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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3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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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们现在没有多余的精神去关注那片雪林里发生的故事,因为他们看到血旗飘扬在雁鸣湖宅院前,夏侯推门而入。

院门有些新,似乎是前不久重新修过。夏侯推开院门,进入漆黑的院落,耳畔忽然响起一声蝉鸣,身体不由微僵。

白天在皇宫里,他也隐约听到一声蝉鸣从殿前飘舞的雪花里传来,他确定那是幻听,但此时这声蝉鸣虽然依旧虚妄,但似乎真实了几分。

;侯脸上冷漠的神情没有丝毫撼动,铁眉微挑,反而显得愈发暴戾,脚步稳定地踩过门槛,踏过雨廊来到正厅之前。

雪先前有过短暂的停止,紧接着便愈安暴烈地飞舞。厚云遮住了满天的繁星,风雪黯淡了长安城里的为火,雁鸣湖醚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夏侯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石阶下和着几株寒梅,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梅枝散乱,积雪下能够看到新鲜的断茬口,似乎被什么好风雅的畜牲啃食过。

屋内有一盆绿株,纵是在寒冷的冬天,那植物依然蓬勃地生长着枝叶肥嫩,青翠欲滴,衬得盆中的黄土愈发无趣。

屋顶那根粗直的黑漆大粱微微变形,应该曾经遭受过某种撞击,出现了两道极细小的裂缝,想来不影响安全,但看着总令人有些心悸。

造型别致的陈物架侧方,搁着一盏油灯那油灯以青瓷为肚灯绳洁白,没有点燃的时候也是件极美的工艺品。

雁鸣湖畔这片宅院,让宁缺花了无数两白银,让齐四爷耗了无数心神,又得皇后娘娘和李淡的大手笔添置,自是非凡与清河郡那些名园比较起来,只怕也不稍逊,便是不起眼的事物也都值得品玩一番。

夏侯是武将,从来不会伤春悲秋,自然也没有这方面的兴致,然而大战当前,他看着梅丛黑粱盆景油为的目光却是那般专注。

其实他并没有看梅丛、黑粱、盆景、油为。

他正在看梅枝积雪里露出的黄纸黑粱裂缝里夹着的黄纸,盆景绿植里的黄纸,油为青瓷灯壶压着的黄纸。

这世间有一种纸常为微黄色,符纸

雁鸣湖畔的宅院里,到处都是符纸。

这是一座符纸的宅院。

“叶红鱼之所以能够越境战胜陈皮皮是因为她了解他,知道他的恐惧,我也很了解夏侯从叛出魔宗的那一天开始,夏侯便一直在恐惧或许是恐惧那位神秘的魔宗宗主,或许他恐惧西陵神殿揭穿他的身份,因为恐惧,所以他空虚,他开始杀人如麻,开始暴戾冷酷,开始骄傲嚣张。”

宁缺从桑桑手丰接过大黑伞,望着对岸被夜雪笼罩的庭院。

“只有这样,他才能摆脱自己的心理阴影。在宫门前他说的对,我也有心理阴影,所以我明白他的骄傲是他无法摆脱的致命弱点,因为骄傲,他现在踏入了我所选择的战场,这便是他犯下的第一个错。”

“怎样利用他犯下的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必须毫不犹豫地,把这两年千辛万苦写出来的三百多道符,全部砸出去。”


写符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潇洒随意的动作,除了宁缺自己,没有多少人知道三百多道符意味着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晚,多少次念力枯竭后的极度虚弱,多少次识海震荡后的痛苦不堪。

桑桑知道,因为那些与油为相伴的夜晚,她一直守候在宁缺的身旁,看着他汗如黄豆,脸色苍白,却依然笔耕不糙。

那些夜晚里,宁缺耕的不是田地,也不是文章,只是符。

夜雪中崖畔,桑桑仰起小脸望向宁缺,看着他的脸色如过去那些夜晚里一般苍白,很是担心,却微笑说道:“是啊,少爷一定会胜的。”

宁缺闭上眼睛,握着伞柄,眉梢有些颤扛,右手有些颤求,脸色苍白,识海里的念力顺着黑伞散向满是雪花的空中。

念力是正道修行者的根基,修行者却只能利用念力去操控天地云,气,然后施展出各和手段,即便念师能够直接以念力攻击敌人,也被局限在很短的距离之内,那是因为念力拥有一种无法更改的特性。

这种特性便是,念力一旦离开修行者的识海,便会随着距离而以数量级的倍数急剧焕散,归寂于天地自然之中。

宁缺此时站在雁鸣湖南岸的山崖之上,距离对岸的庭院有数里之遥,他要触发庭院里隐藏着的三百道符,便需要把自己的念力送到彼岸,然而他的念力如何能够渡过这片夜雪中的冬湖?

