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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狐-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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岢觯罾鲜υ赪市期间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助办理,请尽管提出,千万不要客气,如果我们能为杨老师做点小小的服务工作,我们将深感荣幸,云云。
左启发右诱导,杨巨艇绝对不吐口,他上次已经吃过亏,由于托了地方上的领导购买家用电器,受到诟病他坚决不在物质上沾任何一个地方的领导的光。最后苏正之说得嘴都快破了,他才轻描淡写说了一下自己的小肠疝气的事。反正他有公费医疗待遇,走到哪儿看病都不用自己掏钱。
苏正之的秘书马上说他负责安排,本地有全省最好的腹外科专家,最近刚刚从日本交流回来。
苏书记告诉秘书:“要落实。”苏正之没有想到杨巨艇是这样随和,看来一些说法可能是太过分了。
晚宴在极诚挚友好的气氛中结束。
W地委领导的估计错了,他们以为他们的超级接待与息事宁人的方针能够搞好与杨大理论家的关系,能够取得杨大理论家的支持与合作,他们以为眼见为实,耳听是虚,生活中颇为随和亲切的理论家其实会是通情达理,容易相处的。结果呢,杨巨艇的疝气是看了,说好来年春季杨巨艇再来W市住院动手术。同时医院给杨巨艇开了不少补养药,包括虫草、西洋参、活性蜂皇精与维生素E,另有鹿茸、哈蚧、桂元。医生略略一谈,便也知道了杨同志的其他方面的难处,并表示他的病包在医生身上。医生还奉送了试用中的补养腰带、灵芝制剂、药枕药褥。杨同志在W期间的住房、餐饮、电话服务、理发、洗衣、旅游都由地委“包”了,自不必说。行前地区给杨巨艇送了两袋木耳、两袋无核小枣、两袋扁绿豆和两袋五香醺肠子。地委本以为物质的精神(礼遇)的,吃了的,住了的,用了的,报了的,拿走的,带上的、预约的,过去、现在、未来的三世友好合作,足可以笼住一位大理论家的心。
谁知道,杨巨艇为人虽然宽厚乃至温和,一动笔就与金钢力士一般,浑身是胆,出手如刀,气势雄浑。在日常生活中,面对活人俗人,他可以无可无不可,搞起理论来,面对历史、面对真理,他六亲不认。他难道能够把一些小恩小惠放到眼里?夏虫不可以语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他来到这里找金秀梅谈了三次,每次谈话长达三、四个小时,人们看到,金秀梅两眼通红地离开了杨老师的住所。本来嘛本事没有的金秀梅,一旦尝到了出人头地的滋味,再失去了这种滋味,尤其最最重要的是眼看出现了再次把美好的一切夺回来的可能,她即使是木头人也要洒一掬热泪的啦。他又找李小师谈了一次,长达两个多小时,如当年在《风息浪止》中所写,李小师原来对未来的嫂子的先进事迹是最反感的,但是后来金秀梅是当真嫁给了小师的哥哥,而且对她哥哥确实不错,他们就成了家族共同体,利益共同体了。李小师谈得慷慨激昂。他找小林和小闵——就是那一对青年夫妇,说是曾经受到过金秀梅(或李二嫂)的调解而增进了家庭和睦的一家子各谈了一次。这一对夫妇也真有意思,他们俩感情压根就不错,家庭压根就没有什么不和睦的,他们与金秀梅、李二嫂关系也都很好,原本无事。金秀梅树成了典范,说成金秀梅调解了他们小夫妻的矛盾,他们就真的闹上别扭了,而且都对金秀梅有意见,根本不承认金秀梅调解过夫妻的什么纠纷。后来金秀梅那边日益踏实了,到处又吹上李二嫂调解他们的纠纷的事迹了,倒像是他们欠了李二嫂多大的情似的。没那个事,他们坚决否认,你们谁爱先进谁就先进,好赖别拿我们俩垫底行不行?我们没有招谁惹谁呀!他们对李二嫂气了个不轻。
