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胜思-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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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跑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孩子她爸本来在城里打工，结果出了事故，瘫痪了。包工头跑了，连赔偿都要不到。他们家本来还过得去，可这么一折腾啊，连个正经住的地方都没，一家大小的事都落在了洪霞的身上，她每天得喂完爸爸和弟弟的早饭，收拾完家里才能来上课，中午下课又得赶回去做饭，下午放学还得去打零工贴补家用。这孩子才13岁，这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听校长这么说，思悯不由暗暗心疼起这个孩子，她决定到她家去看看。

放学后，思悯问清洪霞家的地址，便匆匆赶了过去。那里并不好找，思悯一路问人，找着的时候已经6点多了。

那哪能叫做房子啊，分明只是间茅草屋，破破烂烂的。昏暗的烛光下，洪霞正在做饭，她个子不高，又极其瘦弱，在那口大锅前显得极其突兀。她全然没有注意到思悯的到来，只是专注地挥着锅铲，时不时地擦一把汗。倒是她那才2、3岁的弟弟先发现了思悯，奶声奶气地喊着：“姐姐，门口有人，有人。”

“谁啊？”洪霞问着，并不回头。

“洪霞，是我，刘老师。”

“刘老师？您怎么来了，赶紧里面做，我一会儿就好。”

思悯进了屋，不过10几平米的地方，只得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一个中年男人躺在床上，想必就是洪霞的爸爸了。小弟弟坐在地上，自顾自地玩着泥巴。

不一会儿洪霞端了饭菜出来，一共两盘菜，一盘是咸菜，一盘是萝卜丝。

“姐姐，我饿！”小弟弟闻到饭菜香，不停地咽着口水。

“先喂你弟弟吃饭吧！小孩子不经饿的。”思悯对洪霞说。

“哦。”

洪霞盛了饭，又夹了菜，拿小勺子一口一口喂弟弟吃饭，许是真饿了，他吸溜吸溜地吃得很快。喂完弟弟，洪霞替他擦了脸，就打发他出去玩。

“刘老师，我爸爸他还没吃饭……”

“你先喂他吃，我坐会儿，没事的。”

洪霞又盛了饭，蹲在床前喂爸爸吃。这回却是花了很长时间，等洪霞坐下准备吃饭的时候，饭菜早已凉透了。

“每天都是这时候吃饭吗？”思悯问。

“差不多吧！我每天放学后要先去村里的仓库打扫卫生，这是村里照顾我家特地给安排的工作，我每天去，一个月能赚150块钱呢！然后我还得去菜场，要是有人家卖剩下的菜就捡一点回来，没有就得掏钱买，恩，回家的路上还能捡些可乐瓶、纸板拿去卖。”

“累吗？”

“还行，都习惯了。刘老师，今天我本来不会迟到的，谁知道我临出门前弟弟他尿了裤子，我得帮他换，这才耽误了时间。下回我不会了。”

“没事的，你的情况校长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才特地来看看你的。洪霞，整个家都靠你一个人撑着，你会不会觉得很难过？”

“不会啊，”洪霞笑笑说，“其实我很知足了，村里对我们一家真的挺好的，看我们没收入，就帮我们申请了低保，每个月都有些补助，再加上我赚得那些，省着点也够用。就是这房子，还是村里帮着盖得呢！”

“你倒是挺乐观的，要是我城里的那些学生，受到一点点挫折，就在那呼天喊地了，这么坚强的女孩子，可不多了。”

“当年妈妈走了，爸爸又出事，弟弟还那么小，我要是不担起这个家，这个家都散了。那时候有不少人要收养我弟弟，连爸爸都动摇了，我却坚决不肯，我们是一家人，再苦再累也不能分开。我现在要好好念书，以后有机会我还要去找我妈妈。”

思悯眼眶有些湿润，拍了拍她的肩说：“会找到你妈妈的，你们一家一定会团聚的。”