就在这个时候,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念力经过大黑伞柄和伞面之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不是说念力的浓度增加了多少,而是的雪空里焕散的速度变慢了很多。

因为气海雪山窍塞径曲的缘故,雪湖四周的天地气息,依然没有太多能够听懂他念力唱出的这首曲子,但至少他的声音可以传的更远一些。

宁缺的念力悄无声息穿越风雪,落到了遥远对岸的庭院里。

青瓷灯壶压着的那张黄纸,嗤的一声微响化为虚无。

淡淡的燥意无由而至,从来没有点燃过的、洁白如玉的灯绳骤然一紧清油骤释,燃起一道极微弱的火苗。

油灯昏暗,略微照亮了屋厅内外。

随着青瓷油为诡异地无火而燃,屋子里紧接着出现了无数变化。油为所在的陈物架整个燃烧起来,然而便是陈列架所在的空间燃鲸,起来,化为一团炽烈的火球,罩向夏侯如山般的身躯。

火势拖渺而恐惧,所过之处任何事物都被化为虚无。

唯有那盆青植不一样那些微微耷拉着的、青翠欲滴的肥嫩青叶,被屋内的火舌一燎便如肥肉般融化,化作淡绿色的油脂,滴入花盆。

那片夹在青叶中的黄色符纸消失不见。

青叶化作的油脂,落入土中,花盆顿时崩裂里面的黄土炸将开来,弥漫在屋内空间里,那些似微粒般的黄土尘埃,不知何故,竟是无比的沉重,每一颗土砾,都像是石头射向夏侯的身躯。

紧接着!那根乌黑的横梁上的黄纸也平空消失,只听得咯喇一声巨响,沉重的横粱毫无征兆从中断裂,砸向夏侯的头顶。

夏侯眯起了眼睛如铁铸成的双眉,没有蹙起,反射着火建,似在燃烧。

悄出拳。

那只恐怖的拳头,霸道至极地把身前所有空气都挤了出去。

熊熊燃烧的符火骤然熄灭,惨淡至极。

他闭眼。

任由那些如石头般袭来的黄土砾击打在自己的身上。

噼噼啪啪一阵密集的响声!

无数细小却威力巨大的土砾,重重地砸到他的身上。

就如同无数颗冰雹自天而降,击打在皇宫的屋檐上。

他身上那件外袍瞬间千疮百孔。

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低头。

断成两截的乌黑横粱重重砸到他的背上。

然后断成更多截。

沉重的横粱,可以砸死十几个人。

却不能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拖一下。

面对着宁缺的三道符,夏侯只出了一多。

这就是武道巅峰,尤其是他本来就是位魔宗强者,那么只要闭上眼睛,便可以无视任何知命境以下层级的攻击。

疾射如石砾的黄共,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断成无数截的横粱,无力地在他脚下滚动呻吟,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只有一根睫毛,飘离眼帘。

以夏侯的修为境界,完全可以不用直面宁缺的三道符。

他本可以避,可以用更最简单的方法挥手破之。

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他一直在注意身后石阶下的那丛残梅。

宁缺认为自己很了解他。

他也认为自己很了解宁缺。

他知道宁缺是一个,怎样冷酷阴险的角色,他相信宁缺绝对不会浪费三道宝贵的符纸,就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深浅,必有后着。

