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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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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瑞莹的笑染上眉梢眼角:“你这话说的不错,姚冲仗着自己在朝中为官多年,自视甚高,买通了太医也无非就是担心皇嗣先落入我们华家。而他目前还未曾顾全所有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犹是新入太医院的那么几个年轻人,他们怎能入了姚冲的眼,便是这样的人才安全。若是你没有人选,那就挑第一名的那一个,是叫许绍吗?”
我笑,原来这华瑞莹也不是白丁,这皇宫内苑的是是非非她还真是上了心的。
“是那许太医,姐姐觉得妥当?”我不经意问道。
“新人总比旧人要好买通,世间的人不就为着一个钱字一个势字而活吗?若是两者都不顾,进宫来作何,何故清高?”华瑞莹抬起手,悠哉的看着自己晶晶亮的指甲,似不在意,胸有成竹。
“皇上去你那里也好,总比去了皇后那么强。皇上那里你可要仔细着侍候,找准时机好下手。”说完撩眼看过来,娇色中显而易见一抹厉:“能容你,便能废你,蓅姜可是个聪明的人儿,其中道理不用姐姐说的清楚吧?”
我回笑对上她的眼,并无惧意:“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姐姐不必如此。”
“那就最好了。”她朝我宛然一笑,并不温和。
傍晚的时候,许绍又被我传来。
“听说是下午就被容妃娘娘请去看诊了,许太医,这次你可要飞黄腾达了。”
许绍见我这么说,赶紧跪下,额际生汗:“微臣愿意追随宸嫔娘娘。”
我轻笑,倚在榻上,看着面前跪着的人,软声细气道:“许太医莫急,去容妃那里也是好事,至少官升得快,俸禄拿得多了。人嘛,谁不为自己前途着想,这有何错?本宫也觉得此去正好,你安心做你的专顾太医,等着升官发财就是。而本宫,想知道你忠心几分也不难,你说是不是?”
许绍抬头,脸色凝重,刚欲开口,却被我驳回。
“放心,你只要你听话,保你全家平安,而将来,你也会得到更多。”
许绍的脸暗了暗,似乎思索了许久,半晌淡淡答:“许绍一定紧随宸嫔娘娘,绝无二心。”
我起身,莲步踱到他面前,俯身,探臂扶他。红纱落了一地,与那青袍相得益彰。
面前那双清澈的眼离得如此之近,毫无污垢,晦暗,宛若一捧清泉。真好,这样的人后宫难见,若不是刚入宫为官,哪里还能见得。
见我对他笑,许绍白净的脸登时一片潮红,猛地惴惴低下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许绍,你这话本宫可是记下了,切莫失言呀。”
他点点头,始终不敢抬头看我一眼。我娇笑,探过头去,在他耳边小声道:“许绍,缘何不敢抬头看本宫?你心虚什么?”
许绍闻言,触电般抬起头,眼里还有慌张,分明已经手足无措。见我并无下文,只是看着他轻笑,顿时心知自己被戏弄了,怔了怔,有些颓然。
“本宫知道你精通药理,容妃的药膳这回怕是要由你去负责了,上次你不是说,热性与冷性的药不可与那玉蜒香同时并用的吗?”
