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活-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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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家，姨奶奶把苏生一身的衣服全部*，一边给他洗澡，一边说他。不能再这么玩了，冇天管冇地收，到时收心都收不拢。明天，明天你就跟小瑛娴的妈妈一起去学戏。

　　苏生大声抗议，不行，我不演戏。

　　姨奶奶故作严肃的问他，那你长大了准备干什么？

　　苏生头一歪，想了想，就说，我和小瑛娴说好了，我们一起当售货员，卖糖果。她当奶奶，我当爷爷。

　　姨奶奶笑了，笑得很厉害，笑完后，不由分说，就带他去见陈子怡。陈子怡把苏生的脸仰起来看了看，又要他吊嗓子。他不知什么是吊嗓子，她就吊给他听。他吊了后，她就对姨奶奶笑着说，梁师父，你这孙子天庭饱满，轮廓清秀，嗓子也行，是个唱戏的料。

　　听到自己是个唱戏的料，苏生瞧着正看着自己的小瑛娴作苦脸。

　　陈子怡又拿手拍拍他的脸，说，苏生、书生，这名字取得也好，就直接当艺名用算了。

　　苏生在姨奶奶和陈姨的摆弄下，和小瑛娴每天翻筋斗、练嗓子。师傅告诉他，翻筋斗的门路可多了，有扑﹑　跌﹑　翻﹑　滚﹑腾﹑跃，一个人在毯子上折腾来折腾去，不搞得腰酸背疼是不行的。难怪小瑛娴不肯学戏，原来学戏是折腾人的。最好玩的是练把子，师傅叫他专门练剑，说他要有文相，不能太猛了。一把剑在舞台上“嗖、嗖、嗖”的，师傅可以舞出一道光来，可他不行，他不是砍了自己的手，就是打到自己的脑袋。套路太多，他那小小的脑袋，根本没办法记。还有就是扇子功，拿一把扇子，这样扇，那样扇，又不能真扇，还要装出斯文的样子来。什么髯口功，说白了还不就是吹胡子瞪眼。甩头发，就是把头上的假头发甩来甩去。说到水袖功，还算有点意思。把袖口上缝的一段白绸舞得时而成一团一团棉花砣砣，时而又成大塘里的水波和那地上翻滚的莆团，只要你手有劲，怎么舞都行。

　　学戏学累了，苏生和小瑛娴也会偷着跑到戏院外面玩。戏院子被一个大围墙围在里面，两人在一个墙角发现了一个秘密，一棵桑树长在墙角，眼看就要跃过墙头，逃到外面去了。

　　瞧到桑树上绿油油的叶子，小瑛娴跟苏生说，我们养蚕吧。听说蚕可以吐丝，丝可以织好漂亮的衣服。到时，我给你做一件衣服穿，比戏里的张君瑞还要好看。

　　苏生当然乐意，找到姨奶奶，软硬兼施，终于弄来了几个蚕宝宝，装在盒子里。练把子练累了，就跑到桑树下。苏生爬到桑树上，摘了桑叶，小瑛娴就把桑叶放到盒子里。两个人扑在地上，瞧着蚕宝宝吃桑叶。

　　小瑛娴说，快吃快吃，快点长大。

　　苏生说，长大了就要吐丝，吐彩色的丝，张君瑞穿的衣服是彩色的。

　　小瑛娴白了苏生一眼，说他，不对，蚕宝宝吐的丝都是白色的，你要想穿彩色的衣服，要用画图画的染料涂在上面才行。

　　听她这么说，苏生很是佩服，因为他知道，小瑛娴什么都懂，她说的话一定有道理。为了感谢小瑛娴给他织彩色的丝绸衣服，桑树结果子了，他爬到树上，采了一大把的桑椹给她吃。

　　就在蚕宝宝要吐丝的时候，父亲来了。也不知他和姨奶奶说了什么，姨奶奶很不高兴，喊着，你带走，你带走，我不管了。

第三章：人生苦难的开始
苏乐台把苏生往单车上一放，小瑛娴追过来，他反过头看她，只见她嘴巴在喊，却一句也没听到。父亲一阵风一样，把他带到了西湖亭一个像盒子一样屋里，骂了他一句，唱嘛子鬼打死个戏，读书才是正事，从今天开始，你给老子好好收心，听到没有。

