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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雪-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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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业溃岸圆黄稹!�
有一阵风轻轻吹过,吹开了离离额前的碎发,韶华想也没想,伸出手去轻轻一拨,他的大掌在路过她的脸颊时显得有些依依不舍,情不自禁的逗留,最后掌心抚在了她的脸颊上。
离离没有回答,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这令韶华有些尴尬,他想,车祸这件事是横在他们之间的天堑,他要跨过去,他也这样做了,可离离没反应,他便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然而就在他讪讪的要缩回手的时候,猛然感觉到她不知为何竟微微侧过脸来。嘴唇似是轻轻的,不经意的触碰到了他的掌心。
顿时像有一股电流窜进了他的心里,他有刹那的茫然,而同时离离也是陡的站起身,连气息都有些乱了,匆匆丢下一句:“我觉得你有点理想主义。”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像是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韶华望着她的背影,情不自禁的又是一笑。嘴角那淡淡的涟漪,在月光下,轻渺如水,烟波无痕。
第11章 争吵
她走后,韶华仍是独自坐在园子里,可没过多久,就有一阵风平地而起,带着微微的湿意。继而很快又是一滴水珠落下,掉在他的额头上,他用手随意一抹,再仰起头的瞬间,大雨已经倾盆,连一点反应的余地都没有留给他,他逃也来不及逃。
郁闷的想起了昨天无线电报里的女声说,台风会晚一天才到,如此看来,天气预报着实不可靠,和战报一样不可靠。
园子里的花树此刻被风打得东倒西歪,像是随时会折断了腰。秋千也随之前后摇摆,咿咿呀呀地呻吟。韶华有点儿担心,这次的台风看起来相当厉害……
这样想的当口,又一个闪电劈下来,像神话里的方天画戟划过,黑暗被银色光亮驱散,宛如白昼。震耳欲聋的雷声回音袅袅,朝四面八方弥散。
他起先还在屋檐下避了一会儿的雨,后来眼见雨势越来越大,显然是不可控,便不得不转身回屋。
只是才刚走到房门前,却突然听到一阵剧烈的响动,他愣了两秒,仔细倾听,确定那是来自离离房里的玻璃窗,正哐当哐当的,像要被震碎了。
离离喝过酒,所以睡得沉,韶华便拘起食指,叩响了她的门扉:“离离…离离”
很久都无人应答。
他不放心,想要确保她一切安好,便打开门借着透出的缝隙,探头而入,
屋内漆黑一片,韶华无法确认壁灯的位置,唯有摸索着前行。
离离则像一团小小的暗影,蜷缩在席梦思里,他看不清她的脸面。
哐当!
又一阵强风。
玻璃窗的拉钩正勉力支撑着。
下一刻,花瓶被刮落,碎片割破了白色窗帘,弄得一地狼藉。韶华便用脚将碎片踢到角落里,生怕她半夜起来不小心踩到。跟着缓缓踱到窗前,眼看着雨珠子前赴后继地朝透明玻璃上打来,一颗颗碰壁,最后划下长长的水痕。他放掉搭钩,插上插销,将风雨隔在外头。
没有了闪电雷鸣,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听到她在说:“爸……爸……”
气若游丝的声音飘飘荡荡的,轻而易举的钻进了他的耳朵。
韶华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拉窗帘的手霎那顿住。循声回头向她望去,刚好连下两道闪电,哗啦啦——透着白色窗帘,将离离的脸照得灰白。
她的眉头纠着拧着,似有许多话百转千回的说不出口,双手紧紧扣住席梦思的边沿,睡得很辛苦。
“爸…爸爸…”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带些暗哑,喉间汩汩压抑着沉闷的哭音。
韶华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起大世界开业之所以选在今天,是因为明天刚好是七月半,不吉利。
七月半。
他怎么没想到呢…
她父亲死去多久了?法事?头七?——估计都是没有的。
离离从未跟他提过,而就在刚才,他还跟她说什么抱歉,谈什么原谅。
