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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成长实录 作者:御井烹香-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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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不禁啼笑皆非,善榴也是一脸的尴尬,待要笑又不好意思,待要呵斥善柏么,他又是一番好意。善柏却满不在乎,他向善桐挤了挤眼睛,似乎在说‘小丫头你也一样’,便一缩脖子,回来给王氏行礼,“到吃中饭的点儿了,我回去了,过些天再来给二伯母请安!”
“好歹也吃了饭再走——”王氏才出了一声,善柏就跑得没了影,隔着窗子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今儿个家里吃羊杂,爱吃呢,下回再来叨扰吧!”
“这个善柏!”王氏隔着窗子望出去,见他已经溜出了院门,只好摇了摇头,又看了看两个儿子,思忖了片刻,竟笑道,“好啦,有惊无险,总算没有闯祸,先吃饭吧!”
不要说善榆善梧两兄弟,就是善楠都没想到两兄弟这一次居然这样容易就过关了。他不禁诧异地望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看善榴,善榴冲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读了一早上书,饿了吧?还不快吃?”
此时也到了晌午,众人一早上各有各的忙,虽说饭桌上的气氛要比往常低沉几分,但饭菜也都没有少吃。善桐第一个吃饱了,摸着肚子嚷了一声,“您慢慢吃。”一边就跳下地回了屋子,不一会善榴也吃完下了桌。倒是王氏虽然早就撂了筷子,但还是支着下巴,等三个儿子陆续吃完下桌,才起身道,“榆哥跟我进屋来。”
早就知道这件事没这么容易过去,榆哥倒一点都不惊讶,他顺从地嗯了一声,当先出了屋子。王氏见善梧给他直打眼色,他都似乎没有看到,不禁抿唇一笑,又叮嘱善梧,“你也别走,一会儿就轮到你了。”这才施施然起身进了东次间。
这里是她日常起居之所,比起兼作餐厅之用的西次间要私密得多。门一关是一点声音都漏不出来,王氏连望江都没有留在屋内服侍,亲自回身关了门,给榆哥、自己倒了两碗茶,又轻声道,“来,坐到娘身边来。”
榆哥便手足无措地挨着王氏坐下——却是只挨着了炕边,似乎再坐深一点,都显得太不礼貌。
王氏见了,倒不由得想起善桐来,心中越发是一阵酸楚:善桐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才不过七岁,虽然一开始也是这样战战兢兢客客气气的,但没有多久就和自己熟惯起来,女孩儿性子娇,动不动猴在自己身上撒娇,她倒经常忘了这孩子是在祖母身边养过四年的。善榆又不一样了,才几个月就送到西北,间中虽然回去几次,但却是直到十岁才接到自己身边。孩子年纪大了,记事了,对自己虽然恭敬,但就没有在身边养大的善榴那样,尊敬中又带了理所当然的亲昵。
好容易三年下来,见到自己也不害怕了,也敢偶然撒撒娇了。没想到才做一点错事,自己还没有说他,就露出了这副可怜的受气样。
她顿时就想到了嬷嬷奶奶信里的话,“在老太太身边是被搓揉得惯了,他越是不会读书,老太太就越是要逼着他学,时常挨手板子。檀哥、柏哥虽然都心疼得不得了,可连两个叔叔为他说过几次话,全都得了不是,谁敢触这个霉头?久而久之,受了罚也不敢让人看出委屈来,只好背着人偷偷地哭,我过去问他,还要装个笑脸说他没有事……”
她的拳头就渐渐地收紧了,榆哥见到,越发一缩肩膀,脸上现出了少许惊惧。王氏看在眼里,想到他在主屋时可能的遭遇,直是心如刀割,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才松开手,轻轻地按上了榆哥的肩膀,将他拥进怀里柔声道,“孩子,你懂得心疼姐姐,娘心里很高兴!”
