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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暗之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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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琳恩
养尊处优的监刑官班德拉斯满意地看着喧哗吵闹的刑场变得鸦雀无声，随后伸手示意检控官履行他的职责，自己却暗地寻思存入米兰银行的那笔数目不菲的款子该安排以哪位远房亲戚的名义进行商业投机。
出身平民的检控官站在绞刑架前的高台上，从随从双手捧着的木盒里取出一封黑色绶带的卷轴，缓缓摊开后，他以漫长职业生涯锤炼出的大嗓门，几乎以怒吼的腔调宣读罪人的判决。
“市政厅直属大陪审团一致裁定，被告人玛斯克，生于太阳历三百七十四年霜月雾日，父母亲属不详，出生地不祥，隶属暗杀组织破碎面具三级成员，于太阳历三百九十一年丰收月风日，在伊斯特伍德城琥珀大道对被害人，商人联合会高级成员欧格登？诺顿爵士抢劫行凶，故意谋杀罪成立，谨以威严、公正的法律名义，判处被告人玛斯克环首之刑，由于罪大恶极，立即执行。”
被暗警厅的审讯摧毁意志，以致于目光呆滞的黑暗世界资深盗贼影手玛斯克，顺从地被两个冷山骑士推到绞刑架下，两脚系上沉重的沙袋，绞索套进他的脖子并迅速地抽紧，随后一个漆黑的口袋套住他的头。
检控官为自己戴上不透光的黑色纱巾，随后向死刑执行人微微点头示意，就在这一刻，站在前排的奥德里奇明显地感受到附近的冷山骑士进入战斗状态，真实视野里的巨大篝火熊熊燃烧，那是某种骑士技发动前的预兆。
骤然之间，一阵冷风吹来，散发刺骨寒意的巨大阴影试图延伸出分支拯救失落的触角，可惜密不透风的警戒网没有出现可以利用的漏洞和破绽，看见事不可为，阴影不断收缩并分散融入人群密集处。
特里斯骑士这才放松下来地喘了口气，随后听到“叽啦”一声，涂满油脂的绳索牵引死刑执行人扳动的机关，玛斯克站立的木板突然沉落往两边分开，两个沉重的沙袋令踩空的双脚重重地坠下，原本松垮垮的绞索立即绷直，两根手指粗的麻绳发出“吱呀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
“哇！犯人的脖子没有扯断。”“我们只能看着他垂死挣扎，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来吧，准备吸一口，生命最后的呼吸。”
影手玛斯克没有坚持太久，只过了三息，他就走完短暂的一生，身体停止颤抖而渐渐僵硬，失去制约的肌肉导致大小便失去控制，浓烈的腥臭味道远远传开，大多数围观者捂着口鼻，却津津有味地继续欣赏这难得的一幕，不少纯良的女性别过头，很快传来隐隐啜泣声。
死刑执行完毕，刑场周围爱看热闹的好事者意兴已至，三三两两结伴退场，稍微走远点，他们就开始绘声绘色地谈论刚才发生的一切。有不少人大言不惭地声称已吸取到生命的活力，感觉抱恙在身的自己正在恢复健康。
依附伊斯特伍德城并与之共存的黑暗世界谨慎地收起隐藏在暗中的爪牙，破碎面具没有做出愚者的妄行挑战市政厅的威严，令大佬们感到欣慰和满意，同时也觉得这个再度复兴的秘密组织极为难缠，不仅拥有暗影之力这种可怕的源泉，还有自知之明的睿智的决策者。
“走吧，如预料中的那样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各方都很克制。真希望这出戏落幕后，别再来第二次、第三次，那样的话就会没完没了，我们也不会安生。”维斯特队长转身离开，轻轻拍了怕奥德里奇的肩膀。
“我猜想今后街道上的刺杀不会明目张胆地出现，不过在阴暗无光的巷子里发生的交手，将会频频发生。既然有人付出了鲜血的代价，为了颜面也好，为了名望也罢，绝对不会忍气吞声停止纷争。”特里斯骑士叹了口气，“我们会很忙，暗警厅会更忙，甚至地位超然的城卫军，没准也会卷进去。”
“嗯啊！我刚才也有所察觉，周围阴冷的气氛，显然有不止一位破碎面具的成员抵达刑场，不过重重陷阱布置妥当，他或者他们没有信心带走一个三级成员。”
