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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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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华,我们到楼梯口了。现在,我们开始下楼梯了,你的右手边有扶手,你扶着它慢慢下,一组台阶共有九级,你可以在心底数着,来,我们走一步数一步,一……二……三……”我口中轻轻地数着数字,和着他的脚步,开始慢慢地下台阶。他的身子有些僵硬,手指合扰起来用力抓紧我的手。
因为是普通住宅区,没有电梯,扶着哲华六层楼梯下下来,身上都有点发热了,而哲华的手也不再冰凉。
当我们走出楼梯口,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我发现哲华原本苍白的脸变得红润了,肤色比女孩子的看上去还要细腻光泽。
我依旧握着他的手,而他也轻轻握着我,不再象下楼梯前那样松散着,也不是下楼梯时那样紧抓着,他的手依然自清凉无汗,我的心没来由地砰砰直跳。那并不是我第一次和异性牵手,在学校演节目时牵过男生的手,在家里牵过爸爸的手,在工作中偶尔会碰到同事的手,可是都不是现在这种脸红心跳、又羞又喜的感觉。
就这样牵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热,我将脚步放得很慢地带着他往前走。环顾四周,我开始为他描述他周围的一切:
“我们现在是走在小石子路上,石子路弯弯曲曲穿插在草坪、树木花冠之中,狭狭长长的,一直可以通到小区大门口。门口有一个大草坪,是小区里的居民聚集活动的地方,方圆几乎有五千多平方米,草坪里有稀稀疏疏的供人乘凉或小憩的长椅、石凳,有现代化的露天健身器材,有游泳池,有小操场,还有一个圆形小舞台,两旁有一级一级的台阶作为看台。到了傍晚,小孩子们就会在小操场上骑小自行车、滑滑板车或穿着轮滑鞋学行进滑行。大人们,特别是老年人们就会聚在小舞台上,放上音乐,跳着自编的舞蹈,锻练身体。……小心了,这里有一个小台阶下去……”我用空着的手扶住他的胳膊,“我们现在已到了小区门口了。……哲华,这里离长江近,我们去江边坐坐,怎么样?”
他点头。他的背挺得直直的,虽走得极慢,却非常平稳。我带着他走入人行道的盲道上。
“我们将这条街走完,再右转直走个十来分钟,就到滨江公园了。这两年,城建使我们的城市变化得飞快,很多老房子都不在了,变成了几十层高的新世纪大厦,现代化的花园洋房,还有人满为患的步行街。街道变宽了,宽得并排走上四五辆车都不觉得挤。繁华的十字路口建有天桥、地下通道,过马路很方便,不会因为等待红绿灯而耽误时间……”
说着说着,我突然感到哲华有些异样,他的身子在开始发抖。我慌忙停下来,去看他的脸,刚刚还有血色的脸现在苍白如纸,在冬天的季节,他的额头竟然有了细细密密的汗。
“怎么啦?哲华,不舒服吗?”我焦急地问。
他用手摁住头。
“是不是头痛?痛得很厉害吗?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咬咬牙,声音虚弱:“我没事,走吧!”
“真的没事?”
“嗯!”他将手从头上放下来,额上的汗越来越多,结成了细小的汗珠。我掏出纸巾,为他擦了擦。前面就是公汽站,那里有条凳,我带着哲华过去:“这里有坐位,你坐一会儿,我们再走。”
我们刚刚坐定,就有公汽到站,停车、开门、乘客上车,哲华微侧着头,一脸的紧张。公汽刚启动行驶了几米,有乘客边招手边跑过来,公汽一个刹车,哲华一惊,紧抓住我的手。我突然明白过来哲华的异常,他是想起了以前的那场可怕的车祸。
我轻抚他的手,柔声说:“没关系的,是公汽进站载人。别怕,哲华,有我在呢!没事的!”
