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谍战上海滩-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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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做得好。”

一声枪响。

郭骑云前胸中弹,他瞪大了双眼,吃惊地看着自己的血从胸口溢出。哗的一片刺目的电灯闪亮。电车场内外通明。76号特务布满了各个方位,严阵以待。

汪曼春穿着一身皮衣,戴着皮质手套,足蹬一双高筒军靴,腰间别着枪,斜倚着一辆电车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幅“出卖与被出卖”的画面。

“为什么……”郭骑云脸色苍白,捂住胸口问。

黑影不回答,又开了一枪。补枪到位。

郭骑云栽了下去,血从他身底下漫出。

汪曼春鼓起掌来。

黑影背对着她,把胶卷递给汪曼春,他说:“这只是一个烟幕弹,真正的第二战区反击计划在‘毒蝎’手上。”

“亦真亦假?”汪曼春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

“对,真真假假。”黑影答。

“合作愉快。”汪曼春脱下皮手套,伸出手去跟黑影握手。黑影没有转身,也没有捧汪曼春的场,他说:“这只是一个开始,等我把‘毒蝎’和第二战区的反击计划双手奉上的时候,我们再详谈合作。”

“好。”汪曼春点头,“但愿如你所愿。”她转过身去,大声说:“清理现场!准备收队!”

夜风中,郭骑云的尸体被拖走。黑影低头看着一条血路,他心里想着,血路开始铺就了,要成功,就要有牺牲。

一款别致典雅、晶莹剔透的钻石袖扣捏在明台的手上,他正对着穿衣镜佩戴袖扣。阿诚在门口催明台动作快一点,说:“订婚舞会就要开始了

明台穿着白色衬衣,套着黑色的小西服,显得华贵儒雅,他站在穿衣镜前面,镜子里宛如绽放出绚烂的朝霞。

“快点,小少爷。”阿诚说,“客人都到了,您再不下去,大小姐该着急了。”阿诚说。

“知道了。”明台梳了头发就要走。突然他想起什么,神使鬼差地打开了手表匣子,里面放置着十几款金光璀璨的名表,明台偏一眼看见王天风送给自己的那块瑞士表,他眼一热,想也不想,就把那块表从表匣子里给拿出来,戴在手腕上,来回看看。

阿诚索性伸手过来要拎明台的衣领了。明台头一低,掠过阿诚的手,倏地穿过阿诚的手臂,人已经站在了门外。

阿诚摇摇头,明台耸耸肩。

丫鬟在楼下看见明台,张着嘴喊:“小少爷,您好帅。”明台微笑着,娴雅地转过身来望着楼下。大厅里光线充足,花团锦簇。所有的明氏亲族和宾客都纷纷回头看明台,大家微笑致意,有喊七堂哥的,有喊明三少的,有喊小堂弟的,依次不均的声音,高低回旋在明亮的大厅。

明台有礼貌地应着声,极有风范地走下扶梯。阿诚随侍在侧。

明镜仪态华贵地站在大厅中间,向亲戚朋友们致敬,她向明台招手,明台很听话地站在大姐旁边,陪着大姐跟一众太太、小姐们寒暄。他的眼光四处寻觅着他的未婚妻。

有人在喊:“程小姐来了。”

绅士们、太太们都不由自主让出一条路来。

程锦云穿着一件白色晚礼服,搭配着精致的流苏刺绣披肩,高贵典雅地出现在明台眼前。苏太太在一边陪着锦云,程家没有亲戚在上海,苏太太一个人做了女方的全权代表。

明家的亲戚有人在窃窃私语,有说新人漂亮的,有说程家寒酸的,有说明台是庶出的,也有说珠联璧合的。总之,一场充满了明氏家族感情色彩的订婚舞会就此拉开绚丽多彩的序幕。

天近黄昏,晚霞绚烂。

明楼穿着黑色的礼服跟堂兄明堂站在明公馆草坪的喷水池下谈话,

“你跟汪曼春怎样?”明堂问。

“还能怎样?”明楼说,“纵有负荷,横有家规,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一言堂。”

