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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那些事儿-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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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时年纪小

铁路走后,袁朗就开始收拾东西。张楠想说,还没15天呢,马上就明白了:铁路都走了,刘团长把还雪藏袁朗干嘛?就低头帮他准备。果然,转天老虎团来车接袁朗出院。
那天,病房里,蕴满离别的气氛,年少时光,微微感伤。背起包儿,袁朗说:“以后努力少惹祸。”视平线定在张楠的头发以上,声音很利索。张楠听话地点头。袁朗说:“注意休息,晚上少出去。”张楠扁扁嘴,再点头。到门口儿,袁朗说:“你是新人,受点儿委屈就忍了吧。”哼一声:“现在做的不错,注意保持。”张楠嗯了一声,还点头,样子很乖。袁朗关门出去了,说:“不用送了。”张楠傻傻的看着那关上的门,心里酸酸的,嘴不自觉地撅起来。
三分钟后,门突然打开,袁朗一把拉起张楠,大步流星拖着她往门口儿走,“你们李主任说了,准你送我回老虎团,跟我们卫生员交待情况。”张楠讷讷:“打个电话就行……”后面的话让袁朗一眼瞪了回去。
老虎团离野战医院不远,隔座小小的山。在车上,袁朗说,“直接翻山其实更近。”到了老虎团,张楠也没什么跟卫生员交待的,倒被袁朗拉走帮他整理资料,毕竟那三斤多的“一点儿”,张楠还没弄完呢。等两个人把最近翻译的资料大概核对完,又商量了下以后的分工,天已黄昏了。袁朗揉揉脖子,拉起张楠:“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张楠眨着大眼睛,不信任地看着他,可如果这时候破功,那就不是袁朗了:“今天是个好天气。所以,我决定,带你去登山。顺便送你回野战医院。”已经习惯袁朗各种不按理出牌举动的张楠同志目光依旧清澈,逻辑性很强的陈述事实:“我送你回团部,你送我回医院,然后再自己走回来?”袁朗满不在乎:“十八相送,咱还差得远!”
满意地看张楠的脸啊,腾的红了。后来野战医院李主任评论:张楠高一尺,袁朗高一丈。谁魔谁道,视具体情况而定。
春夏之交,山花烂漫,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甘甜,属于年轻的味道。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张楠新鲜的不停发现各种草药,兴奋的一边摘,一边给袁朗讲:“这个可以止血,那个能化痰,哎袁朗,这个记得啊,能散淤,你们训练强度大,可能用的上。”突然脚下一个踉跄,袁朗手疾眼快的扶住她,嘴里数落着:“多大的人了,顾上不顾下,小心点儿。”然后拉住了张楠的手,就没再松开,当时张楠害羞,低着头,没看见袁朗温柔地笑了。
很久以后,袁朗偶尔看了本书,内容酸的要命,只有几句莫名地触动了他心里很隐密的一块柔软: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风在林梢鸟儿叫;梦里花落知多少。袁朗心说:这词儿很酸,很强大。随手买了那本书。后来被齐桓看见,当场笑翻。袁朗在下级面前难得的红了脸:“你懂个屁啊。”
话说那天送张楠到了野战医院门口,张楠担心的看看要落山的太阳:“袁朗,这么晚了,走山路回去不会迷路吧?走大路吧。”袁朗翻个白眼:“侦察排的狙击手会迷路?就这地形我闭着眼睛都能绘图呢。”说着突然想起来:“你识图么?”张楠摇头。袁朗不死心:“辨别方向?”张楠不自信地问:“给罗盘么?”袁朗摇头,同情的看着她。张楠弱弱的说:“辨别方向,晴天看太阳。”袁朗的眼神变成你还有救儿:“现在太阳在哪边儿?”张楠怯生生地说:“在上边儿啊。”袁朗痛苦地捂住了脸:“丫头,你要留在野战啊,还差得远呢。”
从那儿以后啊,袁朗放假有空就在山上教张楠格斗、识图、隐蔽、选择伏击和撤退地点,兴致来时,自己穿上身张楠看起来好像墩布做的吉利服,隐蔽起来让张楠漫山遍野的找。张楠下了班儿,就一头扎进袁朗给的资料里忙的一塌糊涂,心情好的时候教袁朗识别野生植物药物,讲各种武器造成的伤害;心情差的时候以教袁朗野外包扎为借口把他缠成木乃伊状,然后狠狠的拿针扎他相关穴道,帮他恢复训练皮肉伤。
日子在青春快乐里过的飞快。夏去秋来,新的一轮演习开始了。袁朗还是蓝方,第一阶段结束的时候,他手下有个兵,突然拉肚子脱水。袁朗没办法,就近把他捎进了野战医院。把人送进去输液,袁朗觉得有点儿无聊,就背对着走廊朝窗吸烟,想:张楠不知道又在哪儿忙成什么样儿了?
