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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东流作者:过时不候-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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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道:“介子推不言禄以明志,晋文公却为保知恩图报的名声步步相逼。不知他纵火烧绵山,又命人呼喝许给介子推的官职时可曾想过,介子推若此时出面,再是如何身不由己,也必要被视作要挟君王的投机小人。保生死与全名节,到他这一步上,已没得可选。其实世上哪真有那样多不得已,都是借口罢了。”
杜融心中暗暗道:“他能有这样的念想,便总不会负先人同袍。只是当今世上,要真能守得此志,亦是太艰难。”一时又想,“可再艰难,我私心中亦愿他能坚守此道。这城池来日归宿,我怕是已见不到,浮生一世间存在心中的感慨愿景,此刻便都对他说了吧。”
于是微微笑道:“是了。回想我这半世,怨天怨地怨遇主不明,可经年的蹉跎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颓丧。”
赵慎忙道:“将军何曾蹉跎,我方才随口乱说。”
杜融止了他道:“我今日讲这些,也不是为你方才说了什么。腑肺之言,不吐不快,总不能带进棺材。”又道,“我如何来洛城,你也些微知道。你如今也算见了些小人嘴脸,可我从前见得的龌龊,比你多上百倍千倍。我那时心灰意冷,得过且过,所作所为亦不多光彩。心中不求比人为善,只觉不比人更为恶便是了。其实如何是对,如何是错,我心中明白,人人皆是明白,但眼前赶路时,下脚却往往行差踏错,你可想过,这是为何?”
赵慎摇头道:“不知。”
杜融道:“人间正道隐于荒草,辨行其上,实在艰难啊。”
他见赵慎闻言微微皱眉,可眉目间盈然英气却不曾退去。回想自己这一生间,少年时的志向意气终究被世象枷锁所缚,竟浑浑噩噩随波逐流了数年,何尝不也是行差踏错;期间纵然也曾听得胸中战鼓声响、自己嘶声喊杀,也只做幻象而不闻。行正道太辛苦,他自觉已无此气力;然而他只是不曾想见,胸中深藏的情怀却在洛城中再次浮现,且并非因有人许他高官显爵,只因当日这青年将军一句“如此可曾甘心”。高元安要他同往邺城时,他甘愿择了涉险随赵慎回城的路,便是为了断数年间心中郁结,纵然重伤致此,也无有丝毫后悔。而今,他更只想要将自己此生抱憾尽在眼前这后生身上弥补,不由撑着探起上身道:“从今而后,有路至岔口时,你可知要如何落步?”
赵慎只见杜融神色中无限期许急切,那虚弱的眸光乍亮如厉闪划过夏日憋闷夜空,立时照彻他心间。
那一步踏下,饶是当场多少纠结忐忑,事后旁人几多假设猜度,其实结局却都是早有定数。这定数不关天命,却是从人心中来。各人心中所重所持所不舍的是什么,终究只有各人明白。人在世上,各择其道。引刀在心上割开为与不为的血线,便是各自的底线操守。杜融说人间正道艰难不易辨识,却不知那路途本早在心中脚下。
杜融只见赵慎半晌无言,漆黑瞳仁间却缓缓展溢出一道光彩,犹如见了厚重积雪下压弯的松柏枝干,迎着劲风日光,寸寸挺直的惊艳。半晌,只听赵慎道:“旁的我不敢许,只这一节,将军尽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认为杜融这是应激性溃疡?好吧,这也不是重点……
第30章 枭骑战斗死
这一日夜里,赵慎进到内帐。陆攸之问道:“城外情形如何?”
赵慎想起今日在城上所见的情形来,便道:“还真有件事问你。”说罢把见西燕军掘沟的事说了,道:“你看这事是何意图?”
陆攸之沉吟良久,道:“我想起一桩旧事。”
那是他十来岁间在尉迟否极跟前做书僮时,跟在他身边随军向东攻取翼城。陆攸之平生第一次见真战场,才知道行军作战,不只是帐中的将军谋士运筹帷幄挥弹潇洒,更是阵前士卒靠鲜血利刃相搏。其时西燕军数日攻城不下,两军僵持,直到那位被尉迟氏赞为“晋南奇人”的老向导献上一条“掘沟计”。
赵慎听陆攸之将西燕军倚靠壕沟夺下关城的始末娓娓道来,方恍然道:“原来是裴禹当年跟着尉迟否极用过这招。”又问:“可怎么破解?地堡行得通么?”
