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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箫英雄榜-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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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黛子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城中有官府的耳目,方圆十里内只有传头尤万金是咱们自己人。咱们到他家再行商议。”众人闻言有理,当下五行弟子做了个简易的担架,抬着萧遥,向尤家而来。
尤家是个单家独户的小庄,家中只尤万金及几个下人,原来自徐鸿儒起事后朝廷厉行禁止邪教,尤万金已将家眷送往曲阜老家。庄里备好晚饭,众人先把萧先生安置好,便叫把饭端到萧先生房来,烟花娘子支开庄中之人,把桌上饭菜统统倒掉,叔孙纥拿出货担中的糕点与众人分吃。
萧遥让五行弟子、紫府的五名剑婢到房外巡查,以防有人窃听,过了一会儿才道:“这里都是自己人,时至今日,有件事非说不可了。当日先教主上九顶莲花峰之前,曾向我训示,徐鸿儒野心勃勃,乃本教心腹大患,并密授除去他的法子……”
众人都静静的听着,心想:“原来先教主早料到徐鸿儒会谋叛本教,留下了锦囊妙计。”听萧遥续道:“……要我趁徐鸿儒羽翼未丰时,联合右护法陆鸿渐先斩其羽翼,再连根拔除。倘若贻误时机以至徐鸿大事已成,就会合九散人到阴阳之极找寻阿修罗剑及金缕羽衣,以此号令八部众复辟。”
狗皮道人这时忍不住道:“难道被官府送到京城正法的不是徐鸿儒?”萧遥道:“据我所料,那人多半是徐鸿儒的替身,徐鸿儒自元旦法会后便上了九顶莲花峰。”众人一听,都道:“什么?徐鸿儒在闻香宫,教主岂不危险之至?”美黛子道:“官府尚未封禁本教圣地,不过是迟早之事。闻香宫已关闭各处上峰关口,宫内的情形不得而知。陆护法此时应在宫内,恐怕徐贼不易得手。”
萧遥道:“我想徐鸿儒谋叛本教必先安插亲信排除异己,逼教主逊位于他,陆护法是以为他另立门户与闻香宫分庭抗礼,其实我和陆护法都错了,徐鸿儒另立门户是主,逼教主逊位是客,倘若起事不谐,他便反客为主,占据教主之位。”众人一听,深觉徐鸿儒如此谋略大不简单,连神机妙算的萧先生、精明强干的陆护法都只猜对了一半。少冲那日在朗吟亭偷听到徐鸿儒与玉支对谈的谋略后来也有所改变。
欧阳千钟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即日起就去那个什么‘阴阳之极,魔域之渊’找剑,咦,阴阳之极又是什么地方?”刀梦飞道:“牛皮兄不要吵,听萧先生说完。”萧遥道:“‘阳之极’自是东岳泰山,至于‘阴之极’大约方位在泰山之北的一片荒野。这里还有个难处,先教主虽把开启魔域之渊的钥匙交给我,但那‘魔域之渊’里机关重重,咱们就算打开了门也难闯进去取剑。”
庄铮道:“萧兄精研土木之术,什么机关能难得了萧兄?先教主脱离牢狱,别人都道是田尔耕一人的功劳,其实破镇魔塔之阵,萧兄才是居功厥伟。”萧遥人称“不平颠狂生”,为人颇为自负,端的学究天人,但此时听了庄铮之言,却一摇头道:“镇魔塔周围布局按星象图‘天罡二十八宿,黄道十二宫’排列,塔在北斗七星之斗内,黄道十二宫绕过一个太极圈,内又有九宫八卦阵,我费了三年工夫便想出了破解之法。魔域之渊中的阵法名为‘八门颠倒连环阵’,化自奇门遁甲而颠倒之。奇门遁甲中以‘乙、丙、丁’为三奇,以八卦的变相‘休、生、伤、杜、死、景、惊、开’为八门,十干中‘甲’最为尊贵而不显露,‘六甲’隐于‘戊、己、庚、辛、壬、癸’六仪之内,三奇、六仪分布九宫,而‘甲’不独占一宫,故名‘遁甲’。昔时诸葛武侯以此布石头阵,困住东吴陆逊。懂得布这八阵图的,古今名将也没几人,更别说设法破解。而这‘八门颠倒连环阵’较之八阵图更加繁复,奇正相生,变化无常,就是创此阵法的人也并未寻得破解之法,我就算想破了脑袋也不可得啊。”