杨巨艇还不辞辛苦找到了邮递员小苗,与她也长谈了一次,她几乎可以算是金秀梅的唯一亲密好友了。
杨巨艇的到来也引起了李二嫂一方(按,李二嫂无意成为一方,正如金秀梅之不想成为一方,但事实上已经壁垒分明,两军对峙了)的注意。陈志坚来到W市,携带黑石镇各种土特产,坚决求见杨巨艇。杨巨艇死活不见,他是一个有立场的人,从不与自己认定的对立面接触。早晨七点,陈志坚已经站在杨巨艇房间门口。待确定客人还在房间内睡眠后,陈志坚神清气定地在那里守卫。七点三十七分,陈志坚发现室内有一点动静,他开始轻轻敲门。门口是有电铃按扭的,他怕音量不好掌握,不用。轻轻的敲门终于引起杨巨艇的注意,“哪一位?”他在床上问道,他声音嘶哑,声音似有似无,有意告诉对方现在时间太早,他刚刚睡醒或尚未醒转,他现在实在不欢迎任何人来访。陈志坚听到问话后,不回答“哪一位”的问题,而只是再敲了一下门,并且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分贝。
…
第二十四章(4)
…
杨巨艇忽然明白过来了,可能是他不喜欢的客人,他便哼了一声,不理敲门者。陈志强却一点点提高了敲门的声音,然后忽然停下了。喊道:“杨老师,您太忙,我走了。”喊完他走到电梯口蹲下等候。电梯边有一把软椅,但是陈志强不坐,他身上背着一个大书包,他也不放下。
终于,陈志强得到了陪杨巨艇老师用早餐的机会。他坚持连一口白水也不喝,并一再请服务员确认,他没有用餐厅的任何食物饮料器具。他说:“包公断案,也得原告被告两面的理都听”
这个头开始得不坏,包公云云也让杨巨艇窃喜,如果陈志强一直保持这样一个谈话的水准,本来有可能给杨巨艇施加一些影响。可惜他紧接着拿出来的是他第一次写的金秀梅的优秀事迹文稿,又一份是李二嫂优秀事迹文稿,又一份是他的多份告状信,主要是告华章,但也告项图,也告杨巨艇,也告其实是小心谨慎的报社社长吴道永。事后直到今天杨巨艇也不明白,陈志强把他告自己的状的材料拿给他看是什么意思,是有意恫吓?是示威?是白痴?是显示自己文字材料的丰富占有与肯下功夫?把他最初写金秀梅的材料拿出来也匪夷所思,这不更证明金秀梅是真正的先进人物,而李二嫂是后来挤进去的么?如果陈志强写的第一份材料是真,那就证明他不该写第二份材料,如果第二份是真,他就不该写第一份材料。他难道是糊涂到为了证明自己著作等身而不惜把自打嘴巴的文字也拿来充数的吗?
杨巨艇撇了撇嘴,说:“你把材料留下好了,我马上得走了,我们没有时间交谈。”
陈志强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就像从书包里一件件拿出材料一样,又一件件把所有的材料放进自己的书包里去。
他扣好书包扣带,放下一个书包,拿起另一个小一点的书包,打开,是他送给杨老师的酱辣狗肉。他说:
“大补,壮阳,强肾,固精,养颜,健脑”
杨巨艇看着那些黑黑的屎橛一样的狗肉,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做了一个漂亮的手势,用左手向外一甩,开始甩的时候手指是并拢的,甩出去后手掌是张开的,他极尊严地说:“你走吧。我不想见你。如果你不走,我立即把你的狗肉扔到垃圾箱里!”
