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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传说-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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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不会顾念,我和她刚刚来到人世的孩子。”
燕凛脸色苍白,点点烛光,在他漆黑的双眸之中摇曳折射,宛如鬼火:“只要她涉嫌其中,我就会毁了她,然后毁掉所有牵涉在此事之内的宫中之人,宁可杀错,绝不放过。而最初的狂怒过去之后,我总会慢慢醒悟,这其实是一场可怕的阴谋。然后,我就会用尽一切力量,去寻找阴谋幕后的黑手。我不会管什么法不责众,我不会在乎什么朝中精英为之一空,我不会考虑这样疯狂杀戮,肆意报复会给国家带来怎样的后果,一切一切,我都不会在意!靖园,如果真的发生这种事,我不知道我会疯狂到什么地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亲手毁掉这个,我本来愿意付出一切来守护的国家。”
史靖园低声安慰道:“皇上,你想得过多了。皇上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么多年的挫折磨难都过来了,纵是再失意,再苦痛,你也并不曾放下过身为君主的责任。以前如此,以后,也会是一样的。”
燕凛极慢极慢地摇摇头:“以前,我能一直撑过来,是因为,我答应过容相,我要做一个好皇帝。是因为,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让我更坚强地活着。可是,如果没有了容相……如果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在我和容相有过那么多错误那么多苦痛之后,再让我眼睁睁看他在我的皇宫里,被我的下属所毒害……靖园……你真的相信,我还能有多少理智,多少冷静?”
史靖园黯然无语。
燕凛轻轻道:“我一直知道容相对我很重要。我日夜地牵挂他,为了他伤,所以我痛,为了他开心,所以我快活,为了他,我知道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但是,靖园,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我可以为了他不顾妻儿,不理家国,不管大局,不问是非,我其实可以为了他,做出更多更疯狂的事……”
他的神容,只是一片迷茫:“靖园,事情没有走到那一步,是我的幸运。可是,我不能不自问,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对容相,我对容相……”他声音断续了几次,方能继续下去:“我对容相,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不仅仅是孺慕,不仅仅是感激,不仅仅是师徒之亲,不仅仅是感念他养育教导之谊……如果只是那些,绝对不该是如此。”
他神色渐渐凄凉迷乱。他一直知道自己对容谦有极深刻的感情,却一直没有真正细思过这感情是什么,如果不是今天乐昌那过份的惶恐,如果不是方轻尘那一句直指真如的解释,他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会去反思自己的真心。
他现在仍然记得,当他觉察到送药的宫女有问题,想到容谦的药也许有不妥时,那种震怒和惊惧的感觉,直到现在,一想到容谦也许会在他的眼前被人毒害,他依然会抑制不住地想要发抖,只要想到,有人竟然打算拿容谦来设局,他就愤怒得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如果纯粹只是徒对师,子对父一般的感情,就算出了这种事,一样会着急,会愤怒,会忧伤,会痛心,但是……会如此激烈,如此失控吗?
容相,容相,对他来说,容相到底是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史靖园,一字字道:“靖园,其实你们心里都有数是吗?乐昌因为知道,所以才万分惧怕,那些人因为知道,所以最后只敢对方轻尘的药动手脚,靖园,你一定也明白,是吗?”
史靖园沉默不语。
如何回答?如何能答?
燕凛对容谦过于深刻的感情,过于强烈的依恋,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全都看在眼里。燕凛是皇帝,从小又没有父母,他没有机会象普通人那样,正常地和别人发展亲情友情爱情。因为没有经验,身边也没有可以借鉴,可以观察的对象,所以,在感情的判断上,他也完全迟钝和笨拙。
其他人固然心里多少有些数,只是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所有人都敬重的容相,自是谁也不愿往多心的角度想太多,而且,不管是为了国家好,还是为了燕凛和容谦好,谁也不会真的开口去提醒燕凛多想这些问题。
就这样一直糊涂着,又有什么不好?
就这样,一直让燕凛以为这是孺慕之情,留一段君臣亲如父子,彼此永不相负的美谈,有什么不好?
只可惜,燕凛自己,终究还是勘破了这一层迷局。
那个所有人看在眼里,却即不会说,也不会想,甚至内心也不愿承认的真相,燕凛终于自己伸出手,够到了。
燕凛静静地等着,等着,等不到史靖园一个字的回答,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燕凛在心中也不知是悲伤还是欢喜地呻吟了一声,容相,原来……原来……我一直……
第三百零三章 山木有枝
当方轻尘斩钉截铁地说出“他爱你”三个字的时候,连风劲节都震了一震,几乎以为小容会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
然而,容谦却连动也不曾动一下,没有反驳,没有惊呼,连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神沉静,容颜沉郁,手指尖也没有颤动一下。
方轻尘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轻轻一叹,随手拉张椅子,直接坐到容谦对面:“你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是这件事,你心里并不是没有感觉,所以你才不吃惊。”
容谦语气出奇地低沉:“我是从来没有想过,但我又确实没有太强烈受惊震动的感觉。轻尘,你真的觉得……”他语声一顿,方道:“这些事,我不是太懂。你真的觉得,燕凛待我,如同那人当年待你一样?”
