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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生死劫-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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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而编辑出版的。
这本书的序言是由林彪亲自写的。他在里面歌颂毛泽东为〃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发展了马列主义,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基本原则与中国具体情况相结合〃。他鼓动解放军战士学习这本书里的语录,并把它应用到日常生活中去。这样,就能〃将毛泽东思想融化到他们血液中去〃,成为〃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当毛主席的好战士〃式的解放军。
在序言中没有一个字是与毛泽东唱反调的,实际上,它只是一种厚颜无耻的溢美之词,令人们在背诵或朗读时感到肉麻。但文革中,每个人都是被迫要这么讲些溢美之词的。这次序言朐被撕,我想唯一的原因,只能是它的作者有问题了。这是一贯的做法。凡一个干部出了事,他的名字和著作,都将从有关记载中清除灭迹,就像他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过似的。显然,那个看守是奉命来收集犯人的语录本从而集中处理的。我有一种直感,可能林彪出事了。这可是一件大事情,简直令我拿着那本小红书呆住了。
〃你为什么还不睡?〃看守在门外说。
我不愿让她有这种感觉,似乎我对这件事很注意,因此就很快地铺好被褥上床睡觉了,但那晚我没有睡好。
自从看守撕了语录序言后,几天过去了,报上开始出现了批判〃睡在身边〃的人的文章,但并没有点名,对西方人来说〃睡在身边〃的人,是指夫妇,但对中国人来说,则是指十分接近的人。在批判刘少奇时也用过这个名词。它暗示,毛泽东并不知道,那与他很接近的人,却是要加害他的敌人。另一篇文章中也提到,毛泽东曾经相信过一个口是必非的人。他口口声声忠于毛泽东,事实上却在谋害他。另外,报上还反复提及党史,抗日战争及与国民党战斗时的各项军事战役。中国老百姓,包括我自己,对林彪的个人历史是十分稔熟的。因为在〃九大〃以前,他是经常被称道为毛泽东的接班人。虽则那时我尚未详细知晓他与毛泽东之间的斗争内幕,但我已肯定他已被撵下接班人的位置了。我密切地观察着形势,并每天仔细地阅报,发现林彪派的市公安局军管负责人的名字已从报上消失了,为此我很安心。因为第一看守所是上海监狱系统的一部分,受上海市公安局管辖。所以那个名字消失者,即为本看守所的最高领导人。假如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话,那么迫害我的幕后人,就是林彪在上海的军事代表,如此看来,林彪的下台对我有利。另外,我还是警惕自己要继续注意形势的发展,不要过早地表示乐观。因为我不知道:林彪下台后,他的位置将由江青为首的极左分子来接替,还是由周恩来为首的老一辈来继任?
十月底的一个晚上,那些看守又通知犯人听紧急广播了。一个男人在讲话,内容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主要是明年二月份,美国总统尼克松将访华。他说:〃这是文化大革命使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升高了。美国过去一直持敌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政策,现在他们已清醒过来,明白这样做是错误的。
〃世界上头号资本主义国家的总统,尼克松不久即将访华,这件事意义何在呢?假如中国是懦弱无能的,他会来吗?当然不会!尼克松来华,是向翻们伟大领袖毛主席表示敬意。因为他也必须面对现实,看到中国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领导下,经过文化大革命的锻炼和巩固,是无往而不胜的。我们不能忘记美国是世界上最反动的资本主义国家,是我们最大的敌人。美国总统的即将访华,将是中国无产阶级的伟大胜利,是文化大革命的成果之一。这一事实正说明,腐朽没落的资本主义日薄西山,而我们社会主义却是欣欣向荣,充满活力,在国际上起着重要影响。
〃开始他要求来访时,我们许多同志都表示不欢迎,因为他代表帝国主义侵略越南,剥削美国国内工人,而且长期坚持反对中华人民共和国,但是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是宽宏大量的。他说:'让他来,我们以礼相待,并听听他的意见,假如他承认过去的错误,并老实表示改变态度,那么我们还是欢迎他的。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我们要给人悔改的机会。'我们的伟大领袖是如此英明!如此正确!我们要接待尼克松。以后的几个月中,我们要将此新情况教育我们的同志,帮助他们认识接受尼克松的访问并非是我们放弃原则,而是美国政府放弃他们的错误政策。尼克松的访问是我们的伟大胜利!
