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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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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感冒,也许是晚餐使她的面孔更加充血,更加显得艳如桃李。我想到几小时之前在海
堤上我见到的面色,现在终于就要知晓这秀色是什么味道了。她那两条乌黑、卷曲的长辫,
为讨我喜欢,已经完全解开,其中一条从上到下穿过面颊。她微笑着望着我。她身旁,窗户
里,皎洁的月光照亮了山谷。见到阿尔贝蒂娜裸露的脖颈和那胜过玫瑰的面颊,叫我那样如
醉如痴(也就是说,对我而言,现实世界再不是在大自然之中,而是投入了感觉的激流中,
我几乎控制不住),这一见便完全打破了在我体内运行的那个偌大、坚不可摧的生命与相比
之下那样弱不禁风的宇宙生命之间的平衡。从窗户上,我依稀望见山谷旁边的大海,梅恩维
尔最高几处悬崖那隆起的乳房,月亮尚未升到中天的夜空。比起我双眸四周的绒毛来,我似
乎觉得这一切扛起来都更轻一些。我感到上下眼皮之间的绒毛已经膨胀起来,坚固结实,准
备在其柔嫩的表面上举起许多其它重物,全世界的高山峻岭。地平线这半球本身再也不足以
填满这绒毛天体了。与胀满我胸膛的这深深吸上的一口气相比,造物主所能给我带来的全部
生命,在我看来已非常微弱,大海的呼吸在我看来已显得那样短促。我向阿尔贝蒂娜俯下身
去,想拥抱她。此刻,就是死亡向我袭来,我也会毫不在乎。更确切地说,我觉得那不可
能,因为生命不在我身外,而在我身内。此时如果有一位哲学家,阐述他的思想,说有一
天,哪怕是遥远的一天,我也要死去;大自然永恒的力量则仍会存活下去,在这大自然力量
神圣的脚下,我只不过是一粒尘埃;我死后,这些圆形的、隆起的悬崖,这大海,这月光,
这天空还会在,我对他一定发出怜悯的一笑!这怎么可能呢?世界怎么能比我存在得更久,
既然我并没有迷失在世界之中,而是世界锁在我心中,世界远远不能充满我的心房,我感到
自己心中还有位置,可以容得下许许多多别的珍宝,我会充满蔑视地将天空、大海和悬崖扔
在一个角落里。
  “快收场,不然我可打铃了!”阿尔贝蒂娜见我向她扑去要亲吻她,大叫起来。
  但是我心里,一个少女叫一个小伙子偷偷前来,安排得叫她的姨妈不知不晓,肯定不是
为了什么事都不干;善于抓住时机的人,只要有胆量,就能成功。我当时处于那么激动的状
态之中,阿尔贝蒂娜那圆圆的面庞,为内心的火焰所照亮,仿佛被通宵点燃的小灯所照亮,
对我来说,是那样有立体感,以致在我看来它在模仿地球仪的转动而转动,如同米开朗琪罗
的群像为静止不动而又令人头晕目眩的旋风所卷走一般①。这个从未品尝过的粉红色果子,
闻起来是什么味,吃起来是什么味,我马上就会知晓!就在这时,我听到急促、延续而又刺
耳的声响。阿尔贝蒂娜已经使足全身力气拉了铃。
  ①此处系指西斯廷教堂穹顶上米开朗琪罗所绘制之《创世纪》组画。

  从前我一直认为,我对阿尔贝蒂娜的爱情并不建筑在对肉体占有的希冀上。但是,那天
晚上的尝试所得到的结果,便是在我看来这种占有已不可能。第一天在海堤上见到她,我就
曾怀疑她是放荡的女子,后来又经过中间的各种假设,我似乎已最终确认她是绝对洁白如玉
的。一星期以后,她从自己姨母家回来之后,冷冷地对我说:“我原谅你了,甚至为叫你难
过而感到后悔。可是,永远不要再做那种事了!”这倒与布洛克对我说的可以把任何女人搞