突然觉得背后生风,袁朗□的向旁边闪,可是很熟悉的感觉让他硬生生刹住了。一个温热柔软的身体蹿到了身上,后面传来张楠撒娇的声音:“背!”袁朗没好气儿地背起她:“演习第一阶段才完毕,医院那么多兵穿戴都一样,你看个背影儿就敢蹿,认错了怎么办?”张楠调皮的笑:“我才认得几个烂人啊?”
“谁是烂人?”袁朗就势用力,过肩把张楠摔了过去,张楠触地借力,轻轻巧巧地站在袁朗跟前,一如既往的笑眯眯,“击毙了几个?”袁朗乐:“十个。你呢?拉回来几个?”张楠皱眉:“八个。”袁朗刷了刷她鼻子:“上尉和少尉的区别啊,差两级么。”张楠不服气地指着肩头:“说错了吧。看!”崭新的肩章一杠双星,闪烁发光,笑意盈盈:“夸我吧,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袁朗搔搔脑袋:“脸皮比军衔儿涨得快,不简单。”看张楠急了,赶紧转移话题:“怎么样,累吧?”张楠摇摇头:“还行,我最近做了几十个缝合,现在缝合比绣花都快,美中不足,没有脱臼的。复位手都生了。”袁朗沉吟了下,说:“哦。”然后语重心长的劝:“怎么说我也比你多俩星儿,少俩就少俩,别太跟自己叫劲。”这当儿,他的兵输液完毕,袁朗一掸帽子:“我走了。”张楠向他行礼,袁朗严肃的回了一个:“中尉,再见。”
张楠又想起来了什么,朝他背影喊:“比星儿是不?你快点儿升少校,不就行啦?”袁朗站住了,但没回头,肩膀抽了抽,没理她,估计是乐呢。
演习第二阶段,张楠在流动救护车上莫名奇妙碰到十来个脱臼伤员,一问,都说是某老虎团神秘侦察兵弄的。李主任心里有数儿,说张楠,“亏得你没跟他说你最近没温习心脏按摩。”张楠吐吐舌头。
这边儿刘团长也奇怪,“袁朗,你不是狙击手爱玩儿枪么,怎么最近改徒手了?”袁朗低头呵呵笑:“全面发展。”刘团长一拍他脑袋:“差不多,就给我打恋爱报告吧。别拿人红军给你的美人儿送礼。”袁朗说,“哦。”心说:恋爱报告?我的美人儿?然后偷着乐了。
两个人再见面,是演习后的第一个星期天。那天下山时,秋花秋叶,一路景色好。前两天刚下过雨,山腰上小小的溪流,涨了水。正赶上那两天张楠身上不得劲儿,忌冷水,欲过不过的为难,又怕袁朗笑自己娇。袁朗已经趟过了一半儿,回头看见张楠羞答答地站在河边儿犹豫,正奇怪她平常的俐落劲儿哪里去了,眼珠儿转了转,了然的低头笑了,趟回去,背对着张楠蹲下身:“上来吧。”声音很温柔。
张楠脸红了,听话的伏了上去,然后开心的揽住他的脖子。袁朗的背啊,结实又暖和。爱困地把脸埋在他颈间,觉得袁朗轻轻的回头:“困了?背下山好不好?”张楠含糊的“嗯”了一句。感觉着她在自己颈边的清浅呼吸,袁朗笑了。山里的孩子很调皮,看见袁朗背了张楠下来,一起追着起哄:“猪八戒背媳妇儿,猪八戒背媳妇儿!”
