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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萦相思桥-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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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偷偷走出瘴气林,徘徊在牧人的羊群旁,听着羊儿的“咩咩”叫,听着马儿的“蹄啼”响,却不敢靠近他们,我喜欢站在他们放牧的草坡上唱:

呜喂,呜喂--呜喂呜喂--

呜哎,呜哎--呜哎嗯恩--

悠扬的歌声回荡在草地和山野,叩击着我寂寞的心房。

那时我已经被孤独腐蚀得忘记了语言,只能用无词的歌曲,似呼唤声般,与清风二重唱。

安德烈突然不见了!

我发疯般四处寻找,踩破了十几双草鞋,我不停歌唱,不停地向我的安德烈打呼哨,可它却再也没有影子,难道,连你也不再需要我了吗?

我的歌声越来越凄凉,诉说着没有止境的忧伤,催得月亮也想流泪,催得树木也要断肠。直到某天,我终于等回了我的安德烈,同时也等来了另一个神奇的年轻人……

 第七十五章 鹰睿王

从石壁上刻下的“正”字,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入住盘丝洞的第一百九十三天。

我学默移克部族的妇女,也将头发编成十几条辫子,用彩线缠起来,身上穿着白色的羊皮袄。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晒得身上暖暖的,我在瘴气林里的一条小溪旁,安心洗起一个漫长的澡;边洗边唱,这里虽然孤独,却让我充满安全感,我是唯一在这里能生存的人类,也是遗落在这片死亡林的美丽新娘。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场景,当自己披着满头的湿发,以最原始的女人姿态,豪不遮掩地从小溪中站起时,有一只鹰立在一个长着鹰钩鼻的年轻人肩上,一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你相信吗?我已经被大自然洗涤得越来越原始,原始到忘记了文明,忘记了“羞耻”。

当时,我惊叹,惊叹这个年轻人神奇的到来;而更多的却是喜悦,喜悦着我的安德烈没有忘记我,它又回来了!

我没有慌着去穿衣服,而是对安德烈打了个唿哨,它激动地朝我“飞扑”而来,跟我亲昵了几秒钟,我责怪它嗔怨它:“安德烈,你真可恶,为什么招呼不打就飞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有多孤单,‘风’走了,你也要离开吗?”

那个人朝我走了过来,他长得像个外国人,一米七五的样子,高出我大半个头;他的眼睛眉毛,类似吐蕃人;他的皮肤很白,一只耳朵上戴着枚镶有绿宝石硕大的金耳环,身穿缎面的棉袄,脚踩鹿皮靴。

终于,我总算想起了自己是个女人,一把抢起搁在石头上的衣服,扔下他飞跑了回去。可是,等我刚穿好衣服,梳上辫子,安德烈又把那个人带进了我的盘丝洞,就像一个孩子牵着父亲回家。

我举起匕首防备他,生怕他再次“鸠占鹊巢”,抢了我的盘丝洞,或者赖在这里“安家”。

他对我淡淡一笑,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负手缓缓踱步在我的家,打量我的盘丝洞,欣赏洞壁上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的“正”字,以及那句最醒目的“沈灵曦到此一游”。

“你是谁?”

他回头走到我面前,一直走到匕首已经抵上他的胸口,我慌张失措着又将匕首收了回来,凝神对上这个怪人的眼睛。

你是谁?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一个可以像我这样可以闯进瘴气林不死的人吗?

我是妖后,那你呢?你也是神仙吗?

可惜,他的心神全盯在我的眼睛,我的唇上,似乎他分不出更多的心神来为我解答。“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安德烈飞出盘丝洞,为它的“父亲”留下一个神密的伊甸园,留下一个神密的女人;然后,那个男人对这个女人,默移克葛狄卡,做了一个男人会对一个女人做的事。

我根本抵抗不了他。

那是一件不能用文明世界的礼义廉耻来界线和定义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不需要遮掩,不需要躲避,不需要自我欺骗,我体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绝对的主导,在他刻意的引导下。

