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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风流-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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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说来,江夏王的确是对祝成文有大恩。”秦慕白说道,“我朝的科考,若能投个好门庭有个好出身,在贵族大臣举荐便是投了‘行卷’,这样登科及第的机会能大大增加。而且从此他就算是江夏王的门生了,到了哪里,也是一块金字招牌。”
“是的。”陈妍说道,“可是我夫君对此一无所知,还自己糊里糊涂的向礼部投了公卷(意思是以平民的身份参加考试,没有利用江夏王‘门生’的这一层关系)。他被录取之后方才听礼部官员说起江夏王举荐提携一事,自己后悔不矣,并从此对江夏王感恩戴德奉若再生父母。”
“那的确是值得可惜。”秦慕白说道,“他若是以投‘行卷’的方式登科入仕,在仕途上的会很高,甚至有可能以寒门仕子的身份在京城做官,将来前途无量。正因为是投了礼部公卷,便只是一名普通的进士,能做到七品知县已经算不错了。江夏王是检校礼部尚书,虽说不会亲自主持礼部的事务,但在那里还是有权威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就完全改变了祝成文一生的命运。也难怪,祝成文对他感恩戴德。”
“其实在遇到江夏王之前,我夫君就将他奉若心中的神明一般。”陈妍说道,“我曾不止一次的听他提起江夏王,听说他江夏王当年的丰功伟绩,说他如何少年英雄,如何爱民如子道德崇高,是一个堪称完美的人物。若能有生之年见他一回,此生也便不再枉然。万没有想到,他长安一行居然就真的遇到了江夏王,还受了他的大恩……这也就难怪,我夫君到了稷山遇到那些事情之后,会如此的痛苦与挣扎。”
秦慕白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看来那本账薄真的存在,而且其中肯定记录了一部分修堤款的去向,大约就是拿去送给了江夏王。看到江夏王如此受贿贪财,祝成文一定痛苦万分。与此同时,张天赐与成松年就利用祝成文的这个心理弱点,来威逼利诱他一起入伙。万般无奈之下,祝成文为了不出卖江夏王,只好苟且偷生委曲求全答应了他们,帮着做了一些伤天害理之事。在恩情与道义之间挣扎,我可以想像祝成文的痛苦。可是最后湖洪的爆发,打破了他内心深处的这一平衡,他决定检举揭发。哪怕是被世人唾骂他忘恩负义,他也要将这次洪灾的真实面目公之于众。是这要么?”
“不错。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被廖立荣杀了灭口。”陈妍说道,“其实我可以想像我夫君死的当时,是何等的解脱。他那样活着,可能会比死了更加痛苦。只是可惜,他若能多活一些日子,能够见到你,听你说江夏王也只是受人蒙骗与利用,他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说到此处,陈妍眼圈泛红,声音也有了一些哽咽。她急忙伸手捂嘴,强迫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那是不是他在信中跟你说,如果他死了,无论如何也不要出卖江夏王?”秦慕白说道。
“是。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唯一的遗愿。”陈妍说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傻,他到最后都已经决冒着被唾骂忘恩负义之名,将此案真相公之于众了,却在最后留给我这样一道遗愿?”
秦慕白喟叹一声,悠然叹息道:“情与义,难两全。祝成文是个不错的人。他有着一颗感恩之心,也有一颗正义为公之心。但这两颗心偏却在不能相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猜想,在他生命的最后他已经预料到自己可能面对杀生之祸,他也豁然开朗了。在其位谋其事,他身为一县之令有这个责任维护王*义。可他当死了之后,他便不再是稷山县令,会另外有人来处理这棕公案,也会有人接替他县令之职。这时候,他的心中终于只剩下一颗感恩之心,他希望江夏王平安无事……虽然他不知道,江夏王是否真的无辜受殃在遭人利用。他只是单纯的在……感恩!”
