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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蝶山庄-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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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浔,谢谢你照顾流岚。”
“没有……我经常给他添麻烦的,又不能替他分担什么,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啊……”梦浔连忙摇头,眼神黯淡,透出了压抑许久的失落和自卑,她单薄的肩头瑟瑟发抖:“是我缠着他,可是,哪怕他是因为内疚而对我好,我也不愿意放手……我配不上他,却希望能守着他的笑容,真是太奢侈的念头……”
“在你心里,流岚是很强大的人,对不对?”叶琴师的手扶着她的长发,少女的眼神彷徨无依,显得很是脆弱,她茫然地点点头,叶琴师便笑了:“强大就会寂寞,那种万人之上,俯瞰天下的感觉并不畅快,仅仅是一片空旷的虚无罢了……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你可懂得?”
“但是,他……”梦浔的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叶琴师止住了她的话,把话锋一转:“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听完后,你自会明白。”
“在很久之前,有那样一个少女,美貌超群,剑技出众,她一直很快活,在她心里,她最重要的人便是养育了她的师父和年幼的师弟,三个人的日子很平淡,却也很温暖。”
“岁月静好,当年的少女长成了风姿绰约的女子,武功愈发精湛,纯钧在她掌中翻飞之时,她的光华震惊了全江南——她成为了江南最负盛名的女剑客,何况她还弹的一手好琴,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其中甚至有王公贵族,名门弟子,然而,她的心脏却仿佛是空的,她只在乎她的亲人,每一个提亲的人都是踌躇满志地登门,最后灰心丧气地离开。”
“那样的生活让她感到厌倦,那一天,她谢绝了所有的拜访,独自出城散心。或许是天意促成,让她遇见了他。她自恃琴艺甚高,却从没听过那样仿佛在心弦上流淌的音律。年轻琴师坐在河边,一袭白衣纷扬如雪,她走过去,看清了他眼中的惊艳。她牵起他的手,仿佛练习过千万次般自然,而他则是拘谨地红了脸,堪堪冒出一句‘敢问姑娘芳名'。”
“她的师父竭力反对这门婚事,素来温婉淡雅的她却显出了骨子里的倔强,她铁了心要嫁他,直到事情到了决裂的边缘,再也无可挽回,她竟毅然随他私奔,一去音信杳无,连师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他的身体很弱,在重病时仍念着去传说中的九韶城,她千里迢迢地陪着他。他过世后,她便在这里定居下来,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带着他的遗愿过上平凡人的生活,年复一年。”
叶琴师顿了顿,看到碧衫少女的眼泪已经不自知地流下来,便心疼地递过绢帕,轻声道:“不是很完满的故事……连累你伤心了。但是她很幸福,虽然遗憾,那个女子却很幸福。”
梦浔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喉咙不争气地好像被堵上了一大团棉花:“叶姐姐……”
“她这辈子最美好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交给了他。”红衣女子眼中充满了温柔的怀念,褪去青涩的骄傲后,时光衬得她的爱意愈发沉静动人:“因为我知道,我终于找到了他,那个能给我切肤的温暖的人,哪怕我们只能短暂地相守,我亦没有后悔过。”
“梦浔。”叶琴师唤着她的名字,好像长姐在开导妹妹般耐心,令碧衫少女混乱无措地心情稍稍平复下来。
“你就是能够带给流岚温暖的人,我深信不疑。我不清楚在山庄里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世上不会有谁比我更了解流岚,那个把他从绝望和痛苦的深渊里救出来的人,便是你罢。他的性格自小便是极傲气的,他不会因为内疚而对你好——他是真的接受了你。”叶琴师的话温柔熨帖,慢慢解开了她的心结,笑容一点点在梦浔唇角绽开,明媚而清澈,她显然是如释重负,原本紧绷的小脸上,笑意柔软。
无关功名,无关利禄,无关成败……只是她注定了要陪在他身边,温暖他冰凉的血液,告诉他,还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对他好,至死不渝。
“唉呀,已经这么晚了……我和娘说只出庄半个时辰的!”梦浔看看天色,连忙站起身来告辞,她惊呼一声,匆匆向门外跑去:“叶姐姐我先告辞了!”