“不一样。”方轻尘淡淡道:“我与她只有男女之情,最多比寻常人激烈疯狂一些,但终究也只是单纯的男女之情。燕凛对你的感情,却复杂得多,也深刻得多。你是他的师父,他的长辈,他最信任的人,但是对他来说,又绝不仅仅于此。他将人与人之间所有的感情,全都放在了你的身上。无论是弟子对师长的尊敬,孩子对父亲的孺慕,弟弟对兄长的依赖,还是……我不能说他待你只是单纯的情爱,但他已经有这方面的心意,却是无可置疑的。”
方轻尘忽然有些疲惫。几世历劫,多于情爱之间浮沉,他的所历所受,唯心方知。纵是几百年时光流逝,非要将当年之事拿出来,甚至与人细细做分析对比,心境上终难免有些沧凉。
因为论题的原因,他见多帝王情思,自然比容谦和风劲节敏感许多。而且他一世二世,唯求情爱,从第三世开始,便不再将情爱论题放在心间,所求所觅,更多的是知心知己,不负不弃之人罢了。与燕离之间的感情,就已经不再单纯明白,虽是朋友相称,但是不知不觉之间,或许也悄然涉及了些许情爱。也因此,他对容谦和燕凛之间,这种极复杂,极深刻的关系,感受远比别人清晰明白。只是纵然清楚,这感情的事,又哪里能用言语解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不会是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其实你只是天生情商太低了,一旦开了窍,自然也就明白了。”他勉强笑道:“他待你到底是哪一种情怀,又何必再要旁人,一点点分析。他对着你时,纵不至就格外的脸红心跳,但有没过心动时的种种迹象?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谁又真能算得出,几分是情,几分是恩,几分又是义呢?”
容谦声音极低:“你说得对,其实他对我……我心里一直是有感觉的,只是不明白罢了。虽然张敏欣对我说过很多次,可是她那种同人女,看到两个雄性生物在一起,就能无限联想,谁也不会把她的话当真,其他人,却永远不会对我说这些事,我其实……”他摇摇头,轻轻道:“不知道燕凛明不明白,他若和我一样糊涂,也许反而能快乐一些,太清楚了,便不免有许多自伤自苦……”
“燕凛的心境,根本不重要,也没有关系。”方轻尘望着容谦,唇边掠起一丝笑意:“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心境。”
容谦微怔,凝眸看他。
方轻尘朗朗一笑,伸手指指自己,再指指风劲节:“我和劲节,都是美男子,大英雄,不管哪一世,暗中倾慕喜欢我们的人,都是手指脚趾全加在一起也数不清……”
风劲节白他一眼,重重哼一声。
方轻尘挑挑眉,只当没听到:“不是说人家喜欢我们,我们就一定要如何如何。那么多喜欢我们的人,个个都要去回应的话,你就是会分身术,又能回应得过来吗?说到底,旁人爱不爱,恋不恋,情有多深,那都是旁人的事,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微微一笑:“最主要的,是我们自己心里想什么,对于这份情义,我们自己是不是有感受,是不是愿意回报,是不是能够回应……”
方轻尘轻轻叹了口气:“小容,燕凛的心境不重要,而且,无论他是否明白,他都永远不会主动对你提起这些事。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选择永远装糊涂,永远做他敬重的容相,永远享受他的尊敬和爱护。所以,别去管他明不明白他自己的心,只问问你自己,这件事,你自己到底怎么想?”
容谦怔怔呆住,一时竟说不得话,发不得声。从方轻尘把“他爱你”这个重磅炸弹扔下来,他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震动,内心里,却早就纷纷乱乱,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燕凛。
燕凛知道吗,燕凛明白吗?燕凛可也私下烦恼莫名,燕凛可曾独自痛楚难言,面对他时,燕凛到底是怎样的心境……万思千虑,只剩下燕凛,燕凛,燕凛,独独忘了他自己。
是啊,燕凛是否明白,这一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明白了,而明白过来的他,怎能不去反问自己的心。
这些年来,他到底忽视了多少,错过了什么?
他知道了燕凛心中如何待容谦,那么,容谦心中的燕凛呢?容谦心中的燕凛,究竟是什么?算什么?