“那是他唯一的遗愿。不管他说什么,我一定奋不顾身的去做。”陈妍说道,“就这样,我来到了稷山。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秦慕白沉默了。
祝成文,一个大唐仕子当中再寻常普通过的一员,在情与血、恩与义的考验之下,活得痛苦万分。正如陈妍所说,死对他来说真是一种解脱。
他的痛苦,来自于自己的无双情义!
若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安能如此痛苦、甚至最近送命?
而陈妍,更是一个快意恩仇简单直爽的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为一言而不惜死,不问成败与对错,一往无前。
一样的重情重义。
情与义,为何在这世间会有如此多的版本?究竟哪一种,才是对,才是错?
或者说,究竟该不该用简单的、绝对的“对”与“错”,来衡量情与义?
……
第129章 携手合作
不知不觉间,天已拂晓。
秦慕白看了一眼门外,揉了揉有些刺疼的眼睛,说道:“现在这时辰,正是府兵集结晨练的时间,我们不便回军屯。不如就在这里稍事休息,晚点再回去一同见吴王,说清事情原委。”
“也好……”陈妍点了点头,默默的蹲下身来,靠着柱子抱着膝,怔怔的看着一方空地发呆。
秦慕白走到屋外活动了一下筋骨,不由得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那些百骑属下都已经谴散开了,他只好自己动手到树林里摘了些野果,运气不错还逮了一只野兔。于是回到小木屋升起火来,宰了野兔开烤。
陈妍一直默默的看着,直到秦慕白将野兔烤得半熟了才开口说道:“你一个养尊处优的仕族子弟,居然也会做这些?”
“莫非有谁规定了,只许你们行走江湖的人会么?”秦慕白笑了笑扔给她两颗野果,说道,“先吃了垫垫肚,野兔很快烤好。其实我们百骑的表面风光,是经历了百倍的折磨换来的。我们训练的时候,那简单就是非人一般的场景。像这等野外生存,算是小把戏了。”
“你还真是个特殊的官儿。”陈妍说道,“没哪个当官的会自己折磨自己,给自己苦受吧?”
“祝成文何尝不是?”秦慕白淡然一笑,“我们受的不过是皮肉之苦,他受的心痛之苦比我们更甚。”
陈妍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将下巴靠在自己膝盖上,悠然的说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问吧。”秦慕白一边烤着野兔一边随意的说道。
“你可有深爱的女子?”陈妍问道。
秦慕白微微一怔,寻思了半晌……前世今生陪伴过自己或是与自己有瓜葛的女人可是真不好,可是“深爱”二字,又从何谈起呢?自己更多的时候,更像是在游戏人间。
“没有。”
“看得出来。”陈妍轻笑了一声,脸色前所未有的柔和了一些,她说道,“一看你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男人,而且围着你团团转的女人一定不少。越是你这样的男人,反而越多女人喜欢。”
“你仿佛很懂。”秦慕白略自笑了笑。
“其实人都挺贱的。当一个人真正深爱你时,你未必会感觉得到,也未必会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它的珍贵。”陈妍说道。
“也许吧……”秦慕白不想继续深谈下去。女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和她们谈感情的话题,可以三天三夜不睡觉。显然秦慕白现在没有这样的精力。
“其实我还是骗了你。”陈妍突然说道。
“是么?”秦慕白略有点异讶的道。
“是的。”陈妍点了点头,“其实我与祝成文,从来就不是什么夫妻,也没有私定终身或是许下婚约。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他在我心目中一直就像大哥一样。他成亲那年二十二岁,我十六。那时候我才突然感觉永远的失去了什么,我才知道原来我也是深爱他的。情窦初开的年龄真的很疯狂,我当时甚至想要嫁给他作妾。但祝成文是个真君子,他拒绝了。而且就连他发妻故去后,他也没有给过我任何希望和机会,更别提承诺了。他深爱他的发妻,发誓从此不娶。我与他之间,从来都只是知己。十六岁那年之后我们再不提感情二字。但我知道,他会愿意为我而死,就如同我也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一样。我们之间无话不谈,胜似兄妹、夫妻和挚友。所以他的任何事情我都知道,他对我也从来都是绝对的信任。”
秦慕白心中略微一动:“他临死之前真的给了你一本账薄么?”
