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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似水年华-第3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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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停停。他对我说:“就在今天,我粗暴地侮辱了一个女人,我对她曾经一往情深。卑鄙
的家伙才会这么干,因为她爱我。”——“时间长了她也许会忘记,”我回答说,我没有想
到这样说话会显得我好象耳闻目睹了下午的情景似的。然而他一个劲地伤心去了,根本没有
想到我会知道点什么。“她也许会忘记,”他对我说。“但是我却无法忘记。我为自己感到
羞愧,我讨厌自己!不过归根到底,既然已经说了也没有办法,再怎么做也无济于事。当我
被激怒时,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这对我的健康非常不利,我的神经完全错乱了,”正
如所有的神经衰弱患者那样,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担心。如果下午我看到的是一头猛兽的爱
情怒火,那么今天晚上,几个小时之间恍若过去了几个世纪,一种新的感情,一种羞愧、后
悔、忧伤的感情则表明:野兽向人类转变的演化过程中一个冗长的阶段已经过去。尽管如
此,我却始终听到“荡妇”的喊声,我惟恐下一轮再循环到野蛮状态。况且我也很难理解所
发生的一切,这点再自然不过,因为德·夏吕斯先生本人也完全不知道几天来,尤其是今
天,甚至在那段与小提琴手的精神状态并无直接关系的不体面插曲之前,莫雷尔的神经衰弱
已经又犯了。实际上他在上个月就飞快地勾搭上了絮比安的侄女,而勾搭的速度却比他原先
的期望要慢得多,他可以象未婚夫那样随心所欲地带她出去。然而,当他在准备强奸的勾当
中陷得深了些时,尤其是当他对自己的未婚妻说要她跟别的少女交朋友并把她们提供给他
时,他遭到了抵制,这激怒了他。这一下(她过于贞洁也好,相反她自愿失身也罢),他的
欲望一落千丈。他决定断绝关系,不过他觉得男爵这个人虽然邪恶却也十分仗义,他害怕断
绝关系之后德·夏吕斯先生会赶他出门。所以,他半个月前就下决心不再去见那个少女,让
德·夏吕斯先生和絮比安在他俩之间去解决(他使用了一个更加康布尔梅式的动词),并且
打算在宣布断绝关系之前,“溜”到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爱情的结局使他有点伤心,因此,尽管他与絮比安侄女的行为在微不足道的细节上恰恰
可以同他与男爵在圣马尔斯吃晚餐时他当着男爵的面论说的行为相吻合,这两种行为可能还
是截然不同的,而他在自己论说过的行为中没有料到的一些不太恶劣的感情可能美化了他的
真实行为并且使之情感化。相反,现实比计划更糟的唯一地方倒在于计划中他觉得在这样一
种背弃之后似乎不可能留在巴黎。现在,对他来说,为了一桩如此简单的事情“溜走”未免
太过份了。这意味着离开无疑会发怒的男爵,破坏自己的地位。还会失去男爵给他的一切钱
财。一想到这一切在所难免,他便心烦意乱,他一连几个小时伤心落泪,为了不去想这些,
他用了吗啡,是小心翼翼用的。然后,他的头脑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毫无疑问,这种想法
在头脑中逐渐产生成形已有一段时间了,那就是:在断绝关系与完全跟德·夏吕斯先生闹翻
之间的选择也许并非两者必居其一。失去男爵供给的一切钱财损失太大了。莫雷尔犹豫不
