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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梦迷蝶之秋霁-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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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楚王慕容昊在北越的协助下逃脱,京中几个有野心的先王之子变得更加麻烦。所以我和狐狸商量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些人彻底清除。反正前面有慕容诚顶缸,篡位、弑弟、屠兄都是一样的骂名,他多承担几个好了。
我正胡思乱想,狐狸忽然轻叹口气,那眼中的愤怒不知何时已烟消云散。我们互相凝视片刻,他伸手把我揽入怀里。我蹙眉,想从衣上血迹还未干透的他怀里挣脱,他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量,牢牢把我抱在怀中。
阳光透过窗户射入殿里,映出地上的两条影子,一条挣扎、一条执拗的不肯松手,充满活力的纠缠着,完全没有了安阳侯府池边,连光明都要躲避的孤独。偶然低头的我把一切尽收眼底,突然没了挣扎的力气,似乎连狐狸身上浓厚的血腥气也不再刺鼻。
阿星痛苦的叫着我名字的样子突兀的浮现眼前,可紧接着,他见证我杀人时的悲伤神情一遍遍在脑海里重复,慢慢模糊了他的身影。
地上的两条影子渐渐融合,原来一切过后,沾染了无数鲜血的我们,剩下的仅有彼此。
楚惠王十年三月,楚惠王慕容昊之兄慕容诚叛乱,领兵火烧王宫,楚王未及躲避,薨于安泰殿,年二十二。太后、惠王长兄幼弟尽皆被屠,王室无人,危矣。幸得秋霁言挺身而出,平定叛乱,收惠王遗骨发丧,葬惠王墓。
同月末,宫人清扫焚毁的楚王寝宫时,偶然发现地下密室,内藏惠王父襄王秘诏。上谕,秋霁言乃吾与萧氏之子,少有智勇、举止端凝。寡人百年后,可承大统,名慕容言。吾妹容仪之女舞昭自幼丧母,聪慧贤淑,寡人怜惜,可立为王后,统摄六宫。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说密诏系伪造者有、谈楚襄王与萧氏私通者有,更传为各国王室笑柄。但无论外界如何,在如今已被狐狸控制的楚京朝廷内,大臣们验明了先王遗诏的真实后,立即众口一词的请求改名慕容言的狐狸登基为王。狐狸推拒了三次,方诏告天下,继承襄王大统,号平王,定明年为楚平王元年。
相比于当年慕容昊的即位仪式,狐狸的登基大典简单仓促,其中固然有楚国近两年内外交战、又逢大旱,国库紧张的原因,但各地豪强多有不服也是不容忽视的问题。另外,北越对此事的态度让人担心,虽然狐狸暗中派手下截杀慕容昊,可万一他真到了越国,并得到越王的公开支持,对根基未稳的我们将是极大打击。
登基大典后,已经惹人非议的狐狸还有件麻烦事悬而未决,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后宫王后、妃嫔的封赏。本来他只要遵循古法,册封自己的妻妾即可。偏偏楚襄王遗诏中写明由我为后,可狐狸不但早有正室,而且我本为惠王慕容昊之妻,算起来应是新任楚平王狐狸的弟媳,这可就着实难办了。但如果不遵照旨意封我为后,则等于自打嘴巴,使狐狸的登基成为一桩笑话。
狐狸的亲生父亲襄王在遗诏上本可替他编造更说得过去的身世,这样直接言明其私生子的身份绝对是步险棋。不过,此事虽然秘密,但毕竟有人知晓,与其把它隐瞒,成为狐狸致命的弱点,倒不如开诚布公的诏告天下。所以此棋虽险,也下得恰到好处。
而遗诏中有关我的那段话,则颇让我惊。以狐狸的个性,就算同意我为后,也绝不会在密诏上动手脚,节外生枝,影响了他的登基。所以,那段话必是楚襄王的原意无疑,但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对妹妹的亏欠,让他想补偿妹妹的女儿?还是用这种方法来进一步证明狐狸不是秋家人的身份?又或者两者兼有,甚至还有