“是。”陈妍说道,“不是寄,而是当面给。我在老家与他书信往来,看到他近况糟糕于是千里迢迢跑到稷山县来看他。不料他大发雷霆,要立马赶我走,说我根本就不该来。我不远千里跑来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居然不超过一炷香。我当时悲痛欲绝甚至发誓再也不理他了。临走时他给我一个包袱托我转交给他老家的孩子。我看也没看背起就走了。直到走到半路我才消了气打开包袱,发现了里面这本账薄。这时候我才知道……他已决心问死!我悔不当初居然如此愚蠢,没有看穿他的意图!也许我当时稍稍冷静一下,就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哎,阴差阳错,往往只是在毫厘之间,偏却谬之千里。”秦慕白摇头叹息,问道,“那本账薄现今何在?”
“就在祝成文坟茔附近,小树林中的一颗大柳树上。放心,我藏的东西没人能找到。”陈妍说道。
“好!略作休息之后咱们先走一趟将账薄取回,再回去见吴王!”
“行。”
半个时辰后,秦慕白走出树林,叫来守在那里的百骑小卒,叫他们弄来两匹马,与陈妍各骑一匹,往祝成文的坟墓所在飞奔而去。
秋风落叶快马疾奔,陈妍的座骑自然比不上秦慕白的火云神驹落在了后面。她时时看着前方不远那个衣担锏哪腥耍闹胁煌5南氲溃赫飧瞿腥苏媸嵌捞兀芨艘恢稚衩氐母芯酢K芮嵋椎目创┍鸬娜诵氖拢碌奖鹑说男形慈萌讼氩煌缚床淮┧谧聊ナ裁础6宜飧龅惫俣母话愎倮粢膊幌嗤挥泄偾还俚鳎裁挥屑茏油纭K淙挥惺焙蚧嵊行┬岸窈桶缘溃员S幸凰空甯校萌烁芯跛砩嫌幸还勺诱凇�
“我算是彻底相信他了么?”陈妍不停的问自己,但是没有答案。
到了祝成文的坟墓边了。二人先是祭奠了一番,然后陈妍像一只狸猫一样轻盈的跃上了一颗大柳树,揭开一块大树皮,从中空的树竿里取出一个竹筒,跳下树来。
“就是这个了。”陈妍说道。
秦慕白连忙打开竹筒,只见里面有一本用油纸包裹的账本。翻开粗略的看了几眼,果然全是大宗大笔的钱粮进出记录,记载得相当详细。每笔记录下面,祝成文还做了批注,说明这笔钱在衙门的公账上是如何记录,实则又用到了哪里。
其中有三页,专门记录了六笔钱财的走向。全是衙门以修筑湖堤的名义构置的大量土木器械、聘用的大批劳动力,实则这些土木器械和劳动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这六笔钱,分别以各咱巧妙的手段,迂回曲折的送去给了江夏王李道宗!