〃在此情况下,我要向许多拘留在第一看守所的犯人提出警告,你们中间有许多人崇拜帝国主义的资本主义世界而小看中国的社会主义制度,你们把希望寄托在资本主义世界,希望有一天资本主义会在中国通行。美国总统即将来华访问对你们大家是个教育,好好想想:假如国民党反动派没有被赶出中国,假如美国军队没有被朝鲜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击败,假如美国军队没有在越南受阻,假如我们没有经过文化大革命而变得如此强大,尼克松会从太平洋彼岸来到北京向毛主席致敬?!〃他的发言拖得很长,反复在美国总统访华上做文章。我已代他列出了要点。我从看守所被释放之后,我才知道当时在宣布尼克松将访华时,各级领导也同样将这些话向全体群众传达,每个工厂,公社及居民委员都会进行讨论,要求人民〃准备〃接待尼克松的访问,并利用此机会宣传毛泽东是世界上最重要的领导人。
我为中美关系的新转折而感到昂然自得,我认为这将为共产党内部领导权力平衡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至少我想在未来的一个相当长时期中,周恩来的地位将加强,可能党内温和派将占优势。如果形势如此,那么我自己所受的迫害也将结束,但不管怎样,经验告诉我在中国每一件事情的发展是很缓慢的,北京党中央主要政策的转变要传达到我所在的基层至少几个月。我也知道以江青为首的极左分子在上海有坚实的基础,而她的老搭档张春桥又是上海市市委书记。
在看守所里绝望地耽了这么多年,我对这新发展的形势感到非常兴奋。几个星期以来我仔细注意报纸上的报道并耐心等待。那些看守们仍一如既往的工作,像一九六七年一月造反派和红卫兵接管上海市政府后的情况一样。我想她们可能在紧张地进行有关林彪被打倒的政治学习。
冬天又来了,我毛线衣的袖子和针织长毛裤膝盖上的破漏已无法再修补,棉袄和盖被内的棉花都已卸落到底边,余下来的仅是两层破布,我仅剩的一件衬衫,上面补了又补已不能认清到底哪一块布是属于原来的衬衫。很明显,要是还得在看守所再活一年,我已迫切需要添置一些衣服,因为我过去曾几次要求增添衣服而从未得到答复,我决心再去试一试,可能外面形势能变化会给我不同的反应。
〃报告!〃我在门口叫着。
〃你要什么?〃一个看守慢吞吞的脚步在我牢房外面停下,那小窗洞也推开了。
我拿着那件毛线衣把破旧地方给她看,并说:〃天气渐渐冷了,我昀衣服和被褥都破了,再不能保暖,请你看看上面都是洞,我需要添一件棉袄和盖被,还需要一件衬衫。请你看看我的衣服,你知道我需要冬天穿的能御寒的衣服。你在这里已耽了多久?一共几年?这已是第六个冬天了。我是一九六六年九月来的,当时红卫兵给我的衣服和被褥也不是新的。过了这么几年,又没有增添过棉花,它们已经不暖和了。〃我说。
现在,我终于从不见天日的,被禁锢了多年的隧道尾端,看到了一线光亮。我有决心活下去,直至有一天,那一线光亮可能会伴着我走到光明普照之处。可能我的话语中泄露了内心的惆怅,这令她恼火了,把窗〃啪〃一下,关上就走了。
我并没让她的冷漠所吓退,接连几天,我向每一个值班看守要求增添冬衣和被褥。其中一个看守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需要冬衣,我们都知道了,你的要求我们已经在考虑了。〃一个星期过去了,又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气候渐渐冷了。
我又决定再去催一催。
〃报告!〃我叫道。
〃你要什么!〃一个看守站在门外问。
