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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麻将城-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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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一面表示感谢,一面给他们倒茶。
“市里的头头哇,看上去很恼火欧,”龙先生胆子大一些,说话不那么抖,文联正在组织班子,要反,反──”
钟山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是真的。”叶先生抖的好一些了。
“老钟,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啊,”龙先生竟大胆地拍拍钟山的肩膀,“哼哼,不要搞的像上次那样,嗯,避免不必要的牺牲嘛……”
钟山笑了:“老钟不敢当,不敢当,还是叫我小钟吧。这回总不见得要枪毙我吧?”
“不……不一定的,”叶先生说,“这小地方,很难说,都都很难说的……”
“看样子官司是非打不可了,”龙先生说,“你书里写的那些事情都有事实根据吗?都有证据吗?”
“证据?”
“是啊,这小地方,什么事情还不是当官说了算,你有什么办法。”龙先生说。
“正因为麻将城如此闭塞、落后,我们才需要改革开放嘛。连历史文化都不让人去研究,还谈什么公民介入意识,谈什么舆论监督作用?我们是跟党中央保持一致还是跟在小城个别头头屁股后面乱跑?……”
钟山忽然停住不说了。因为两位老先生脸上没有了笑容,且腿肚子都方向一致地打起晃来。
钟山忽然想到,他们都是快五十岁的人了,“减去十岁”的话也都四十几了,他们早已不年轻了,已经不能和他共享一个话题了……钟山疑惑地望着他们,刹那间他真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年轻过?好像他们生下来就一直这么老……听说他们在五十年代都被打成右派,二十多年腰没直起来──二十多年!是什么概念?一万多天哪!……也难怪他们,到现在还是弯腰屈膝的样子……
“你们别担心,”倒是钟山反过来安慰他们了,“现在各方面的形势都很好,改革开放的大局很好,最近党中央特别强调法制、公开性、新闻监督等等……”
“唉,什么新闻监督,搞得起来吗?”龙先生直摇头,“你在报社工作,这点还不清楚吗?就算搞起来又有什么用?人家西方是公民投票,舆论可以影响票数,我们这里……唉……”又是一连串的摇头。
“不不不谈了,”胆小的叶先生的声音又重新抖起来,“莫莫莫谈国事呵……明天下午,文联要召开,开开开……”他说不下去了。
于是龙先生前仆后继接着说,“要开,开你大作的讨论会。你尽可能去吧。我们来,就是给你通个消息,让你做一点准备……”
“准备什么?”钟山不解。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你心里有数,我们就不多说了。以后,有,再有,有什么消息,我们再,再那个吧……”
他们畏畏缩缩地说着,畏畏缩缩地去了。
钟山目送着他们,心里一时也有点“那个”起来……
……
小城文联很长时间没搞什么活动了。也想不出个会来开开。桌子板凳都很脏了。
今天主持会议的是文联副主席古某。正主席亲自搭乘别人的小汽车押着礼品上省城“进贡”去了。时近年关,各厂各单位都纷纷派出专车带着礼品去省里孝敬上级,文联当然也不甘落后,这是比任何文学讨论会都要紧的工作。但也有人说正主席滑头,有意借故躲开讨论会,将难题出给副主席古某去做。
古某业务上号称是研究鲁迅的。他的最大发现就是:鲁迅如果活到现在必定是全国第一号大右派。今天古某难得主持会议,从里到外都刻意打扮、准备了一番。讲稿当然是经过上面反复圈定的。他一上来就先给这本小书定了调──
“这本书是写我们麻将城的,但作者写作时缺乏深入研究和确凿的事实依据,据我了解我们麻将城是没有那些事情的。作者在这本书中想象捏造了许多事实,严重伤害了麻将城人民的感情,这是一本不太健康的、庸俗的甚至是恶俗的书──希望大家畅所欲言,大胆发表自己的意见……”
钟山环顾四周,见小城的文人们基本都到齐了。另外还有一些工厂、基层的代表。阵势好像摆得很大。龙先生和叶先生分别坐在古某的左右,面孔上的肌肉均处于过分紧张状态。
第一个站起来的果然是煤库的“三种文人”老林。此人二十年前曾是小城着名的红卫兵司令,传说那些年头他非常威风,身上一左一右各佩挂一支驳壳枪,被下面的小将们前呼后拥地拥着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后来就弄得很蹩脚了,差点被定为“三种人”关起来,结果被打发去煤库看煤堆,一直看到现在。但他时刻不忘向这个世界表现自己,于是就业余做起了摇笔杆子的文人,写写小说散文什么的,更不忘有主动立功赎罪、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小城每次搞运动,不管是什么运动,他都要发挥一下他的“专业”特长,积极地站起来──尽量第一个站起来,带头“口诛笔伐”一番。
“首先,我不同意在文学的范围内讨论这本书。这本书没有文学好讨论,全是捏造事实,危言耸听,污蔑诽谤,无事生非,恶意攻击,往T州人民脸上抹黑,这是作者的一种蓄意报复行为,是触犯法律的犯罪行为,我已经给市委、市政府领导同志写了信,要求从严处理作者……”
昔日的“红司令”果然不同凡响,一上来就一鸣惊人,一连串的排比句,尤其是上纲上线的有力结尾,具有振聋发聩之功效。