榆哥浑身一僵,他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看着母亲,甚至疑惑地张大了嘴。
王氏又是心酸又是好笑,轻轻拍了榆哥脸蛋一下,低声道,“娘的心也是肉做的,你姐姐被人轻薄了,娘也生气。只是娘……娘是大人了,大人做事,就得前瞻后顾,其实娘心里又何尝不想像你们一样,直接上门去找老七房的麻烦呢?”
她顿了顿,见榆哥犹自不敢相信,只得将话再挑得明白了些,“如果你大姐今年只有七八岁,温三爷也是和你差不多的年纪。娘是决不会拦着你们兄弟的,做兄弟的不为姐妹出头,那还算什么男子汉?只是今日温三爷他是大人了,很多事没那么简单,为你大姐出气,就是你娘和你祖母的事了——”
榆哥嘴唇翕动了一下,露出深思之色,王氏熟知他思维迟钝,一时也不说话,只是耐心等着儿子想通。果然过了半天,榆哥才慢慢地说,“明、明白了,我不、不找七房的麻烦!”
王氏唇边不禁露出笑意,她还没有说话,榆哥又望着她认真地道,“可,可爹不在家,我……是长子,遇事,该我出头!我、我……我得去!”
他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轻声道,“不该去……也得去!”
他虽然平时说话时常结结巴巴,可这几句话,却是一字一顿,说得无比认真。王氏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这一句话,也都要化了。更何况她心中对儿子实在是又愧又爱,听得此语,一时间心头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所有心酸似乎都随着榆哥的这一句话而蒸腾起来化作了薄雾,似乎已经无关紧要,却又似乎更加无孔不入。
榆哥毕竟是懂事的!
可惜,现在都这样懂事,如果当年……
她一下红了眼眶,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力压下了鼻间酸涩,强笑着道,“是啊,咱们榆哥是长子……家里的事,以后都要交到你手上……”
话说到这里,王氏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一把搂住榆哥,眼泪纷纷而落,全都掉在儿子发里,又哽咽着在榆哥耳边轻声道,“你放心,你放心,孩子,娘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家业也好,将来的出身也罢,娘心里都有数儿,我们榆哥不比人差,我们什么都会有,什么都不比人差!你弟弟有的你有,你弟弟没有的,你也有!你是长子,家里的一切,总有一天全是你的……”
榆哥一下慌了手脚,他扎煞着手呆了一会,才闭上眼紧紧地抱住了母亲,却并没有说话,只是眨动着双眼,若有所思、迷迷噔噔地出起了神。半天才道,“娘,别哭,别哭……是,是我笨,是我不争气……”
王氏越发哭得厉害,她几乎语不成声,“谁说你笨,谁说你不争气!我们榆哥比谁都更争气,我们榆哥,我们榆哥……”
她说不下去了,唯独眼泪似乎再止不住,越发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落入了榆哥发里。
又过了半晌,王氏才渐渐地住了泪,她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一边收拾脸上的妆容,一边又强笑着道,“孩子,听你姐姐说,你很能守得住话。这是好事,以后这屋里的话、的事,咱们出了屋子就谁也不提,好不好?”
见榆哥慎重点头,她才又打起精神,细细地叮嘱榆哥,“以后这样为姐妹出头的事,固然可以去做,但也不能过分。我们家是大户人家,行事要有大户人家的风范,你上门去,见到小伙伴的爹娘,也要客客气气地行礼,再把事情说明。不分青红皂白一进门就动手,那是纨绔恶少的作风。知道了?”
榆哥虽然迟钝,但妙在很听爹娘祖母的话,王氏见他点头,心中一块大石头便放了下来。她寻思了片刻,又问,“今儿这事,真是你三哥挑起来的?怎么就楠哥没有过去?你把事情仔细说给我听听?”