碧衫少女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处,屋内的珠帘便被挑了起来,沈流岚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来,却只见红衣女子一人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的手指不着痕迹地一顿,接着便把精致的菜肴摆上桌面,都是些寻常的江南菜色,由他作出来却令人食欲大振,在饭菜过后,他又摆上了一壶温热的竹叶青。
“嗯,流岚,难得你大展手艺啊。”叶琴师举筷吃了两口,赞叹:“不如从今以后都由你来下厨可好?”
“师姐,别再开玩笑了。”蓝袍男子表情淡漠,夹起了一块龙井虾仁,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梦浔去哪了?”
“她回山庄去了。”叶琴师答得干脆:“怎么,你担心她?”
这句话让沈流岚心底一颤,虾仁从筷间滑落,幸好他反应奇速,手腕就势翻转,竹筷重新稳稳地夹住了虾仁:“没有。”
师弟的性格依旧是别扭的过分……也是她的错,不该把他不管不顾地扔在江南,他习惯了勾心斗角,习惯了把自己伪装得滴水不漏,要让他表达感情,绝非易事。
“是这样。”叶琴师笑了笑,眼底闪过一抹促狭,她优雅地举起酒杯,轻呷了一口:“流岚,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第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壹】
三日后。
喻径渊坐在床畔,白衣由于他的消瘦而显得松松垮垮,他的眼窝微陷,然而憔悴仍掩不住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他就这样静默地凝望着她,仿佛不会累,也看不厌。
紫衣少女的睫毛忽地抖了抖,那么轻的动作,让他险些以为是风的缘故,又空欢喜一场。
然而。
昏迷了多日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仿佛星光初霁,恍若隔了千年那么久,她的目光迎上了他的,那绝美的眸子,刹那间夺去了他的呼吸。
漆黑的,冷冽的瞳,却倒映着婴儿般的天真无邪,极致地清澈明亮。她看着他,他的影子清楚地照在她的眸子里,再没有了隔阂和拘束,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看着他的模样,看着她倾尽全力去爱过的这个男子,哪怕她已经忘记。
“梦洄……”喻径渊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竟然不似从他的嗓子里发出的,她平安无事的狂喜令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仿佛随时会淹没他的镇定。
白衣男子强收回心神,他怕吓到毫无记忆的她,便一时没有动,只是低声唤她:“梦洄。”
紫衣少女疑惑地望着他,手指忽地大胆第覆上他清俊的面容,柔软的指肚寸寸划过他的眉弓,她像个孩子般粲然一笑,唇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大哥?”
他惊住!
那是多么强大而执著的念头,哪怕是浔儿给出的精准判词都不曾预料到,她对他的记忆,连毒药也无法完全抹去!
“梦洄,是我。”他抛开了所有的顾忌,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笑着抱住他的脖颈,丝毫没有感觉到白衣男子内心汹涌的波澜。
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他们错过便是错过了,即使此生注定不能相守,至少此刻,他与她没有距离。
梦洄,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你可知道,我曾是深深地爱过你。
十二年前的那个雪夜,大概是化蝶山庄自建庄以来最冷的一天,梦浔得了很严重的伤寒,高烧不退,庄里人人都忙得脚不点地,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梦洄母女。
“咳咳……咳咳,径渊……”羸弱的女子在大雪中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她拼力叩响了喻径渊的房门,咳得撕心裂肺:“求你……咳咳……去找梦洄……”
雪片呛得她几乎说不出话来,颜紫歌艰难地抬起头门扉骤然打开,白衣少女镇静地扶住她的肩头,黑发还未及束起,显然是睡下后又匆匆起来的:“紫姨,您先进来,有话慢慢说。”
“不,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咳咳……”勉强在椅子上坐下,颜紫歌不复平日里的淡漠,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咳咳……径渊,你也看到了……梦洄这孩子见我病得厉害,便一个人偷偷跑去采药……”
“只有你,才能找到她。”女子的语气斩钉截铁,她望着白衣少年,眼眸开始趋于柔和:“径渊,谢谢你一直保护着梦洄。”
“您客气了。”喻径渊在短暂的说话间已收拾利落,他谦和地笑了笑,拿起用惯了的短剑,白衣少年走到门口处,脚步一顿:“紫姨,请您在这里安心休息,我会叫人过来——我一定会带梦洄回来。”
风吹在白衣少年尚自稚嫩的脸上,雪粒成冰,很快便割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然而他甚至都顾不得抬手擦拭,任凭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在下颌处凝成冰冷。
他的身下,赫然是万丈深渊!破碎的石子争先恐后地滚落,只要是接近了那黑暗,便刹那间杳然无踪!