“你家有议会

“议会倒还有得商量,可惜是垂帘听政。”

明堂笑道:“你大姐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职业革命家。”

“口头革命家。”明楼纠正了一句。

阿诚此时给明楼和明堂送来了葡萄酒。

“听说,你把面粉厂送给明台了?”明堂问。

“这孩子被家姐给宠坏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心气高,出手不高。我能怎么办?我给他一家面粉厂,先让他试试水……学着自食其力。”明楼喝了一口酒,不经意地说,“听说最近你经营的铁矿产量剧增,你不打算继续搞证券了?”

“你哪听来的?”明堂一皱眉。

“道听途说。”明楼一挑眉。

一台留声机里放出优美的圆舞曲音乐。明楼的目光掠过碧绿的草坪,金色的夕阳下,一双璧人牵着手,飘然而出。

族人们一片欢欣。整个花园里混合着激情澎湃的诗情画意与热望。明台和锦云翩翩起舞,跳得很优雅,很合拍,最重要的是两个人的磁场都很足,舞姿里处处体现出和谐美好、高贵娴雅的仪态,深深地吸引着观众。

他们跳得低回婉转,温馨低语。明台附在锦云耳畔,说:“我想问,你对我的爱是诞生在策反前,还是策反进行中?”

锦云旋转着身姿,转到他的怀抱,说:“我要是你,我就不问那么愚蠢的问题。特别是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她的眼睛真诚而明亮,照射到明台的心底。

“我知道自己有时候很愚蠢。因为——我想求得爱的永恒。”一曲终了。

明台和锦云有礼仪地互行一礼。

“永恒不是求来的。”锦云在花台前摘了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亲自插在明台的西装口袋上,“永恒是彼此的信念。”

“你就是我的信念。”

明台眼波轻柔载着对锦云的深深爱意,把自己的心灵孤掷在万丈霞光底。锦云的一颗心随着明台的眼波起伏飘逸,两颗心衔接在一片幸福的云光中。

明镜非常欢喜,她终于看到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成家立业,内心的酸楚、激动,都含蓄地表现在她的眉间眼底。她原本想低调行事,不过,明楼建议还是要办一场家族内部的订婚舞会,以示隆重,不委屈了程家小姐。还有,明氏家族向来推崇礼仪,讲究即贴近而又保持一定距离的友好相亲。所以,在明楼的坚持下,明镜高调地办了明台的订婚仪式。

不过,明镜冷眼看着明楼跟亲日派的明堂一直在窃窃私语,她就知道自己又被利用了。她想着,明楼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此刻,明楼招呼明台过来跟明堂打招呼。

“大哥。”明台一声喊两个。因为明堂在堂兄弟里排行第一,不过,叫他大堂兄,似乎很拗口,不如大哥来得亲切。

果然,明堂很高兴,他也招呼自己的小妹明轩和妹夫荣少过来。

明轩梳着齐眉的短发,瘦瘦的身子,尖尖的下巴,看上去竟有一点营养不良。

“恭喜七哥。”她也省了一个“堂”字。

“恭喜你。”明轩的丈夫荣升据说是上海最大一家医药公司的总裁,家族也兼做皮货生意,只是年龄偏大,他夫妻站在一处,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谢谢小妹,谢谢荣先生。”明台说。

“我送了贤伉俪一幅画。”荣升说。

“是,我看了,画风冷峻,很有现代派的风格。我很喜欢,谢谢。”明台应酬着亲戚。明轩说要去客厅见大堂姐。明台、明楼欠身目送他夫妇离开。

“你妹夫对任何人都很冷淡吗?”明楼问。

“他心里对谁都鄙夷不屑。”明堂讥讽地说,“可惜,他还是要跟我们一样应酬生活。你知道吗?他肯娶我妹妹,无非就是看中她的无知和青涩。”