公汽已经走远,哲华渐渐恢复常态,他松开我的手,有点难为情地站了起来。
“走吗?”我问。
他点头,我们重回到人行道上,我又继续为他描述我的所见所闻,希望能冲散他的不幸记忆。
“现代都市绿化做得可好了,四季如春。广场、小型公园随处可见。冬天本应该是落叶已尽的季节,可街道边的树木却枝叶茂盛、郁郁葱葱,花坛里的花依然盛开,似乎永不凋谢。只有在我们乡下,四季才得以分明,我最喜欢看的就是冬秋的那种很高很大的树的树枝了。当树叶落尽,树枝就直直地伸展着,从远处望去,它们细细的、长长短短、参差婀娜,如烟花般散开,在黎明的晨光中,在黄昏的余辉中别是一番景致。特别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里,那一枝枝的细细碎碎的雪枝,象羽毛般轻盈,分外美丽多姿!
“哲华,你还没有去过农村吧?那里的气息完全不同,那是泥土、青草、农舍、家禽混合在一起的属于大自然的最真实的气息。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待春天来临时,我带你去踏青,好吗?”
“嗯!”他回答。
这时候的方哲华,就象是一个没有安全感、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他默默地跟着我的脚步,一面努力地适应四周的喧闹,一面竭力地捕捉我的声音,倾听我的述说。他正在试着接纳他曾经万般拒绝的、已经完全陌生了的世界,哪怕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和恐惧。
“哲华,我们已经到滨江公园的大门口了,来,我们进去吧,里面会清静得多!注意,有台阶!”我提醒着他,“近几年,滨江公园的变化很大,面积一直在往两边延伸,增添了不少设施和绿化,到这里来游玩和散步的人很多。一进大门,是个大的广场,广场的两边有好几个专为游客照相的小摊位,看到有人进来,便会上来招揽生意。他们已盯上我们了,正朝我们笑呢!哲华,你照吗?”
他摇头。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不妥,不用说,他肯定是不愿意的。而那照相的老板不光冲着我们笑,还在喊了:“先生小姐,照张相留个纪念吧!象你们男才女貌这么般配的照了绝对好看!……”
我不觉红了脸,连连朝老板摆手。老板并不知趣,还在招揽,都走到眼前来了,还翻开影集示给我看。
我偷看一眼哲华,他也有些不自在了,我连声说:“对不起,我们不照,不照……”边说着边带着哲华绕开那老板,那老板才悻悻地收起影集作罢。
“现在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的,有点穷追不舍的样子,其实也挺不容易的!”我给哲华解释着。
“嗯,没什么。”
“你累吗?我们到堤坝上去坐一会儿吧!这里虽然发展得很快,变了很多,但是堤坝、望江亭和堤坝上那条长长的石柱围栏一直都没有变,它们伫立在那里,日夜与江水为伴。”
“围栏处的垂柳还在吗?”哲华突然问,令我一惊。
“早就不在了,可能觉得它们不是常青植物吧。现在换成了玉兰树,大片大片叶子的那种,开着象荷花一样的花,白色的,很漂亮。不过,我还是觉得垂柳好,江风拂来,柳枝摇曳,让人遐想翩翩,意境悠远。”
“可惜了!”他叹一口气,沉默了一会,他说:“你能带我到望江亭上去吗?”
“好啊!来,我们向右走,准备爬台阶了。”哲华的提议让我兴致冲冲。
我将哲华带到望江亭的栏杆处站定,江水一览眼底,虽不甚宽,却停留着不少船只。远处,正有一艘大客轮拉着长长的鸣笛朝这边驶过来。
一阵江风吹来,不禁有些许的寒意。
我问哲华:“有风,你冷吗?”
“不冷,你呢?”