离开的时候，思悯掏出几百块钱给洪霞，让她给家里人添置些新衣服，再买点好吃的。洪霞说什么也不肯收：“老师，我有手有脚，自己能赚钱养家。这钱，我真的不能要，不然，我爸爸和弟弟会看不起我的，我记得小时候爸妈常跟我说‘穷不要紧，但怎样也不能失了骨气。’”

见她这么坚持，思悯也不再强迫，只是说：“有困难你一定要开口，我们都会帮你的。”洪霞只是笑，很淳朴地笑。思悯再回头的时候，洪霞已经进屋忙开了，她还要收拾屋子，还要做功课。瘦小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格外醒目。
65。六十五。
摸黑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一路，思悯还有些提心吊胆的，蜿蜿蜒蜒的全是山路，没有路灯，她只能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摸索着前行，路上没有人，倒有些动物的嘶吼作陪，思悯不由冷汗连连，有些后悔大晚上的一个人跑出来。但想想那些孩子每天上下学都是这么走的，佩服之余也就不那么害怕了。这儿工作多，又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普遍睡得较早，思悯怕吵醒他们，踮着脚，悄悄地走了进去。还是硬邦邦，冷冰冰的地铺，却睡得异常香甜，许是真的累了，许是在别人的身上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很幸福。

支教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听着鸡鸣起床，呼吸下新鲜空气，然后到教室里陪孩子们早读。孩子们都来得很早，自觉得开始背课文、读英语。没有漂亮的书包，也没有好看的文具，旧布袋装着课本和几个铅笔头的他们的认真劲却丝毫不亚于那些有着“精良装备”的城里孩子。给他们上课很有趣，也很辛苦，因为他们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常常是从一下课开始就缠着老师，直到下节课的上课铃响起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甚至连午休的时间也不放过，小小的办公室往往被充满求知欲望的孩子挤满。孩子们都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思悯就给他们讲故事，还给他们看照片，告诉他们只要努力学习，总有机会走进大城市的。学生们放学后，几个老师便凑在一起做饭吃，其实大家的手艺并不怎么好，材料也很有限，不是饭有些夹生，就是菜里多放了盐，但这样的饭菜大家却吃得很开心，几个人围着小桌子，一边吃饭，一边聊着白天遇到的趣事，常常是笑声连连。思悯有时候跟着他们去镇上采购。镇上有村民们自发形成的小集市，道路的两边都是挑担而来的村民，卖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水灵灵，鲜嫩嫩的，价格也不贵，一块钱就能买一大把，还有卖野果子的，红艳艳得很诱人，思悯买了一把，迫不及待丢进嘴里，恩，真甜。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天，思悯觉得自己已经爱上了这种质朴而快乐的生活，却到了分别的时候。分别，自然是依依不舍，淳朴的孩子扛来了一个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

“老师，这是刚挖的土豆，很新鲜。”

“老师，这是我我妈妈炒得面茶，很香的，你们带去吃。”

……

都是些乡里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却着实让他们感动。他们给孩子们留下了城里的照片，并且跟他们约定，放假的时候让校长带着他们一起来玩，是的，他们知道，孩子们都想看看大城市。大伙儿帮忙把孩子朴实的礼物扛到车上放好，车终于启动，挥手告别的身影渐渐模糊……

思悯在车上的时候还在想着待会儿是不是该打车回家，行李虽然不算太多，但提着它在高峰时期乘公交车，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搞不好还得看司机和乘客的眼神。可在车站打车也不容易，再加上现在又是交班的时候，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有车坐。下车的时候思悯也没想好，只是径直地向外走，却在不经意抬头间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思悯问。见他在附近徘徊许久，思悯断定他不是偶然路过，而是特地出现的。

“来接你么。”胜凌说。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思悯之前没有告诉过别人她回来的日期，这时候确实有些诧异。

“我有内奸么。”