〃我可以见见那位审问员吗?什么事?我要求添置一些冬衣。你不是已有冬衣了吗?〃那看守推开小窗。我看到她就是那位年纪较大,在我上手铐时,劝我吃饭的那位看守。自那晚以后,我一直未见到她。
〃我的冬衣都破了,请你进来看看。假如我没有暖和的衣服,到了冬天我会生病的。〃我说。
她开了门进来,检查了我的衣服和被褥,然后说:〃我会向上级汇报的。现在,你要不要先借用一下监狱里的衣服?〃我一想到穿监狱里衣服,木禁打了个寒颤,这不仅仅因为它们可能有臭虫,而且我感到,一穿上这样的衣服,会令我失却那最后仅存的尊严和独立。
〃不,谢谢。我不想借穿监狱的衣服。我想能准许我用由政府代为保管的个人的钱,来购买一些新的冬衣。〃她似乎在考虑我的要求。我又趁势接着说:〃我的钱在红卫兵抄家时给拿走了,其中有个教师说过,政府会代为保管这笔钱的,假如这钱不是剥削所得。我又没任何股息股票,乡间也无土地。我把自己情况向教师说明后,他告诉我这笔钱不会没收的。我会向上级汇报的。〃她应诺我。
几天后,我又被召去审问室。那位年纪较大的工人审问员已不知去向了,审问室里坐着那个女军人,每次总是她带头来迫害我。她两侧分别坐着两个女看守:其中一个即是我认为比较温和的那个看守。那个女军人令我觉得意外又失望。难道北京的新情况,没给第一看守所带来任何变化?让这个女人来主持审讯,什么希望都会落空,化为乌有的。
我向毛泽东的画像鞠了躬后,又从那撕去序言的语录本里读了一段语录,随后就坐在犯人座上,等待着她来讪笑我,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竟用一种平常的,近乎是和气的语调说:〃关于你的冬衣,你有什么要求?你还没准备好冬衣吗?它们都已破旧了。〃我说着,为了证实我的话,我拉开自己的蓝布上衣,把里面有破洞和挂着絮絮棉花球的棉袄揭给她们看,还举手将磨破的袖口给她们看。
〃行了行了,把上衣穿好。〃她说。
〃我的财产由国家保管着,我要求准许我支取部分我自己的钱,去购买一些必需的衣服。〃我说着,特别强调〃我自己的钱〃。
〃国家哪个部门保管着你的钱?〃她问:〃你有收据吗?红卫兵抄家时把我的钱带走了,他们没有开给我收据。当你提到红卫兵进行革命运动时,不能用'抄家'这个字眼。他们是按照伟大领袖的教导在社会主义中国'破四旧',并改造剥削阶级。〃她说。
〃我不是剥削阶级分子,根据马克恩的理论,只有那些靠工厂的股票红利或向农民出租土地所得为生的才是'剥削阶级分子'。我的钱来自我自己合法的工资所得及从家庭继承的财产,这些是由宪法保障的。〃找热诚地说。假如一年前我这样说,她会暴跳如雷,而现在只是不同意我的说法而已。
〃到你家来执行革命行动的红卫兵的老师,有无告诉你国家的哪一个部门经管着你的钱?没有。他们只说这钱将等毛主席来决定。就是嘛。红卫兵拿去的一切私人财产,在毛主席未作出决定以前,都冻结着不准动用。〃她说。
〃我在中国银行还有一个外汇存款户名。〃我说。
〃外汇存款也冻结了。也好。借我一架英文打字机,我可以写一封信去香港我存款的银行,请他们给我汇点钱回来行吗?那是不行的,你不能与任何外国人联系。〃她说,〃我们怎么知道你在信上写了些什么?这信在发出以前,自然会给你过目的。你可能会用密码,这样不行。我们只能把你的请求向上级汇报,是否到了天气确实寒冷时,考虑给你一点暖和的冬衣。现在你回去继续努力学习毛主席的著作。〃我回囚室去了。整个过程中,那女军人用普通的口吻说话,而且可以说还充满了同情。这种迅速的变化令人不解,我想,她倒真是个〃紧跟党的政策〃的典型党员。这种类型的党员从不分析任何政策,而只是一味紧跟政策,立即执行。他们是没有脑袋瓜的机器人,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在各级党组织里,只要有位书记在位一日,那么这些人就会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为他效劳。而一旦这位书记出毛病犯事了,那么,这些人也就第一个起来批判揭发他的。因为他们就是借着党的政策有所变化的空隙来谋取名利地位,其后果则导致对中国社会的基本评价起了根本的变化。
