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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岳短篇集-第1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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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湖寇抢劫?”



“哦!那是头一天二十五日的事。”证人说:“也是巳牌时分,三艘贼船抢劫一艘双桅船,离岸约埂余里,是湖北岸石首桂花港贼首分水飞鱼廖贵达的贼船,抢了货物便走了。货船好像太慌张,升帆时突然自己翻覆了,可能是心慌急于逃离,升帆估错了风。那些船夫是乘所拖的小艇向西划走的,那时,贼人的船早已远出十里外了。”



“大人明鉴,这人说谎!”赵大德情急大叫:“小的船被劫,报案时有案可稽,分明是正月二十六日……”



“住口!”知府大人沉叱:“问到你你再说。”



“小的……”赵大德仍想说,却被公人制止了。



“陈湘。”知府大人映另一证人:“报你的年籍。”



“小的陈湘。”另一名证人说:“年四十二岁,澧州石碑坊兴隆巷人氏,在南大街天兴宝号当采办伙计,随船往来澧州武昌采办货物。”



“本月初五你在何处?那天未牌时分看到了些什么?”



“在船上,船从洪沾洲返航,未牌时分舟经橘洲东面三四里湖面。当时,少东主也在船上,看到三艘船在七八里外交战,炮声隆隆,硝烟飞腾。少东主知道是湖寇与官兵交战,命船主转航逃避,没料到仅驶了两里左右,便发现少了一艘船,另一艘贼船,从东面逃掉了。”



知府大人凌厉的目光,盯住了曾三爷。曾三爷刚站起想发话,知府大人手一伸,禁止曾三爷开口。



“陈湘。”知府大人转向证人说:“你要知道,你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决难更改的铁证,不需画押便生效力,如有一句假话,必须负伪证反坐重刑,知道吗?”



“小的知道,”陈湘用坚定的口吻答复:“小的有家有小,怎敢作伪证断送身家性命?船上有敞少东主在,船伙计共有十二名,人入都可以征明小人的话句句是真。”



“你怎知道是贼船?”



“贼船升起的三角长幡,二十里外都可以看到得,那是悍匪六爪龙的旗号,专门沉船的恶毒湖匪。那伙悍匪的巢穴,就在敝地澧卅鳖山。那些匪徒胆大包天,经常在州城出没,小人如果碰上他们,一定可以认出一些匪徒来,让他们上法场。请问大老爷,那个人是谁?”



随着语音,陈湘用手指向曾三爷。



“不要问他是谁,你认识他?”知府大人问。



“小人见过。”陈湘大声说:“去年中秋后三天,小人亲眼看到他在澧州码头的一艘快船上,与六爪龙的爪牙飞鱼范老七,鬼鬼崇崇躲在船中喝酒聊天……”



“胡说!”曾三爷像被踩着尾巴的猫,跳起来狂叫。



“坐下!”知府大人沉叱。



“小人绝不胡说。”陈湘的嗓音提高了一倍:“把你烧成了灰,我也认识你。我就在邻舟整理帐册,就在你们的舱窗外,不但亲眼看到你,更清楚地听到你向飞鱼范老七抱怨,说五月里洪沾洲那笔买卖,你只收到一批古画,几个玉器,和几件金饰,三百两银子,除了分给刘老一半之外,自己所得实在太少。而六月里知廖洲那趟买卖。分给杨爷三分之二,所剩寥廖无几,要求寨主下次一定要公平分配,而且要多分一成……”



“胡说八道。”曾三爷真急了,忍不住狂叫。



“何推官。”知府大人转首向推官大人问:“去年这几件案件,苦主都报了案,原卷……”



“回大人,不必查原卷,下官都记得。”推官大人欠身答:“五月里洪沾洲劫案,六爪龙洗劫退职的辰州府推官骆大人的船,船被击沉,骆大人全家与十四名船夫皆获救,派人来府报案,一家老少至岳州府向罗知府合贷返乡去了。六月里六爪龙在长廖洲湖面,洗劫武昌府聚珍银号的搜购古玩奇珍快船,船沉货失,船夫被折桅击毙一人,其余人皆被湘阴的钻风船所救,载来本府报案。”