　　苏生不知道读书和唱戏有什么不同，只是突然感到自己要遭罪了。哪知道这遭罪的感觉，后来就时时的拽着他，直到他……

　　第一天上学，苏生就出了个大洋相。老师指着印有窗子的彩色图片告诉他们，这是窗子，也可以读作窗户。

　　苏生呼地站起，说，老师，你读错了。老师一愣，全班同学也看着他。他则说，我爷爷说过，是叫箭眼。

　　班上同学哄堂大笑，老师也笑了，笑完后，挥手止住大家的笑声，对苏生说，你是对的，但是，那是耒阳的土话，知道吗？什么叫土话？苏生摇头，一张脸憋得通红。老师走到他身边，又说，土话又叫方言。方言往往更生动，更具体。就跟你说的箭眼一样，在古代的时候，我们人都是住在洞里的。那时，没有望远镜，人们为了看到外面的情形，防备敌人来偷袭，就在洞口留下一个小口子，就叫做眼。这个眼可以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形，一碰到有情况时，就往外面射箭。后来，我们人类长大了，会做木头房子了。山洞里的那个射箭用的小眼，就成了我们现在的窗子。

　　苏生点头，突然，他又摇头，说，那我们耒阳人为什么还要叫箭眼？

　　老师略微一想，又笑了，说，这个，就要留待你去研究了。好好读书吧，将来好去研究，耒阳人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把窗子叫成箭眼。

　　苏生很高兴地坐下，心里又想到，难怪奶奶家外面还要有一个枪屋，肯定是因为从箭眼里发现了敌人，就赶紧出来，和敌人进行战斗，坚决不让敌人进到自己家里去，枪屋，就是用来战斗的屋。

　　苏生就把在坳上湾里和满成仔、立华仔他们玩过的游戏带到家里，和大妹苏月，小弟苏小，小妹苏星一起。白天，他们把一个人的眼睛蒙住，原地转十个圈，突然散开。家里很小，但躲的地方很多，钻到床底下，就够找一阵子的了。捉的人，不是把碗打到地上，就是把椅子撞到。到了晚上，一个个到床上，把头顶支在床上，脚往上面挺直，看谁坚持的时间久。

　　不知道是哪一天，隔壁搬来杨医生一家。杨医生也有两个孩子，一个叫杨好，一个叫杨芳。他们两个也加进他们的战团，六个孩子，像是六个混世魔王。苏生把竹筒锯成一截，在竹节的地方用烧红的铁棍烧个小孔。再把筷子的一头绑上布，往竹筒里装上水，把绑了布的筷子往竹筒里一推。一束水从孔里面射出来，六个人分成两边，每个人拿着个竹筒水枪，你射我，我射你，追过大半个走廊。

　　有一天，苏乐台回家来，远远看到苏生追着苏小在跑。苏小惊恐地叫喊，苏生也喊，投降，快投降，不投降就开枪了。苏小坚持回道，不投降，打死我也不投降。苏乐台跑起来，一把夺掉苏生的竹筒水枪。苏生看他，他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苏生还看着他，他一声吼道，你好死呀，连个老弟都欺负。

　　苏生彻底懵了，苏小也傻在一边。苏月和苏星早溜进屋里。只有杨好和杨芳，两人朝苏生直吐舌头。

　　因为这件事，苏乐台不再把苏小留在屋里，每次出车都把他带上。苏小每到晚上回家，就跟一个得胜的将军一样。一些搭顺路车的叔叔阿姨总要给他买好吃的，苏生、苏月、苏星跟在他后面，小声的说好话。

　　苏生说，小小，把你的糖给我吃一点，到时有谁欺负你，我一定帮你打他。

　　苏月说，小小，你不记得我背你了，你一出去，走不动了，就要我背你。

　　苏星不会说，她比苏小还小，只有三岁多一点点。到这个时候，苏小总会万般不情愿的从袋子里拿出一粒糖来，剥掉糖衣，三个人，一个咬一小口，最后留一份大的苏小自己丢进口里。