一个星期后,一个男看守把一大包东西放在我囚室的地上,经我签收以后,他就锁上门走了。我把那个大包裹往床上一放,解开来一看,令我大吃一惊:我发现里面是棉袄、羊毛里子的大衣、两件毛线衣及一条羊毛裤。这些是一九六六年红卫兵抄家后,准许我女儿留下的。还有她冬天的被褥。另外有几条毛巾和一只她喝茶的杯子,给包在衣服里。其中一条玫瑰色的炮台牌(英国货)洗脸巾,还是我打香港买回来的。在我被带往第一看守所时,她正在使用它。看来,它们保持了一九六六年时的面目。我察看了下那件深藏青呢料红褐色丝绸嵌镶边的棉袄,在一九六六年它很新的,而现在仍旧是崭新的。我用颤抖的手拎起那只白色搪瓷茶缸,发现里面尚留有淡黄色的斑迹。它没有洗涤过,里面的茶是风干的。
在我翻弄这些衣物时,心越跳越快,这一切是一种恶运的预兆,令我不能不设想一下,在我被捕之后,我女儿会遇到了什么可怕的遭际。或许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这些衣服似乎根本没有穿过,那块毛巾看上去也仍很新,说明它也没动用过。可能她猝然死了,毫无准备,因此喝了茶都来不及洗杯子,我站不住了,卜通一下坐到床上。
第一看守所是准许犯人家属于每月五日送些衣服及生活必需品,如肥皂、毛巾等来的。这一天总是我最感寂寞孤独的一天。因为我听到看守们,把东西逐个分给其他犯人时,唯独没叫到过我。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女儿从不给我送东西来。
后来我想,她是个共青团员,可能出于某种压力,不得不与我断绝关系。我没有就每月送衣物这个借口,与女儿发生任何联系,这令我十分心安,因为如是,她不必在监狱门口花上几小时排着长队来替我送衣物。现在我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从不见她来送衣物,因为她已经死了。
〃报告!〃我一头冲到门口,希望能从看守那里了解到一点真情。
〃什么事?〃那看守推开小窗看着我。
〃你刚才才给我的那包东西是我女儿的。〃我说。
〃是呀。〃看守答道。
〃我女儿怎么了?她没什么。〃我俯下身子透过小窗死死地盯着对方的脸部表情,那看守显得很平静正常。
〃这些衣物和一九六六年时一样完好崭新,这几年里她好像根本没有动用过。我怎么知道?或许她又买了新衣服。她有工作的嘛,是吗?她自己有工资,能买新衣服,这难道不可能吗?你的意思是,我女儿还活着,并且很健康,是吗?〃我满怀希望地问,并期待着我的问询能得到证实。
〃我叉没见到她。那话是你自己说的。但你是知道的。她为什么要发生意外呢?〃那看守说着关上窗就走开了。
我是否有点神经质了?是否监狱生活令我过度猜忌或多疑敏感了?我再把一切前前后后地思量了一番。在我接触她的每一样衣物时,我越发肯定地相信她确实已经死了,不在人世了。但我仍希望这仅是我的臆断。因为我是一贯相信事实,对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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