“还好,你累了吧,来,后面有条凳,我们坐一下。”我拉拉他的胳膊。
“不,我想靠着栏杆站一会儿!”他的脸上有一种深思的表情。风吹动着他的头发,而他的脸、他的身子却如雕塑般地凝然不动。
沉默许久,他突然开口:
“那时候,我必须掂着脚,头才能高过栏杆。我经常掂着脚,双手扳住栏杆望一下江水和江水中行驶的轮船,然后围着栏杆蹦跳着跑上一圈。妈妈总是在后面不停地说,慢点慢点跑,小心出汗!”哲华微低着头,面朝江水,回忆让他的脸格外地生动,他的声音在江风中有些飘忽不定,“我还记得那只长长的、火红的蜈蚣风筝,它在空中飞舞着,我拉着线在江堤边奔跑、不停地奔跑,口中高叫,‘飞起来啦,飞起来啦!’”
他停了下来,手指紧紧地握住栏杆,他将头仰向蓝天,深深地呼吸着。
他突然后退,我赶紧扶住他,他摇摇头,说:“后退五步,应该就是条凳了。”
他慢慢地后退着,五步之后,他停下来,躬身毫不犹豫地坐了下去,稳稳地坐在条凳上。我看呆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迎蓝,过来坐吧!”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他抬头迎着风,不再说话。
我取下挎包,从包中取出一盒点心,两瓶水。然后,我打开点心盒,拿一块放在他的手心里:“吃块点心吧!”
他用食指与拇指拣着点心,并不吃。他低着头,对着它,似乎看得见它一般,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我不曾见过的属于幸福的神情。
“也是这样,也是在这里,当我跑累了,坐回到妈妈身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子放一块点心在我手里。‘吃吧!’她说,‘歇一会儿再玩,你看你,满头大汗的。’她边说边为我擦汗,然后再将一瓶水递给我……”他突然转头向着我,“你不会正有瓶水要递给我吧?”
我笑,并将一瓶水放在他的另一只手里,他用手握紧水瓶,也笑了起来。我第一次看见他露出牙齿的笑容,他的笑从内心深处绽放出来,开在脸上,从每一寸肌肤、每一个部位里漾出来,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跟着笑,想亲近他,想永远留在那一刻!
第二卷 琴声声情深深 第二十二章 去盲校做义工
更新时间:2012525 10:59:53 本章字数:2187
江风寒意太重,我怕没经过风寒的哲华受不了,没把他带到他曾放过风筝的江堤边去,只是在绿荫道里走了走,驻足听了一会退休老人自发组织的小乐队自弹自唱的戏曲和民歌——这让喜爱音乐的哲华听来饶有兴致。我在心底暗暗许下诺言,待明年阳春三月时,一定要带他重来这里,送一个火红火红的蜈蚣风筝给他,和他一起放飞。
在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是什么能让他鼓足勇气和我来到这外面的世界?我不在的这三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他改变了这么多?在等待他回答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居然在一点一点地泛红。
“没什么,只是……”他的声音低下去,模糊不清,“别离。”
虽听得不甚真切,却分明就是这两个字。我的心怦然直跳。谁说别离只有愁苦,它恰恰是一种幸福的开始,它能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更仔细更深切地看清楚自己的内心。
我不由地靠近他,将他的手臂挽得更紧些,冬日的寒意已不能冷却我内心溢出来的暖意。这似乎就是我曾经的一个梦境:在寒冷的冬夜,,我走在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的身边,我看不到他的脸,似乎是心仪已久的白马王子,我们紧紧偎依着,彼此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一点也不觉得黑暗和寒冷,感到的只有温馨、满怀的柔情和对身边男人的爱恋!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带哲华出去的次数渐渐增多。我们都是步行,因为他对车有一种恐惧感,他怕听到汽车开动的声音、喇叭声和刹车声。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广场、公园,也偶尔带他到超市、商场,那里人多却繁华喧闹,哲华虽然紧张,却未表示拒绝。我们穿行在人流中,我一刻都不曾放开他的手,不停地为他描述我所看到的一切,帮他看这个他已经陌生了的世界。
当我听说市里有一所盲人学校的时候,我异常兴奋,第一反应就是要带哲华去。
盲校并不大,座落在靠近郊区的一个半山腰上,那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雅,车少,比较安全。学生们全是住校的,寒暑假或节假日的时候才回家,和我们读大学时一样,只不过,他们的年龄段相差比较大,七八岁到十四五岁不等,就象幼儿园一样,他们按年龄段分了大中小班。
学校有点远,走走停停,去的路上花了二个多小时。我们到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正在排节目,为还有一个多月的元旦作准备。
老师对我们非常热情,其中一位老师还极力邀请哲华为他们的小合唱弹伴奏。
我带哲华已去过不少地方,在这里他是最放松的,没有对陌生人的那种习惯性的冷淡和拘谨,虽然话语还是不多。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你喜欢盲校吗?”