真是越想头越痛,鉴于狐狸他爹明显比狐狸狡猾,我决定不再考虑这注定没有答案的问题。定了定神,我把注意力转回手中的奏折上,关于立后的事,外界虽议论纷纷,但真实原因是——我和狐狸根本没有时间考虑。灾荒、民变、战后的各项问题等等,积压的国事已经使我们焦头烂额。如今的楚国像一个气若游丝的病人,虚弱到再容不得任何君主的一点粗暴对待。
奏折上的一个词语引起我的注意——云湖祭,似乎太后临死前提过。我急忙认真阅读这份奏章,原来是几个大臣连名请求举行云湖祭,祈求龙王的宽恕,以便今年能使楚国得到充沛的雨水。
“无稽之谈。”我把那份奏章随手一扔,现在楚国国库空虚,哪有工夫举行虚无飘渺的祭典。而且我在楚国待了这么多年,从未见祭祀龙王,雨还不是年年照下。
桌子另一侧的狐狸拿起那份奏折看过后,忽然变得若有所思。
我扔折子本就有一半是为引他注意,好探探这云湖祭的底细,此时见他神色异常,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狐狸的眸子似笑非笑的在我身上轻轻扫过,明已看破我的心眼。我有些泄气的垂下头,话说两个人太了解彼此也不全是好事,比如当一方想耍心计时,立刻会被另一方识破。像这种事情,我们俩最近在一起时发生的次数越来越多,互有胜负,让人心酸啊!
“相传楚国开国,有龙王襄助。等到楚国定都后,龙王让天上的云彩落地成湖,栖身其中,就有了京外的云湖。云湖祭正是三年一次在湖边祭祀龙王的大典,除了为感谢龙王的保佑外,同时祈求未来三年风调雨顺。不过,我记得这个祭典在襄王末年已因不明原由被废止,惠王时也没恢复。这么多年楚国丰收,没人记得龙王,如今大旱,他们倒会临时抱佛脚。”狐狸没点破我的心思,反把云湖祭由来解释了一遍。我的眼睛越听越亮,对上狐狸笑弯的眸,又觉得互相了解也非坏事。
虽然楚襄王时期废除云湖祭的原因不明,或许还与太后、容仪等人有关,但那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祭典本身给了我们使乱事百姓寄托信仰之处。被龙王承认的楚王与王后,听起来就美妙得让人无法拒绝。当初我在云岭军占据的城中死而复生,结果引来无数百姓的崇奉,楚国现在人心的浮动由此可见一般。如果狐狸被大多数人认定为天命之主,到时就算北越宣称楚惠王慕容昊未死,我们也不至完全陷入被动。
其实此事还有一箭三雕之法,我眼珠转了转,浅笑道:“这事由我来办吧,包准让你满意,不过中途你不许插手过问。”
“好,我让北羽配合你,秋家暗中的人脉关系你都可以调用。”狐狸这次不知有没有看出我的企图,立刻点头答应了下来,然后又从案上堆成小山般的奏折里拿出一份继续浏览。
经他以身提醒,我才想起那数量庞大的奏章堆。当初秋家免去狐狸的实权后,面对楚国的困境,太后和秋怀仁却有心无力,大批的折子留中不发,拖来拖去的结果是要我们来收拾烂摊子,这难道就是他们最后的报复手段?实在太可怕了,我心里泪流成河,为处理这些奏折,而被狐狸抓包的我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认命的叹了口气,我继续和那些奏章奋斗,现在唯一让人心里平衡的是,狐狸既要处理政务,又要接见、安抚群臣,比我睡的还少。
“你等一等。”我正提笔仿照狐狸的字迹批阅奏折时,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飘来。
已经被奏折摧残的有些麻木的我抬起头,茫然的望向他。狐狸仍旧低着头,手里的笔龙飞凤舞,一刻不停。子夜时分,灯火摇曳,但无论如何晃动,那闪闪的光芒与簇簇的阴影始终围绕着他,把他侧脸的轮廓映得格外柔和,其中似乎有些以前绝不会有的东西,等待我的发掘。
让我等什么,他未说,我已明白。虽然即位大典上,狐狸没有分封诸妃,但是曹家父子却都得到了提拔重用,而另一个被狐狸重用的萧家家主绝不会支持我这个害死他孙女的秋家人。再加上自古便有糟糠之妻不可弃的说法,曹茗月显然占着“理”字。如今局势,即使有先王遗旨,我也无法独占后座。
我把胳膊支在案上,托着下巴微笑的看着他:“好,我等,我从来都不急。”
这么有趣的后位之争,又有只狡诈的千年狐狸推波助澜,为什么要着急呢?