白发苍苍的小城文化馆的老馆长这时艰难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说:“今天咳咳咳,我是咳咳咳,带病来参加这个会的,我咳咳咳,我很愤慨,咳咳咳咳咳咳……”老馆长无休止地咳起来,且有很浓的浓痰吐出。“我感到咳咳咳很那个,恶心……”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压抑着要吐什么的欲望,等待着他的下文。“特别是咳咳咳,写解放前的那章,写妓女打麻将,咳咳咳咳咳咳,打输了就陪人家睡觉,是很咳咳咳的,很伤小城人民咳咳咳的……我奉劝作者不要上街,当心小城人民剥你的皮!咳咳咳咳咳咳……”
那个刚刚从中学“跳出苦海”调到总工会的文人姚船见他说得罗嗦,忙插上去说:“那些倒是次要的问题罗。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呢?是这本书诽谤了我们麻将城,诽谤了麻将城二十万人民,伤风败俗嘛。这本书从头至尾都是不真实的,只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写的我们麻将城,这点作者是抵赖不掉的,麻将城人民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钟山望着他笑,说,“今天来的全是小城的文人,却在慷慨激昂地讨论一本不是文学的书,我看这里只有一点是真实的,那就是──这地方是文联。”
这下激怒了“红卫兵司令”,他这次是呼一下跳起来的,且拍着桌子直指钟山:“作者的态度很不老实,必须要他放老实一点,否则我就退出会场!”
这一来,钟山倒真的有点糊涂了,且有了“不真实”之感。他甚至抬头看了看会议室墙上的大美人挂历,上面确实写着1988年几个字;再捏捏自己的肉,嗯,有痛觉……
这时胆小的叶先生忙站起来打圆场:
“息……息息怒哦……”叶先生一紧张说话就结巴。
龙先生认真地清了清嗓子,郑重发出要发言的信号。
“昨天,我和叶老师受文联组织的委托,专程到作者家里找作者谈话。作者的态度很不冷静,为了名利作者可以不择手段,已真正到了疯狂的程度。但我们对作者不能一棍子打死,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只是作者目前能不能在报社这样重要的岗位上工作,倒是组织上应该慎重考虑的问题……”
接着丛科长作为宣传部的文人讲话了。他说:
“今天我不是以一个市委干部的身份来讲话,今天我是以一个文艺工作者的身份来讲话。(这位昔日的中学语文教师一开口就让人感到一种严格的语法功力。)我们现在虽然不提以阶级斗争为纲了,但阶级斗争还是要讲的。《话说麻将城》这本书流露了作者的阶级感情问题,暴露了作者的阶级立场问题,显露了作者的文德品质问题,这些问题都是很严重的问题,这些问题传到外国去,就会成为资产阶级攻击我们红色中国的炮弹。这本书,外国资产阶级一定会为它评上奖的。作者的妻子也是麻将城人,作者写这样的书也相当于是出卖自己的祖宗……”
下面的发言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离谱,人人都想在此场合表现一下,迫不及待要表表自己的态,表表自己的立场。钟山几次想走,却又有些舍不得,这是一个让人大开眼界的机会,也是一个体验生活的机会。唉,早晓得这么精彩,带个录音机来就好了,钟山遗憾的想。这样想着他灵机一动,为何不跟他们开个小小的玩笑呢?……
所以,当“讨论会”开到晚上六点半钟,当所有的人都说的口干舌燥精疲力尽饥肠咕咕把桌上有限的几只桔子香焦都吃光再没有什么可吃也没有什么可说时,主持会议的古副主席叫钟山了:
“下面请作者谈谈自己的体会和教育。”
“这是个病句,主席先生,”钟山笑道,“至于说到教育,确实很大,今天这种场面,这种待遇真让我感到受宠若惊,我已经认真地将这次会议录了音,准备回去以后慢慢的,反复的接受教育……”
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古副的脸迅速红了一片。(古副就是爱红个脸,这对一个姑娘来说也许是一对美丽的红晕,但从官场的角度看这个问题,他就显得不够“老”了)。这时他红着脸对钟山说:
“你……你把把把它拿出来……”
他也向叶先生学习了。
钟山没有理会他,哈地一笑,说:“我并没有认为我那本小书有什么了不起,是你们抬高了它。一部伟大作品的诞生总要遭到平庸者的反对的,一个伟大的作家总在不断地淘汰他的读者甚至他的同行,否则,他又怎么能出类拔萃呢?……”
钟山说:“过去,人家都说文人是骂官的,两者是油水不融的。平时大家聚在一起,也是慷慨激昂地抨击时弊,批评腐败。可今天我懂了,要是文人当了官,十有八。九比原来的官更坏。再说,为什么有很多文人是假洋鬼子,随时准备弃文从官?因为真正的文人难当,也为社会所瞧不起。现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党要求我们敢于说真话,敢于剖视残余的不良的封建历史文化,割掉肿瘤,轻装上阵,这是每个文艺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很多人都害了近视病,眼睛只盯住鼻子前面几寸的地方。因为说真话一不能做官,二不能发财,说它做什么呢?但事实证明,说真话的才有力量,才有战斗性,小小的笔杆才能搅起时代的漩涡,才能为改革推波助澜。我还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让别人去说吧,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当钟山真的抬脚要走时,丛科长、“红司令”和几个副主席都一齐拽住他,要他将录音带交出来。
钟山很奇怪:请问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根据哪一条?