张楠噗哧笑了:“听见没?猪八戒!猪八戒!”意外地,袁朗没回嘴。张楠有点儿奇怪,拉拉他耳朵:“生气了?”良久,袁朗摇摇头:“媳妇儿,这么叫你真好听。”张楠脸红过耳,捶他。袁朗挨着,过了一会儿,说:“楠楠,回去,咱就打恋爱报告吧?”张楠把头埋得更深些,软软的说:“哎。”顺手往袁朗嘴里塞了个红透了的野山果。袁朗在嘴里细细的含着,甜呢。
那天回来的不算晚,可野战医院手术室反常地忙碌。张楠很快被小赵拉走帮忙,小赵顾不上搭理袁朗,只是嘴快地介绍跟情况:“实战中大面积烧伤。紧急抢救。”张楠歉意地看看袁朗,跟着小赵一路小跑地去了。
袁朗很奇怪地想,哪里来的实战啊?最近演习都没有啊?一回头,意外地看见手术室外的等候长椅上,铁路正襟危坐。袁朗本来对他感觉很奇怪,想躲开,可是,他觉得,今天的铁路发出的气场庄严又有点儿悲伤。袁朗头一次看见,铁路的眼神像只受伤的狼。
袁朗顿了顿,陪他坐下。铁路没有看袁朗,好像是自言自语:“里面,是我最优秀的一个狙击手。”咬咬牙:“李主任说,最好的结果是残废。”男人的痛,在骨子里。袁朗递给他一只烟。铁路打着了火儿,平静的说:“秘密任务,藏着掖着,我可能什么都给不了他。”有点儿呛地咳嗽了一声:“我那里实弹实战都是小意思,战损比例高,尤其是狙击手,消耗最快。枪王对决,一枪定生死。”
云烟缭绕里,袁朗的眼光闪了闪:“只要你能说服刘团长。”铁路一削他脑袋:“想的美,要去我那儿得选拔,老A未必要你呢。”袁朗活动了下儿被他削的脖子,认真地看着铁路:“怎么选,我接招。”铁路心说:个小狼崽子!

但教心似金钿坚

一个星期后,袁朗来野战医院拿张楠负责翻译的那部分特种兵资料。走廊里,就看见张楠在ICU旁边一边推几个文职干部一边嚷:“滚,滚,滚,不许你们烦她!”声音一反常态的愤怒。
袁朗快步走上去,情况很诡异,张楠的实习同学江心坐在椅子上抽泣。李主任做势呵斥张楠,声音很严厉,手却在偷偷拉张楠的衣角:“张楠!你给我下去!不许胡说八道。”铁路远远地站着,脸上波澜不惊地看着张楠发飙,袁朗注意到他的眼神――冰冷。
袁朗眉头一皱,快步跑上去拽张楠:“你干嘛呢?跟领导什么态度?” 张楠少有的跟袁朗挣扎:“你别管!”袁朗觉得背后铁路眼光跟刀似的,看得人难受,手上加劲儿,几乎是强拉着张楠走开。
张楠还不服,回头对江心喊:“江心!什么也别答应他们!”混乱中,铁路凉凉地哼了一声,让袁朗的脊柱一阵发麻,拉着张楠就走。好容易到僻静处,袁朗几乎是把张楠摁到墙角:“你干什么!!当着领导,造反呐?”张楠不依不饶,指着ICU嚷:“那个兵为国负伤至残,我敬佩他。可是凭什么拉江心陪葬?他很可能是高位截瘫,也许就会死。江心才认识他三个星期啊!”
真乱!袁朗胡噜了把脸:“楠楠,小声儿点儿,从头儿说。”张楠顺口气:“那个送来的兵,重伤,不死也要残废。不知道军报记者从哪里摸来的消息,说江心是他女朋友。要采访要上报,战地爱情,情比金坚,歌颂江心对男朋友一生一世的不离不弃!袁朗,他们不讲道理!”袁朗眯眯眼睛:“江心不乐意?”张楠低下头,无力的叹息:“她哪儿敢啊。军里重视,记者都来了。我们管这种事儿叫贞节牌坊。一旦上了报,无论瞎哑傻瘫,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敢反悔就莫明其妙挨处分,转业。江心家里困难,她现在实习没结束。真转业了,以后怎么办啊?”