陆攸之听闻,声调不由微微高起道:“不可。”说着执起案上纸笔勾画道,“地堡是低矮工事,若是地面之上来敌,因位于暗处,令人难于防范,正可拒敌;可那里向外视野狭窄,若敌军在地面之下,堡内便看得不见,更无从说攻击。若待壕沟挖到近前,更只有束手待毙。当日翼城下的地堡,便俱是这样的下场。”
赵慎听到此处,神色不由一变。陆攸之抿唇凝神一刻,又道:“要说破解之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当年裴禹曾向那老向导问起。那老人讲,若以横向长沟阻之,这壕沟便可破了。”
赵慎道:“这话有几分可信?一个老翁怎么却知这许多阵前的事?”
陆攸之道:“这确是我亲身听闻眼见,至于灵验与否,便无人知道了。”
赵慎思量半晌,又听陆攸之在旁道:“我其后也曾揣测过那老人的意思。城上人奈何不得壕沟内敌军是因距离太远,力所不及;地堡中离得虽近,却碍于地势,只能相较一时而不能持久;掘一道横沟,依此修造工事,却是即为短程,又可据高而下。如此想来,这办法也有几分道理。”
赵慎于是取过陆攸之手中墨笔在纸上点画片刻,扔了笔道:“行与不行,便只能这样试试。”说罢便要起身。陆攸之道:“你此时出去找谁?士卒们夜间也得休息。”
赵慎扶了额头笑道:“我只是急。也罢,你今晚帮我拟个草图出来,明天升帐再议便是。”
陆攸之默默打量他片刻,突然道:“你今日的神色似是有些不同了。”
赵慎道:“你相面看看,是哪里不同?”
陆攸之挑眉语含戏谑道:“你前些日像是满面上写着凛然死志,今日倒有些洒脱模样。”
赵慎笑道:“你是会读人心怎的,连这也看得出来?还是我城府太浅,什么都挂在脸上了。”今日他听了杜融的话,心中大为触动,连带过去为难碰壁时的种种愤慨不甘也尽释然——他从前诸事较真起来总要辩论“世道公理”,争“对错”二字;可此时想,旁人选旁人的路,既与他无干,他也不屑鄙薄;而他行事只要扪心无愧也便够了,即便世人都道他不该、不值、不可为,却又如何?他想着这些,不由又道,“既是自己决意而为的事,便无可纠结,为何不洒脱?这一节我倒是今日方想明白。”
陆攸之听了微微一笑,心中却叹道:“这话我也该拿来自省,只是我却没你的气魄,我纵然这样想,亦是难做到。”
当日裴禹向那老向导求问破壕沟的对策时,何曾想到会有此时此地的事:他指点下的人如今正倾其所学只为助敌将胜他。陆攸之心中苦笑,若裴禹知他此刻所为,不知要如何暴跳如雷。不论从前那数年间的师徒恩怨如何,都终究是他如今背弃在先。可就如赵慎所言,事情都已做下,又何必扭捏纠结。他既然从来也不曾存心做青史留名的忠直志士,这一句“弃信忘义”便是认下也无不甘。况且他而今这尴尬境地若被裴禹知晓,只怕恨不得从来没有过他这样一个学生。陆攸之脑中恍然闪过他离西京赴洛城时灞陵前裴禹一句“好自为之”,那冷眼中的失望神色让他止不住心头发凉。
他在不该认真之事上认了真,对不该动情之人动了情;陆攸之不由自哂,人人都道他克制自持,可从西京到洛城,这一步步走来,又有哪一步的抉择他不是一意孤行任性妄为,哪一桩不是世人难容离经叛道?
