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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舍戏剧集-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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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大人你这小伙子,比军机大臣还更足智多谋!可是,打着白旗,还出不去城,怎么办呢?
田富贵那就更好了,带着洋兵,去搜拿义和团嘛!我知道团都住在哪些小庙里,一掏一个准,掏出来交给洋人,就立了大功!
明大人好!好!我算佩服了你!我,头品顶戴,三眼花翎,给你请安啦!(请安)
田富贵(还礼)不敢当!不敢当!大人请!(让明大人先走)
〔高秀才听见了他们的话,由角门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高秀才学生高中道请大人安!(并没请安)
明大人罢啦!
高秀才(猛啐明大人)呸!
明大人(倒退)怎么回事儿?啐了我一脸唾沫,怪脏的!
田富贵老梆子,闪开!要不然,我一铁锹把你拍扁了!
高秀才田富贵,我不再跟你过话!你不止没有一点人味儿,连猫狗的味儿都没有!
田富贵我(要打)……
明大人别打!别打!我就怕打架!高秀才,躲开!要不然呢,你也跟我走吧,搭个伴儿!
高秀才跟你走?看见没有?(示以手中的红带,往腰上系)我也是义和团!
明大人你老胡涂了,不想活着了!
高秀才胡涂?听见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我全明白了!洋人洋教怎么霸道,我亲眼得见,所以我才跟师兄们到北京来。进了城,我们住的是小庙,睡的是土地,吃的是棒子面,不动老百姓的一草一木。我本想,有这么多纯正忠勇的义民,上边必然受到感动,上下实在可以一条心,一个劲儿,齐心对外,转危为安。
可是,我把你们这上边的人看得太高了,太大了。你们另有打算,看团民不好惹,就天天叫师兄,赶到看风头不对了,你们赶紧想逃跑,又要打白旗投降,作汉奸,杀义民!你们只知有己,不知有民;只知有家,不知有国!洋人猖狂,因为你们胆小如鼠!百姓无衣无食,因为你们吸尽民脂民膏!你们吃里爬外,欺软怕硬!义和团比你们胜强十倍、百倍!师兄们有颗真心,你们浑身连一根骨头也没有!我不再多说了,看你把我怎么办吧,明大人!
明大人这,这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田富贵快走!用不着跟这个老疯子费话!
高秀才不准动!有我,就不准你们由这儿逃出去!
田富贵真逗气儿呀!老梆子,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举锹要拍)
高大嫂(急从角门出来,托住田富贵臂)田富贵!你个吃里爬外,乘火打劫的东西!我看明白了,放走孙知县的必定是你!现在,你又巴结上了这个姓明的大官儿,出卖义和团!你打算逃出去,哼哼,休想!
田富贵臭娘们!放手!别等我要了你的狗命!(对明大人)还不快跑吗?
明大人哎哟!我的腿抽筋儿!快来背着我!
高秀才哈哈哈,还有比我更糟的人呢!
〔丁双喜搀着丘二头进来,丘二头受了伤。
高大嫂双喜,快来!别叫这个汉奸跑喽!
丁双喜丘二头受了伤!
田富贵(对明大人)快跑!快!
丘二头我看谁敢跑!
丁双喜二头,别动!我去!(拉住丘二头)
丘二头(挣开)田富贵,汉奸,你跑不了!(抓住田富贵,扔出去,他自己也倒下)
高大嫂二头!二头!怎么样啦?
丁双喜二头!醒醒!
高秀才醒醒!
丘二头(猛地坐起来)双喜,走,还得打去!
高大嫂什么?你受了伤,很重!
丘二头伤重,在这儿也好不了!要死,死在明处!走,好双喜!别人拦我,你总会陪着我走吧!
〔外面炮声大作,飞来一“巨弹”,噗哧一声落在亭畔。
明大人(吓昏,倒下)我的妈呀!
丁双喜(拾起“炮弹”)先生,大嫂!洋兵是快到了!看,西瓜!
高秀才大炮打西瓜?这是开什么玩笑呢?
高大嫂双喜说对了!官兵放西瓜,既欺骗咱们,又不得罪洋人,不是吗?
高秀才哼!进了趟北京,确是长见识,无奇不有嘛!