到手完全相反。似乎我见到的不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少女,而是一个蜡制玩具娃娃。
  此后,我那种要进入她的生活之中,要跟随她到她度过童年的国度去,要由她启蒙开始
生活的欲望便渐渐与她疏远了。思想上极力想知道她对某件事有何想法的那种迫切心情,也
没有比相信我能够亲吻她这种信念活得更长久。对占有的希冀一旦停止向我的幻梦提供食
粮,我的幻梦就放弃了她。而我从前一直认为这幻梦是独立于对占有的希冀之外的。从此,
这些幻梦又恢复了自由,转移到阿尔贝蒂娜的这位或那位女友身上去,首先是安德烈身上—
—视某一日我在哪一位女友身上寻到的魅力,尤其是我依稀望见的为她所垂青的可能性与机
遇如何而定。不过,即使没有和阿尔贝蒂娜这一段瓜葛,此后的日子里,对于安德烈对我表
现出的热心,我大概也不会越来越高兴。我在阿尔贝蒂娜那里碰上的钉子,她没对任何人讲
过。有些俏丽女郎,一进入豆蔻年华,总是能比姿色与富有程度超过她们的女子更招人喜爱
——在家中,在朋友中,在交际场中都是如此。这当然是由于她们姿色动人,但更重要的是
由于她们拥有相当神秘地令人快乐、令人着迷的魅力——其源泉可能在于她们有无穷无尽的
生命力,没有受到造物主如此垂青的人则到她们这里来解除干渴。阿尔贝蒂娜便属于这种
人。有些少女,尚未到恋爱年龄——到了恋爱年龄就更甚之——人家就向她们索取比她们自
己的要求多得多的东西,甚至是她们无法给予的东西。她也属于这种人。阿尔贝蒂娜从童年
时代起,面前就有四、五个小伙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其中就有安德烈,而安德烈比她出
类拔萃得多,安德烈自己也清楚知道这一点(说不定正是阿尔贝蒂娜这种完全无意间对人产
生的吸引力帮了她的忙,成为构成这一小帮子人的根由)。
  这种吸引力甚至作用到相当远的地方,一直达到相对而言更引人注目的一些阶层:如果
要跳孔雀舞①,他们宁愿请阿尔贝蒂娜去,而不是请一位出身高贵的少女。结果是,虽然她
毫无分文作嫁妆,依靠邦当先生过活,日子过得很清苦,人都说这位邦当先生心术不正,又
一心想甩掉她,但是不仅有人邀请她进晚餐,而且有人邀她住在自己家里,这些邀请阿尔贝
蒂娜的人在圣卢眼中,大概是没有一丝光彩的,但在罗丝蒙德或安德烈的母亲看来——他们
也是很有钱的妇女,但是她们不认识这些人——这些人已经代表着很了不得的势力了。就这
样,阿尔贝蒂娜每年都在法兰西银行一位总裁、一个大铁路公司管理委员会主任的家中度过
几个星期。金融巨头的妻子接待一些很重要的人物,却从来未告诉过安德烈的母亲哪一天是
她的“接待日”。安德烈的母亲觉得这个女人甚是无礼,但是对她家发生的一切事情仍然怀
着极大的兴趣。她每年都鼓动安德烈把阿尔贝蒂娜请到他们的别墅中来,因为据她说,向一
个自己无钱旅行、自己的姨母又对她不加照管的姑娘提供在海滨小住的机会,这是善举。
  ①十六世纪时在法国和西班牙很盛行的一种舞蹈。

  安德烈的母亲很可能并非出于这样的动机:希望银行总裁及其妻子得悉她和女儿对阿尔
贝蒂娜爱如掌上明珠,因此会对她们母女产生好感。她也更不会指望那么善良而又正直的阿
尔贝蒂娜会叫人邀请她,或者至少邀请安德烈去出席金融家的花园晚会。每天晚上进餐时,
她一面作出轻蔑和毫不在意的模样,一面津津有味地听着阿尔贝蒂娜向她叙述自己在金融家
的城堡中生活时那里发生的事,那里接待的人等等。这些人,她几乎全都目睹或耳闻过。甚
至想到阿尔贝蒂娜只是以这种方式认识那些人,也就是说,并不了解这些人(她把这叫做认