　　有一次，苏小只有一个芒果。苏生、苏月、苏星都不知道是什么，问他要吃，他有些不肯，转身跑到走廊上。过了一会，他又举个芒果喊着，哥哥，杨好要打我。

　　苏生过去，杨好一瞧到苏生，转身逃开了。苏小好高兴，把芒果给他。苏生把芒果放到砧板上，拿了菜刀一刀下去，一摊肉泥全泻到了砧板上。苏小“哇”地一声大哭，在里面屋子的苏乐台跑出来，瞧到这情形，拿了一把竹尾须照着苏生兜头兜脑打去。苏生四处乱跳，苏乐台一把揪住他脖子上的衣领，摁到地上。苏生手脚并用，往地上爬，苏乐台上前两脚一夹，就把他给夹住了。

　　打完后，苏乐台朝苏生骂道，没看到你咯样生硬的人，小小呷甲芒果你都要弄呱。看你以后再弄，再弄我非打死你不可。

　　从这以后，苏乐台每次一经过苏生身边，苏生就感到一阵冷。他便奇怪，难道说父亲和杨芳家里的那台冰箱一样，里面塞满了冰棒？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父亲可以给他冰棒吃。但父亲没有，他只看到父亲给过苏小三分钱的银毫子。

　　苏小要苏生教他下围棋，苏生就教他，教了没多久，他就再也下不赢苏小。苏生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对苏小好，对他不好，原来父亲早就知道，苏小比他聪明。明白这个理后，他真恨不得自己能成为爷爷故事里的神仙，只要挥挥拂尘，念几声咒语，就能改变一切。枯掉的叶子重新变绿，小河的水全都结上冰，火暴的太阳吹出春天一样的风。最好，是让他回到小时候，回到坳上湾里，和爷爷奶奶，还有幺姑姑他们到一起，什么聪明不聪明，全都滚到十里坡外去。

　　就像这世上不可能有神仙一样，苏生没有办法再回到过去。一个看八字的跟苏乐台说过，你这一生会有两个儿子，一个儿子会很有出息，到千里之外干大事。一个儿子没得出息，日子会很难过，还会让你操不完的心。苏小才稍成人形，便有说不出的乖巧聪明，事事让苏乐台欢喜得紧。这样，苏生自然就是那个死没出息，要让他有操不完心的……　不管怎么说，像苏乐台这样的人，一个想法一旦产生，就根深蒂固，怎么也破除不了。也自打有了这么个想法，每次一看到苏生和苏小在一起，他就着急，呵斥苏小，你不要跟咯甲东西耍，要读书，莫把时间浪费了。那是甲（个）讨米的东西，你长大了要想讨米，你就跟他耍。接着又怒骂苏生，老子靠天还有一个，你自己要讨米都算了，不要害我小小。。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四章：生命的另类状态
一个屋檐下，苏小那么被父亲宠着，比苏生只小一岁的苏月，甚至小很多的苏星也会看眼色。这样，三个人跟约好了似的，都不和苏生玩了。这其中的变化是不着痕迹的，苏生自己也变了一个人，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身子不动，眼睛不动，只有脑子在动。眼睛看到什么东西，脑子就想什么东西。

　　苏生的眼睛看的最多的东西就是书，一个小舅，一个同学的哥哥，两个人收藏了大把大把的小人书。爷爷奶奶讲过的故事，戏院子里演过的戏文，书里面全有。他兴奋莫名，只是一碰到书里面有女主人公，他就会想起小瑛娴。小瑛娴，小瑛娴，你现在好吗？他已经如此不堪，用母亲的话来说，独打鬼独扒船，一甲个人国，更加没办法不想她。她那弹指落花、玉树临风般的情形，让他感到自己在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念头。

　　杨芳正在窗子下面写作业，看到苏生走过去，就追了出去。苏生下阶梯到了厕所，她就站在台阶上等。苏生一出厕所，看到黑咕隆咚中穿着白裙子的杨芳，不由一愣。两人在草地上坐上，她要他说故事给她听，他仰头看天，指着其中一颗星，问她知不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她摇头，他就给她说了。

　　牛郎和织女好可怜耶！听完故事，杨芳一声感叹。见她洁白的脸上一脸哀伤的样子，他才要笑她，她突然问他，你说，我们俩个会不会像牛郎织女一样？

　　苏生做梦也没想到杨芳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时，苏乐台从天桥那边过来。他人还没站起，就感觉到了父亲在扭了眼睛看他，他寒毛倒竖，生怕父亲会冲过来。杨芳也看到苏乐台了，张开嘴巴半天都合不拢。