“娘,我、我结巴……”榆哥倒是有了些为难,“又说得慢,您,您不如找梧哥——”
“我儿子说话,再慢我也爱听。”王氏沉下脸来,又将榆哥搂在怀里。只凭儿子苦思冥想,结结巴巴期期艾艾地叙述着稍早的景象,自己却是细细地打量着榆哥的穿着打扮,气色神态,时不时又翻开榆哥的衣领看看,看他穿得厚不厚,内衣是不是旧了。又一边以眼神丈量,取了榆哥的尺寸在心里,惦记着开春要将他的几件外衣放一放……等榆哥说完了,她才回神复述一遍,问善榆,“你们兄弟在回家的路上,你三哥追出来说,要去老七房讨个公道。让你们等等,一会儿他脱身了就过院子里来找你们,是不是?”
榆哥点头道,“是。”
找的是三兄弟,怎么只去了善梧同善榆?楠哥那么一个大活人,去也不去,不肯为姐妹们出头,报信也不报信,就闷在厢房里读书……
王氏微微一偏头,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她本来和女儿生得就像,此时这一笑,竟大有善榴、善桐姐妹的味道,只是笑中的天真,到底已经为更深沉的一些东西取代。
她又拍了拍榆哥的肩膀,温言叮嘱,“以后还是少惹事,今年西北不太平,村子里也就跟着不太平,别白让娘担惊受怕的,啊?不喜欢读书,就敷衍过功课,咱宁可和小伙伴们去踢……踢——”
“踢、踢灌了水的猪尿泡!”善榆响亮地道,他咯咯地笑起来,似乎为母亲难得的语塞所取悦,又主动偎向王氏。“娘总说不出口。”
善榆这样主动亲近自己,很是少见。
王氏也抿着唇笑了,她高兴地附和着善榆,“是,娘不爽快,那三个字,娘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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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榆母子这边谈天说地,气氛宁恰,善梧却是在西次间里候得忐忑不安。他深知嫡母虽然慈和公允,但决不是泛泛之辈,这一次自己跟着过去却不报信,恐怕一会难免要落下不是,一时间又转而忧虑起了别的事,心中各种思绪是此起彼伏纷至沓来,烦躁得他恨不得大喊几声,却偏偏又是在堂屋之内,非但不能随意出声,反而要加倍地小心。好容易等到外头吱呀声一响,榆哥瓮声瓮气的声音在门口响了片刻,又出了屋,善梧竟似乎反而轻松起来,一口气还没有叹出,那边已听到了王氏的声音,“梧哥呢?”
他又一下紧张了起来,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勉力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垂着头进了西次间给嫡母行过礼,小心地道,“儿子来领罚了。”
王氏俨然已经回复了大家主母的从容,除了眼圈还略略泛着一点红晕——却是不仔细再看不出来的,竟是一点都没有不对。她气定神闲在炕边打坐,听到善梧的说话,反而笑了,亲昵地冲善梧招了招手,道,“来,站到娘身边来。”
善梧便向前几步,忐忑地抬起头来,由得王氏审视——西北炕要高些,他毕竟才十一岁,人还矮小,王氏在炕上,倒是正好可以平视他。
“这一次你三哥带着你四哥去捣蛋。”王氏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徐徐地道,“我心里是不诧异的——柏哥不懂事,榆哥……娘就是纳闷,你怎么也掺和进来——梧哥,这可不像你寻常的性子啊!”
自己果然还是让母亲失望了!
梧哥心头一沉,口一张就要推托:是柏哥不由分说拉了自己就走——可现放着楠哥就没有过去,老老实实地在屋里读书……
或许是屋内的炕烧得太暖和,他不知不觉已经是一脸的汗。可母亲却还是没有看见似的,只是含笑望着他等着自己的答案……
要想搪塞敷衍过关,怕是不成的了!
“是……是……”梧哥的声音就小得像是蚊子叫。“是我气不过……我们四品人家的儿女,也被老七房那样……那样的人家欺负……三哥一说,我血冲上头就……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不敢了!”