“这话有点毒。”明楼说。

“毒吗?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超脱淡泊,其实,说穿了就是一块真丝手绣的破抹布。除却他高贵的出身,与生俱来的财富,其余的,毫无意义。他分不清艺术和生活,简直就是患有精神分裂症。”明堂想说什么,他看了明台一眼,说,“算了,我不想在令弟的订婚仪式上,开拓性爱和贪婪的主题,不符合我的风格。”

明台笑笑。

“你这话说得偏颇,我要怀疑你动机不纯。”明楼指了指地下,“你家的矿,明轩也有份,她不管事,她男人总归要管。你别贪心——”他暗有所指。

“要说贪心,你明大少最贪心。你家的产业有三分之二在你的名下,我没说错吧?垂帘听政,那也是替你听政。我这两个矿,日本人眼馋,盯得紧,薄利薄利,利益都归了日本兵。我够惨的了,三十节车厢的铁啊,只当白送。我啊,再怎么样,也比你重情义。做大哥的绝不出位,也不寡情。”

三十节车厢的铁。明台大概知道明楼想做什么了。

明楼看着明台,说:“只顾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没事可做了?”

明台赶紧往草坪上去了。此刻,草坪上已灯火辉煌,明家的亲戚们都在闲聊和跳舞。明台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了王天风,他顿时呆住。

王天风穿着笔挺的西服,明台认得,那是自己离开军校时送给王天风的。王天风面无表情地走近他,说:“恭喜你。”

“您?您怎么来了?”明台疑惑。

“跟我来。”王天风说。

“是。”明台恭谨地紧跟着他的步伐。

师生二人来到花园的僻静之处。

“很抱歉,把你从温柔乡中给唤醒了。”王天风讲话从来都是直入主题。

“老师,您从军校出来了?您代替了宁站长的位置吗?”

“你不关心我为什么来,而关心我坐什么位置?”

“我关心老师。”

“是吗?难怪,还戴了我送你的手表。”王天风说。

“我……尊重老师。”明台给了一个很漂亮的理由,也可讨得王天风的一张笑脸。

果然,王天风笑了。不过,他很快就说出一句让明台堵心的话:

“于曼丽告诉我,你从来都没戴过我送你的表。很符合你的性格,压箱底就是压箱底。为什么现在偏偏拿出来戴?除非,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没说错吧?”

“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师的事了?”明台浅笑,其实心虚。早在半个月前,他就正式成为中共地下党外围工作人员,开始为地下党工作,他和锦云保持单线联系,且没有下线,很安全,很隐蔽。明台心里却总是隐隐约约觉得对不起王天风,虽然他在心底给自己补充了一万个背叛的理由,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背叛就是背叛。

“你做了什么事,你心知肚明。老实说,A区‘摆渡’走私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不过,销毁满船的鸦片,就等于在烧钱。战时国家的经济需要大量的钱来支撑。你真是胆大包天。”他拍拍明台的肩膀,说,“像你做事的风格。”

他这样讲,明台的心就放下了。

“老师,无凭无据的,您可千万别认定就是我干的。您要认定是我干的,我就一口咬定是您教的。”

“这话听着很悦耳。能干出这种出格且有种的事的人,一定是我亲手带出来的。”

花园的草坪上,传来阵阵悦耳的音乐声。王天风的面目变得和蔼。他对明台说:“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亲切温暖、富有人情味的家庭聚会。只可叹,我们的生命属于这个国家,而不是单纯属于自己的家。”

“老师。”明台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有一件责任重大且艰巨的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什么时候?”