韶华坐在床沿,情不自禁的俯下身去注视她,他看到离离的额头冒出一层薄汗,刘海都粘在一块儿了,嘴里不住的呢喃着:“爸,爸爸…别…”还看到她的手,死死扣住床沿,根根指骨突出,就像一个跌落大海的人一般,紧紧捉着漂浮的木头。
韶华喉中一苦,伸手替她掸去额心的湿润,不留神在碰到离离的手那一刻,蓦地被她一把抓住。离离的指甲在他手背上拉出一条红痕。
“离离。”他轻声唤道,同时用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离离似乎是被梦魇困住了,怎么都醒不过来,只吓得两手乱抓。“爸爸,爸爸…”
她的爸爸不会再回来了。
韶华看着她的指尖,看她在空中试图攫取些什么,心上顿时衍生出一种温柔的怜悯。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别怕。”
“没事的,我在这里,别怕。”
离离的身体一僵,像是感应到了陌生的接触,有一些小心翼翼的矜持,然而或许是出于对温暖的索求,又或许是醒不过来,她并没有抗拒。反而是想要更靠近他一些,同时韶华也觉得有些头疼,干脆和衣在她身旁躺了下来,大手下意识拎过被单,覆在自己身上。而她已蜷缩进他臂弯里,寂静沉稳地呼吸。
******
隔天,当轻柔迷蒙的白光透过窗帘照进来,屋内开始逐渐逐渐的变得明亮。
韶华此时正是将醒未醒之际,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楼梯地板被踩得咯吱咯吱作响,拐杖点地发出的有规律的声音,继而是一声洪亮的:“韶华——!”
他一个激灵,‘蹭’的从床上挺了起来。
“糟糕!”
他甚至来不及按切切发疼的太阳穴,只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离离,便赶忙翻身下床,一时间六神无主。
“韶华——!”是老爷子的声音。
他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显然,韶觉年此刻正站在离离的房门口,他当下也顾不得犹豫,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离离的窗户,一跃跳进了阳台。
园子里一地的残花,树叶散发出阵阵腥香,扑鼻而入。韶华扒住扶手栏杆,俯身向下望去。这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跳下去摔不死但骨折就在所难免了。
情急十分,他只好蹲下来,用窗户的纱帘遮住自己,下一刻,离离的房门便被敲响,笃笃笃,三声颇有规律的试探。
韶觉年作为一家之主,自然可以出入任何地方,但顾及到离离是个女孩子,便只是稍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匆匆扫视一眼,便拄着拐杖走了。
至此,鬼祟躲藏的某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出人意料的是,应酬了一夜的韶觉年之后并未直接回房歇息,而是一头闷进了书房。
韶华将自己打理完毕后,也装着若无其事的去给父亲请安,孰料才打开门,却赫然见到老爷子正摊开宣纸默默抄写着欧阳询的九成宫碑帖。
韶觉年早年是个白丁,这些修养类的玩意儿都是发迹之后才开始装腔作势的学。而且书法讲求手稳,心稳,两者协调一致。韶觉年在道上打滚多时,如若不是遇到极端的难题,或者心中有火,轻易是不会出动这一招情绪克制大法的。
韶华暗暗瞥了父亲一眼,有些忐忑地站着,刻把钟过去,才换来韶觉年不咸不淡的一句:“把那个女孩子送走。”
“什么?”韶华一时间还真是没领会过来。
韶觉年搁起笔抬头看儿子,冷硬而不容置喙的说道:“我说!把那个小姑娘送走!”
“离离?”韶华不悦的皱眉,“…她又没做错什么。”
“没有?”韶觉年冷不防抬高音量,“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干的的好事。”
韶华面色微红,赶忙解释道:“阿爸,你听我说,不是你想得那样,她还只是个孩子,再说我也不会…”
“那你干什么做贼心虚?!你以为你躲起来我就不知道了?那床上被子乱成一团,明明就是两个人睡…”
“阿爸!”韶华唯恐越说越难听,急忙出声打断。
父子俩自从多年前那场游行事件之后,一直相敬如宾,韶华表面上唯唯诺诺,背地里却是阳奉阴违。老爷子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而已。但这一声‘阿爸’着实令韶觉年的气焰收敛了不少。老爷子顿了顿,用一种相对没那么强硬的口吻说道,“高门大户的人家都讲究出身,这女娃子出身不好,我不喜欢她。一双眼睛生的花里胡哨,我活了大半辈子是不会看错人的!”