思悯笑了，这内奸自然说得便是沈芸，作为学生，他们当然能打听到班主任什么时候回来。

“芸芸说了，我要是哄不回嫂子，她也不理我这个哥哥了。”

思悯说：“我正愁着拎着这么一大袋行李怎么回家呢，正好……”说着，她把行李递给胜凌，胜凌接过，一手拎着行李，一手牵着思悯。

“黑了，也瘦了。”胜凌轻轻捏着思悯的脸说。

“辛苦啊，天天打地铺睡，还得自己动手做饭吃。”

“谁叫你偏要去呢？”

“你这是心疼我吗？”思悯问。

“你说呢？”胜凌反问。

还用说吗？

既然胜凌过来了，思悯这时候也不急着回家。天气也不错，两人就在街上闲逛，思悯和胜凌说起支教时候发生的事，她提到洪霞：“你知道吗，这个女孩子真的好可怜，妈妈得精神病跑了，爸爸又瘫痪了，还有个才几岁大的弟弟。全家就靠一点补助和她干零活赚得钱生活，吃得是人家不要的剩菜，住的是四面漏风的破房子，每天除了上学，还得做所有的家务……”

“确实是很可怜啊，那你有没有想办法帮帮她？”

“有啊，我看她那样子本打算给她些钱，让她给弟弟和自己添几件新衣服，给爸爸买些营养品，可是她坚决不肯要。”

“也是，这些穷人的孩子通常是挺硬气的。”

“不仅仅是她，那里的孩子都差不多，虽然穿得差，吃得差，住得差，但从来都不怨天忧人，读书就更是刻苦了。”

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便到了思悯家的小区门口。有了上次的经历，胜凌也不敢再送思悯进去，就准备在这里跟思悯分手。

“耽误你几分钟，再听我说几句好吗？”思悯说。

胜凌点点头。

“在我去支教的这20天里，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每天看着那些孩子，他们虽然生活很艰苦，却总是那么乐观，他们从不抱怨命运的不公，却始终有颗上进的心。跟他们比，我们这些没吃过苦的孩子真的差太远了，想想，其实我们现在遇到的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努力下，坚持下，都会过去的。说放弃，真的太可惜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

思悯却主动过去抱住了他：“我很贪心，我要你，也要我的家里人。”

“好，我陪你。”

“那你之前能不能先陪我做件另外的事？”

“什么事？”

“去见承毅。”思悯说，“既然那天他都看见了，再逃避，再瞒着他也说不过去了，我想约他出来把一切说清楚，我想他应该能理解我们的。”

“你说得对，我们有必要跟他解释清楚。好，你约时间，我陪你去。”

“恩。”思悯现在相信，只要真心去面对，总有云散风清的一天。
66。六十六。
在思悯决定约承毅之前，他倒是先打来了电话。

“思悯，最近有空吗？我想约你出来吃个饭。”

正中思悯的心意，于是她便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没问题！”

思悯和胜凌一早便到了约定的餐厅，其实两人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忐忑，这样的事，到底不怎么好开口，更何况，他们难以预料承毅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许，这顿饭会在没多久之后不欢而散。思悯有些紧张，不停地喝水，满满的一壶茶很快见了底，她还想要，胜凌赶紧拦着她：“别自己吓唬自己，没事的。”

没多久承毅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距离远，看不太清楚，思悯只觉得那女人挺眼熟的，走近了才瞧清楚，这不是上回年会上见到的女法医马莉丽么！承毅也看见了他们，亲切地打起了招呼，丝毫没有诧异的表情。

“莉丽，你也来了啊？”落座后，思悯问道。

“是啊。”莉丽简答地回答道。

“让我来介绍一下，”承毅说，“这是我女朋友马莉丽，她是个法医。不好意思，之前没跟你们说她会一起来。”

听承毅说莉丽是他女朋友，思悯愣住了，一时之间还没回过神，倒是胜凌反应快：“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也是不请自来的。你们好，我叫纪胜凌，是思悯的男朋友。”

