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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新酿,红泥正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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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云睁开眼,似乎用了些时间才确认眼前的状况,声音沙哑了许多:“我过会儿就喝,你回去吧……”
高临宜叹了口气,推开门出去,还不忘叮嘱:“那你一定要喝药啊……”
华羽衡看着在高临宜出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又陷入昏睡的人,不由无奈。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懂照顾自己……
“容温云,”清越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温柔:“温云,把药喝了再睡好么?”
什么人……是谁这样对他好……
容温云昏沉的意识里只知道有人半拥着他坐了起来,对他温柔轻哄。
“梅大姑……”
喃喃的呼唤还没成型便又收了回去,不对,梅大姑已经过世了,都怪他没有早些请医术好些的大夫来……
可是,还有谁会这样待他……
脑海里模糊地扶起那张秀丽却冷清的脸,对着他的时候,却会笑得很温柔,每每不着痕迹的帮他解围,从未有过鄙薄和轻忽……
可是……可是她那样气质高华,而他却是深陷污泥,一个抛头露面男子……他怎么够得着她……
“呜……羽衡……”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容温云止不住地在她怀里挣扎,动作之大几乎连华羽衡都压不住,只好紧紧搂住他,一手按住了他的背轻轻揉着。
“羽衡……?”
是她么……
疑惑中带着的期待,小心翼翼的低喃刺痛了她的心,华羽衡拥着他低声哄着:“是我……把药喝了,来……”
虽然意识并不清醒,容温云却渐渐停止了挣扎,顺从地靠在她身上,微微睁开的眼中些许茫然,却在看到熟悉的脸时止不住动容,几乎是急切地想要起身:“羽衡……”
华羽衡手上加了些力度,忍不住在他眉眼间轻轻一吻,一触即分的轻吻,让病中的人不由迷醉,目中还是迷离,却任他喂下苦涩的药汁。
见一碗药见了底,华羽衡稍稍安下心来,将怀里的人塞回被中,掖好了被角。
“不……不要走……”
消失的温暖触感带来了止不住的心慌,不要走……为什么要走,病中的男人想到那日清醒,华羽衡却已经离开,高临宜反复说她会回来,他却只是沉默以对。
我知道,我知道你我是云泥之别,也不曾想过要留在你身边,可是,难道在梦里都不能触到你吗……我已经很累了啊……
“求、求你……”
低若蚊蚋的声音没有逃过华羽衡的耳,清晰地捕捉到他急速变换的情绪,华羽衡忍不住将他连着被子拥进怀里,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对男子脆弱的姿态有这般的心情,深深的心疼,几乎在能在一瞬间将她淹没。
“温云不哭,我在这儿……”
令人沉醉的声音包裹着情绪混乱的人,最后一丝勉强保持的坚强都被打散,隐忍的哽咽变成了抽泣,细碎的声音里夹杂着含混不清的言语:“不要走……难过……我好难过……”
足够了,即使是破碎不堪的言语,也足以让她的心揪紧,这个男人,不能软弱,更没有时间羞涩,不得不坚强,把所有的情绪压下,撑起全部的负担……
伤到了极致,也不知该怎么诉苦,竟然只有一句“难过”,可是这“难过”中,有多少说不出的委屈痛楚?
华羽衡不断抚着他的脸,低声絮语:“温云乖,不哭了……我知道你很辛苦……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怀里的人一震,腾着雾气的眼睛复又合上,零星的泪珠汇成了不间断的泪流,仿佛所有的苦都能够随着这眼泪涌出来。
“嗯……我、我很……辛苦……好累……”
“嘘……我知道……”华羽衡将他抱紧,一点点抹去他脸上的泪痕,让他靠进怀里:“羽衡会陪你……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抽咽着的人将头埋在她身前,不知是挣扎地累了,还是听了这话安下了心,蜷缩在她怀里不再乱动,只余偶尔的轻声呜咽。
华羽衡却没有放下他,她早已理清了自己的心情,就是喜欢上了,喜欢了他的责任感和担当,喜欢了他的自尊和自爱,喜欢了他无忧的笑,喜欢了他压抑的泪。
厌恶着这个世界男子的扭捏作态,却为又哭又笑的他柔和了性子,动了淡漠的心。她不是逃避自己心意的人,既然喜欢了,就放手去拥抱,何况,这个人能在病中唤着她的名字,心里终究是有她的吧……依赖也好,求助也好……她都不在意了……
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低头吻了吻怀里的男人退了热度的额,华羽衡小心翼翼地放下已经气息平稳的人:“好好休息……”
虽然母亲和父君要她耐心等待,但她不愿再见到这个男人伤心自苦,即使是先斩后奏也在所不惜了。
华羽衡在床榻边坐下了,专注地看着陷入沉睡的男人,许久才换了个姿势,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华风已经到了她跟前,低头听了她的嘱咐一躬身离开。
因此当容府诸人一边小声议论着一边靠近容温云房间时,一身夜行衣的女子只是好整以暇地为床上安睡的人掖了掖被角,略带嘲讽地偏了偏头。
“不能进去,表哥病了,现在还在休息……”
“到底谁是你表哥?”容砚扬的声音里有着气怒,似乎已经挥手打开了高临宜拦在面前的手臂:“过年正是要紧的时候,哪家的举子不在外面活动,好在春闱开科前博个好名声,我怎么可以不去?”