“明天。”王天风一脸肃然,“有一份重庆第一作战室拟定的第二战区我军最新部署的计划的情报,将由你和于曼丽执行传送任务,情报在先施公司交接。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迷惑敌人,郭骑云将在沪中图书馆取得一份与你们相同的假情报,一真一假,亦真亦假,两份情报同时送往第二战区。真情报上我们做了特殊符号的标记,事关重大,第二战区数百万将士的性命就系在你我之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明台答。

“行动代号:敲响丧钟。”

明台听了行动代号,心中一震,心弦一紧。他隐约有不祥之感,仿佛铁索织成天网,形成一个巨大的绞索悬吊在黑暗的天空。

陷阱已经谋划得当,裂缝在悄悄张开……

川沙古城墙外,一股暴烈的江风席卷着泥沙刮过江崖峭壁,旋风般穿梭在古城墙上。明台和于曼丽穿着夜行衣,掠过魁星阁,攀上城墙的飞檐。

明台和于曼丽接到任务后,按预定计划,在先施公司里成功与一名特工交接了情报。这份有关第二战区最新部署的计划,必须由A区行动组迅速送达第二战区。这就意味着A区传送情报的特工要穿越封锁线,由川沙入口,取道长江。

于曼丽被王天风选中,做情报的传送人,由明台护航,翻越天堑。

川沙是长江黄金水道的门户,上海的东南屏障。只要越过这道古城墙,飞跃封锁线,过了江防,就是直达第二战区与新四军防区的通途大道。

王天风直言:“此份文件关系到第二战区数百万将士的生死,关系重大,文件的护送过程中,若有不慎,陷落敌手,必须及时销毁,做到人在情报在,人不在情报毁。总之一句话,生死是小,情报重大。”

江风瑟瑟,明台感到阵阵寒意透骨,于曼丽情不自禁地打着寒战,整个城墙上下一片漆黑。明台问于曼丽:“你怎么样?”

“我准备好了。”于曼丽紧了紧检在腰上的绳索。

“B区行动组会替我们清除障碍,一会信号灯出现,你就可以走了。”

“好。”于曼丽撸了撸头发,低着头说,“我还没有恭喜你订婚。”她昂起头,说:“恭喜你。”

明台一愣,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忧,倒不如说是心怀愧意。

“你不用为我担心。”于曼丽轻声说,“你也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只是我自己贪心。”她迎着风苦笑,“原本就不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忐忑呢?其实,我还是应该高兴,因为你的忐忑不安。”

明台内心很感动,偏偏不知道如何应答,他笑笑。笑容亲切,像一池春水暖洋洋地化开来,有如亡羊补牢。却不知,淡淡的春水令黑暗也淡出了视线,只留下美好。于曼丽突然呼吸局促,她深情地望着明台的眼睛,说:“抱抱我。”

明台一时没反应过来。

“抱抱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路上艰险莫测,还不知道——”言下之意,不知还能相见否。战时的状况是瞬息万变的。这一秒还在一条战壕里厮杀,下一秒就有可能成了鸿沟里的无名尸。

明台站在飞檐下,浑身略僵,他也深吸了一口气,很大方地展开怀抱。于曼丽把腰间的绳扣顺到身后,她双足轻轻一踩岩石,双手送上,明台把她抱在怀中。

两人耳鬓厮磨。一股女人香袭上明台心头。

“我真的是很爱你。”她说,“我无法控制,也许,只有等我闭了这双眼……”

出任务,说这种话很不吉利。

“你别乌鸦嘴。”明台说。

“我心里慌得厉害,最近老是做噩梦。”于曼丽说。

她这样说,明台也有点不祥的预感,可是,此时此刻,他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忧虑,他只能稳如磐石般露出坚毅的目光,借此安定她心。

“别怕!曼丽,别怕!”

“我不怕死,我怕死了就看不见你了。”

“我们是生死搭档。”明台不往下说了。他暗示曼丽,自己和她始终是生死线上的战友。

一束灯光在海崖下投射过来,三明一暗,这是B区行动组发出的安全信号。

“我要走了。”于曼丽收敛起愁心,她干净利落地检查了自己的装备后,她对明台微微一笑,让他感受到她的坚忍和力量。

“路上注意安全,一路顺风。”明台说。

“是,组座。”于曼丽手指并拢,潇洒地敬了一个军礼,然后身轻如燕地从檐下飞去。

忽然,一束探照灯的灯光准确地射在于曼丽身上,于曼丽大惊失色,大叫一声:“是陷阱!快跑!”

明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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