知府大人的目光,冷森森地落在曾三爷脸上。



“公祖大人明鉴。”曾三爷发狂般站起叫:“晚生家财百万,书香世家,怎会……”



“书香之家,暗通匪类。”堂外厢着审的人中,有人大叫:“派人去搜他的家,不怕搜不出贼证来。这位衣冠败类经常说外出游山玩水,原来是去与强盗勾结……”



两个公人抢出,一巴掌把那人打得住了嘴。



“大老爷明鉴。”柳志柏抓住机会说话:“曾三爷与刘百万是知交好友,证人陈湘所说的刘老,会不会指的是刘百万?小民让他从岳州搭便船返乡,与六爪龙的贼船遭遇时,是他要求小民不要与贼船交锋,甚至出面制止小民发射弩炮呢。”



看审的人大哗,议论纷纷,而且有人大声咒骂。



峰回路转,局面全部改观。



“卑职记起了一件事。”南巡检站起大声说:“五天前刘、杨两家结亲,龙阳杨家当家人是绰号称分水犀的杨永盛,是个不怎么检点的江湖枭雄,证人陈湘所说的杨爷,很可能是他,这人虽未带案,但往来的人中,都是不三不四的江湖名人,极有可能交通匪类。”



案情急转直下,知府大人脸色大变。



“何推官。”知府大人抓起签牌:“速领人搜查曾、刘两家。南巡检,速率丁勇赶赴龙阳搜查杨家,限日落之前,行文至龙阳县会办。此案改日再审,嫌犯还押,原告及证人留置录供,退堂!”



府城闹翻了天,谣言满天飞。



一个时辰后,推官大人高坐在曾家的大厅上,宅院四周三步一冈,五步一哨。百十名丁勇和巡捕,在宅院各处穷搜赃物。



先后呈上三批珍宝古董古画,经过曾家的内眷指证,皆不是曾家的财物,一口否认曾经见过这些东西,更不知为何出现在家中的。



刘家也同时被丁勇包围,不等推官大人到达,已从地窖内起出不少珍宝,这些珍宝把刘百万吓傻了,指天誓日坚称从来不曾见过这些东西,反咬搜查的一口,指称是搜查人员故意栽赃的,但搜查时由刘忠带往地窖,搜出时有目共睹,反咬的证据太薄弱了。



两家所搜出的物品一入府衙,与苦主的失物单一对照,果然有一半是脏物,另一半来路不明。



曾三爷与刘百万皆被囚入大牢,曾刘两家受到严密的封锁。男女老少皆被分别监视看管,鬼哭神嚎。



全城沸沸扬扬,谣言鹊起。



第三天,南巡检狼狈而回,带去的二十名巡捕受伤五名,三名失踪。据南巡捕声称,当晚克期乘快舟抵达龙阳,至县衙投文,县衙只有三、五个当值的人,好不容易办妥手续,当地的巡检召集好人手,已经是二更未三更初了,而且显然人手不足,必须出动了勇民壮,那可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解决的事,次日天没亮,兵发东关镇龙阁杨家,在城门内东大街等候开城门时,便受到一群蒙面人猝然偷袭,打了便爬城跳濠逃走。到了杨家,杨家已人去宅空,据左邻右舍供称,杨家在昨日入黑之前,人便陆续出东关走了。街坊的人根本不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搜查的结果,杨宅只留下笨重的家具。鬼影具无,显然事先已走漏了风声。



又过了三天,近午时分,在大堂开释的柳志柏,大踏步在南巡检的护送下走出衙门外,迎接他的,是大群欢呼的市民,爆竹声响澈云霄,他含着满目热泪,投入乃父母的怀中放声大哭,毕竟他还是个大孩子,从沉重冤屈与死亡之神手中逃得性命,他悲伤难忍自是情理中事。



拜过祖先叩谢神恩之后,父子俩在书房中闭门密谈。



“爹,那位帮助孩儿的田姓恩人。”他向乃父问:“到底是何来路?”