欧阳千钟道:“他奶奶的,死在阵里,总好过死在徐鸿儒的屠刀之下。”刀梦飞道:“不错,到如今唯有与徐贼拼死一战了。咱们去泰山之北找到入口,黄眉毛去一趟闻香宫打探情形,再到彼处与咱们会合。”萧遥道:“也只好如此。”担担和尚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起身跳上房梁,捷如松鼠般去了。
商议已定,众人散后各归寝处歇息。少冲回到寝房,脑中一直晃着美黛子的身影,自美黛子出现,只起初瞅了少冲一眼,再也不予理睬,就算看在眼里也当少冲并不存在。少冲怅然若有所失,想到美黛子房中与她说几句话,转念一想,美黛子与自己已生芥蒂,这里又都是白莲教的人,更加没有好脸色看,这一去只会碰一鼻子灰,想至此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只得枕臂欲睡。忽觉一股暗香袭人,见柜几上摆着一盆菊花,香气微醺,恍如陈年佳酿,少冲又想起了美黛子身上的体香,自言道:“此花虽香,毕竟比不上我的美黛子。”回想两人在莆田的那段时光,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睡梦中只觉头昏脑胀,如中了酒一般,体内快活真气一动便即震醒,心想:“这花有古怪!”跳起来快步出房,到美黛子房门前叫门,半晌无人应答,当即推断门栓而入,见床头空无一人,连服侍美黛子的荷珠、雨萍等五名剑婢也不见了。他暗觉不妙,转到空空儿房来,见空空儿兀自鼾声如雷,酣睡未醒,也有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他瞧见柜几上也有一盆花,当即连盆扔出窗外,摇肩叫道:“前辈,死不了前辈……”空空儿一惊而起,头上大汗淋漓,犹如做了一个噩梦,兀自心有余悸,忙叫少冲把门关上。
少冲到其余散人房中,见刀梦飞、烟花娘子、狗皮道人、欧阳千钟、庄铮均是沉睡未醒,萧遥更如睡死了一般,只有叔孙纥尚在发呆,并去睡去。狗皮道人道:“小兄弟惊醒道爷的春梦,是何道理?”少冲道:“你们房中都摆了一盆菊花,花香醉人,以致诸位沉睡不醒,必是有人故意所为。”众人这才如梦方醒,把各人房中花盆扔掉。烟花娘子道:“此花香气奇异,我还想拿来炼制香粉呢。”刀梦飞道:“我想起来啦,我曾听教中一个西域番僧提过,西域有一种木菊花,花香醉人,人闻之轻者三日不醒,重者醉死,故名醉花。”狗皮道人道:“不是这位小兄弟,咱们九散人早已被人取了项上人头。”欧阳千钟道:“他奶奶的,尤万金那个老狗竟然害咱们,他在哪里?”气冲冲去找尤万金算账。烟花娘子去见圣姬。
众人又聚到萧遥房中,狗皮道人道:“咱们不知解毒之法,依小道之见,既是中了酒,当从醒酒着手,我去厨中做一碗醒酒汤来。”说罢自去。不久欧阳千钟回来,道:“真是奇怪,尤家的人去得一个也不留。”烟花也回来报道:“圣姬不见了,萧遥的五个弟子也是不知去向。”众人均是一惊,觉事态之严重超过想象。
叔孙纥道:“敌人必定再施手段,敌暗我明,咱们处境甚为不利,只有坐待天亮罢了。”众人到前厅坐地,四周点上八枝粗如人臂的牛油大烛。
厅内亮如白昼,外面却漆黑一片。刀梦飞拽出一把阔背砍刀,道:“我去外面巡视一遍。”烟花娘子道:“打别人不过,不要逞强,大喊救命便是。”刀梦飞道:“去,我刀梦飞什么身份?”说着话身形在门口一纵,上了屋顶。众散人围坐在一起,表面上言谈自若,跟没事似的,其实内心十分担忧。均想徐鸿儒花样百出,一计未成,必又生一计。少冲却在担心美黛子的安危。
忽传来狗皮道人的声音道:“叔孙老匹夫,刀老弟,你们快过来!”众人听他语含惊异,料必发现了什么古怪之事,忙打上火把,寻声奔去。过了一个菜园子,见狗皮道人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指着门里,神色间颇显惊恐,说道:“里面停了九口棺材。”众人一惊,打火把进里面一看,果见灶前九口棺材并排挨着,尽是檀香木做成,火把照耀下澄澄生光。一行人初来乍到时,烟花娘子便四处查探了一遍,当时厨中并无棺材。