许绍看了看我,似乎明白我的意思,钝了钝点头。
“如何的不能用,你便如何去用,药、香,两相不误。”我敛笑,望向那一双清澈无虞的眼,轻轻道:“本宫要看的是效果,你知,我知。”
许绍一瞬间讶异不已,又极快的敛了情绪,复又看我一眼,小心翼翼答道:“微臣懂得。”
“这才好,不枉本宫今日特地走这蕊心宫一遭,提拔你,本宫的话出口必行,你懂得就好。”
避暑
八月末的光景天气正热,我的房间靠水,稍有点凉快,白日里极少出去,就是廊子里转转,也觉得暑气逼人。
天气越热,池里的莲花开的越好,青荷莲白显得格外清凉。邀月习惯用莲花瓣或者莲心煮茶,可解暑防胸闷。气香而味苦,最适合暑热季节饮用,尤其是刚开的莲瓣效果最好。
夏日里我最爱犯懒,整整一个夏天都恹恹欲睡,没有力气。
“娘娘,起来喝点百合莲子粥吧,莲子是院子池塘里面新采的,味道不错。”
我睁了眼,虚力疲倦,虽觉得闷热,却不出一丝汗,这样才觉得更难受:“夏日避汗,身子总觉不舒服。”
“娘娘赶紧吃一些,吃完了,奴婢和清荷给您扇扇风就好多了。”
我坐起身,端起莲花碗,一口口把香甜的粥喝了下去。外面阳光刺眼的很,就似太阳的光辉都洒到了人间,到处被照得一片雪亮。
“晚上给娘娘弄些药草泡泡,避汗的状况会好很多。”
我侧头看她:“邀月跟着我许多年了吧,倒是了解我许多。”
邀月抬头冲我一笑:“到三九第五日正满十一年了。”
我再次阖眼,往事就似一幕幕画满墨彩的白帆布,急速的掠过我眼前,的确很久了,十一年,占了我人生的绝大半了。
我把邀月带在身边是因为她聪明,话不多,会看脸色,不劳我废话。另外就是,在将军府,邀月是最不会背叛我的人。因为邀月唯一的亲人死在了二娘的手里,这世间没有人不恐惧死亡,尤其是带着牵挂的死,那是刻骨铭心的。死了的人毫无知觉,可活着的人,带着所有遗憾和悲伤,日夜煎熬苦楚,会带到永远。
那年邀月的弟弟肺病得的很重,就差那几两银子买药,二娘如何也不开这个情面,那六岁男孩没熬多久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将军府是何等高贵的地方,死一个下人对于他们来说,与死一条狗没有差别。府里的管家一见人已经没用了,不管哭天抢地的邀月,命几个家丁把那没几口气的男孩子拖到柴房挺死。
那一次,我被华瑞莹带人拖到柴房狠狠教训,三九的天,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被狠狠的丢在干草堆上反省,而后她带着其余的人扬长而去。我冻得嘴唇发紫,整个人抖得不停,只好绕这柴房寻找能从哪里逃出去。
我正找着,柴房的门开了,外面白雪皑皑,阳光落在雪面上,折出刺眼的白光。几个彪形大汉从外面拖进来一个人,身子不大,破衣啰嗦。大概因为太瘦弱,所以拖起来并不费力,轻松的像是拖着空麻袋。
我站在干草堆前看着门外被雪掩盖了甬路上一道深而破乱的划痕,从很远的地方一直延伸到房前。那孩子不知死活,被扯住脚肆意的往这边拖,两只瘦弱的胳膊歪曲的往上伸着。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如此凄惨的哭声,后面被人扯住的女孩子大我五六岁的样子,因为剧烈的挣扎连棉袍子都撕破了。
一张脸看不出面目,脸颊冻得发红,涕泪横流,头发已经全部散开,声嘶力竭的喊着,伸出两只勾曲的手,想抓,却碰不到半分。冬天的那个下午,一场生死离别,撕心裂肺的凄惨叫喊,还有冷眼旁观的我。
家丁们丢下人,瞟了我一眼,若无其事的离开,而后外面传来粗重锁链的响声。我站在原地,看着那女孩抱着脸色青紫的男孩,又是摸,又是搓,可那怀里的人似乎再没有反应了。
人死大概就是那般光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脸色青紫,眼睛半睁,胸膛处维持一种静止状态,许久才喘一口气。
女孩子念念叨叨说了一堆话,边哭边说,并听不真切内容。眼见那男孩子的脸有青色转成蜡黄,半分血色也无,仔细看时连呼吸也停了。女孩子哭得哑了嗓子,肿了眼睛,到了最后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一个人钝钝的坐在地上,无知无觉,灵魂出窍。
我走到她面前对着她笑:“人死了,哭也没有用。你不还是要活下去的?难道你要跟着他一起去死?”