我终于相信,相信刘公公说的话,相信了我是一个“妖孽”。

因为在那过程中,他一直凝视着我的眼睛,他说,我的眼睛美得吓人;他吻着我的唇,百忙之中边吻还边不忘对我赞叹。

从那之后,我又开始人生的另一段全新旅程,过起一种类似于“妲已”“褒姒”的生活。

他的随行军队驻扎在布涅族人的帐篷旁,当他将我搂上马的时候,族人们纷纷朝我们跪拜,我听见摩移克部落的族民尊称他为“睿王”,他的士兵也有些称呼他为“鹰王”,传说他是西北真正的草原之鹰。

而且,安德烈最初也是他培育的小鹰,只是被我的歌声吸引在瘴气林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做了我的“儿子”而已。现在,安德烈重回他的怀抱,还连带着让他赚了一个女人,一个能给他“渴望”感觉的女人。

说这话是有原因的。无论我如何骂怎么逃,都飞不出他的魔掌;我越挣扎,他越喜欢,我越尖叫,他越兴奋;最后,我被他用武力和魔力带进另一个世界,原始冲动的世界。

没多久,我从,他身边为数众多的女人之一,升级再升级,一跃而成他的王妃,摩移克氏王妃。我被五个宫女一天到晚守着,她们为我戴上像星星般熠熠生辉的珠宝,穿上昂贵精美的华裘,我不仅是他的女人,还是他在所有男人面前的炫耀品。

我的爱情早已枯竭而绝望,我迷失在伊甸园,迷失在被大理,被大宋抛弃的麻木里。我不再唱歌,也不再弹琴,我丢失了灵魂,丢失了思想。不是我不能飞,不会飞,而是不再去想飞了。

又或许,我是耻辱得麻木。

他是西夏的鹰王,也是李元昊的二弟,他的汉语名字叫李成遇。

有一次,他的军队打了胜仗,在为西夏勇士举办的庆功宴上,他竟当着那些双眼发直长得如同柴狼虎豹般手下的面,将我搂在他腿上。我打他,他底下的勇士们笑得帐篷顶都快塌了;我骂他,他狠狠地吻我,手脚不空,可想而知,那底下的人笑得更加放肆;他以此为荣,以此为饵,劝诫他手下的勇士要奋勇杀敌,他的理论是,只有成功者胜利者才能拥有财富,才能拥有美丽的女人。

我用过各种各样的办法,寻找一条有效的死路,却无从下手,连上茅房都被他的仆从盯死;唯一的方法绝食,我又没有那个出息。我尝试过去杀他,不仅没杀成,反而点起他更浓烈的欲火。我猜,并不是我没有办法,而是我迷失了方向,我成了一只在人生中迷失的羔羊。

我不想记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想再提起。

李成遇的军队分两处,左厢神勇军,右厢朝顺军,左右各统辖着骑步兵五万精锐。

我听说李元昊在前年继王位后,为了强化党项部落的名族意识,增强西夏国内的团结,争取各级贵族大领主的支持,抛弃了唐、宋王朝赐封给其祖上的李姓、赵姓,改姓嵬名,称吾祖,用党项语翻译过来就是天子的意思。李元昊为了区别党项本族与汉族的区别,率先自秃其发,剃光头,穿耳洞戴重耳环,并强令所有的党项部族人一律“秃发”限期三日,有不服从者,任何人都可以处死之。结果,所有的西夏男人全部争先恐后地秃了发,这种夸张的发型和男人们沉重夸张的首饰,使他们的男人看起来更加勇猛,也更回凶恶野蛮。

相对当时好战的其他西夏男人而言,李成遇还算儒雅,还算“怜香惜玉”懂得品味女人的,起码他没有动手打过我。

李元昊和李成遇,应该说李元昊在西夏更拥有无以匹敌的影响力。他们兄弟非常有头脑,别看他们手下统领的全是一帮连兵书都看不懂的猛将,可他自己本身就是优秀而出众的将领。

我都快忘了李元昊的样子,只记得他有跟李成遇一样的鹰钩鼻,好像,比李成遇更魁梧一些。他登基后,带着他的兄弟摒弃了宋朝汉人儒学的治国思想,简化那些他认为繁琐而无用的礼仪,采用适应党项社会现状的急近功利主义思想,以及先秦法家的法治学说。