韶华据理力争,“阿爸你不好不讲道理,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我做错了,她原本也好端端的,要不是我喝醉酒轧死了人…”
“够了!”韶觉年摆手,“我不想听,收起你的同情心。你可以给她钱,让她有多远走多远,还可以送她去孤儿院。”
韶华知道,韶觉年之所以刻意结交黄楚九这些有声望的上层人物,说到底无非就是为了将家底从里到外彻底洗白。可说句不好听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韶觉年一天还在沾着黄赌毒的勾当,即使特地改了个字叫做‘韶庸’,真正的文人雅士也是不愿与之结交的。
在离离这件事上,韶华坚决不予妥协。父子俩一时僵持不下,气氛很紧张。韶觉年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便放软了口气劝道:“韶华啊,你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人,该知道葡萄酒这种东西,十年,二十年和五十年的口感截然不同,即使外行人看不出来,内里却是天渊之别的。那丫头出生寒门,装的再高贵也不会是我们韶家的小姐。”
韶华冷冷道:“阿爸,红酒并不是越陈越好的,而是取决于到底在哪一年产出,由环境,气候,土壤,人工栽培,诸多后天因素而成。离离她很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的,她不会丢我们家的脸,假以时日一定……”
韶华从小安静温顺,从不对任何人和事抱有过分的执着,如今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对韶觉年陈词驳斥,老爷子被呛得哑口无言,当场气得脸红脖子粗,大掌一下下狠狠落在书桌上,怒骂道:“娘希匹!我老头子还在这个家,只要一天没死就轮不到别人做主。你快给我把她送走!”
这一声怒吼,连带着遭殃的还有桌子上的纸镇,砚台,稀里哗啦,通通被扫落在地。
眼见老爷子是动了肝火,韶华即使再不服,也还是怕会火上浇油起了反效果,于是张口结舌,欲言又止,要多憋屈有多憋屈。最后气极了只有撂下一句:“父亲您不能这样。”便怫然而去。
两人之间的这场谈话到底是不欢而散了。
******
另边厢,离离在韶华走后,便睁着眼睛呆呆望着天花板出神,直到被断断续续的交谈声拉回现实。
虽然无法听清隔壁的人究竟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到底是哪两个人在作交谈。
后来声音时高时低,渐渐到了争执不下的局面。恍惚间,零星的词语飞进她耳朵。她鬼使神差地跳下床,赤着脚偷偷摸摸来到书房门边,趴在那里侧耳倾听。
“……我不想听,收起你的同情心。你可以给她钱,让她有多远走多远,还可以送她回孤儿院……”
“娘XX!……老子还没死就轮不到别人做主。给我把她送走!”
离离心头一紧,连忙倒退一步,不想却撞到了书房门边上的青花瓷盘,咕噜噜铿锵落地。她正想开溜,屋内此时又传来更大的动静,砰砰砰,像手榴弹被引爆了,刚好盖过她闹出的响动。
她听到他的声音里蕴含着怒气,苦苦隐忍,一字一顿道:“父亲,您不能这样!”