丛科长说:“这个会议不准录音。”
“这是什么秘密会议,有什么国家机密吗?”
“擅自录音是一种违法行为。”古副红着脸说。
“好了,既然我犯了法,你们叫警察来找我好了。再见。”
说完,他抽身就走。
也许他动作太迅速、太果断了,科长主席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办?喊住?强行拽住?拦住?截住?抱住?……
钟山已经走远了。
……
钟山刚到家,叶先生就跟踪来了。
叶先生的个子跟他的胆子一样,很小,大约只有一米五五。按当今流行的男子汉标准,不知已打入了几等残废。相比之下,钟山就太高了,一米八的个头,宽肩,长腿,又穿着牛仔裤,更显得耸然挺拔。遗憾的是他长得太漂亮了点,太秀气了点,太像个“白面书生”了。而现代男子汉都讲究一点粗犷,灰黑,彪悍,甚至丑怪……据说幽默大师伏尔泰就“瘦得像一串骷髅,长鼻麻面”,可算丑狠了,但法国的名媛闺秀却把看成“丑马王子”,崇拜他,爱慕他,使得他有足够的自豪感去揭露社会的虚伪,伸张人类正义……可惜麻将城不是巴黎,这里太沉闷、太闭塞了。叶先生大概就是这种标准的小城人──凡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好。他实实在在是个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叶先生对谁都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此刻他仰头望着钟山,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让人联想到一头正走向刑场的温顺的牛。
钟山见状也不忍心捉弄他了。他当场向他掏出衣兜里的一切杂物,说明自己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必当真。
然而他不肯信。
“我是,是是为你好……别给公安局抓抓住辫子呵……”他悲哀地望着钟山,几乎要落泪的表情。
这回轮到钟山无可奈何了:“唉,这年头,连个玩笑也开不得了。”
钟山感到对他真是爱莫能助。
“算了,我只是为,为你好……”叶先生最后说,“今天,我我们在会上说,说了一些违、违心的话,你不要那个……是上面逼、逼住我们要,要表态的……”
他为自己赎罪,同时也为别人开脱。真是好人。
钟山真正地被他感动了。同时又感到一阵空前绝后的失望……
52。尾声:小城故事多火 烧 麻 将 城
(九)麻将的另一种打法
哪颗树下没有鸟粪,这反而使花开得更香。
雾自以为消灭了山峰,其实,却点缀了山峰。
上帝创造的世界并非永恒存在,只有创造者才是唯一的永恒。
──题记之三
……
有人说过,麻将城出过很多“名仕”,却从未出过一个真正的男人。至少不曾出过一个至始至终的男人。是地域关系,还是遗传原因,小城的男人好像个个被阉割过一样,每到大义凛然的时候,他们就萎缩成了一团。当然,小城也没有出过真正的女人。如果出过真正的女人,她是会培养出一人真正的男人来的。因为一个好的女人总是男人的一个好学校。小城的女人喜欢寻求男人的保护。每到危险关头,她们便及时拉着男人的膀子逃之夭夭。小家庭,不安乐窝,小格局,小气色,小圆桌旁围一圈,麻将牌糊起来哗哗哗──这才是小城人奋斗的目标。
再有力的男人掉进来,正象是掉进了泥淖,越挣扎陷得越深。
钟山的老婆小兰是麻将城的女儿。当年小兰擅自与钟山恋爱家里就不同意。小城人历来喜欢与小城人联姻,这样势力更大,关系更多,基础更稳固,“进步”的路子也更多。很多人都说,小兰若不是嫁给钟山的话,早高升了。
而现在,她连最后一点自我希望的火星也被自己的男人扑灭了。
要命的是,还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她后悔不该为他去卖那几本书。她怕人追查,怕罚款,怕有人晚上敲门,怕丈夫孩子遭到不测……她觉得男人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能力保护她吗?她便没有了安全感。而小城的女人没有安全感是断断不行的。于是失眠,于是神经衰弱,于是喜怒无常,歇斯底里……还不能回娘家。娘家个个骂,还要打。因为他们一看便知,书上的好多素材是小兰提供的。
小兰并不是故意提供的。小兰从小就会打麻将,从小就生活在麻将堆里,她说话不可能不说到麻将。但小兰不上赌桌打麻将。这在小城是罕见的。在麻将城,即使女人上桌打麻将也算不得真本领。所谓真本领是指陪有地位的男人或“大款”们打──男人从来就是女人手里的一张牌,就看你会不会打了。
要不是钟山,她也许会打得非常出色的。可惜钟山不许她打,自己还坐了牢。钟山现在好像又要坐牢了。风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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