　　苏乐台终于过去。杨芳心有余悸，说，你爸爸就是那可恶的王母娘娘。

　　苏生说了句，我们回去吧，就赶紧往家里去。

　　推开家门，苏乐台正要洗脸，瞧到他，声冷语重的骂了一句，冇看到咯样死血的，人家一甲小妹子，也跟了人家谈情说爱。

　　苏生头都大了，又不敢辩解，坐到书桌边，一直熬到睡觉。

　　每天上学，杨好和杨芳都要过来喊苏生。三个人，三个年级，苏生最大，杨芳最小，杨好在中间。背着书包，跑完一段长长的阶梯，就到了六处子校。

　　六处子校在西湖亭的山头上，山头给削平了，并肩摆着三个篮球场，一栋三层的教学大楼。一到下课的时候，苏生就往学校后面的山上跑。一边的山坡上种满了桔子树，一边的山坡上稀稀疏疏长着会冒松脂油的松树。他四仰八叉地躺倒，蓝天白云就在跟前，伸伸手，它们就会跑到他怀里来。风唆唆的，咝咝的，像蚊子叫一样，从脸上，手上，胸膛上溜过去。他觉得自己是个飞行员，开着飞机在天上飞。又觉得自己成了将军，正指挥千军万马和敌人拚杀。有时，竟糊哩糊涂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和李白一起谈诗吟对。哇！这真的是太美了。能一辈子这么躺着，这么看着，这么想着，和天上的鸟儿说话，和飘过的白云做朋友，那就太好了。难怪人死了，要埋在山上，原来这真是一件很美的事。

　　苏生还发现了一件最美的事，那就是把学校后面山下地里的黄豆连根拔起，挖个坑埋进去，往上面生一堆火。他则坐到一边看着火苗，直到火苗熄灭了，他又拿棍子把火灰拨开，挖出埋在土里的黄豆。黄豆焦黄焦黄，冒出香喷喷的气味来。煨黄豆是最好吃的，他吃不完，带回家给苏月、苏小、苏星三个人吃。人往往是好心办坏事，偏偏他这个好心给他带来了大灾祸。苏小少吃了几粒黄豆，争着还要吃。苏生没有了，苏小就威胁他，要告诉父亲。果然，父亲晚上回来，把他摁在地上足足抽了半个小时。

　　苏生再不以为父亲的肚子里塞的是冰块了，冰块最多是让人感到冷，可父亲不只是让他感到冷，还让他感到无时无刻不在的疼。看来父亲的肚子里塞的是一把一把的竹尾须，每次打他，就能抽出一大把来。打光了，又有。苏乐台总骂苏生死犟，抽都抽不变，打都打不死。这话对也不对，苏生确实打不死，但因为煨黄豆吃的事被抽了后，就再也不敢了。

　　苏生也有死犟的时候，那是在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班上来了一个姓左的插班生，看到苏生衣服打了补丁，鼻子里总是掉着一串鼻涕，鼻涕一流出来就拿袖子擦，他就喊苏生乡巴佬，流鼻涕，不用手巾擦，只用袖子擦。苏生一恼，追了他打。姓左的同学不怕打，一看到苏生擦鼻涕，照样喊。苏生听到了，一定要打他。姓左的同学一路哭回家，他妈就拦住下班回家的苏乐台，牵着被苏生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儿子给苏乐台看。回到家，苏乐台也不管苏生是在吃饭，还是在写作业，拿了竹尾须劈头盖脑，一顿猛抽，只抽得苏生哭都哭不出了，他才大口大口喘气，把苏生往地上一掷，再含口盐水一喷。

　　日复一日，苏生挺住了打，姓左的同学挺不住，转学。

第五章：爱在心灵之内
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苏生就注意到一个女生，叫王素素，和小瑛娴一样漂亮。不过，她和小瑛娴还不同，小瑛娴比较文弱一些，她显得很壮实。那时，他还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也因为她太漂亮，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有很多男生围着她转。像苏生那样暗暗注意她的男生，苏生自己知道就有好几个。所以，他总是感叹，女生长得漂亮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