“那是你自己的事,为什么要表哥给你钱?”高临宜还在反驳,挡到了房间门口:“再说现在表哥病着,你就不能等他好起来再……”
容砚扬懒得搭理,干脆伸手要推开他,一旁传来了安赫略微偏低的声音:“临宜,你这孩子,怎么总是偏帮外人?我们也是为了容家好……”
“可是表哥他……啊,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门口的三人都是一惊,还是高临宜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探头向里面张望。
华羽衡轻轻阖上门,自己站到了屋外,对高临宜解释了一句:“不用看了,他喝了药睡下不久,已经退了热。”
高临宜刚刚点头,容砚扬已出声呵斥:“你是何人?怎会在此地?”
华羽衡冷冷瞥了她一眼,她根本不想对容砚扬的所作所为有所评价,原本也就打算好了让容温云脱离这些没有什么温情的家人。只是想到那个缠绵病榻的男人,一身伤痛倒有大半是因着这个女子的无用和自私而起,心下终究是难耐。
“我总以为我这般惫懒的女人已经是不多见了,如今看来到底是山外有山,”她的声音不高,却没有一人敢打断:“让自己的哥哥在外操持生计,竟还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过安逸日子。”
“你、你是什么人?我容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来插手了?”
“我自然不愿插手你家的事,只不过往后也请你不要再来干涉温云的事。”淡漠的眸中满是讥诮,华羽衡只对高临宜弯了弯腰:“多谢你照顾他。”
第 12 章 求亲
第十二章
“我自然不愿插手你家的事,只不过往后也请你不要再来干涉温云的事。”淡漠的眸中满是讥诮,华羽衡只对高临宜弯了弯腰:“多谢你照顾他。”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容砚扬一愣,才想起来反驳:“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在我容家指手画脚?”
“我要娶他。”
“什么?”
高临宜和容砚扬几乎是同时发出这一声惊呼,她在说什么?她要娶容温云?
相对于容砚扬的错愕,高临宜则更多了一份惊喜,反应过来之后连忙确定她的心意:“你、你是说明媒正娶……?”
“自然是三媒六聘,堂堂正正。”华羽衡看了他一眼,没有计较他质疑的语气,正色道:“家母家父不日就会上门提亲,到时还请安老爷成全。”
“羽……衡……”
粗哑低弱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争锋相对,华羽衡原本立在门口挡住了众人,听到身后的声音忙转回身来,果然见到方才还沉沉睡着的男人披了衣服,扶着墙立在门口,苍白的面上全无血色。
华羽衡动作迅速地扶住了容温云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时也顾不上门口的容家人,只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你身体还没好,怎么就起来了?”
“父君、扬妹……”
华羽衡一手按在他肩上,并不用力,却恰到好处地挡下了他要起身的动作,顺手将桌上叠着的披风搭在他身上:“别逞强,若是再病倒了,就没这么容易好起来了。”
容温云面上一红,昨夜烧得七荤八素,虽然对发生的事情全然迷迷糊糊,却也依稀记得是华羽衡在身边哄着他喝了药,而方才、方才她竟说要娶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表哥,这位……呃……”
“华羽衡。”
高临宜原本有些尴尬,也就在华羽衡的补充后接了下去:“哦,这位华小姐已经向姑父提了亲。”
“可是……”
容温云的“可是”被打断在华羽衡接下来的动作里,她毫不避嫌地为坐在椅中的男人系上了披风,才俯下身来,正对上男人闪躲的眼。
“温云,答应嫁给我,好吗?”
她的目光里满是温柔和怜爱,直叫人丝毫抵抗不住地跌进去,容温云勉强撑着扶手想要起来,却没能成功,无奈地闭上了眼,不断地摇头。
见他这般情状,华羽衡尚未开口,容府的几人却已经忍不住疑惑的神色,在他们看来,有人愿意堂堂正正地把他娶回去已经是不容易了,不管是做小还是做侍,总归是正当嫁了人的。因此见容温云拒绝,只觉得惊奇。
“表哥,你……怎么……”
坐在椅上的男人只是默默低了头,任由高临宜拽着他的手臂,反而是华羽衡立刻伸手拨开了高临宜,侧身将男人苍白如纸的面容掩在身后:“放手……他还没好……”
“表哥,”高临宜无奈地收回手,仍然不放弃劝他:“你别犯糊涂,你不是……”
“临宜,别说、咳咳……别说了……”
“可是表哥……”高临宜不忍他强支病体的状况,又不甘心他就此放弃,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他身边眉峰紧蹙的华羽衡。
“温云……”华羽衡弯下身,在他背上轻抚,一手捏了他的手腕,不顾他的挣扎,勉强让自己静下心来诊了片刻,眉间的褶皱不由加深:“别激动,没事……没事了……”
“对不起,羽衡小姐……我、我不能……”
“不要道歉,”华羽衡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在他身前蹲跪下来:“也不要拒绝,温云……让我照顾你,好吗?”