看着容谦呆呆坐着发愣,风劲节微微皱起眉头。小容天性就是个极认真极固执的家伙,既不似方轻尘,肆意挥洒,只为纵情,也不象自己,天性里就有一股洒脱不羁在。这种平时做梦都想不到的现实,被人一口揭破,连番地轰炸下来,换谁脑袋都得想打结了,真要钻了牛角尖就不好了。
他轻轻一拍方轻尘,小声道:“你别逼得他太急了……”
方轻尘不以为然:“谁逼他了。我只是看不过去,提醒一句罢了。愿意想明白,还是继续装糊涂,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才懒得多管。小容……”
容谦忽然伸手用力在椅子上一支,站了起来,慢慢向外走去。
方轻尘和风劲节两个直着眼看着容谦很慢但一直没有停顿地向前走,直到他走到门前,还一点交待一句的意思也没有,风劲节终于忍不住问:“小容,你去哪……”
容谦没有回答,仍是呆呆的,径自开门出去了。
方轻尘逗笑道:“还能去哪儿?他现在肯定还不知道怎么懵呢,你说他会去哪里。劲节,这一世你好歹也当了这么久的风流浪子,早该见多识广了,不会连这都判断不出来吧?喂,你老实交待,你不会是白担了个万花丛中过的名,其实一回真正的恋爱也还没谈过吧?”
风劲节狠狠拿眼睛瞪他,心里倒是很想讥刺几句,比不得你每一世都爱得惊天动地,毁天灭地这一类的话,到底是不忍心。虽说这方狐狸总是恶形恶象揭人短,但为了点醒小容,今天他已经在自己的旧伤上不知道戳了多少刀,自己要再跟着往下戳,实在有些过分。
风劲节忍了又忍,终于把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
唉,人善被人欺啊,果然有必要学习一下这只狐狸的邪恶。
第三百零四章 冷暖自知
容谦走出房间,便已经有些不支了。身体是疲惫而虚弱的,心中却被一种说不出的冲动驱使着,竟似是感觉不到这虚弱无力有多么严重一般。
他伸手扶着墙,依然一步步向外走。
宫人们过来扶他,被他挥手驱开,宫人小心地问他,可要把轮椅推过来,或是要将拐杖替他拿来,他也只淡淡摇摇头。
他只得一只手,手上也没有多大力气,不管是用轮椅还是拐杖,靠一个人的力量,也难以走出太远,总是要有人扶,有人推才好。然而,这个时候,他却不想身边有任何闲杂旁人,他甚至连方轻尘和风劲节的陪伴都不需要。
他只是想要,就这样一直走过去,穿过如许辉煌,如许黑暗,穿过这漫漫的宫禁,去看一看那个人。
走过一重重的殿门,最终走出清华宫的殿阁,他终于支持不住,倚着栏杆,坐了下来。
容谦挥挥手,让所有担着心,在不远不近处追随观望的宫人们远远退开:“我就是随便走走,不会有事,你们不用跟着我。宫中到处都有人,我若要有人帮忙时,自己会招呼的。”
宫人们虽然不放心,却也不敢违逆他,只得应命退了开去。
容谦坐在栏杆上,身子半靠着廊柱,慢慢地歇过一口气来,重又站起来向前走。
他行走的速度极慢,然而,毕竟一直都是在前进。穿过花径,行过回廊,他不得不用一只手,时时扶着沿途的墙,树,栏,柱,任何可以帮助他借力稳住身体的东西。
夜已深,星月正明。
月下的花海,安静美丽。他徐徐穿过整个花园,想着自受伤以来,燕凛曾有多少回陪伴他,在阳光下推着他在花丛中徐行,在月色里,陪着他,赏花观月,低低笑语。
多少回,多少次,多少日,多少夜,原来早已数不清楚,记不明白了。
一路走出清华宫,他扶着宫门,大口地喘着气,抬头看看月亮,轻轻笑笑。
真是越来越没有用了,他不过是想要见一见那个人,想要离那人近一些,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去走近,去伸手,去触及。仅此而已,却连这么简单的事情,做来都已如此吃力了。
他闭上眼,徐徐调匀呼吸,继续有些蹒跚地向前走。
偌大皇宫,无数殿阁,皇帝所居的清华宫和皇后所住的甘泉宫,隔着极漫长,极漫长的道路。
乐昌产后虚弱,要来甘泉宫都特意乘辇,容谦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应该招来宫中的下人,替自己备马备轿,推轮椅。
这么美丽的夜晚,这么安静的世界,他只想要一个人走向他,他只想要,安安静静地看清很多很多,他以前完全不曾注意的真相。
燕国的宫殿,他比很多人都熟悉,比这宫廷的女主人乐昌,更加熟悉。
许多许多年前,他怀中抱着那襁褓中的孩子,不顾所有人的非议,住在了皇宫之内。一点点时光流逝,他看那婴儿,慢慢长大,会爬,会走,会说话……记得最早,听那孩子奶声奶声地叫“容相!”
其实咬字并不准,他却已欢喜地把小小的孩儿在手里抛起老高再接住,抱在怀里,放声大笑。
那么小的孩子,居然不害怕,不哭泣,反而也在他怀中,咯咯地笑个不停。
一点一点,看他长大啊,慢慢地走稳了路,慢慢地能跳能跑,慢慢地会摇摇摆摆,追在他身后,一声声喊:“容相,容相……”
握着他小小的手,教他写下第一个字,扶着他细弱的胳膊,第一次,助他张开小弓。抱起那小小的身子,放在温顺的小马背上,轻声问他,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点点滴滴,如在昨日,每一幕过往,如今思来,都清晰如画。
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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