女孩子并不做声,也不抬头看我,抱着死去的弟弟只管发呆。
我被冻得实在是挺不住了,不想与她耗下去,转身看见墙角劈柴火的斧头。我从小虽不受父亲喜爱,可也从没做过粗活,木窗贴纸,想出去,不难。可若是让我抡起斧头破窗,却很难。我不得已再次回头看着女孩子,想了想,轻声道:“你若是不帮我出去,我保证不久以后你会跟他一样,被拖进这里挺死。”
女孩子闻言抬了头,蛮清秀的一张脸,满是绝望和痛苦。
“帮我砸破这木窗,我出去了,会找人过来救你,你弟弟也会被安葬,总好过一张破席裹尸扔到乱葬岗去吧?”
这话说到她的心坎里,她摸了摸那死去男孩子的脸,艰难起了身朝我走来:“小姐说话可算话?”
我淡笑,抬头看她:“信与不信由你,他们不会让我死,只不过是给我个教训,而你不一样。我有病能治,你有病了就跟他一样,只能挺死,你想想看呢。”
她想了想,贝齿咬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小姐若是能帮奴婢的弟弟安葬,奴婢这辈子就跟定小姐了,做牛做马,绝不背叛。”
就这样,她抡起斧头,砸坏了那扇小木窗,我得以逃脱。而后,我没有食言,让哥哥找人葬了那小男孩,她则留在了芜湘园。那一次,我火烧了华瑞莹一头乌发,挨了父亲的耳光,也受到了面壁阁楼三日的处罚。
从此,她便跟了我左右,我不喜她的名字,于是给她改名:邀月。
“真是许久,十一年,邀月,你说时间过得久了,有些事情会不会渐渐淡忘掉?”
“不会,永远不会。”邀月斩钉截铁,我睁眼,看着她笑,手扶上她的手:“记得就好,随着时间渐慢淡忘痛楚的人注定要受到伤害,因为她没有记性,所以什么下场都是自讨活该。”
“邀月一直很感激娘娘的照拂,若不是您”
我扬手,制止邀月下面的话:“记得,你所得都是因为你所做而获得的奖赏,无需谢谁,我从来奖罚分明。”
邀月点点头,脸上笑意还在:“娘娘从来都是个好主子,也把每个人看透了,算透了,抓得住人心。”
我不响,继续享受蒲扇缓缓柔和的风,心里还在计较,看得清楚其他人固然重要,可比起她们,能看得懂凤御煊似乎更重要一些,这个人从来不好揣摩,不要被他反算计了去才是。
珠帘脆响,脚步声很轻。
“娘娘,皇上过来了。”
我睁眼,连忙起身。
“娘娘,您的头发,奴婢帮你再梳一下吧。”
“不用,如果宫里所有女子都要云鬓雾髻,珠花簪钗,我偏不要与她们一样,这一番姿态有何不好?说不定皇上就喜这个样子。”
我撩发,晕黄铜镜里,云发微乱,只简单的用一白玉雪簪松松绾着,上面覆着蝶飞比翼的华胜,其余的发,恣意散着。一张脸,精致瓷白,笑浮上我的眉梢嘴角。
忽闻水晶珠轻叩,声音清脆动人,我挪目而望,华光珠帘正被一只玉雕的手掀起,来人一身素白的暗花锦缎袍子,玉冠,剑眉,凤眸,俊极无匹,犹是那双眼,黑如旋涡,似乎静的不掀一丝涟漪,可深深望进去,却顿觉无可逃脱。如镜,如冰,化不开的神秘,融不开的寒冷。
我直视笑看他,娓娓一拜,轻声道:“皇上万福。”
他亦是目光深彻,撩过我的脸,嘴角细微上扬,点点头:“蓅姜好一番媚然姿态。”
对于男女之爱,我从来不认为女人可以凭着一张随时可老去的脸挽留男人的心,但不可否认,美颜无罪,自是男人都爱的。人喜赏花,不正是因为花美吗?
伸臂欲揽,笑不由心,我似温驯,嫣然翩身而倚,淡香清逸,沁我心脾。
邀月和清荷缓缓退下,除了叩珠轻响,别无它音。
“我正打算过几日去郊外的梧桐苑避暑,蓅姜一道去吧。”他低头,声息淡淡。
“梧桐苑?满园的梧桐,难倒真是要有凤来仪?”我娇笑,仰头看他。
“凤在九天,凰在何处?”他不答反问。
我故作思索,挑眼:“凤若栖梧桐,登九天,那么,凰自然身侧相随。凤破天,凰踏云,流彩不能及,绝世亦无双,所以它们都在天上。”
笑容在凤御煊的嘴角绽出昙花般的美,他凝眸看我:“蓅姜置身于何?”