决,他有好几天都在发愁,就象他见了布洛克时发愁一样,然后他得出结论,絮比安和他的
侄女试图让他落入一个圈套,他们大概在为这桩占便宜的交易而感到庆幸。他觉得总之是那
个少女自己不好,她笨拙得简直不知道怎样用肉欲去缠住他。对他来说,牺牲他在德·夏吕
斯先生家的地位不仅荒唐,而且他们订婚以来他请少女吃过的那些昂贵的晚餐也很可惜,他
也许可以报账,就象那个每月都把自己的“账本”交给我舅舅的随身男仆的儿子那样,因为
账本的单数对一般人来说意味着印成铅字的著作,而对“殿下”们和随身仆役来说便失去了
这层意思。对仆役来说这个词意味着账本;对“殿下”们意味着人们记事的本子(在巴尔贝
克,一天,卢森堡公主对我说她没有带书,我正想把《冰岛渔夫》和《达拉斯贡城的达达
兰》借给她时才明白她想说的意思;并非她日子过得不太愉快,而是因为她没带本子,我要
给她留名字就难一些)。
  尽管莫雷尔对他行为的后果看法老变,尽管两个月之前当他狂热地爱上絮比安的侄女
时,他也许会认为这种行为十分可憎,尽管半个月来他一再重申这种行为本身是自然的,值
得称道的,这种行为却仍然使他的神经质状态更加严重,刚才他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中申明断
绝关系的。他已经做好了“出气”的充分准备,即使(除非是在瞬间的冲动中)不拿这个少
女出气,残存的爱情使他对少女还心有余悸,也就是说她还残存一丝爱意,至少也要拿男爵
出气。不过,他在晚饭前对男爵守口如瓶,因为他把他本人专业上的精湛技艺看得高于一
切,当他要演奏高难度作品的时候(比如今天晚上在维尔迪兰家),他就避免(尽量避免,
而这比下午的情景更够他受的)一切可能使他的演奏动作不连贯的东西。就象一个热衷于赛
车运动的外科大夫在他要动手术的时候不再开车。因此,他在对我说话的同时轻轻地逐个活
动他的手指,看看手指是否恢复了它们的灵活。他皱皱眉头,那意思好象是还有一点神经质
的僵硬。然而,为了不让手指更僵硬,他放松面部,正如人们在没有睡着觉或者没有轻易占
有一个女人时不让自己激动恼火那样,因为他生怕恐惧症本身会进一步耽搁他睡眠或者享乐
的时间。所以,他希望重新恢复心灵的宁静,以便象往常一样专心致志地在维尔迪兰家演
奏,他还希望让我证实他的痛苦,因为我后来看出了这一点,为此在他看来,最简单的莫过
于恳求我立即离开。他的恳求是多余的,因为离开他对我是一种解脱。当我们往同一幢住宅
走去,在离住宅还有几分钟的路程时,我真害怕他要求我开车带他同往,我对下午的情景印
象太深,所以这段路如果让莫雷尔在我身边我不能不感到有点厌恶。莫雷尔对絮比安侄女的
爱情,后来的冷漠或者说憎恶很可能发自真心。不幸的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
后一次)如此行事,突然“贴上”一个少女,向她发誓永远爱她,甚至向他出示他随身携带
的手枪,说假使他卑鄙残忍到抛弃她,他就叫自己脑袋开花。后来他还是抛弃了她,并且感
到某种怨恨而不是悔疚。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行事,这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所以许多少
女——忘不了他却被他忘怀的少女——感到痛苦——比如絮比安的侄女,她仍然痛苦了很
久,她在继续爱着莫雷尔的同时又很蔑视他——她们痛苦,而且准备在内心苦痛难熬时发泄
出来,因为莫雷尔那张坚硬犹如大理石,俊美犹如古代艺术品的面容就象一尊希腊雕像的碎
片那样充塞在她们当中的每一个人的脑海之中,还有他那漂亮的头发,机智的眼睛,挺直的
鼻子——嵌进不该接受它们的头颅便形成肿块,而这肿块又无法开刀。然而,久而久之,这
些如此坚硬的碎片终于滑落到一个地方,在这里它们已引不起太大的痛苦,也不动弹;人们