庄铮望了一眼叔孙纥,道:“老匹夫,你猜这是什么用意?”叔孙纥摇摇头,默然不语。狗皮道人干咳一声道:“棺材棺材,升官发财,大吉也!正好九口棺材,咱们九人……”他正想说“个个升官发财”,忽想到一人一口棺材不是葬身于斯么,顿时住了口。众人听了,更增寒意。刀梦飞道:“敌人偷偷摸摸放了这九口棺材,必在里面布置了机关暗器,毒气炸药之类,意在引咱们心生好奇开棺瞧个究竟,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不去理它。”烟花娘子道:“话是不错。但这不显得咱九散人懦弱怕事么?依妹子脾气,开棺瞧个究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它多厉害,咱们自有法子应付。”叔孙纥道:“烟花妹子所言极是。”众人知他胸有城府,洞烛机先,说话虽少,但句句经深思熟虑,千锤百炼,见他点头,便没了顾虑。
刀梦飞叫众人都退到外面去,他和叔孙纥留下。叔孙纥手拿扁担走到靠边一口棺前,扁担头顶住笋头,凝然不动,眼睛望了一下刀梦飞。刀梦飞绰刀在手,立在五尺远处,向他点了点头。门外众人都打起精神瞧着棺材,不知将发生何事。叔孙纥手贯左臂,棺盖缓缓滑动,露出一个小口来,刀梦飞打燃一个火折掷入棺内,火折直到燃尽才熄,也不见有何异状。倘若棺中满盛毒气,火折自是一入即灭。叔孙纥一鼓力,棺盖平飞而出,众人不禁倒退一步,以防万一。过了一会儿才敢上前去看,只见棺腹内空空如也,这一着大出意料,都是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叔孙纥一言不发,又掀开第二口棺,也是刚开始露出一个小口,未见异状才推去棺盖,第二口仍是空棺。第三口、第四口……第八口挨着一口口揭开,均是空棺。但在众人看来,敌人越是迟迟不现身,越是事态可怕,令人胆战心惊。狗皮道人道:“棺材铺生意不好,买一送八,送货上门,竟让咱们虚惊了一场。”他虽说笑,众人却哪里笑得出来,暗想敌人决不会无缘无故摆几口空棺于此,这最后一口定然大有文章。
叔孙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去推最靠里边那口棺材的盖子。刚露出二指大小一个缝时,就听棺腹中嗤嗤有声,似乎什么着了火一般。叔孙纥大惊,叫道:“是炸药,快躲!”众人急退到门外,忽见一道红光自棺中冲天而起,穿破屋顶,升至半空脆响一声,散作满天星斗,如乱萤飞舞,如火树银花,却原来是炮竹烟花。前面刚散,后面继至,一连放了五回,煞是好看。
空空儿最喜逢年过节,陡见此景,乐得手舞足蹈。叔孙纥道:“不好,咱们快回大厅。”众人正惊得口瞪目呆,闻言不知何故,但既是叔孙老匹夫所言,必有他的道理,当即都奔回厅来。
叔孙纥踱来踱去,似在想一件极棘手之事,众人眼睛跟着他转来转去,要听他有何说话。欧阳千钟不耐烦的道:“老匹夫,什么事不好了,你倒说话呀!我瞧你走来走去,脖子都瞧痛了。”庄铮道:“依小弟看,敌人多半以此试探我等是否已为醉花所迷,咱们放了烟花,反是给敌人报了信,他们便好另行诡计。老匹夫,不知我猜的对与不对?”叔孙纥点一下头,却又摇一下头。庄铮道:“老匹夫又是点头又是摇头,难道我只猜对了一半?”叔孙纥道:“敌人棺中安置烟花,当是有此用意。但有一点老夫百思不得其解,敌人何以只掳走圣姬,而不对我等下手呢?”刀梦飞道:“多半敌人想把咱们一个个惊吓至死,哼,也恁小看了咱九散人。”狗皮道人道:“我看这是敌人暗布疑阵,吓咱们的,并无道理可言。”
烟花娘子道:“我有一个猜测,不知该说不该说?”狗皮道人道:“烟花妹子何时变得这么吞吞吐吐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烟花娘子道:“我去见圣姬时,发现屋中没有醉花。”叔孙纥如似想到了什么,道:“这就对了,圣姬不是被人掳走,而是自己去了。”众人闻言都不敢相信,心想:难道圣姬站在徐贼一边,到这儿做奸细?