奥德里奇有些讶异鲁弗。维斯特的敏感，他很肯定这位队长并没有真实视野，‘能有这份敏锐的感知和捕捉周围环境的嗅觉，应该是日积月累的经验和自身的实力所致，能成为上位者都不可轻视啊。’
“你说的完全正确。付出的代价过于高昂，收益与亏损不成比例，就算是曾经在黑暗世界威名赫赫的破碎面具，眼下也只能尽快止损。这个一度没落无闻的秘密暗杀组织不容小觑，些许轻挫没有成为再度崛起道路上的绊脚石。”
等到围观的市民尽数散开，市政议员们才在冷山骑士的严密防护下乘坐特制的马车离开刑场，大部分成员以为风浪平息该告一段落，可是吃过亏的人却耿耿于怀，秘密筹划新的阴谋，对赢家进行反击，为此甚至不惜借助黑暗世界的力量。
对此毫无所觉的奥德里奇与鲁弗。维斯特队长结伴返回巡夜骑士的营地，途经铁蹄街时，特里斯骑士看见一位陌生又有点熟悉的年轻女性呆坐在剑与长矛酒馆门口，那是南城门黑厢马车的尸堆里拯救活命的琳恩，被热情的马夫纠缠着问长问短，却始终一言不发。
打着回报骑士的善心的名义，琳恩这位来自纺纱厂的女工冒着被工坊主开除的风险，在铁蹄街的剑与长矛酒馆等了两天，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奥德里奇再次出现在琳恩的眼前，她决定要牢牢地攥住这个机会。
伸开双手，挡住特里斯骑士与另一位同样穿着骑士装束的男人面前，飞快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奥德里奇立即翻身下马，“琳恩小姐，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危难的时候伸出援手，我并没有打着挟恩求报的主意，而是安全遵从骑士的誓言和个人的信条。出于怜悯脆弱的生命提前凋零的同情，我的付出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并非带有任何功利的自私。请原谅我，无法答应你担任侍女或者女仆的要求，这会令我违背骑士的誓言。”
看到特里斯骑士为难的神情，琳恩火热的心不断冷却，她的目光渐渐低垂，任何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眼看附近驻足不去的人渐多，并有围观的打算。琳恩把心一横，跪倒在奥德里奇的面前，这一下断绝了自己的退路，同样把特里斯骑士逼到墙角。
鲁弗。维斯特对奥德里奇极为关注，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有所耳闻，很快猜测到眼前女工的身份以及她的打算。老实说，维斯特队长很讨厌这种逮到机会就往上爬的人，心思太深而且动机不够纯粹。原本准备以巡夜骑士的身份随意打发掉，不过碍于周围越来越多的好事者，无论从风评出发，还是考虑到特里斯骑士的声望，都不允许粗暴地处理这件事，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跪在两人面前的少女。
以讹传讹的谣言，安上想象的翅膀，没过多久就会传遍伊斯特伍德城，而且越到后面就越离奇。通常‘弱势’一方的少女琳恩总能获得大众的同情，而奥德里奇好不容易建立的名声就会迅速消散，快地仿佛草尖的夜露在晨光中转眼即逝。
“尽快答应下来，这个亏我们必须吃下。”
无需维斯特队长的明示，漫长梦境中的见闻早已令特里斯骑士下定决心，只要不是出于自私的决定，就与美德支柱毫无妨碍，也不会与自己的人生信条发生冲突。
‘在泛滥的同情心之下，弱势一方的反而是我啊。’
奥德里奇伸出双手扶起少女琳恩，以诚恳的语气述说两全之策：“我并不需要侍女和女仆，不过可以安排你在巡夜骑士驻地谋取一份职位，幸苦总是难免的，不过比工坊区要好一些，你愿意吗？”
‘赢了！’琳恩心里忍不住大声欢呼，不过脸上还是得露出惶恐不安以及万分感激的表情。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跪下连连磕头，被特里斯骑士再次搀起后，眼里酝酿的泪水无声地流淌而下。周围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毕竟聪明人不少，都看出里面藏着的诡计。