之所以这样说,我是从李成遇身上发现的。他们兄弟自小就四处游历,大宋,大辽大理都去过,李成遇博学而多此,较他的哥哥李元昊不惶多让。他治军治民极严,有错必罚绝不轻饶;他鼓励军功,鼓励到允许破城后军队大肆屠城劫掠。李成遇居然还抽空看韩非子,他尊崇商鞅,爱读历史,也研兵书。

一时的功利诱惑下,西夏的男人们争相从军,骁勇好战,李元昊这几年打了几个漂亮的大仗,西夏变得富庶而强大。

西夏有一支专门掳掠奴隶人口的“擒生军”,活动在宋夏边境,让那里的老百姓们苦不堪言,而大宋的朝廷一时也没有办法。毕竟,小夺小掠是小,而一旦两国正式宣战,那是宋仁宗和大宋文武大臣们所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这不是说大宋无能,或大宋衰弱,大宋也有精锐,可惜主力禁军全部留守在汴京城附近,不打仗却支空着巨大的国力,耗费庞大的军饷开销。李成遇告诉我,这是因为当越宋太祖赵匡胤为了加强中央集权,采取崇文抑武的国策,逐步衍生成的结果。其结果是,大宋成了文邦,也成了西夏虎视眈眈的肥羊。大宋主在治国安民,大夏主在强兵抢掠,大宋举国到处是才高八斗的才子,大夏许多人都目不识丁。

李成遇还是比较欣赏宋仁宗赵祯的,他认为,宋仁宗十分懂得隐锋藏利,而且识人极准。后来,我开始从无意插嘴,到主动向他讨教一些国事,战事。他很好奇,那是因为他不知道,其实我对战争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只是尚存一份感知,一分关心,关心我从前爱过的一个人。我已经放弃了去找比翼鸟的眼泪,我自责于自己克死了他那么多孩子,尽管我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认同了刘公公的话,因为我听说刘公公“送走”我后,在大宋皇帝面前自裁了。

来来去去,我还是没有逃过流落于皇室的命运,只是不知道在这西夏,如我这般的妖孽又会做出怎样的,红颜祸水之事?

 

 第七十六章 行宫宴

我变了。

逐渐转变。

因麻木而冷漠。

当我穿上极美的衣裙,画着淡淡的妆对镜垂怜时,那眼睛竟不惑自媚。

有种浅存的前生记忆在提醒我,仿佛在历史中,我曾经做过“妲已”,又或者我根本就是“褒姒”。

我从看李成遇独自对奕,到学着陪他对奕;我从不会骑马,到可以跨马飞奔;我试着去了解他,了解是哪些因素成就了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可他却从未了解过我,因为他说,他根本不需要了解我,了解我的过去,他只需要掌控我,让我永远不能离开他就行了。

我想,他没有爱过我,我也从未爱过他,我和他之间只是一种简单的,拥有和不得不被拥有的关系。

直到大宋景祐元年秋,也就是明道二年的下一年,宋仁宗为什么又再次更改年号呢?是因为我吗?我听说和苗贵妃一起策划陷害我的郭皇后如今已经下了课,由头一来是郭皇后居后位九年却始终不育,二来是脾气暴戾的郭皇后竟因在后宫争风吃醋打了宋朝皇帝一巴掌,被皇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给废了,囚在后宫一辈子侍身礼佛。

我置身在辽阔无际的茫茫草原,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对从大宋吹来的清风说:短短的一年,人事全非,你还好吗?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他在对我回话:曦儿,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

我一笑,眼角竟滑落下久违的泪水,爱江山更爱美人,你还爱我吗?可我现在已经不是我了,我成了默移克葛狄卡,别人的女人,永远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也永远不愿再回到你身边。我听说你后宫的好几位妃嫔都受了孕,这真是一个好消息,那么我就放心了。

一个篝火宴会上,我听到西夏探子禀给李成遇急报:宋仁宗得子了!