少冲与美黛子相处时便觉她多次言行有异,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他本来早该想到,只是一直不愿去想,此时听了叔孙纥之言,想起围攻邹城时美黛子暗助徐鸿儒,看来两人早已共谋,但当日玉支、跛李三番两次欲致美黛子死地,怎么也不像做戏给自己看,何况她又何必对自己做戏?又想:“如果她真是做戏呢?那么她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是从她双眼中看得出,她明明是欢喜我的。”少冲瞬息之间,思潮百变,真想一下子找到美黛子问个清楚。
众人正自猜疑,议论纷纷,忽听东边极远处有个声音幽幽的道:“回来呀,回来呀……”那叫声拉得极长,如鬼哭,如狼嚎,听起来似在为死去的人招魂,起初甚微,后来一声大过一声,似乎每叫一声,那人便近了数里,正是朝这边荒山孤庄而来。众人正在心弦崩紧之时,闻此不禁毛骨悚然。
空空儿道:“快……快关门!”急忙合上六扇厅门,猫到一张八仙桌下藏起。众人心想:对手若是武功高强,几扇门如何挡得住?一张桌子又如何藏得住?小灵儿此时也烦躁不安,吱吱乱叫,更增众人惧意。欧阳千钟脸涨得通红,叫道:“他奶奶的熊,是好汉的现身来,咱们斗个三百回合,装神弄鬼的,欺我等三岁小孩么?”
东边的唤声忽然停了,西边却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那人似念着什么长篇韵文,一时梵唱声起,钟磬锣鼓之声大作,原来那人念的是祭文,一干人在做道场。庄铮盘膝坐地,抚琴一曲,众人只觉琴音清越,惧意全消。
欧阳千钟大声吼道:“半夜三更扰人清梦,你奶奶生前做恶太多,死了下十八地狱,做道场有个屁用!……”他心中积懑,本想多骂几句,那祭文念到“呜呼哀哉,伏乞尚飨”,猛听“叭”的一声,大厅的一扇门板脱落飞起,直朝他击来。欧阳千钟身后有人,不便闪避,当下一挺胸,那门板立时破为碎片。他有酒囊护胸,仍被震得倒退数步,胸前隐隐作痛。
这时门口白影忽闪,跳进来一人。那人披麻戴孝,右手拄哭丧棒,右手执招魂幡,脸孔仿佛白纸剪成,毫无血色,眼珠也是定定的,如同死鱼眼珠,立在门前一步处久久不动。空空儿在桌下看得明白,叫道:“有鬼!有鬼!钟馗快来打鬼啊。”忽听有人嘿嘿一笑道:“钟魁已死在我掌下,连斩鬼刀、辟邪剑也被我夺了。”刀梦飞一惊,道:“是谁在说话?”那人道:“你是瞎子,看不见我么?”众人见话音正传自那进来之人,但他一直嘴巴不张,脸上肌肉也不牵动,竟能说出话来,当真奇怪之极。
刀梦飞道:“你是人也罢,是鬼也罢,瞧瞧我的‘六出梅花镖’。”话音刚落,六把飞刀早出,齐唰唰的钉在那人胸前,排成六出梅花之形。隔了一会儿那人才仰身倒地。众人暗自称奇,没想到这人如此轻易打发。欧阳千钟把他尸身拖入厅中,笑道:“此人说什么掌劈钟魁,吹牛赛过我牛皮大王,却是好不禁打!”忽听狗皮道人惊道:“奇怪!”只见他走到近前,伸手在死者脸上揭下一张假脸皮来,众人一见那人面孔,齐声惊呼,原来他是萧遥的大弟子金长庚。死后脸上犹挂笑容,似乎死得甚是舒服。
众人心下疑惑:五行弟子对萧先生一向忠心耿耿,姓金的怎会如此乔装袭击众散人?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门口又进来一人,打扮与金长庚一模一样。那人道:“阿弥陀佛,你们杀不了我,何必拿自己人出气。”声音也不差丝毫,说话时双唇紧闭,便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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