“为父也感到奇怪,除了自称姓田之外,他什么都没说。”柳尚智苦笑:“只叫为父放心,一切听他安排。再就是要为父探监时。通知你在升堂时要说那些话。为父派去的十八个人,其实一无所获,却在开堂的前片刻,平空冒出八个证人,这位姓田的人,真是神通广大不可思议。”



“姓田……”他低头目语:“姓田……晤!孩儿知道他是谁了。”



“柏儿,是谁?”



“这……孩儿还不敢确定。”他说:“孩儿要跑一趟橘洲,必有所获。爹,明天孩儿就走。”



他想起了田倩倩,想起了周总管。依稀,倩倩温婉清丽的音容笑貌,在他脑海中幻现。数天中,倩倩衣不解带照料他,将他从鬼门关里拉回阳世,没有一个大闺女有勇气敢这样对待一个异性陌生人,除非他是白痴,不然该深深体会到倩倩所给予他的海样深情。



他又想起青梅竹马的恋人刘玉秀,老天!好狠毒的女人!他不禁连打冷战,毛骨悚然。_



三更天,夜静更深,他在自己的卧室中秉灯静坐,思路纷纭。



窗外的院子里传出轻响,他像猎豹般跃下床穿靴。



“玉秀,你不该这样对待我。”他坐在桌旁向窗外幽幽地说:“你不接受我的爱,我并没有勉强你.从小到大,我没在你面前说过一句重的话,我默默承受你刘家所给予我的屈辱,我……”



窗户被推开了,玉秀一身劲装跳窗而入,来意不善。



“我摆脱了监视的人。”玉秀寒着脸说:“我可没存心害你,昨天,我才从二哥口中,探出杨家陷害你的阴谋。柳志柏,你也够狠。”



“你……”



“你却是存心坑害我家的。”玉秀抢着说:“你那些证人,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栽的赃物更是恶毒……”



“玉秀,请听我说……”



“你该听我说。”玉秀霸道的老毛病丝毫不改:“就算杨家做得过份,你也不该如此绝请把我家也攀上。算你狠,一下子就击中了要害,想不到你一个平平庸庸,胆小怯懦的人,竟然工于心计,一网打尽了三家人。”



“玉秀……”他急急分辨。”



“没有什么好说的,总之,你赢了。”玉秀不让他分辨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我不是一个没有勇气认错或失败的人。今晚我来,可说是来求你的。”



“玉秀,你说得太客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玉秀向地接近,令他心动的明媚笑容出现了:“志柏,我承认以往我看错了你,这次事故,证明了你的智慧、胆识、谋略、手段,都高人一等老谋深算。我相信你必定有能力设法让刘、曾两家脱罪,至少也该让我刘家得见天日。你我十余载青梅竹马……”



“玉秀,请听我说。”他不想再提青梅竹马“这件事我无能为力,情势不是我的能力所能控制得了的……”



“你拒绝我的请求了?”玉秀脸色又变,笑容消失得好快。“你策划报复周全慎密,当然也可以扭转情势……”



“扭转情势之后,遭殃的必定是我,我……”



“你不答应,今晚就得遭殃。”玉秀凶狠地说:“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也知道我的武功造诣,我随时可以要你死,不信立可分晓。”声落手扬,五颗寒星破空电射。



他左手大袖一挥,破空的厉声乍起,寒星失踪。



“五虎断魂钉!”他脸色大变:“中者无救,你这恶毒的女人!我的梦总算醒了,你真想要我的命。”



玉秀大吃一惊,像是见了鬼,骇然惊呼:“你……你真是柳……柳志柏?你?你真是那……那位和我一起长大,一……一打架就……就躲避的柳二哥?”



“千真万确。只是,我突然觉得你不认识我了。”



“你……你为何以……以前那么怯懦?”



“是家师教诲我的,他老人家说:大智若愚大勇若怯。”



“你师父是谁?”