她半跪着,视线自然比坐着的人矮了一截,微微带了仰视的目光里,是说不出的认真与温柔,连站在一旁的几人都有些动容,容温云怔怔地坐着,一时只觉得心里有无限的欢喜和酸楚,从胸口荡出来,弥漫在每一寸血肉里,连手足都酸软得不可思议。
华羽衡看着他紧紧绞住衣袖的手指,终是不忍心让他这般勉强自己,伸手覆上去,一点点拨开了握在手心:“我知道这有点急,你还没有想好对不对?没关系的,等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
容温云似乎没有听懂,略略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让一直看着他的华羽衡一阵心酸,禁不住用手掌抚着他还有些低热的面颊:“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连靠得最近的高临宜都没有听清,只有容温云身体微微一震,侧了侧脸,暗下咬紧了唇,像是害怕一张口就会吐露什么。
“好了,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都不用担心,”华羽衡毫不避嫌地扶着他起身,在床上躺下,才转向安赫父女几人:“我们出去说。”
她神色淡漠,语调平缓,却自然而然地有叫人听令而行的威势。一行人刚走到屋外,华羽衡已经带上了门。
“容小姐,请不要再来打扰他。”华羽衡将一张银票放在她手中,止住了容砚扬冲口而出的反驳:“这是五百两银票,足够你上下打点了。”
“这位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容砚扬接了银票,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定定道:“就算你要娶他,我容家也不是你可以一手遮天的。”
华羽衡勾了勾唇角,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如果你担心的是容兰坊就大可不必了,我看中的不是你容家的家产。”
容砚扬一窒,心思被说穿的尴尬一闪而过,她的确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想要娶容温云,复又硬起语气:“那你想要什么?”
想要他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这样的话说出来恐怕这位容大小姐也不会相信,华羽衡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要,等他答应了,我会遣人正式上门提亲。”
安赫对容温云没有什么喜恶,见华羽衡出手大方,本已打算答应,转头却看到女儿皱着眉,才想到外面的生意:“可是,如果温云嫁给你,那容兰坊怎么办……”
“那是你容家的生意,我们自然不会插手,”华羽衡冷下了语气,不由在心里为容温云不值。明明是同一个屋檐下住着的家人,这些人所关心的竟只有这些事:“我可以每月给你们三百两,算是替温云尽孝。”
那个男人的好,既然她们不在乎,就莫怪她想法设法地占为己有了。华羽衡冷眼看着安赫连连点头,终于压不住心里的厌烦,只对着高临宜略一点头:“他身子还没好,恕我不能相送了。”
耳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华羽衡才回到屋中,却不意迎上一双清亮的眼。容温云披衣坐着,定定地看着她,不错开视线。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她一边问着,一边坐到了床边,帮他把落到腰间的被子拢上来。
熟悉的体温和她呼出的气息都落在耳后,容温云僵直着红透了耳根,无声地摇头。迟疑着侧过头去看他曾以为远在云端的女子。
华羽衡稍一犹豫,还是没有将身前过于单薄的身子圈进怀里,只是伸手摸了摸他散落的长发:“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养好身体……我去……”
她一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容温云拥被坐着,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前,左手已经攥住了她的袍袖。看着回眸朝他温柔浅笑的女子,终于心口一重,受惊一般松开手中的布料。
华羽衡本意是要让他安静地想想,却在回身的刹那觉得眼角胀痛,男人的身体微微地前倾,像是渴望着心爱的东西却无力买下的孩子。
往外走的步子停了下来,华羽衡忍不住将他清瘦的身体拥住,不顾他轻微的颤抖,轻触着血色浅淡的唇。
第 13 章 允诺
第十三章 允诺
“唔……嗯、嗯唔……”
低微的嘤咛让意乱情迷的人恍然清醒,仰首退开一步的距离:“对、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先回去……”
容温云比她更晚一步地回过神,目送着她的背影,心口一点点收紧,快要窒息的疼。有无数个声音在诱惑着:答应她,答应了她就是你的妻主,她会心疼你,会照顾你……
因为那个浅浅的吻而变得湿润的唇张了又合,可是,他又能给她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要怎么自私,怎么厚颜,才能开得了口。
华羽衡为自己薄弱的自制力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掩上门,确定关好后才舒了口气,盘算着明天来的时候给他带些款式新奇的点心让他琢磨,免得他枯坐无聊。她脚下步子未停,一边胡思乱想,已经到了门廊处,才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你、咳咳……你的……咳、衣服……”
步子虚浮的男人赶到她面前,一句话咳得断断续续,却执意将披风递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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