第十四章 我花开后百花杀(上)
楚惠王十年五月,天尚未亮,整个楚宫已经热闹的仿佛过年,人人穿戴一新,簇拥着盛装打扮的王族众人乘兴向云湖出发。
我无精打采的坐在御辇里,身边是狐狸和曹茗月,本应有些微妙的气氛,却被我一个又一个的哈欠破坏。这些天为了能使云湖祭上龙王显灵,我伤透了脑筋,加上还有些别的事要一并处理,我在外面奔波的日子倒比在宫里的时间更长。比如今早,我刚赶回宫,只来得及把衣服换好,就要跟着他们去云湖边祭祀龙王。
也不知道花狐狸有没有趁我出宫时偷腥,不过,看他眼角眉稍的倦意不像装的,还是暂时先放过他吧。我迷糊的想着,头则随晃动的马车点来点去,然后终于和车壁有了亲密接触。
“嘶。”我抚着痛处,神志略微清醒了些,抬头看见狐狸啼笑皆非的表情,不由狠瞪了他一眼。亏我刚才还想放他一马,现在可以直接省略,等回宫让我在他身上找到一根女人的头发丝,他就死定了。
对于我凶恶的眼神,他全无反应,含笑把我拉到他怀里,让我的头枕在他腿上,做出幅供我睡觉的样子。
他一定是知道我要在他身上找头发,所以想湮灭证据。躺在狐狸软硬度适中的腿上,我又开始犯迷糊,脑子也变得不太好使,眼角余光瞥见曹茗月无动于衷的表情,隐约察觉丝异常,却不是为参加祭典,连着赶了几天路的我此刻能想清楚的。
云湖其实就是当年狐狸背我上山俯览楚京景色时,山脚下的大湖。今朝故地重游,湖边已经搭起高台,台下旌旗飘飘,禁军兵士环绕列阵,台上陈设各种祭品,四角分布四座巨鼎,鼎中燃着烈火,稍稍驱散了清晨湖上的淡淡雾气。
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我被狐狸叫醒,拉下马车后,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云湖岸边,除了布在高台四周的禁军士兵外,还有无数百姓翘首以待。他们都是得知今日朝廷要举行云湖祭,而早早赶来的人们。本来云湖祭是每三年于立春时节举行的大典,以保佑未来三年风调雨顺。无奈多年不曾举行,几个大臣连名上奏时已经晚了,再加上我要人为制造天命降临的假象,绝不能被人轻易看穿,准备起来马虎不得,所以时间更是一拖再拖。但即使如此,百姓们还是对此次祭典抱以了极大的热情,这从岸边黑压压的人头就可以窥见端倪。想来是去年的大旱让以种田为生的普通百姓吃足了苦头,即使楚京的旱情不是特别严重,也让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从别处逃难来的难民已经证明得罪龙王绝非好事。抱着这种心态,来参加祭典的百姓络绎不绝,无形中使我和狐狸的诡计得到了更好的宣传效果。
鼓乐声响起,狐狸和我交换个眼色,缓步走上高台。台下的群臣、岸边的百姓此时无论愿意与否,都不得不伏地高呼“万岁”。
乐声已停,全场肃穆,狐狸神态庄严的展开祭文,高声朗读。他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在清晨阳光和雾霭的交相衬托下,忽而显得柔和亲切,忽而又光耀夺目的让人心生畏怖。袍上五爪金龙随着被风带起的衣袂飘然摆动,更添慕容言君临天下的威仪。
是的,不再是狡猾的狐狸秋霁言,而是慕容言,此时此刻,没有谁比他更配得上“慕容”这个南楚王姓。
祭文念完,慕容言在摆放供品的案前点香叩首,台下众人跟着又跪了一次。
我随着人群起身,暗等好戏开锣。果然香烛刚刚点燃,晨雾弥漫的云湖中心湖水荡漾,并慢慢剧烈起来。
岸边的人们渐渐察觉异常,全争先恐后的伸长脖子想看个究竟。
只见湖心一只黑色的巨形龙尾骤现于不住翻腾的水里,又在无数的抽气声中急速隐没。还没等大部分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颗硕大的龙头忽然浮出水面,当场吓得很多人再次扑跪地上。哗然之声四起,百姓慌张后退,禁卫军中不少人本能的弯弓搭箭,想射杀怪物。