那丛残梅里也有一张黄色符纸。

夏侯认为那便是宁缺的杀着,所以他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处。

果不其然,下一刻,残梅里的黄色符纸化作一道青烟,残存不多的梅花狂颤离枝,如蝴蝶般飞舞向夏侯的脑后。

夏侯没有回头,随意一指点向身后。

当他的指尖触及梅瓣时,铁眉忽然蹙起。

那瓣梅化作了一滴水。

那丛残梅里的符纸,竟是如此浅陋的一张水符。

夏侯蹙眉,是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错误。

但他并不在意,神情漠然向上望去。

那处乌粱已断,屋顶破开一个大洞。

人在屋檐下,举首可望星空。

今夜风雪交加,无星可看。

只能看到无数片雪花,随着夜风从那个洞口里灌了进来。

还有一片正在逐渐消散为寒意的符。

那些从洞口飘落的雪花,轻轻飘舞间,似乎变大了无数倍。

一道极寒冷的符意,骤然间笼罩整座建筑。

甚至连建筑内的空气都冻凝住了。

夏侯抬头看着落雪,双眉顿时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第二卷凛冬之湖 第二百八十二章 井里井外

   这是一道很强大的符,瞬息之间,便让屋内的温度急剧下降。

夏侯的双眉染霜,外衣里面的盔甲表面也开始结冰,对一位武道巅峰强者来说,这道寒符虽然强大,却依然难以造成直接的伤害。

他微微皱眉,眉上的冰霜顿时破碎,然后他向前踏了一步,盔甲上的薄冰也随之破裂,啪啪落在地上。

不过至少,夏侯在这一瞬间,需要以念力凝天地元气于体表,而无法再像先前那般,只凭强悍的身躯和拳头,便能随意相抗。

湖畔宅院里的战斗并未暂时告一段落,就在下一刻,无数道黄色的符纸,从宅院里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激射而出。

密集的黄色符纸,纷纷扬扬不停飘舞,密集有如从屋顶洞口落下的雪花一般,围绕着夏侯的身体飞舞着,旋转着。

随着不知来自何处的念力波动来临,像雪花般狂肆飞舞的黄色符纸被一一触发,化为虚妄或是道道青烟,符意喷薄而出。

然后最先被触发的符意,带动着尚未触发的符纸飞舞更速,湖畔宅院里黄纸哗哗喷起,如同一道瀑布狂喷,耀亮夜空。

这个画面很美丽,也很震撼,符纸是如此的珍贵,过往历史上的修行战斗中,谁曾见过如此多数量的符纸同时出现?

紧接着,更多的符纸被激发,无数道符意纠结在一起,将周遭的天地元气撕扯的有如碎絮,变成无数湍流。

元气湍流很可怕,再微弱的符意,混在那些切割空间的湍流里,都仿佛具有了某种特殊的威力。

夏侯站在这片符意的海洋风暴中间站在天地元气流湍的漩涡里,脸上的情绪很复杂,有些伤感,又有些愤怒。

因为他清楚地记得,这是他最忠诚的下属,军溪谷溪的施符秘法,他没有料到,宁缺在今夜战斗里,居然用的是这种手段。

寒冷的雪风狂暴的夜风,灼热的火焰,令人窒息的湿意,各种截然不同的符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合在了一处,没有任何道理,却是那般的可怕。

夏侯神情漠然握拳身上那件已经残破的外衣,撕撕作响而飞,露出里面崭新的盔甲,紧接着以雄浑至极的念力,于天地元气的湍流中抽出他所需要的,凝于自己的体表形成一道无形却坚固至极的无形盔甲。

无形的天地元气盔甲,加上有形的金属盔甲,把他的人与周遭的天地严密的隔绝开来,与符意的风暴洋及元气湍流隔绝开来。

夏侯抬步,在漫天飞舞的黄色符纸间行走,狂暴的符意不停击打着他的身躯,发出噗噗的闷响或尖锐的切割声。

在符意的侵袭下他身上的盔甲时而凝上一层寒冷的厚冰时而红亮刺目如同被烧了七日七夜。

为了抵抗这片符意的海洋,他的念力在缓慢而不可逆的消耗,但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没有丝毫变化,脚步依然那般稳定。

夏侯很清楚宁缺是颜瑟大师的传人被世人视作未来的神符师,所以他很确定今夜一战必将面临些什么。

只不过宁缺准备的符纸数量,远远超过了他事前先计算,更令他想不到的是宁缺竟然会在开战之初,便把所有的符道手段都施展了出来。要知道符师施符需要念力触动念力能够传播的距离有先天限制,此时湖畔宅院里尽是符纸飘舞,那么只能说明宁缺此时正在宅院里。


