岂止是盛行，我虽不是同人女，但长年累月的耳濡目染，对耽美已经具备初级知识，真要说出来估计被吓着的人是他吧！？
　　“男风有何可怕之处？若是真心相爱，便是性别也无法阻止。”本着真爱至上的原则，我悠悠说道。
　　攸然淡笑，转而言道，“陈宫主曾是凤蝶山庄之人，他若听到你的话，不知会作何想。”
　　陈宫主，我默念这个名字，陈子宁也是凤蝶山庄之人？
　　“你今日找陈子宁有何事？凤蝶山庄为何要抓他？”被攸然提及这些事，我自不肯放掉机会，追问道。
　　攸然没有回答，安静地坐着，任绸缎似的发丝泻下，四处漫溢，顺着肩膀手臂，与我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烦躁的心绪随着发丝的柔顺平和下来，忽然想起古人的“结发”之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我与攸然，会不会成为结发夫妻？
　　会不会像电视剧中、小说中那样，得一人心，碧落黄泉，白首不离？
　　双手拍打着面庞，自己真是疯了，竟会想这些事情，我本不属于这个地方，终有一日要回去的，什么碧落黄泉，言情小说果然不能看太多！
　　看多了，人都会跟着做起不现实的梦来。
　　“汀儿很想知道？”很久之后，久得我都要忘记时，攸然终于开口。
　　“非常想，”点点头，错过了这次，便不会再有第二次。我将在脑海里思考了许久的话说出来，“攸然，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不让我涉入那些是是非非之中。可是，仅是你想便能办到么？之前你保护我不被安王的捉去，但我还是卷入其中，所以，让我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就算无法帮助，至少不会拖你的后腿。”
　　攸然沉思片刻，叹道，“也好，告诉你，你也好放下心不去乱猜。这次出游，并不是为体察民情，游览江山，只为一件事。”
　　“什么事？”攸然终肯告知我，心中激动，生怕漏掉一点点，急急问道。
　　“武林盟主。”
　　“这里也有武林盟主？”我被口水呛到了，莫非我穿越到金庸爷爷小说里？
　　他挑眉，“自然，只不过盟主之位已经空缺二十余年，这次出行便是冲着这盟主之位而来。”
　　“你要做武林盟主？”我问道，好小子，既做这江山的皇帝，又做这江湖的盟主，到那时任凭安王如何起兵也奈何不了他。
　　“不是我做，”攸然摇头，“是言秋。”
　　宫主大人做武林盟主？！我诧异地看着攸然，他一脸肃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也对，宫主大人是江湖上的人，云起宫的宫主，比攸然更合适这个位置。
　　“她为什么不来，要我们来？”
　　“云起宫在东南西北有四宫，北方云摇宫，南方云舞宫，西方云迟宫，东方云行宫。这四宫自上一代盟主逝去便分崩离析，言秋继任云舞宫后，收回了云迟宫和云行宫，如今只剩下北方的云摇宫了。”
　　我恍然大悟，当初遇到她时，她说从南方来，北上有事，指的便是收回云摇宫罢！？
　　“那她夺回云摇宫后就可做武林盟主？”
　　“原本是这样的，”攸然说道，“只是这二十年，江湖变化莫测，如今的风临宫势力足以与云起宫匹敌，言秋收回云迟宫，会速速与我们会和，那时便是他与陈宫主一较高低之时。”
　　大概明白了八九分，我点头问道，“是不是谁赢了谁就能做盟主？”
　　黑亮的眸子正对着我，攸然的面庞上扬起一丝浅笑，极具蛊惑性。顿时我心如鹿撞，咬着嘴唇撇开目光。
　　怕再看他又会克制不住自己……
　　定力还是不够啊！
　　也不能完全怪我嘛，面对美好的事物，任谁都会有冲动！
　　“也是也不是，”攸然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继而又解释道，“控制住云起风临，江湖大半掌握在手，剩下的则要慢慢吞噬。”
　　我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没有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唉，早知道要来穿越，就把金庸古龙的武侠读个透，也好混个女侠的名声。