他回答:“喜欢!”
“那里的孩子有些一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光明,有些是后天的,他们家境都不太好,但是他们看上去都很快乐。他们和常人一样地生活,有梦想有抱负,他们也比常人更需要爱和朋友。所以,哲华,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赞不赞成?”
“你说!”
“我想在星期天的时候,我们俩个就到盲校去,陪陪那些孩子们,好不好?”
“当然好!”
“你可以教他们唱歌、弹琴。而我呢,可以将我看到的都讲给他们听,帮他们看这个世界!”
“嗯!”他点头。
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们坐车回去吧!”
“你走累了吗?”
“不,是——怕你太累!”
“我不累!”他的话让我的心间涌出一种如蜜一样的东西,我不由地微微地靠近他一些,“ 我喜欢这样子和你步行,如果你不累的话!”
“嗯!”
“我讲故事你听,好吗?”
他点头。
我便给他讲我看过的书,还给他讲电影。这样走着讲着,再远的路也不觉着远了。
以后的星期天,我们总要去盲校一次,依然是走着去走着回,一点也不觉着累和冷。我去方家的时间也变得没有规律,突然,方妈妈就会打电话来要我过去吃饭。而我呢,似乎方家具有强大的吸引力,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往那里跑,方妈妈的电话就成了我经常出入方家堂而皇之的借口和理由。
哲华的笑容越来越多,钢琴也弹得越来越好。他不再老弹冗长郁闷的曲目,多了一些欢快的舞曲,甚至,有一天,我突然听到他在弹儿歌。
更让我意外又惊喜的是有一天早上去方家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了方哲华独自坐在楼下的石凳上。
“哲华!”我快步奔过去,“你怎么在这?”
“感受冬天!”他笑得含蓄而腼腆,“也等你!”
“是吗?”我的心被快乐挤得满满的,“你一个人下来的?”
他点头。
“没有磕到碰到?”
他点头。
“那……这样,我们一起去菜市场接你妈妈?”
他再点头。
“嗯——,让我想想……这样,我们先到菜市场的门口,当方妈妈出来时,我就躲在你的身后,吓她一大跳,怎么样?”
他嘴角翘一下:“你的恶作剧?”
“嗯哼!”我笑。
“那好吧,都听你的。”他也笑。
第二卷 琴声声情深深 第二十三章 圣诞节的雪花
更新时间:2012525 10:59:53 本章字数:4488
哲华的日益改变让方妈妈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喜气洋洋的,连走路都走得格外地快捷和利落。方伯伯也一改往日的严肃,笑容多了,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只要店里不忙,他便会赶回家来,尽量每顿饭都在家里吃,父子俩搀扶着下楼散散步也是常有的事了。
方家的日子就这样在从未有过的快乐的气氛中悄然向前滑行。
到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我们公司承办到了第二届“全国新星杯”钢琴演奏大赛市区级的初赛,比赛地点定在公司生产工厂的展示厅,初赛时间是新的一年的一月二十八日,而报名时间截止今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
这个有些迟到的消息让我兴奋不已。以哲华的演奏水平,若能参加比赛,必定会在舞台上大放光彩,因为他就是一颗隐藏太久、不为人知的璀璨的明珠。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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