他正这样默想,赵慎却已靠到近前轻声道:“你又发什么呆。”
陆攸之这才回神,只是摇头一笑。
他踏上这险途时,便知是条不归路。
赵慎用手指抿过他唇角道:“我每见你如此浅笑,便觉光景如斯,莫不静好。”
这话本是传情之语,可此刻陆攸之听来却字字如刀戳在心上。可这隐痛又如何能对赵慎言讲,他心头再难捱,也只若无其事,于是抬手执了赵慎的手笑答道:“可这样却还不足,你当与我一道,等着宜言饮酒,琴瑟在御的那一日罢。”
这几日间,天色又转阴暗,厚重云层积在半空。大风骤起,却吹不散阴云蔼蔼,倒扬起遍地沙尘。阵前士兵开口说句话间,满口中便都是土腥味,过了午便直连眼都迷得睁不开。
只半日间,连营中案几上亦都积了层尘土。裴禹手指在案上笔直一道划开,过处露出木质本色,正像土地上一条沟堑。抬手捻了指间灰黄尘土,淡淡道:“这样大风烟,真是天生异象。”
尉迟远道:“这样天气连着两日,挖沟的进度都慢了些。”
裴禹道:“洛城有什么动静?”
尉迟远道:“正加紧给他们那地堡加固垒砖哩。”
裴禹笑道:“叫他们垒吧,就当是给自己攒棺材。”又默默筹算了一刻道:“壕沟再有两日也便挖妥了,叫他们顶头上都向着地堡去。到时先荡下城外围这些据点,我再看他还有什么招式。”
到夜间时,大风止息,这风停后,满天飞沙走石是止了,可愈发令人气闷。尤其那阴云不但未散还愈加沉沉压下,盛夏炎酷暑热更似蒸笼里的白汽,人在其内心绪焦躁直要闭过气去。裴禹只觉耳中隐隐鼓胀不适,恍惚听得这时营中仍有人声不绝,伴着辚辚车轮声响,想来是掘沟的士卒还在推着小车运土。静坐一会儿,以笔管拨了拨烛心。见那火光复又明亮,便搁了笔,拿过一件宽大外袍披了,起身出帐向外间去。帐门前卫士见了,忙道:“这夜间,监军去哪里?”
裴禹道:“我随处走走。你去叫李骥来,我已将文书看过批了,让他今晚就整理出来。”
卫士道:“这样黑天,头顶上星月光亮也无,总得有人给监军执灯照个亮。”
裴禹举目见空中果然黑云密布如幔帐覆顶,一丝缝隙也不见露,便道:“你们愿意跟着便跟着罢,只别扰我。”
卫士们听监军说不愿人扰,也不敢执火把在边上噼噼啪啪的闹响动,赶忙去取灯笼。灯笼在军中也算稀罕物,如瓦瓮大小,葛纱为笼再置入蜡烛,照着前方路径倒也颇为明亮。待拾掇好了再去赶裴禹时,只见他已向营外沟渠起处行去。
虽已入夜,阵地上西燕军士兵仍往来不息。道路两旁戳着木杆,其上缚这松油火把。一抔抔黄土从地下攘上来,再探身细看只见底下深沟内尽是赤膊着上身的精壮汉子,脊背上大汗尘土涂抹在一处,又被新淌下的汗水冲出道道沟壑。
举目再望洛城方向,饶是城头上一片漆黑,裴禹亦想见得其上是如何严阵以待。这二十年间,比赵慎勇悍雄杰的强横枭雄他见得多了,比此时艰难棘手的险境他亦经得多了。世人只道书生无用,却不知即便书生文弱,若狠冷韧劲到极处,亦足可令英雄俯首寸折。这东向路上,哪怕拦路的是梵天修罗,他也不惧这风云翻覆、血海颠腾。
裴禹眯眼望去,只见条条壕沟蜿蜒在这平坦大地上,好似曲折深刻纹路刻在只手掌心。
两日后,城外可见壕沟已成,纵横如罗网,网口已扑在洛城之下。尉迟远与裴禹升帐传下将令,只意在经此战将洛城外围工事尽数摧毁。此时连着几日的阴沉天气,却不见半点雨滴,半个天际直要迫近到人头顶。极目远方,晦暗天色与群山相连,只模糊成灰泥般的一片。西燕军在壕沟内集合已毕,听命而动。
其时,西燕军的壕沟只需再越过地堡便可直通城下,而城下长沟两三日前始做挖掘,待要成型,总还再要两三日。此前,城内诸将已算得这时日上有一差,因此纵然知道以地堡拦阻敌军攻势是饮鸩止渴,却不得不为。顾彦宾向部下吩咐时便已言明:“你们这遭便是要能拖一刻便是一刻,此处阻拦不住,阵前便要一败涂地。”
领命的步军校尉道:“将军看如今我是校尉;战有百人时,我便为都伯;剩十人,我为什长,剩五人,我为伍长,只一人在,便决死不退。”
他手下军士亦高声应道:“决死不退!”