“你好！”

“你好！”

一圈招呼打下来，一直游离在外的思悯才算是回过神，“承毅，你说有事要跟我说，就是这个吗？”她指了指莉丽。

“是啊，”承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们还合适不？”

“怎么不合适啊，我看挺配的。”思悯说。

“对啊，男才女貌，天生一对。”胜凌也说。

“思悯，说真的，看到你们你们现在这样，我也放心了，”承毅说，“胜凌，好好照顾思悯，不许欺负她，我跟她说过，不管谁欺负她，我都会替她出头的。不过你们认识都那么久了，我想你应该不会的。”

“当然，我们这么不容易才在一起的，我怎么敢欺负她呢？”

吃饭的时候，承毅不停地给莉丽夹菜，而莉丽却不断地把承毅爱吃的菜挑出来，夹到他的碗里，“你工作辛苦，多吃点！”那样的甜蜜和温馨，分明是一对热恋中的小情侣。思悯和胜凌一直看着他们，这番情景，倒真是让思悯觉得窝心，见承毅和莉丽这么开心，她心里的内疚也少了一些。一直上演着“甜蜜真人秀”的承毅和莉丽很久后才意识到对面的两人是在一直盯着自己，只得说：“让你们见笑了。”

离开餐厅之前，莉丽拿出一个礼盒递给思悯：“听承毅说你爸爸喜欢喝茶，这是我老家的特产普洱茶，你拿回去给叔叔喝。”

“这多不好意思啊。”思悯说。

“你收下吧，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也好久没问候过叔叔阿姨了。”承毅说。

“那好，谢谢！”

思悯和胜凌先离开了餐厅，承毅盯着她的背影暗暗发愣，直到渐行渐远。

“他们走了。”莉丽提醒他。

“哦。”承毅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一下子失了神。”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为什么不跟她说实话？”

“值得。”承毅说，“看到她现在这么开心，我也就满足了。我知道，她对我多少会有些内疚，所以，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安心。莉丽，谢谢你陪我演这场戏。”

“不用客气，我只不过是做了一点点小事，如果能帮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有那么一瞬间，莉丽觉得，如果她和承毅是真的，那该多好，如果承毅能向对思悯那样对她，哪怕只有一半，她也会觉得很满足的。

“现在放心了吧？”走出餐厅，胜凌对思悯说。

思悯点点头，“放心了，他们在一起也挺好的。你知道么，之前我有些诧异，怎么一声不吭就好上了，我担心他们是特地演戏给我们看的，不过，后来看他们吃饭的时候那么亲热，我相信他们是真的。”

“那我们是不是又前进了一步？”

“对！只要我爸妈点头，我们随时都可以……”思悯犹豫了下，还是小小声说出了那两个字，“结婚！”

胜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在跟我求婚吗？你就这么急着想嫁？”

“哪里，”思悯脸红得像熟透的大虾，“不跟你说了。”

思悯回家先是把莉丽给的茶叶递给刘爸爸。

“好东西啊，你就这么舍得花钱？”

“不是我买的，是承毅给的。”

“你去见承毅了？”听见他们在说承毅，刘妈妈放下洗了一半的菜，顾不上擦干手，围着围裙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对啊，刚才跟他一起吃了饭，他带女朋友出来给我看，这茶叶就是她女朋友给的。”

“他这么快有女朋友了啊？是干什么的，你认识吗？”

“我之前也见过，算是他同事吧！是个女法医，长得漂亮，又能干，人也挺好相处的。”

“女法医啊！那还真挺本事的，承毅眼光还挺不错的。”刘爸爸说。

“女儿啊，你见过他们了，说实话，你觉得他们合不合适？”刘妈妈问。

“我看挺合适的，吃饭的时候不是你给我夹菜，就是我给你夹菜，看他们那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