识“各朝各代”的人),也使安德烈的母亲感到一丝忧伤,她露出高傲和心不在焉的神情,
轻蔑地就这些人向阿尔贝蒂娜提出一些问题。若不是她对家中总管说:“请你对厨子说,这
豌豆没烧烂。”这句话,从而肯定了自己的地位,而且重新置身于“现实生活之中”的话,
阿尔贝蒂娜对这位夫人自己的重要地位可能要把握不住并且焦虑不安了。
  说了这句话以后,这位太太又恢复了平静。她早下定决心非叫安德烈嫁个人不可。这个
人自然要出身高贵,同时又要相当富有,以使安德烈也能拥有一个厨子和两名车夫。有地
位,其实实在在的东西就是这个。但阿尔贝蒂娜在银行总裁的城堡中与某某太太共进晚餐,
这位太太甚至邀请她去过下一个冬季,在安德烈母亲眼中,这都不能不叫人对这个少女肃然
起敬。这种肃然起敬与她身遭厄运而引起的怜悯之情甚至蔑视,正好交织在一起。由于邦当
先生背叛自己原来的旗帜投向内阁一边——据隐隐约约的传闻他是巴拿马分子——这种蔑视
就更加变本加厉。但是,这也挡不住安德烈母亲出于热爱真相,对那些似乎认为阿尔贝蒂娜
出身下贱的人不屑一顾。
  “怎么?人家出身再好不过了,人家姓西莫内,只有一个‘n’!”
  自然,这一切事情发生在金钱起着那么重要作用的阶层。在这个阶层中,风姿绰约可以
叫人对你发出邀请,却不能叫人娶你为妻。阿尔贝蒂娜虽然受到如此特殊的厚爱,这厚爱并
不足以补偿她的贫寒。这种厚爱的有益后果,对阿尔贝蒂娜说来,似乎绝不会是一桩“过得
去的”婚事。这样的“出风头”,即使不能带来成就婚烟的希望,也已激起某些心怀恶意的
母亲的妒羡。她们见银行总裁的妻子,甚至安德烈的母亲,将阿尔贝蒂娜当作“自家孩子”
来接待,而她们自己几乎不认识这两位太太,一个个气得要死。于是,她们向她们自己共同
的朋友以及这两位太太共同的朋友说,这两位太太如果得知事情真相,一定会怒火满腔。那
真相便是阿尔贝蒂娜在这家(“反过来亦然”)讲了在那家的一切发现,人们不慎十分亲密
地接待她,便使她有了这些发现。这千百种小小的秘密,当事者见到被揭露出来,是很不舒
服的。这些嫉妒心重的妇人道出这些话语,目的便是希望有人去传话,好叫阿尔贝蒂娜与她
的保护人之间产生不和。但是象常常发生的那样,托人办这种事,一点也没办成。主使他们
干这些事的恶意动机,人们感觉太明显了,结果只会使人更加蔑视打这种主意的女人。安德
烈的母亲对阿尔贝蒂娜看法早已固定,不会改变。她把阿尔贝蒂娜视为一个“可怜的孩
子”,天性善良,只会想出各种名堂来叫人喜欢。
  阿尔贝蒂娜这样风靡一时,看上去并不包含任何实实在在的结果,倒使安德烈的这个女
友形成了某些人的那种特性。这些人一向成为别人追求的目标,从来不需要自己主动送上门
(由于相同的原因,这种性格在社会的另一极端,即某些风姿绰约的女性身上,也可以见
到),但她们从不把别人对她们的追求拿来夸耀,更确切地说,她们总是把这些隐瞒起来。
谈到某某时,她从来不说:“他很想见我。”谈到任何人,都怀着极大的善意,似乎追求别
人的是她。一个小伙子几分钟之前与她面对面谈话,因她拒绝与他约会而对她大肆谴责。谈
起这个小伙子的时候,她不但不以此当众吹嘘或责怪他,反而称赞他说:“这个小伙子真热
情!”她甚至为自己如此讨人喜欢而感到烦恼,因为这样她势必要惹人难过,她的天性却是
喜欢叫人高兴。
  她喜欢叫人高兴,甚至达到使用某些只求实利的人和某些爬上高位的人所特有的那些谎
言的地步。这种不诚恳,其实在很多人身上都以雏形状态存在着,其内容便是不善于以办一
件事只叫一个人高兴为满足。例如,如果阿尔贝蒂娜的姨妈希望她的甥女陪她去出席一次并
不好玩的白日聚会,阿尔贝蒂娜去了,她本应该以得到叫自己的姨母高兴这种精神收获而感