显然这便是张天赐的手笔了。他并没有直接用钱去行贿李道宗,而是在一些生日贺礼、节日拜会的时候,以衙门的名义给李道宗送上的大笔贺礼。
这些事情在整体风气十分廉洁的大唐官场上并不多见,皇帝李世民就曾“提倡”过大小官吏不要助长这种骄奢淫_逸之风,但是也的确没有律法明文规定不许官员接受贺礼。
于是张天赐等人打了一个擦边球钻了律法的空子,从而达到了投其所好、贿赂李道宗的目的。
如果李道宗知道这些钱的来路,那是死活也不会收的。但是他身为晋并一代的“最高长官”,属下衙门的这种“孝敬”也并不算十分出格,虽有些传出去不好听但不至于违反律法,于是他大大方方的收下了。有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李道宗后来有没有给张天赐提供什么方便,那就不得而知了。
“很巧妙的行贿手段。”秦慕白说道,“律法无法深究,但李道宗的确是收了不该收的钱。”
“不错。”陈妍说道,“正因如此,祝成文才痛苦万分。原本那笔筑堤款拨下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够用,还三不五时的被抽去一部份送去孝敬江夏王……他心目中一向完美无缺的江夏王顿时轰然倒塌。但同时他也怀疑是张天赐、成松年等人在欺上瞒下,始终不太愿意相信江夏王是这样的人。可惜他一直无法亲自面见江夏王澄清此事,反而在成松年等人的威胁恫吓之下不得不妥协了。”
“可以想像当时的情景。”秦慕白说道,“官场之上,尤其是地方官,如果得罪了自己的顶头上司那日子一定是苦不堪言的。在张天赐、成松年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面前,祝成文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无力与之对抗。我猜想祝成文当时也是采取了缓兵之计,表面虚与委蛇与之妥协,暗中还是在筹谋如何解决此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被杀了灭口了。”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陈妍面带忧伤的摇了摇头,“他当时很凶暴的要赶我走,就有一些不想我涉及危险的用意在。只是我当时没有醒悟……”
“那应该就是了。”秦慕白叹息一声,“只可惜,祝成文的努力最后全都功败垂成。一场突然爆发的洪灾打乱了他的部署,也坏了他的性命。”
“这都是天意……”陈妍的眼圈儿红了,眉头轻锁抚摸着祝成文的墓碑,怔怔的呆愣。
“走吧,回军屯见吴王!我们三人相商,一定要完美解决此事!”秦慕白说道,“也当是告慰祝成文在天之灵吧!”
“好,走!”
第130章 江夏王
快马加鞭,二人回到军屯。
李恪双眼布满血丝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睡,看到秦慕白与陈妍一起到来,大喜过望。
“陈妍,你……”李恪看着陈妍,一时不知如何开问。
“殿下不必问我,反正他都知道了。”陈妍抬了一下下巴示意秦慕白,淡淡的道。
“这个女人,还真是冷若冰霜一般……”李恪心中暗叹几声也不想在她这里讨没趣了,便去问秦慕白。
秦慕白将事情原委对李恪说明,丝毫不漏,并把账本给他看了。
“果然不出所料,真是江夏王!……”李恪惊异的愣了半晌,突然一醒神说道,“慕白,算算时间父皇的回旨应该快到了吧?”
“不错!”秦慕白说道,“我的密奏已送出四天,往返三日足矣,陛下如果决定快刀斩乱麻的话,此时应该已经下了批文,说不定皇差已在路上。”
“那不能再等了!”李恪当即立断说道,“即刻前去见江夏王!”
“殿下是想将此事预先告知江夏王么?”秦慕白说道,“晋州离此约有百里,快马加鞭下午便可到达。可是你现在主持大局如何缺得?”
“那你去!你和陈妍一起去!”李恪一挥手果断的说道,“事情的曲折情由你们比我更清楚!见了江夏王只说是我请你们去的,说明一点——请他主动向父皇承认此事,前去负荆请罪!唯有如此,方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否则父皇若是动怒深究起来……此罪可大可小,那就难说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动身!”秦慕白抱拳一拜,“殿下,若有皇差前来,你可要想办法拖住他们,至少要给我们三天的时间!”
“放心!事不宜迟,只好辛苦你们了。”李恪说道,“马上动身前往晋州吧,稷山这里,一切有我!”
“好,告辞!”
秦慕白和陈妍双双离开王帐,叫起几名精锐的百骑小卒,即刻动身飞奔晋州而去。
骑在马上,秦慕白都有一点昏睡过去的感觉。最近几天真是累毙了,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江夏王李道宗,大唐北都晋并一带的头号人物,他的府第自然好找。
当天下午,秦慕白一行人赶到晋州城。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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