李成遇是不以为然,毕竟堂堂一个大宋皇帝,拥有那么多女人,年纪也就二十四,生个儿子有什么稀奇?可我不一样,我激动得不行,这是我一年来收到的最好消息!

我竟又开始想唱歌想跳舞,不经李成遇批准,径直跑到篝火旁又跳又唱;跳得热烈,唱得欢快,我银铃般嘻笑起来,露齿极的;而后拉起我的宫女们,围着篝火转起圈圈,我还教她们一些我们白族的舞蹈动作,逗得她们格格笑。

在舞蹈中,我体验着那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自由自在,肆意无忌地通过舞蹈和歌声,将发自内心的欢乐渲泄得淋漓尽致。

谁知我却因这一舞在西夏成名。

这一年,李元昊将西夏年历定为广运元年,我跟着李成运,陪他去延州敖子山祭祖。李成遇待我越来越细心和温柔,他竟然开始派人去大宋打听我的来历,可惜“沈灵曦”这个名字,没人知道它的来历;路上,他哄我追问我到底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跳又是大宋又是大理的舞蹈,为什么我唱的歌曲用的是一种他从没听过的语言?我对他开玩笑说,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人,我是妖精。他哈哈大笑,对我更加“爱不释手”。

到达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建筑奇迹--这就是二十多年前,他们兄弟的父亲李德明,动用数万民夫,修建的宫宇吗?天--哪!你知不知道,不谈那宫殿有多么辉煌壮丽,光规模就绵延了二十多里地呀!

那里是整个西夏最美的地方,地势开阔舒越,一望无际的绿野,还有天然的温泉,置身缈如仙境感的同时,又给你一种脚踏实地将所有美牢牢拥紧的真实感。诚如李成遇所言,那里就是他们祖辈的龙脉所在,我有理由相信,这里更是所有华夏龙脉的所在之一。

仪式开始,文武百官人员浩荡,我一直被李成遇紧握着手,跟随在李元昊阵容庞大的皇室成员后,只远远瞥见李元昊的背影一眼。我不知道六年来,他变了多少,他太让我惊讶,他的野心他的才智让我目瞪口呆,军事家,野心家,政治家全让他一人包干了,可怕的人啊!我还听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更换了五届王后,有些东西真是哪怕你经过一千年,一万年,根子还是不变。我估摸着,女人在他手里,就没有新鲜保质期超过一年的。

盛大的祭祖仪式结束后,我随李成遇住进了敖子山的行宫之一甘泉宫。几日后,宫中举行盛大的晚宴,李成遇命人为我准备了世上最美的衣服,最昂贵的首饰,当我点完妆,穿戴起他为我准备的羽罗轻衫珠玉宝翠缓缓走出时,那一刻,他的眼神是迷醉的。照镜子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何落霞谷的小妖们非要封我为“妖后”,的确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场宫宴比我在大宋唯一参加过的一次宫宴要奢侈豪华得多。

军功赫赫政绩卓然的睿王李成遇,偏要在连同他皇兄李元昊都全部到齐的时候,最后携我款款来迟。

此时此刻此地,他就像一位受万人瞩目的金奖得主,政治奖,军事奖;他是统帅,又充满王族的霸气,似乎在方方面面一点儿都不比他哥哥李元昊差;甚至于,在某个地方他比他的皇兄更强--那个地方就是我。

踩上长长的红地毯,他的步履不快也不慢;我的手被强迫性地,挽在他的胳膊上;他携我,款款而行;那兴许是西夏开国来,群臣最为漫长的一道注目礼,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我和他身上,再也无法挪开。

终于,我们走到西夏王李元昊的宝座前,下跪行礼,夏王立即宣我们平身。

夏王深深地看了我几眼,那是我整容后,也是这六年以来,第一次和他--我前世的初恋男友花花公子陈子铭,今世的一代枭雄李元昊,正式见面。

那一夜从始至终,李成遇和我成了全场的焦点,连同李元昊在内,所有人看我们时眼光都是发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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