杨巨艇激情如火,他埋头三个月,终于完成了一篇大文章:《评选先进的经验与狗肉干的启示》。他用解剖麻雀的方法彻头彻尾地,精雕细刻地分析了W地区金秀梅李二嫂先进人物事件背后种种。他从狗肉干开始写,写一个愚蠢的、不文明的、有着偷窃别人的狗的嫌疑的、患有妄想型精神疾患的陈志强,为了争夺敏锐的矢志改革的作家华章的劳动成果与对精神文明建设的贡献,竟然出尔反尔,把金秀梅的先进事迹全部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五拿来算成李二嫂的。而年老保守僵化的地委领导,竟然因此排斥了进取心强,思想解放,有魄力有眼光的年富力强的**同志,将他调到一个虽有名声却实际上什么也不是的单位去了。从这里深入下去,杨巨艇问道:我们的改革的大船,是靠什么人来掌舵,什么人来操作,什么动力来维持前进的势头呢?我们的干部路线组织路线什么时候才能符合改革开放的新形势呢?而省里,一开始,省领导对于先进人物金秀梅的涌现是抱着热情洋溢的支持态度的,曾几何时,下边一个专吃不文明的狗肉的三代贫农出身,从而认定了自己应该是中国作家的代表人物的家伙闹起来了,于是,省领导又往回缩了,学习先进啦,实是求是啦,慎重负责啦,全面兼顾啦,只剩下了说了等于没有说的绝对真理了。从这里他分析了学风与文风问题,全面是全社会的任务,要求一个思想者著作者说什么话都得全面,就等于不让说话。如果拿鲁迅和胡适比较,也许表面上看胡适说话照顾的方面更周到些,然而真理是在鲁迅方面。鲁迅只照顾被压迫的人民,而不照顾大人先生,那么,是谁更全面谁更深刻呢?当然是鲁迅而不是胡适。还有,一个人只是一个人,一个人没有义务作全年或数年的总结报告,他疼了就要喊痛,他饿了就要喊吃饭,这是片面吗?这是真实。这是现象吗?这也是本质。
顺便说一下,杨巨艇写道,如果省领导班子不发生重大变动,也不会有人敢于做先进人物的翻案文章。现在呢,省委一把手走了,继任者巴不得多从前任身上找出把柄,这样才利于自己树立威信,才利于叫本省人民相信,他的上任是开辟了新纪元。于是,省领导表过态肯定过的先进人物,说不算就不算了。说有就有,说没就没。这样的主观随意性,难道是正常的吗?
杨巨艇更具锋芒的论述还在后面,他论述这种种荒谬的社会基础。问题不在于领导的保守与中层的梗阻,问题在于,人民群众中已经习惯了大锅饭、平均主义、不求进取、鼠目寸光、得过且过。一个小小的金秀梅当了模范,竟然像是发生了地震。如果谁也不是模范,谁也甭想离开黑石镇一步,怎么样呢?很好,好得很,你我都踏实。杨巨艇愿意衷心假定,李二嫂也是一位好同志,也不是不可以树为先进,李二嫂周围的人也是诚实的热爱祖国的劳动者,但是李二嫂的再次被树起来却是一个阴谋,是为了取代金秀梅。李二嫂知不知道她的被树立是与金秀梅的被打倒连在一起的呢?当然知道。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私利,人们啊,你们要警惕,私利会使个人丧失良心,社会丧失正义,国家丧失光明,私利会使人民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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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5)
…
杨巨艇写完这篇洋洋洒洒的大文章,不禁仰天长啸,心想一切重大方面,他的这篇解剖麻雀的文章里都涉及到了,社会进退,祖国兴衰,民族存亡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而中国竟有那么多糊涂人,放着光明大道不走,非要搞自私愚昧不可,着实可叹!
杨巨艇的文章先是给了一家大报,大报一位思想最解放的副主编告诉杨巨艇:“你的文章写得太好了,但是又太具体,如果我们发出来,对省、地两级领导的压力实在太大,为此,我们得先派人去核查,还得征求省委主要领导的意见,这么一来,你的高论就会胎死腹中,至少弄个难产。我建议,你再加一点形容词,一点动情的句子,把它当做一篇文学作品发到一本全国性大型文学刊物上,要知道,现在咱们国家对文学的尺度还是要宽得多,一说是文学,什么省委地委也不好提意见,效果哟,其实一个样。”
杨巨艇哭笑不得,他觉得有点反胃,让他这样一个忧国忧民的硬梆梆的理论家风花雪月地装扮自己,实在是不好意思。用文学形式大讲理论大讲政治大讲社会问题,他甚至觉得是有点不负责任。一个女人燃烧起来了,需要的是你的爱与做爱,而不是给她念一首诗。人民需要的是斗争、用自己的手改变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需要一篇文字,除非你不但性无能而且社会生活无能。
但是说出来总比不说出来好,文章的思想也许能够广为传播。他只好小学生作作文似地拼命把文字搞得花梢一点,加了些反问句惊叹句,加了些自我感情表白的内容,“写到这里我万分地激动”,“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可以相信的吗”“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官僚资本主义三座大山是推翻了,然而,自私、愚昧、专横的三座大山仍然压迫着我们”,“我的心在淌血”,“青春的怒火在燃烧”等等。一努力写文学作品,才知道,这些作家啊诗人啊容易吗?他们整天和这些天杀的抒情的巧妙词句打交道,他们不感到伤肝损肺,耗精失血吗?又没处去领例如热处理车间因为与氰化物打交道而下发的劳保补贴!唉,抒情词句与氰化物,到底哪一个更需要劳保呢?