再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那就是遗忘,或者说无足轻重的记忆。
  我在白天有两个收获。一方面,由于阿尔贝蒂娜的温顺给我带来了宁静,我有可能,从
而也下了决心跟她断绝关系。另一方面,我坐在我的钢琴前等待她的那段时间里反思的结果
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想争取把自己重新得到的自由奉献给艺术,而艺术并不是某种值得人
们为它作奉献的东西,而是某种生命之外的东西,它与人生虚浮的荣誉和一事无成都毫不相
干,从作品中获得真正的个性这种表象仅仅来自技巧上的逼真。如果说我度过的下午在我身
上留下了其他的,也许是更加深刻的东西,那么这些东西是在很久之后才被我了解的。至于
我明确地权衡过的这两个收获,它们不会持续很久;因为从那天晚上开始,我关于艺术的看
法便在那天下午的感受逐渐减弱时重新占据上风,相反,我说的宁静以及由此而来的我能够
献身艺术的自由倒会重新弃我而去。
  我的车沿着堤岸驶近维尔迪兰家,我让司机停车。其实我刚刚看见布里肖在波拿巴特街
的拐角从有轨电车里走下来,他用一张旧报纸擦拭自己的皮鞋,戴上银灰色手套。我朝他走
去。一段时间以来,他的眼疾逐渐恶化,所以他佩戴了一副——犹如实验室一般阔气的——
新眼镜,就象天文望远镜那样功率大而且复杂,眼镜仿佛用螺丝拧在他的眼睛上;他把眼镜
的焦距对准我,并且认出是我。眼镜的状况良好。但是,透过眼镜,我却觉察到呆在这种大
功率的设备底下的是一缕细微的、淡淡的、痉挛的、垂死的漠然目光,正如在那些对人们干
的活报酬太多的实验室里,有人把一只微不足道、濒临死亡的小动物置于最精密的仪器之下
那样。我把自己的胳膊伸给这个半瞎的人,好让他放心走路。“这一次,我们不是在大舍尔
堡附近,”他对我说,“而是在小敦刻尔克旁边碰面了,”我觉得他的话实在无聊,因为我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可是我又不敢问布里肖那是什么意思,与其害怕他的轻蔑,我倒更怕
他的解释。我回答他说,我很想看看从前斯万每天晚上与奥黛特会面的那间客厅。“怎么,
您熟悉这些古老的故事?”他对我说。“不过,诗人完全有理由称之为:
grandespatiummortalisaevi。”①
  ①拉丁语。意为:死而复活的巨大空间。

  在当时,斯万的逝世使我大为震惊。斯万死了!斯万在这个句子中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
所有格的作用。我从此领会了独特的死亡,由命运派遣为斯万服务的死亡。因为我们说死是
为了简化,然而有多少人就几乎有同样多的死亡。有些感官我们并不具备,这种官能使我们
能够看见朝四面八方疾速奔跑的死神,命运之神把活跃的死神往这个人或那个人引过去。这
些死神往往只有在两、三年之后才能完全从自己的工作中解放出来。飞奔的死神把癌症放入
斯万的胁部,然后又跑开去干别的活,直到外科大夫动完手术时再重新回来,以便把癌症再
次放进去。继而,人们从《高卢人报》中看到,斯万的健康令人不安,但是他的身体不适正
在有效地恢复。于是,在咽气之前的几分钟,死神就象一个不会毁灭您而会照料您的修女前
来倍伴您度过最后的时刻,用最后的光环为这个心脏已经停止跳动,身体永远冰凉的人加
冕。正是死神的多样性,它们来回走动的神秘性,它们身上致命的披肩的色彩使报纸的字里
行间具有某种引起如此强烈感受的东西:“我们非常遗憾地获悉,查理·斯万先生因患某种
痛苦的疾病的后遗症于昨日在巴黎寓所逝世。作为巴黎人,他的思想备受重视,他在有选择
的人际关系中始终忠诚可靠,为此也深孚众望,艺术文学界将一致对他的逝世表示哀悼,他
对文学艺术高超精微的鉴赏力使他深受喜爱和欢迎。赛马俱乐部全体国人也对这位成员的逝
世表示惋惜,他在俱乐部不仅资深而且驯马有方。他还是同盟联谊会和农业联谊会会员。前