‘贤者说过：女人都有表演的天赋！这个名叫琳恩的少女，绝对有资格进入市政厅名下的玫瑰剧场，担任挑大梁的女主角。’
鲁弗。维斯特暗暗腹诽，眼前这位明明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却轻易地把两位带剑骑士击败，而且赢得十分漂亮。
好事的围观者陆续散去，原本以为有生意上门的马夫落得两手空空，忍不住生着闷气，对琳恩的态度一改刚才的殷勤，简直换了个人似的。
唯有奥德里奇还是平和的心态，既然此前对少女做出过承诺，这么快就履行也不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相信擅自取用大半赏金的维斯特队长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
琳恩知道自己没去工坊区上工有两天了，冷酷无情的工坊主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孤女的自己，只是积累的薪资恐怕要不回来了，而且无故旷工两天，没准还会倒扣，背上利滚利的欠债。
当她壮着胆子说出自己的心事，鲁弗。维斯特仰头望天，右手拍在自己饱满的额头上，‘我就知道会这样，解决了一个麻烦，随之而来就是一大串。’
奥德里奇。特里斯依旧保持着笑容：“这不算什么，我会为你亲自向那位善良的工坊主解释清楚原由。假如微薄的薪资不抵罚款……”他回头望着维斯特队长，“鲁弗，我记得刚刚绞死的罪犯，我亲自抓捕的资深盗贼玛斯克的赏金，还有一小部分，都拿出来，帮助琳恩小姐解决她的后顾之忧。”
鲁弗。维斯特不可思议地看着奥德里奇，似乎想知道他是不是来真的，结果对视后发现这位特里斯骑士不像是说笑，神情顿时肃然，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第十九章 践踏
遵照骑士的传统，奥德里奇没有理由自己坐在马上，让身体原本虚弱不堪的少女徒步而行，他恭敬地伸出手，搀扶琳恩踩着铜镫侧坐在马鞍上，不习惯生人的海耶克急躁地打着响鼻，特里斯骑士连忙拉住缰绳，在它耳边低沉的反复絮语，这才让黑马恢复平静。
把奥德里奇当作自己人看待的维斯特队长只能陪同他一起步行，高高在上的少女琳恩有些坐立不安，她分明看到鲁弗。维斯特翻身下马前恼怒的瞪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无需旁敲侧击，琳恩已看出此人地位较高，极有可能是巡夜骑士的队长，想到日后在他的眼皮底下讨生活，少女内心深处泛起阵阵悔意。
可惜事已至此，刚才当众那一下屈膝，让两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伸出援手，却把救命恩人奥德里奇。特里斯的情分用地一干二净。琳恩苦恼着思索，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一时半会她还没有想到好办法，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松香大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路上行人渐渐变得拥挤，三人两骑护送着少女艰难地前行，花了比来时多一倍的时间，这才回到巡夜骑士的驻地。
正巧，厨娘罗茜婶婶忙着准备午餐，看在奥德里奇。特里斯的份上，不说他单人擒捕资深盗贼的过人武力，单单是九百枚银德勒，维斯特队长就同意让琳恩在露天食堂帮忙。
从训练场溜出来偷懒的巡夜骑士看见一张新面孔，立即找人打听来历，传闻是特里斯骑士的侍女，压下羡慕嫉妒的心思，赶紧回到挥汗如雨的场地，与相熟的伙伴添油加醋地加入自己各种不乏善意的恶作剧想象。
偷偷来到露天食堂欣赏少女琳恩曼妙柔软身姿和风采的巡夜骑士越来越多，大部分对奥德里奇的‘优渥待遇’表示无法理解，即便他们刚刚领受特里斯骑士拿出来赏金补贴日常伙食的恩惠，却仍然有一口气闷在心里。
“即使是维斯特队长也没有贴身侍女，日常起居都是自己动手，凭什么刚来不久的特里斯骑士能例外，这不公平。”有资历深厚的‘老人’忍着没有吭气，回到训练场后就开始喷吐带毒汁的口水。
知道实情的人不想说，群情汹涌之下更不敢说，乐地看热闹，打着让这些人当出头鸟试探奥德里奇的主意。