果然,杨巨艇的稿子刚送到一家大型文学刊物两个星期,神速地以头题位置发表出来了。编辑说他们采取了特殊手法,见到这样的稿子,如获至宝,立即把原头题稿件撤下,紧急发排,紧急校对。最后,杨巨艇的稿子多了三行半,怎么办?当然不能让杨巨艇删节,也来不及和任何人商议,干脆下令责任编辑删下一篇小说,必须删掉三行半,不能多也不能少,这个事和作者也闹了一回矛盾,当责任编辑如实交代,说明一切是为了给杨巨艇的重头文章让路,作品被删的作者,也就自晓大义,无话可说了。
主编说:“现在,读者最欢迎,最过瘾的就是杨巨艇的稿子啊!”
杨巨艇的大文章占了文学刊物的一半篇幅,直如惊雷闪电,犀利、深刻、威严,他提的问题如民族的退化、人民的堕落、国家的压制、群众的盲目、思想的贬值、知识的苍白、逻辑的褪色、价值的缺失、无赖的所向无敌、青春的寂寞萧条、愚蠢战胜了智慧、野蛮取代了文明令许多读者一看就热泪盈眶,悲从中来,拍手顿足,痛快淋漓。天地昭昭,世界上还有什么人的文章能与杨巨艇相比!
这期刊物飞快一抢而光,杂志社决定加印二十万份,又卖光了,再加印二十万册。而从此杨巨艇家门庭若市,上访的,告状的,寻人的,讨账的,治病的,求职的,失窃的,认亲的,请求鉴定文物真假的,争遗产的,闹过继的全都找上门来。有的人,一见杨巨艇先是双膝扑通跪倒在地,有的搂着杨巨艇号啕大哭,有的要求认杨巨艇作干爸爸干爷爷。有一个家乡人自称他的爸爸曾经抱过小时候的杨巨艇,并要求杨巨艇代为介绍职业。也怪,怎么人人知道杨巨艇住在哪里呢?他什么时候也没有发过公告呀!反正他觉得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他也喟然叹息,中国的上通下达的渠道还是太不够了呀,中国的冤假错案还是太多了啊,而像他这样的急公好义、仗义执言、为民奔走的斗士又是太少了啊!
他忙碌,他焦头烂额,他干着急,但内心里还是有一种满足,一种道义上取得了伟大胜利的感觉。
但是此日不同,这一天来的是陈志强和一批女工,虽然陈志强向他作了详细介绍,他还是没有弄清都是一些什么人,反正头一个特点是一个漂亮的也没有,他们身上有一种枯坐了好几天硬座车即三等车厢沾染上的腥臭之气,略当于三等车厢上的公厕气息,再加上许多天消化不良所产生的胃气口气加未能及时洗浴从而发出的身体气味。他们纷纷扰扰地与杨巨艇理论,认为杨巨艇的长文所写不是事实。
杨巨艇吓了一跳,这不是又要闹文化大革命吗?人多势众就可以代替真理和思想的深度与浓度吗?他更没有兴趣去核对鸡毛蒜皮的所谓事实,关键在于灵魂,他的文章的灵魂是什么,他的灵魂是什么,他在为什么而焦虑、而呼唤、而思想、而进击?为什么他的文章受到这样的喝彩?人民为什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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