我宛然一笑,轻声道:“自然是皇上身侧。”
他不再声响,沉默的笑,恍如白日耀眼,似心知,细细品味。
三日后,皇帝带着两妃一嫔,前往京郊别院“梧桐苑”避暑。前去护驾的还有禁军校尉华翌晨,宁王凤宜玶,而华家极其旁翼自然护驾相随。
皇后因为要坐守六宫,所以留在皇城之中。
因为嫔妃随性并不多,路上行的快,不消半日就赶到梧桐苑。
盛夏的风,干热而灼,掠过皮肤微疼。我体质少汗,夏日里避汗严重,所以极少出汗。轿帘掀起,我扶着邀月的手出了轿子。抬首,眼前一片绿意盎然,细细密密,如织如画,那满眼梧桐树叶将整个别院遮得严严实实。光影交错,凌乱的从树叶之间落入如垂丝线,照在甬道上,仿佛是撒了一地碎玉般。
因为阳光被遮去大半,所以别院里面一点不热,风过微醺,好不惬意。
“娘娘,果然是一点都不热了呢。”邀月贴过我耳朵小声道。
我甚是喜欢这个院子,抬头看了一圈,这院子里清一色梧桐树,多的就似竹林里的密竹,隙不可分的树冠笼罩成云,一处一景,院落虽不大,却别致清雅,相当安静。
“我喜爱梧桐树,遮阳,寓意也好。”邀月轻笑,心知我的意思。
我住最西边的“连水榭”,因为我喜莲花,那池里面都是莲,意外的,都是清一色的红莲,娇艳欲滴,夺人眼目。
“难道是皇上特意为娘娘准备的?红色,不正是娘娘最喜爱的颜色?极少看到如此纯色的红莲呢。”清荷看着新鲜,喜上眉梢道。
“火焰化红莲,天罪自消衍,闻说福寿俱增延。”我轻轻念:“那他还真是有心了。”
巧遇
晚上时候,办了一场宴,人员颇少,倒像是家宴。告别华家许久,我才又一次看见了华翌晨,校尉的官服把他的俊秀衬托的成熟了几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朝官的风范,俨然不能同日而语。
我看着,就突然想起边地的哥哥,那样一个风流倜傥的俏儿郎此刻是不是也已经洗净一身脂粉气而多了些英气干练?那个跟我有着同样骨血的男人,曾经头顶的天,曾经避雨的棚,费我多少心思想念。我心泛酸涩,感叹人是物非,转回眼,竟与对面的另一双眼不期而遇。
宁王凤宜玶,今日是一身便服前来,他似乎格外喜爱宝蓝色,我也觉得这蓝色最配他,玉颜俊秀,眼色缓缓,人淡如菊。
他看我正在看他,嘴角挽起的笑淡的不可擦觉,他不吃菜,只喝酒。那双眼一如以往,只有徐徐微温,看得人很舒服。我不转眼,他竟也双目直视,并没有掉过眼的打算。
我心觉好笑极了,这成了什么?眉目传情?这凤宜玶的态度果然很奇怪。我含笑收回视线,侧过头去看凤御煊,意外的,他竟然也在看我,似乎不经意,目色浅淡。
“同是一地,可这梧桐苑到底比皇宫里舒服多了,欢歌舞姬都赏过了,不如我们连诗。”凤御煊的眼扫了一圈:“就做两句,必须带着自己院子里面的东西。做得好了,他日让工匠做成联,就挂在你们现在住的地方,谁做的最好,那院子就许了他。”
凤御煊语毕,众人响应。
“既然是朕提起的,那么就从朕这里开始。”凤御煊想了想,随口道:“凤栖梧桐凰随凤,九天之外凰天同。”
他看我,我回笑,静待下面的华瑞莹。她想了想,面露骄色,朱唇轻启:“那臣妾献丑了。丹生独立霞染丹,婀娜郁郁人皆叹。”
说完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元妃:“换你了。”
元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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