到满足的。但是,当她受到聚会的主人热情接待时,她更喜欢对他们说,她早就想与他们见
面,因此选定这个机会并征得姨母同意而前来。这还不够:这次聚会上,有阿尔贝蒂娜的一
个女友,正好刚刚失恋。阿尔贝蒂娜还要对她说:“我不愿意让你一个人孤单单的,我想到
我在你身边,可能你会好过些。如果你希望咱们离开这聚会,到别处去,你说怎样,我就怎
样,最重要的,是我希望看到你情绪好一些。”
  (再说,这也是真话。)
  有时,假目的毁了真目的。阿尔贝蒂娜为她的一个女友要去求别人办件事,为此前去看
望某夫人,情形就是如此。一到这位善良而又热情的太太家里,这位姑娘不知不觉地遵循自
己“一事多用”的原则,觉得如果作出纯粹是因为自己感到见到这位太太会多么高兴才前来
的样子,就更热乎一些。这位太太见阿尔贝蒂娜纯粹出于友谊这样长途跋涉而来,真是无比
感动。阿尔贝蒂娜见这位太太几乎被感动了,便更加喜欢她。可是问题出在这里:她谎称自
己纯粹出于友情动身前来,她那样强烈地感受到友情的快乐,如果她为自己的朋友请求这位
太太帮忙,反倒担心会叫这位太太怀疑她的感情了。事实上,她是真心实意的。那位太太会
以为,阿尔贝蒂娜是为这件事来的,这倒是实情;但她会得出结论说,阿尔贝蒂娜见了她高
兴,并非没有利害得失考虑。这倒不确切。结果是阿尔贝蒂娜没有提出要求帮忙便走了。这
与那些对一个女人极其殷勤周到,指望得到她的青睐,但是为了使这种热情保持高尚的性
质,便不向女人表白自己的爱情的男人情形相似。
  在其它情形中,倒也不能说,她总是为了次要的、事后想出的目的而牺牲真正的目的。
但是真正的目的与次要的目标针锋相对,如果阿尔贝蒂娜向那个人道明了一个目的,使之大
受感动,而当她也得知另一个目的时,她的快乐立刻会变成最深沉的痛苦。下面的故事讲下
去,会叫人更加明白这类矛盾之所在。
  我们借一个与此完全不属于同类型的例子,可以说明在生活所呈现的五花八门的情形
中,这类矛盾比比皆是。一个丈夫将情妇安顿在自己驻防的城市里。他的妻子留在巴黎,对
事情真相有所耳闻,很难过,给丈夫写了几封充满妒意的信。正好情妇不得不到巴黎来一
天。情妇求他陪同前往,这位丈夫抵挡不住,于是请准了二十四小时的假。可是,他心眼很
好,因自己使妻子难过而感到愧疚,到巴黎以后便去妻子那里,流着真诚的眼泪对她说,读
了她的信自己真是心乱如麻,设法逃出一天以便前来安慰她、拥抱她。这样,他就想到了办
法,用一次旅行同时向情妇和向妻子证明了爱情。但是,如果他的妻子得知他来巴黎的真正
原因,她的快乐肯定会变成痛苦,除非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不管怎么说,使她感到的幸福胜
于用谎言给她带来的痛苦。
  依我看,一贯使用这种“目的多用”体系的人,应首推德·诺布瓦先生。有时他接受在
两个发生龃龉的朋友之间进行调停的任务,以获得“最热心的人”这个美名。在前来请他帮
忙的人面前。他作出热心相助的姿态还谦不够,在另一方面前,他还要将自己进行斡旋说成
并非因前者的请求而干,而是出于对后者的利害考虑。这样他便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对方,事
先向对方作出了暗示,说明站在他面前的,是“最肯帮忙的人”。这样,他两面讨好,干着
用行话称之为“里外光”的事,他的声望不会冒任何风险。实际上他所帮的忙,并不构成什
么割让,相反,却构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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