　　“清凉山庄和凤蝶山庄又是什么？”我继续不耻上问。
　　“江湖一些门派罢了，力量不及风临宫大，但也不能小觑。”他答道。
　　“你对江湖还蛮了解的嘛！”我笑道，原以为他只是个养在深宫的太子，衣食无忧，整日批批奏折，上上早朝。
　　“言秋一直把这些情况飞书于我。”
　　听着攸然每一话都离不开“言秋”二字，心中泛起酸涩，宫主大人于攸然而言，很重要吧！？
　　若是离了她，攸然便不可能掌控江湖，他的皇位便也难以坐稳。他，与她之间的羁绊，或许根本容不下第三人。
　　既知如此，为何还扒在攸然身边，不肯放手呢？
　　难道只因为鱼汀是他未来的太子妃，是他将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还是我贪图他的温暖，他的柔情，他的关怀，迟迟不愿放手？
　　“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罢！”攸然拍了拍我肩头，说道。
　　乖乖的点点头，我站起身子，月挂树梢，微弱的星光时隐时现，似调皮的孩子，眨着眼，嘲笑这个世间。
　　一直不敢问他，攸然，你喜不喜欢我……
　　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宫主大人会来与我们会和，到那时，差不多是摊牌的时候罢！？
　　若攸然喜欢的人是她，我便放手，从此不再纠缠，不再继续……

　　第八十六章

　　青楼一别，虽不认为自此与陈子宁同学老死不相往来，但也没想到第二日又碰面了，随后第三日也碰到了，第四日、第五日……一直到第Ｎ日，频繁的相遇让人无法相信会是偶然，根本就是他算好了时间。
　　碰面也就算了，反正他请客吃饭，不花我的钱。但他那身黑衣甚是拉风，金银双色丝线绣成彩凤的模样，配上血红的图腾。因而每每看到一团黑色上缀有金银红三色的不明物体朝自己走来时，就有拔腿逃亡的条件反射。
　　“诗诗～”
　　在他的呼唤中，我有一种强烈呕吐的冲动，在第三次见面时我义正言辞对他说不要叫我“汀儿”，他立马答应，结果一个转身，改口叫“诗诗”了，当时真有种吐血的欲望。
　　“叫我汀儿吧！”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要不，叫我林姑娘也成！”
　　“不要，那多见外啊！”他赖着不肯改口，我不禁怀疑，这个人脸皮的厚度，和宫主大人有的一拼。
　　身后夏雪依旧是一幅契而不舍的神色，比之过去却又好了许多，至少陈子宁没有厌恶或者嫌弃。
　　有时候，我觉得陈子宁其实并不讨厌夏雪，当然，也称不上喜欢，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
　　“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趁着夏雪不在身边时，我低语问道。
　　“诗诗很在意？”他嬉笑道。
　　我耸耸肩，不过不想让你耽误别人的青春罢了。看到攸然带着易岚和谢可朝这边走来时，我起身欲迎。
　　“我，不配拥有喜欢的人……”离去的刹那，听到他的低吟，丝丝感伤与惆怅渗入心髓，我一怔，回头正对上他眸中的戏谑，“上当了吧！？”他大笑，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猖狂不羁，但那一闪即逝的伤痛，我却看得清清楚楚。
　　我不信，那句话是他欺骗之语，越是表现得没心没肺，其中的痛楚便越是深入骨髓，滴滴纠缠，无法剥离。
　　然而我没有资格，没有权利去过问，只能陪着淡淡微笑，然后转身，悄然离开。
　　攸然一桌离这边不远，我坐在攸然身边，另一边是谢可，他闷闷喝粥。
　　“起来的很早。”攸然笑道。
　　我抿嘴，“是啊，酒家里的饭菜就是比客栈的好，还有小曲可听。”
　　“你每天跟那个陈宫主混在一起做什么啊！”谢可放下筷子，问道。
　　“没什么，喝喝茶，听听曲，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