不久,他递交了王家街联谊会成员的辞呈。他的精神风貌以及他引人注目的声望却仍然在音
乐绘画的大型活动中,尤其在艺术预展或开幕式上引起公众的兴趣,他甚至在极少出户的最
后那几年仍旧是这些领域忠实的常客。丧礼即将举行,云云。”
  从这一点来看,如果不是“有身分的人”没有名望,头衔会使尸体腐烂更快。毫无疑
问,没有突出个性的人只能默默无闻,即使那人是于塞斯公爵。然而公爵这顶桂冠还会把各
种因素聚集起来并保持一段时间,有如阿尔贝蒂娜喜欢吃的冰糕暂时保持好看的形状,而那
些热衷于上流社会生活资产阶级人士一俟死去,他们的名字立即就会解体,“脱模”融化。
我们看到,德·盖尔芒特夫人谈到加蒂埃时把他当作德拉特雷穆瓦伊公爵的好朋友,当作一
个在贵族圈子中备受推崇的人。对下一代人来说,加蒂埃变成了那么不定型的东西,以至把
他归到于首饰商加蒂埃一类人还算抬高了他的身价,他可能会嘲笑那些无知的人竟然把他跟
首饰商混淆起来!相反,斯万却是个具有出色的文化艺术个性的人;尽管他没有任何“作
品”,他却有幸存留了一点时间。然而,亲爱的查理·斯万,我在年轻时对您了解甚少,而
在您离坟墓不远时,因为那个也许被您看作小傻瓜的人已经把您作为他的一部小说的主人
公,人们已经又开始谈论您了,也许您因此还会活下去。在迪索描绘王家街联谊会的阳台这
幅画中,您在加里费、埃德蒙·德·波利尼亚克和圣莫里斯中间,人们在谈这幅画时之所以
经常谈到您,那是因为人们看到,在斯万这个人物身上有您的某些特征。
  再谈谈更普遍的事实,我曾经在德·盖尔芒特公爵夫人家里听见斯万本人谈到他的这种
预期之中而又出乎意料的死,是在公爵夫人侄女举行宴会的那天晚上。一天晚上我浏览报纸
时,他的讣告就象不合时宜地插进来的几行神秘的文字顿时吸引了我,我当时又重新体会到
了同样的死亡独特而又扣人心弦的怪异性。这几行文字足以使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只能用姓
名,用见诸文字的姓名,而且是突然间从阳世转到阴间的姓名来应答别人的人。正是这几行
字使我仍然渴望进一步了解维尔迪兰从前居住过的地方,斯万当时还不光见诸于报纸上的几
行文字,他那时经常和奥黛特在那个地方共进晚餐。还应该补充说(这使我为斯万之死悲哀
的时间比为另一个人之死悲哀的时间更长,尽管去了解的动机与他的死亡的个别怪异性无
关),我没有去看望希尔贝特,而我在德·盖尔芒特亲王夫人家却答应过斯万去看她,他没
有把这条“别的理由”告诉我;在那天晚上,他暗示过这条理由,为此他还选择我作他与亲
王交谈的知情人;上千个问题又涌现在我面前(犹如水泡从水底冒上来那样),我想就最不
相干的主题问他:关于弗美尔,关于德·穆西先生,关于他本人,关于布歇的一张壁毯,关
于贡布雷,毫无疑问,这些问题并不迫切,因为我已经把这些问题搁置再三,然而自从他封
住了牙关不可能再答复之后,这些问题在我看来便显得至关重要了。
  “噢,不,”布里肖又说,“斯万不是在这里遇到他未来的妻子的,至少他只是在最后
的时刻,在局部摧毁了维尔迪兰夫人的第一个住处的那场灾难之后才来这里的。!
  不幸的是,我惟恐在布里肖眼前展示在我看来似乎不合适的奢侈,因为这位大学教师没
有奢侈的份儿,我急急忙忙走下小汽车,司机不明白我为了在布里肖发现我之前躲远点而飞
快地对他说的话。结果是司机又走过来与我们攀谈,他问我是否要来接我;我赶忙对他说好
吧,并为此对乘坐公共汽车到来的大学教师表示倍加尊重。
  “啊!您是坐小汽车来的,”他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我的上帝,这是最偶然不过
的事;我从来不乘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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