他一边说,一边就心惊胆战地去看王氏的脸色。
王氏果然已经沉下脸来,过了半晌,她才淡淡地叹了一口气。
“唉……”
虽然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但这叹息声却似乎比一个耳光更锐利,直直地刺入了梧哥的耳朵里,好似摔了他一耳光一样,摔得梧哥满脸通红,双膝一软不由得就跪了下来,满面羞赧。“儿子让娘失望了!”
看来,不仅仅全二房乃至全小五房都清楚,二房第三代里,就指望着善梧了。恐怕连善梧自己心里都很有数:榆哥是不顶用的了,将来二房的顶梁柱,舍他其谁。
王氏心不在焉地思忖着,又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你知道就好,多的话,娘真是不想说,也不愿意说……唉,很多事,你自己也看得出来!”
顿了顿,又满不在意地问,“梧哥,你怪娘吗?娘知道,我一直对你特别严厉一些!”
梧哥抬头看着母亲,见她脸上疲惫之色越浓,才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竟有了几分苍老。一时间想到榆哥,想到檀哥,实是心潮翻滚,未曾细思就说出了真心话,“我不怪娘!我知道,娘都是为了我好!”
王氏顿时就欣慰地笑了,她弯下腰扶起梧哥,略带亲昵地责怪,“站起来吧,男子汉大丈夫,膝下有黄金呢!”
又低下头喝了几口茶,才又抬起头来,望着垂手侍立的梧哥,她轻声说,“今儿,我数落了二姨娘一顿。”
梧哥顿时讶异地睁大了眼。
22、世态
自从楠哥、梧哥懂事,王氏在人前就很给两个姨娘留面子:毕竟是有生育的屋里人,动辄打骂,也显得她这个做大妇的太刻薄。大姨娘、二姨娘有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王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大姨娘还好,她从小进了王家跟着王氏出嫁,行为举止深有法度,偶然有什么照顾不到的,嗣后自己明白过来,悄无声息就弥了缝儿。二姨娘却是小户人家出身,一身洗不去的市井气息,随着梧哥成长,越发是得了意了,成日里飞扬跋扈的,连二老爷看不过眼都说过几次,王氏却还是看在梧哥面子上不和她计较。似今日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梧哥自己数落了二姨娘,似乎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梧哥心中一下就涌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有些气愤,却也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松弛:以母亲的手段和身份,要管束生母自然是理所当然。虽说生母和自己怎么都更亲近些,但也实在是太上不得台盘了,有个人管管,也是好的……
王氏似乎没有注意到梧哥的千回百转,只是自顾自地道,“她也是关心太过,先知道榆哥和柏哥去了还好,后来知道你去了,越发着急得不行。急着要出去亲自把你给叫回来,虽然是一片关心,娘也不是不懂,只是我们毕竟是大户人家,做姨娘的没有抛头露面的道理。我就说了她几句——”
王氏一边说,梧哥的心就一边往下沉。
柏哥还好,毕竟只是堂亲。可榆哥和自己可是亲兄弟,二姨娘也把心偏得太明显了一点。
母亲就从来没有这样,总是一视同仁。因为榆哥没在身边长大,有时候竟还不懂榆哥的喜好,反而自己的一些小习惯小偏嗜母亲是记在心里的,那天吃饺子,自己爱吃什么馅儿的母亲一口说出,反倒还要去问榆哥……这些小事,梧哥也都是记在心里的。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母亲也带着自己出门应酬,哪家的姨娘不是和大姨娘一样低眉顺眼,主母一声哼,就恨不得跪下来磕头请罪?
也就只有二姨娘,会在被主母数落之后,还故意站在门外等着自己,回来后还要一把拉过来验看过了再进门了。
他也知道,这是出于好意,这是生母疼惜自己。可这疼惜虽然是好意,却还是疼得梧哥打从心底尴尬出来,疼得他好像被人打了几耳光,脸上是热辣辣的红,难堪不由得就形诸于外。
王氏看在眼里,就停了话头,静了半天,又慢慢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似乎是叹到了梧哥心里,叹出了他甚至是无穷无尽的委屈,他一下就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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