短剑在峭壁上狠狠划过,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喻径渊足尖踏着稍稍凸起的石头纵跃向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若有一个闪失,他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按紫姨的说法,梦洄已往山顶去一阵子了,青珑山顶自古便成长着数种灵药,要在那么多药草中分辨出治伤寒的草药谈何容易,何况如今还是风雪交加!他怕耽误了找她的时间,才选了这条最近却也最危险的路。
梦洄……千万要平安无事啊。
喻径渊的眉头深深蹙起,然而脚下却是丝毫不慢,他的左手探出,握紧长于峭壁上的枯松,手指却由于严寒而不由涩滞,只是停顿了短短的交睫间,他的身体便向下一沉,粗虬的枝干从他掌心滑出!
千钧一发!
年仅八岁的白衣少年在面对生死关头时依旧从容不迫,冷静远胜常人——他的身子在半空中硬生生地折转,脚下借力,内力霎时传至双手,喻径渊双掌交叠握住剑柄,短剑蓦地破开岩石,坚硬的峭壁仿若无物,短剑虽比不得他日后用的湛卢,也是爆发出了极大的威力,剑身重重嵌入壁中,直没到剑柄。
铮。
一声利器出鞘的响动,他回手抽出藏于鞘中的匕首,那是他临行前白虎交给他的,削铁如泥。喻径渊借剑柄腾起,将毕生所学轻功顷刻间发挥到了极致,匕首干净利落地插入绝壁,他的衣袂纷飞犹胜霜雪,平日里温雅如贵公子的少年,竟散发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凌厉气势!
喻径渊一口气到达了山顶,仿佛力气用尽般地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微闭了眼,心有余悸地喘息着,手中的匕首都磨得卷了刃,恍若玉树临风的少年显得有几分狼狈。
“梦洄?梦洄,你在哪里?”他顾不得休息,撑着膝盖站起来,尽量大声地呼唤她的名字,只可惜他的声音到底敌不上风雪呼啸,在风中很快就散去。
“梦洄,紫姨很担心你啊,梦洄,你应我一声……”喉咙喊得几近麻木,喻径渊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身后,留下了一长串深深浅浅的足印,看不到尽头。
他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脑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支撑着他——梦洄还在等他,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
“大哥……”恍若隔世地,他听到那孩子嘤嘤地啜泣,无助得让人心碎。白衣少年蓦地一惊,神智清明过来,他大略判断了下方向,认定后便提起轻功,没奔出多远,他就瞧见了躲在树丛间的紫衣女孩。
梦洄瑟瑟发抖,把自己没有安全感地蜷成一团,冻得青紫的小脸依稀可见明亮的泪痕,隐约藏在袖口里的手死死抓着什么。女孩子在寒风里显得那么脆弱,乌黑的长发凌乱地飞舞着,冰雪毫不留情地钻进衣间的空隙,她的泪水默默地淌下来,然而,年幼的她,眼里仍没有怯懦和畏惧,她的骨子中,生来便流着倔强骄傲的血!