说罢,搬开城内地道口石门,士兵们纷纷沿地道向城外各地堡去。这洛城前朝是天子居所,城下自然修建了许多地道以备不测之需,也有地道通到城外。这一遭东燕军建地堡,便是利用旧时的通道出城。这地道直接连向各个地堡,即可以囤积甲仗军需,又能做换防的路径。
那校尉暗暗拉顾彦宾到一侧,低声道:“这些地堡连着城内,若外头真被敌军占了,紧要时我等在地道里与敌同归于尽罢了,即便有贪生怕死央告要从这出口上来的,将军不可存妇人之仁,一个人也不能放上来。否则一时心软,被敌趁乱,就要铸成大错。”
顾彦宾听他这话,一时不由心惊,忙道:“现在还到不了说这些的时候。”
那校尉笑道:“我们这一遭下去,是何结局众人心中俱明白。可我等都是受过将军与主将恩惠的人,纵知凶多吉少却并无人怨怼。”
顾彦宾轻叹点头道:“我手下兵将,我自然明白。你莫说会有谁贪生怕死,儿郎们的气象,我信得过。”
那校尉沿地道进得地堡,见兵卒们已都守在射口边,有士兵报:“只能看见外间有烟尘起,大约是敌军已经开动,只是看不见人影。”
校尉道:“莫慌,他们纵使现在躲在地道里,要攻击时也总得露头。”
果然,不过一刻,瞭望的士兵又道:“看见了,有人从沟内出来。”
日前西燕军掘沟因为忌惮地堡内攻击,只将沟挖到堡前十数丈便停下了。如此要到地堡跟前,总还得爬上地面。东燕军只靠着这一段缓冲,相邻几座地堡又相互照应,敌军一时倒也难推进。
外间西燕军几个头领也在商议。一个道:“这样地堡四面见光,我们就是一拥而上过去,也是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另一个道:“这几日间,他们倒是垒砖加瓦的把这修的结实起来,我们又进不去,难道砸核桃似的把它砸了?”
有人道:“其实也不需把这地堡如何,逼得其内的人呆不下,不也就成了?”
旁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又商议一番,转头各自准备。不一时,有军兵执了根长杆,杆头上绑起麻布,浸了桐油,点起火来。几个人护着一根长杆,跳出战壕便往地堡方向去。地堡内一阵乱箭,有人中箭倒地,可也还有幸免的。初时是六七人的小队,最后只剩得一两人,却终是把那长杆一头捅进地堡。外间听得地堡内喧哗惨叫,又见从瞭望口中冒出烟气,西燕军头领们不由大喜道:“这法可行!各处只按此法行之,这龟壳阵就破了。”
不说他们在外准备,地堡内着实有些慌乱。方才被点火长杆袭击的一室中,有士卒衣料被点着,烧得在地面上翻滚,身旁人忙上前为他扑打,又有人急铲土盖在燃火处,忙乱好歹熄了火势,可浓烟已呛得人睁不开眼。这地堡间相连,彼此经射口瞭望也看得见。那校尉已顺着地道匆匆赶过来,查看一番,吩咐两旁道:“你们快去相邻两座堡,把这里的事告知他们,好做提防,之后一座座连番传下去。最好自然是不教那长杆入内,再不行,铲土灭火,用布片浸水堵口鼻,最紧要的是都不要慌乱。”
这令传下不过片刻,就见前方已是无数敌军靠近前来,皆是数人持着一根火杆。也不惧迎面箭矢纷纷,时刻有人倒毙,只一簇簇结队而来。校尉倚在射口边,咬牙恨声道:“他们倒真是舍得本钱。”那厢那长杆往前送时,却见堡内也伸出长杆,杆头上绑着的却是割草的镰刀。刀头上下一动,燃火的一头便被割下落在地上。待再有长杆伸到堡前,堡内便以石板封住射口。外间几下戳不进,再耽搁时,近旁地堡里的冷箭已又到了。
如此对峙,竟耗过大半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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