“贞节牌坊。”袁朗把这个词儿在嘴里低声儿念了两遍,抬头再看看张楠鲜花一样的俏脸,眼神儿黯了下来。张楠还沉浸在刚才的愤怒情绪里,气喘吁吁中,少有的没发现。
楼道那边,铁路和李主任说了些什么。李主任点点头,让江心回去休息,然后开始咆啸:“张楠!给我滚过来!”袁朗没说话,陪张楠走过去,看看前方脸色严峻的铁路,拉起张楠的手。
感觉到铁路的气场,张楠不动声色,把袁朗的手甩开。挺胸抬头的跟李主任进了办公室,李主任显然在发火儿,厚实的木门砰的一声,在袁朗眼前关了个死死的。
铁路的声音轻轻地在袁朗的脑后飘起:“想不想听?”袁朗猛回头,瞧着阴影里铁路四平八稳的脸。铁路推开楼道的一扇窗,身手利落地翻了出去,“上尉,让我看看你的攀登技术。”袁朗一咬牙,跟他翻了出去。铁路的身手出乎预料的好,袁朗不落人后地几挨几蹭,和铁路并排趴在李主任窗外,没想到,听到的对答,让袁朗很意外。
李主任捏着一张什么薄薄的纸,对张楠说:“想好了?不回北京了?”张楠标准立正,笔管条直:“扎根边防,以营为家。”李主任一挥手,“少来!”说着摇头:“以你的成绩,有可能去北京301的。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张楠摇头。李主任问:“去北京深造也不考虑?”张楠顿了下:“积累足够经验再说。”李主任挑挑眉:“也不考虑考虑父母都在北京的问题?甘愿放弃首都的十丈繁华,一辈子甘心扎根山区了?组织上可以考虑你是独生女。”张楠摇头:“既然放心让我当兵,父母就支持我的选择。”
窗外的铁路点点头,虽然不喜欢她,但这丫头前途无量,跟狐狸老李兜起圈子来滴水不漏。袁朗听着,无声的笑了。
然而下面的对话,让他笑不出来了。李主任说:“王潇杰,小王儿,明年年初要调回北京的那个,你师兄,他喜欢你,你知道吧?”张楠眼波流转,考虑了下儿:“不知道。”李主任“哦”了一声,“可他爸爸王师长知道。”张楠挑了挑眉。李主任继续说:“张楠同志,如果你坚持留在野战。组织上欢迎嘛。但是有可能,有可能,你在野战也发挥不了很大长处。你也知道,这里小地方么,军队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当护士用也不是没有,有时候也就是打扫打扫勤杂什么的。没什么机会上手术,没什么机会接触病人。”说到这里看看张楠的肩章:“中尉到天了,一直到你四十多岁转业也没什么机会升级了。”李主任满意地看着张楠的脸色发白,然后循循善诱地问:“你想想,你的成绩那么好,却在这里干杂工,啊,过两年开同学会,看看你那些脑外胸外的主刀同学,医学院之花,你不后悔?”袁朗听见,窗子里面安静了很久。
这时候铁路不小心碰了什么,发出“砰”的一声轻响。李主任快步走向窗台,推窗一看,外面,当然什么都没有。
楼下,铁路拉着脸色铁青的袁朗轻轻落在地上,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袁朗的身体,很僵硬。
他没听见的是,楼上的谈话在继续……
张楠呼了口气:“主任,这么做是为什么?”李主任不依不饶:“就算你不在乎,袁朗呢?老虎团可是王师长的直属团啊,他的前途你不考虑了?”张楠抬起头,眼睛闪着琉璃一样的光彩,一字一顿:“他,会,没,事。”迎上李主任诧异的目光,张楠不卑不亢的继续:“因为铁路会保护他。他是您推荐给铁路,铁路看上的人。我知道您要告诉我他没参加前些日子的选拔,我说的早就是过去时了。可是我知道,铁路没死心。如果他放弃袁朗了,就不会再选拔结束后特意带个强人来刺激他。铁路担心袁朗安心在老虎团呆下去。比起袁朗想去A大队,铁路更想得到袁朗。尤其在他失去了最好的狙击手之后,他的需求就更迫切了。虽然我不知道您今天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但是我明确的答复您,答复组织,我愿意留下来。”说罢一个敬礼,转身离开。
开门之前,张楠听见李主任叹息:“张楠,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傻丫头啊。”她听不见李主任在心里说:傻孩子,说的真好,可惜,他没听见……哎,你们都还小,好多现实问题,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不是主任难为你啊……
张楠推门出去了,楼道里,王潇杰依着墙,面孔随着他嘴里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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