夏侯以为宁缺这种做法很自信,很骄傲,很嚣张,也很白痴,任何与武道巅峰强者交战,却不试图拉远距离的修行者,都是白痴。

既然宁缺便在湖畔,那么他便不急于脱离这片符意的风暴海,任由符意的风暴不停消耗自己的念力,也要找到宁缺,然后一举击杀。

他继续向前行走,未见有任何动作,身前一堵灰墙轰然倒塌,他看着夜色深沉处,看着宅院南向那些隐隐可见的湖柳处,微嘲说道:“不是神符,又如何伤得了我?你既然急于去死,那便去死。”

雁鸣湖是不规则的,湖西岸相对较窄,也较遥远,那处湖水清浅,有人修了一道木桥行于湖面,可赏湖中水草。

时值寒冬,木桥上尽是积雪,桥下湖水尽数凝为坚实的厚冰,再也看不到那些如绿丝般的水草,只有几丛黄白的芦苇随风招摇。

如此严寒天气,朝廷又封锁了雁鸣湖一带,自然没有什么游客,但有数人分立木桥两头,神情各异望着湖西方向。

青色道袍有些宽松,在风雪间呼呼作响,叶红鱼看着远处流光溢彩的湖畔宅院,感受着那处的符意风暴,眼眸里露出一丝异色。

她曾经在那片宅院里生活了很长时间,然而直至此时,才知道宁缺在宅院里做了什么手脚,藏了多少道恐怖的符纸。

道痴是极端自信之人,但她此时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宁缺用这片符意的风暴海洋来对付自己,她必然会狼狈到极点。

木桥那头,陈皮皮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握着唐小棠的小手,看着远处西面不时闪耀的光线,看着狂舞不停如瀑布的无数黄纸,震撼说道:“都知道小师弟吝啬,哪里能想到他今夜居然弄出如此奢阔的手笔。”

唐小棠的手有些凉,既担心朋友桑桑现在的情况,又震撼于湖畔那些符纸所带来的冲击力,喃喃说道:“原来符是这般可怕的事物。”

雁鸣湖南岸山崖畔,宁缺睁开眼睛,看着远处对岸宅院处的火树银火符纸风暴,听着隐隐传来的墙倾瓦飞的声音。

“我请七师姐设计阵法,加上大黑伞,就是要让夏侯做出错误的判断,让他以为我就在宅院里,夏侯实际上很谨慎,多虑多疑,在此基础之上则是畸形的自信,他既然判断我在那边,便一定会坚信我在那边。”

他微讽说道:“说不定他这时候还在对我嘲讽的喊话,让我出来战个痛快。”

桑桑看着湖对岸蹙眉说道:“但他的实力太强大,符海似乎对付不了他。”

“我从来不指望这片符风暴能够直接击败夏侯,毕竟我不是神符师,我洒在花盆里的那些符纸,或许只能在他的盔甲上像飞蛾扑火般变成无用的青烟,但可能有符会切断他的一根眼睫毛。”

他接着说道:“一根眼睫毛掉落,算不得什么,甚至他自己可能都注意不到,但积少成多,便能致命,就如同走路一样,只要一步步走下去,那么总有一天你会走到你想去的地方。”

“夏侯就算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山峰,我的手段是只不起眼的勺子,但如果让我不停敲下去,天长地久敲下去,这座山峰依然会让我拍松,拍的表面松动,岩石化粉簌簌落下,最终山倒地摇。”

说完这句话后,宁缺把手里的大黑伞递给桑桑。

桑桑接过大黑伞,看着他说道:“是的,少爷,你肯定会赢的。”

隔着一片湖,同时触发数百道符纸,宁缺的念力急剧消耗,脸色有些苍白,但他的眼光却依然平静,看着湖对岸缓缓抬起右臂。

他的手指颤抖不安,似乎指间用无形的线悬着一座沉重的山峰。

他缓缓移动右臂,在身前的风雪中,画了两横两竖四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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