跟着,脚步声便朝门边走来,离离知道是他,当下撒腿就跑,不小心踩在地上的瓷盘碎片上。“嘶——!”她一边在心里喊疼,一边独脚跳回床边,钻进被窝。
******
韶华出了书房后便径直朝离离的房间去,推门而入的瞬间,见到她正坐在床沿,脸上闪过百年难得一见的惊慌,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韶华默默的看她一眼,看她是否会主动承认,结果她什么都没说,不但如此,还假装睡眠不足的打了个哈欠,一脸请他快滚的不耐表情,韶华于是一把掀开她的被子。
“嗳——!”离离阻止不及,却见他又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头取出几片护伤膏。
她这才反应过来,从门边一路拖曳到她床边的血迹,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韶华伸手去拉她的脚,不知为什么,她突然感觉有点委屈,好像昨天还有人对她说过对不起,今天却要来赶她走了,她扁着嘴,死活不让韶华碰她,腿一直往后缩,韶华没办法,便只有强行捉起她的脚,搁在自己大腿上。
她的脚踝纤细,像还未长成的莲花的藕,又软又嫩。
他皱着眉,仔细检查她脚底被割破的伤口,好在并不严重,只是…当他贴完护伤膏后发现,她或许还不止这一处伤口。于是干脆将她的被子彻底掀开,就看到离离的身下,整条床单上都有不规则形状的点点血迹,或大或小,像一团一簇的梅花。
那一瞬间,他僵在那里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他…怎么他们睡了一晚,她就出了那么多血?哦不不,韶华在心里打自己的嘴,他们没有睡一晚,他们其实是睡了一晚但不是那种睡…韶华的心里乱的不得了,脸上的表情也是精彩纷呈。他还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只好赶忙站起来清咳一声道,“那个…我去叫张妈过来。”
女孩子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太方便参与。
可离离好像没听见,直愣愣的盯着床单,神色变幻莫测。半晌,闷闷地问了他一句:“我是不是要死了?”
声音凉凉的,淡淡的。问完之后,还没等到他回答,就像是已经得到答案一般,泄气地垂着肩膀,松松垮垮的。
她虽然是个早慧的孩子,但在这件事上是着实闹了一个大笑话。
她低头怔怔看着床单,只以为自己身上开了一道大口子,血怎么止不住呢?她有点难过。
韶华其实想告诉她真相的,但由于离离总让他吃瘪,所以他也想要趁机捉弄她一下,当即一脸沉痛道:“唉,我去把理查德找来,你节哀!”一边坐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乖乖的吃药,有一点点希望也不能放弃,知道吗?”
离离愈加难过了,拉住他的手臂,哽咽道:“可是我好痛怎么办。”
韶华被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吓到了,有些犹豫的想自己是不是玩笑开大了?一边握着她的手柔声问,“真的很疼吗?我让理查德给你开点止痛药?”
“嗯!”离离垂着脑袋,快要哭出来了似的。
韶华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了,赶忙抱了抱她,劝慰道:“没那么恐怖,真的,你看月晟那么深的一刀进去都活的好好的,你…唔,每个月流点血,这个是正常的。”
离离趴在韶华肩头上,抽咽道:“每个月都要流这么多血,那以后我离开这里,是不是要喋血街头了?”
韶华叹了口气,想她果然是听到了,大手盖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哄道:“不会的,不会的。”
离离实在忍不住了,‘噗’一声笑出来,虽然刚开始她的确是懵了一下,但韶华之后的表演也太浮夸了!
韶华愣了愣,也反应过来,他一手握住她的肩头将她送出一些距离,见她笑的收也收不住,就知道自己又被耍了,一张脸顿时黑青黑青的。
离离两只手还圈着他的脖子,干脆凑过去对着他的耳朵狠狠一口咬下去!
“嘶——!”韶华止不住低呼一声痛,却没将她推开,反而是两手在她腰上紧了一紧道,“我不会把你送走的。”
离离松了嘴,咕哝道:“你说了又不算。”
韶华‘嘁’的一声,将她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让你骗我!”
离离懒得理他,有点脸红的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踢了踢他道:“快去叫张妈呀。”
韶华总算想起正事来了,忙不迭的跑出去。
第12章 戏子
盘尼西林的效果显著,月晟烧退了正处在康复阶段,每天吃药,裹纱布,一切向好的方面发展,唯独还有些昏昏沉沉。
韶觉年来看过一回,说这个小赤佬讲义气,是个混江湖的料,以后给他找个好差事,是不会亏待他的。
老管家心里清楚,月晟这次是因祸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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