这云湖祭说是祭祀楚国百姓崇敬的龙王,保佑风调雨顺,但谁也没见过真龙,此时冷不丁碰上,就好比叶公好龙,四肢瘫软连路都不会走的大有人在。让我看了着实好笑,不过也幸亏没有胆大到敢下水一探究竟的人,否则我操办的这尾假龙包准露馅。因为时间仓促,深识水性的人难找,龙身又制作不易,所以为省事我只做了龙头和龙尾,反正有这两样已能让人看出是龙。
狐狸适时的厉声阻止要射箭的禁军,百姓里我安排的几个手下此时也喊道:“龙王显灵,天佑大楚。”
黑龙见机又露出了头,两只黑洞洞的大眼凝望高台上昂然而立的狐狸,仿佛在做无声的交流。
此时,慌张的官员与百姓渐渐安静,屏息注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没人能说清楚到底过了多久,龙头缓缓向下沉去,湖面带起一片漩涡,龙尾露出轻拍,溅起的水花在薄雾中显得异样迷离,犹如梦境。
“平王上承天命,龙王显灵,天佑大楚。”当大多数人从这场梦里醒来时,已经淹没于呼喊的海洋中,并且很快不由自住的跟着叫了起来。再也无人关心是谁第一个如此喊的,更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我垂头抿唇,一切比想象的还要顺利,有时候人就是这样盲从。不过,这只是第一步。
远方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鸟鸣,在此刻人声嘈杂的云湖边,竟出奇的响亮。众人寻声望去,见一只全身火红的大鸟从云湖旁的山上飞下,在高台上空来回盘旋,鸣叫不止。
狐狸有些诧异的望向我,摆出幅不知道我还有后续手段的样子。我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那赤鸟又飞低了些,底下的百姓清晰的看见它翅膀上闪亮的羽毛。
“刚才龙王显灵,难道现在连凤凰也出世了?”不知是谁最先说出的话,很快便惹来更多人议论。
一只被伪装过的驯养大鸟,只要出场时机合适,未尝不能成为凤凰。我暗笑,先有水中惟妙惟肖的假龙现身,此时疑神疑鬼的百姓就算看见只乌龟没准都能说成神龟,何况我又布了些煽风点火的人在中间,自然引得众人往歪处想。
没等我乐完,赤鸟已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俯冲向地面上的我。我故做害怕的伸手挡头,那鸟离我还有段距离时,又忽然拍翅向上,只余一片在阳光下闪着五彩光华的羽毛飘然而落,安稳的躺在了我举在头顶的手心中。当我放下手时,赤色大鸟只留下道迅捷的掠影。
静,人山人海的场合,却静的只能听见湖水流动的声音。
我举着羽毛茫然四顾,瞥见身侧依旧面无表情的曹茗月,心里隐隐感到不妥,却没有更多时间再去思索,因为狐狸已经冲我伸出了手。
晨雾消散,他背后的湖面上到处闪着金色的阳光,越发衬托出身为王者的威严。
我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高台。曾经我站在台上,他站在台下;而刚才他站在台上,我站在台下;如今大家平手,我们终于站到了一起,并且靠得如此之近,同享众人的膜拜。
站在大臣群里的白夜抢先而出,俯身跪倒,高声道:“陛下得龙王襄助,娘娘得凤凰认可,我大楚必千秋万代,昌盛不熄。”
众臣回过神来,全跪倒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湖边的百姓也纷纷下跪,跟着呼喊,从那些压得不能再低的身子可以看出,大多数人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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