见识过特里斯骑士的钢铁牙齿撕咬干硬黑面包的队员塞恩，难得地说了一句隐晦的实话：“谁知道那个身体没长开的女孩来干什么？除非听到维斯特队长亲口说，否则我不能相信奥德里奇。特里斯会不懂规矩。”
老资格的‘野猪’塞恩客观中立的态度引起部分巡夜骑士的共鸣，听风就是雨是毫无主见且无知的小市民的毛病，与行走在灰色地带的牲口打交道的他们更习惯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一切。
空荡荡的训练场，只有角落里的蛮牛肯特还在坚持负重深蹲打熬体力，栽在特里斯骑士手里一次令骄傲自满的他发现自己曾经无视的弱项，‘力气远胜普通骑士，可是他们为什么能轻易地打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击倒，难道里面隐藏着我不知道的奥秘，一定要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哈！”压榨体力到极限的肯特将抗在肩膀上的原木顺势扔到地上，“噗咚”，沉闷的声音把伙伴们从沉醉于编排特里斯骑士种种绯闻的幻梦中‘惊醒’。
看着汗如雨下的蛮牛，泛起大团红晕的皮肤渐渐恢复正常，训练场起初短暂窒息片刻，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似乎肯特的努力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和欣赏。
可惜大多数人心里不以为意，不少人还腹诽埋怨蛮牛的鲁莽之举把他们吓了一跳，有个年轻气盛的巡夜骑士连连嗤笑：“费那么大力气训练有什么用啊？维斯特队长又看不见，市政厅的议员们也不在意，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
肯特光听声音就知道冷嘲热讽的人是谁，除了管不住嘴巴的‘乌鸦’提姆。波尔就没有人敢这样说话，自持骑士家族出身向来低眼看人，要不是有这个身份得到城卫军一位骑士长的青睐，波尔在巡夜骑士根本待不下去。
脱去浸透汗水的粗麻上衣，袒露胸膛展现虎背熊腰的肯特向声音来源走去，原本挡在乌鸦面前的人纷纷走避，露出故作镇定的提姆。波尔。
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年轻人，蛮牛咧嘴轻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看来我栽在特里斯骑士手里，让某些不自量力的人忘记我的可怕之处。我，乡下人肯特，可是一个小心眼，并且很记仇的人。”
“算了，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我们都是自己人，一口锅里捞饭吃，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老好人的塞恩赶紧过来打圆场，可惜蛮牛不想给他这个面子。
“自己人？只允许他伸手打我的脸，却不准我反击，有这样的自己人？塞恩，你给我闪开，不然我连你也一块揍。”
野猪塞恩揉了揉鼻子，默默退开让出身后的乌鸦波尔，知道肯特的牛脾气又犯了，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直面他的愤怒。
‘人前受辱，他心里一直都压着火，面对一位在阴暗无光的巷子里抓到资深盗贼的特里斯骑士，肯特没有任何胜算，只能找某个运气不好的人泄火。看一场热闹也好，不过得尽快告诉维斯特队长。’
趁周围的巡夜骑士都被蛮牛和乌鸦即将爆发的交手吸引住所有注意力，野猪塞恩偷偷地溜出训练场。有人看见他离开，心知肚明塞恩想干什么，脸上都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通风报信的塞恩经过露天食堂时，看见手脚麻利的少女琳恩帮助厨娘准备午餐，心里暗暗点头，加快脚步往要塞似的墙楼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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