“二十年前,天下四大剑侠之一,南衡逸士乐公玉衡。”



“你可恶!原来你是个身怀绝技的大骗子……”玉秀激动地尖叫,手一抄拔出腰带所佩的匕首,发疯似的冲上,兜胸就是一记灵蛇吐信,手下绝情,毫无顾忌猛攻要害。



他更快地左闪,右手伸出袖口,奇准地反扣住对方握匕的右手脉门向下一扭一按,玉秀尖叫一声向下挫伏在他脚下。



“我不伤害你。”他将五枚晶亮的五虎断魂钉丢在玉秀的脚前,黯然长叹一声:“宁可你无情,下可我无义;毕竟我曾经爱了你十几年。”



玉秀感到手上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一蹦而起。



“志柏……”她竭力狂呼:“柳二哥……”



室中一切依旧,但柳志柏形影已杳。



谯楼传来五更鼓声,室中灯光重现,柳志柏穿着停当,在桌上整理他要带往橘洲田家的礼物。他家境富裕,前往拜望田家,当然不能秀才人情纸一张,少不了携些不至于丢脸的礼物,一只拜匣,一只礼盒,都装得满满的,另加几匹上等苏绸,数幅苏绣。



正在整理,蓦地似有所觉,停止包扎,举头瞥了明窗一眼,明窗是虚掩的,先前刘玉秀就是从这座明窗跳窗而入,窗外那座小院子,黑沉沉静悄悄难辨景物。



他移开面前的礼物,挪过对面的茶盘。



“进来坐。”他开始斟茶,“茶水尚温,喝一杯可以提神,希望尊驾此来并非怀有恶意,贴在厢房檐下那位朋友,也请入室一叙,在下是十分好客的。”



窗外传出一声豪笑,窗门缓缓推开,两个人影飘入,脚下轻灵落地无声。



“咦!怎么会是你两位?”他颇感意外:“你们好大的胆子,出没府城加入无人之境。请坐,你们来做什么?”



是六爪龙和飞鱼范老七,两人居然穿了青绸长相,袍袂掖在腰带上,没带兵刃。



“哈哈!小伙子,不要说话语中带刺,须知我老人家不吃你那一套。”六爪龙大马金刀地在对面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笑吟吟地喝了一口:“上次叨扰了你一坛酒,意犹未尽,所以又来啦!”



“你……你这厚脸皮的强盗……”



“哈哈!先不要下逐客令骂人。”六爪龙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在八百里的洞庭湖,做强盗的不止我一个,天下太平,百姓小民丰衣足食,那么,洞庭湖沿岸全是些快乐好客,安份守己的良民百姓。反之……”



“你少给我说些歪理。”他笑了,替范老七也递上一杯茶,“生意人不谈国事,免动肝火。”



“不谈国事,谈你我之间的恩怨是非,我六爪龙欠你一份情,我已经还清了。”



“所以,你还想抢我的船?不过,你是什么时候还清的?嗯?皮厚。”



“你之所以大摇大摆走出死囚牢,那是我的功劳。”



“哦!”他恍然:“你,厉害。我十分感激,但是……你做得太过火大狠了,刘、曾两家……”



“你还替他们叫屈?哼?”范老七冷笑着接口:“告诉你,他们是罪有应得,固然首先出绝户计毒主意的是分水犀杨永盛,他觊视刘百万的百万家财,与刘家结亲,杨家的势力就可以在府城生根。但刘百万不该太自私,他不该起意毁你柳家,让杨家取代你柳家的地位,他不但附和杨家的陷害阴谋,更拉拢曾家水下,事实上这恶毒的绝户计,真正的策划人是刘百万。只有你这蠢才,迷恋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玉秀,才坚信这是杨家的主谋。”



“这……”他楞住了,他本来真以为刘家是被杨家所逼,而不得不出面陷害他的,杨家那些江湖枭雄的确不好惹。



“这件事已算过去了。”六爪龙说:“提起来乏味,目前我有了困难,想找你助一臂之力。”



“什么?你居然要我邦助你?”他几乎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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