“梦洄,我在这里。不用怕,我带你回家。”喻径渊望着下意识护好手中草药的女孩,微微弯起了唇角,绽开一个温暖轻柔的笑容。他在离她大约十步远的地方站住,张开了手臂。
“大哥?”或许已是太累了,梦洄的眸子有些失神,她费力地看着他,过了很久,仿佛才终于认出了他的模样。女孩子的眼里蓦地蒙上一层水光,然而,她的唇边却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原来,这世上终究是有大哥在关心她的,他没有抛下她!
她的笑容褪去了以往的冷冽淡漠,女孩子在冰天雪地中扬起了笑靥,明媚清澈,带着和年龄相符的稚气与雀跃,积蓄已久的泪却也在这一刻滑下,仿佛凌寒怒放的玉梅。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大哥!”梦洄像一只逆风飞行的鸟儿般跑过来,她重重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不肯松手,哭得肆无忌惮:“我以为谁都不要梦洄了……怎么办,大哥,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冷漠,她傲气,但她依旧是个孩子,心底的最深处,仍是害怕孤独的。
“不是的,梦洄,你没有错。”眉宇间悄然染上一抹心疼与担忧,长辈的恩怨竟要由梦洄承担,她明明该是被宠爱的年纪。喻径渊安慰着浑身颤抖的女孩,把带来的大氅裹在她的身上,他将她的手放在掌心中暖着,素来谦和温雅的少年第一次说出了近乎狂妄的话,他望着妹妹的眼瞳,目光坚定:“梦洄,哪怕天地都背弃了你,大哥也会在你身边。所以,你不必害怕。”
梦洄怔怔地看着他,漂亮的眸子被喜悦渐渐填满,澄明得有如天穹,她忘乎所以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埋到他的肩窝,呜咽出声:“大哥……”
温热的感觉直透过厚厚的布料,绵延到他的皮肤。喻径渊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不受控制地一阵狂跳!
他,难道是……
一贯心细如发的白衣少年被自己的念头惊到,他几乎想出手推开她,然而,她的哭声令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落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哄她:“没事了,大哥会陪着你……”
也许是哭得累了,紫衣女孩靠着他,不久便安静地沉沉睡去。
“梦洄,我爱你。”喻径渊低喃道,虔诚地吻上她的发梢。他把她背起来,她无意识地在他颊边蹭了蹭,仿佛是满足于他身体的温暖,她的唇角孩子气地上翘,勾成一抹释然的笑意。
迎着狂风暴雪,白衣少年吃力地背着妹妹向山下走,积雪已经没至他的小腿,刺骨的寒意阵阵钻入,每一步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可是,他的脚步依旧极稳,丝毫不见踉跄,喻径渊小心翼翼地护着梦洄,他艰难地尽量挺直脊背,为她挡去扑面而来的冰雪。
梦洄,你的笑颜,是我最珍贵的宝物。
那个时候的他,不在乎自己刚刚回到山庄便昏迷了过去,不在乎自己被冻伤了肺腑,从此以后全靠内力抵御寒气,也不在乎父亲暴怒,将自己罚着面壁思过了半个月——他只盼那一路,永远走不到尽头才好。
、第八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贰】
他是真的爱她,然而,他毕竟是她的哥哥啊……且不论血缘之亲,他又怎么能因自己的私心,让她承担世人的指责?
他不想束缚住她,她的选择,向来便掌握在她自己掌心。而他,只是勉力做好一个尽职尽责的大哥,在她受到伤害的时候温柔地守护她,对她说“还有大哥在。”
这样,足矣。
“梦洄,对不起。”他抱着紫衣少女,声音里载满了内疚。梦洄会变成如今的样子何尝不是他的错,他隐藏了他的感情,告诉自己,那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疼爱和宠溺,日子久了,便也冲淡了那份年少轻狂的爱,却不知因此,他才没能发觉她眼底的深深眷恋!
“大哥?不要哭。”梦洄却不可能再明白,她愕然侧过头,用手指拭去白衣男子眼角晶莹的水渍,那双干净至极的眸子里,充满了无措。
人生若只如初见。恍若隔世,她仿佛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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