丘二头他们放假炮,咱们真玩命,谁对谁不对,老天爷知道!双喜,走!
高大嫂你们别走!等我把大师兄请回来,商量商量怎么办!
明大人(坐起来)师兄,仙姑!乘着洋兵还没来到,把我送出城去吧,有你们的好处!
丁双喜你要再出声,我一枪戳死你!
明大人别那么办,我乖乖的,我乖!
〔高永义、冯铁匠、牛大海、吴七、仙姑甲、乙,一同回来,均甚疲惫。大家向神坛打问讯,而后坐下。
高大嫂仙姑们,去给大师兄们烧水!
仙姑甲
仙姑乙是!(去烧水)
丘二头大师兄!我把田富贵摔死了!要是我不对,你就罚我吧!
高秀才大师兄!我控告田富贵:混入神团,居心叵测,乘火打劫,抢劫民财,其罪一;勾结官吏,临阵脱逃,其罪二;准备降敌,出卖义民,其罪三!有此三罪,死有余辜!
高永义丘二头,你作的对!
丘二头我对?好啦,诸位师兄,咱们再见了!
高永义你干什么去?
高大嫂你已经受了伤!
丘二头我受了伤,跟着你们是你们的累赘!我去打!我不会说什么,你们要是看我象个义和团,就叫我去吧!
冯铁匠二头!师兄!走到天边上去,我老冯会背着你!你不是累赘,是我的亲手足!
高永义吴七哥!把他送到小庙里去,上点药!出了什么岔子,拿你是问!
吴七好!我会不错眼珠地看着他!走吧,二头,还等什么呢?
〔丘二头不肯走。
高大嫂二头,听大伙儿的话吧!把病养好,不是打的更有劲儿吗?
吴七大嫂说的对!等你病好了点,我陪着你,你打到哪里,我打到哪里!(把丘二头搀走)
高秀才唉!团跟团不一样啊!有田富贵,也有丘二头,叫我怎么说呢?
丁双喜(对明大人)起来!见大师兄去!
明大人好!好!大师兄!这两天短看你们,十分抱歉!
高大嫂是呀,你忙嘛!忙着收拾金银财宝,想逃出城去!你知道洋兵快到了,就不告诉我们一声,作个准备!
明大人那,那是我的疏忽,很对不起!现在,我告诉你们几句良言:咱们哪,打不过外国,别钻死牛犄角!
高永义胡说!你怕外国,我们义和团不怕!
明大人是!是!你们不怕!我没骨头!这也不足为怪:我家大业大爵位大,难免娇嫩点;你们呢,风吹雨打惯了,就硬棒点,不是吗?得啦,事到如今,谁也别再抱怨谁,商商量量地办吧!看见这个小匣子没有?不大,里边的东西也不多,可是无价之宝,又贵重,又轻巧!你们好好地把我送出城去,咱们二一添作五,你们一半,我一半儿,好不好?
众人(大笑)哈哈哈……
明大人怎么?怎么?还嫌少吗?师兄们可以随我到宅里去,我多少还有几件康熙五彩的花瓶,乾隆御笔的福寿字儿,你们随便拿!
高永义把匣子拿来!
明大人那,出了城,把我送出城,再分东西!
冯铁匠(抢过匣子)拿来吧!(递给高永义)
高永义(接过匣子,扔在荷池里)去你的吧!
明大人哎哟!那是命根子哟!
高永义呸!你拿我们当作什么样的人了?我们是上这儿来捡瓶子罐子的吗?有你这样的大官,天下怎么会不乱呢!双喜,把他押下去,看起来!
丁双喜是!(对明大人)走!
明大人双喜师兄,我老老实实的!到那边,我先给你挑两件值钱的东西,叫他们瞧瞧!请吧,请!
丁双喜少说废话,走!(押明大人入角门)
〔贺天庚跑进来。
贺天庚大师兄,听说洋兵进了永定门!前门城上的官兵已经逃下城来,神团上去了!可也有人说,那不是洋兵,是西北的老团。
冯铁匠要是老团呢,更好;洋兵呢,咱们也不含糊!反正是穷棒子骨,死在哪儿也一样;死在家里也不见得有棺材!
牛大海对!官兵撤下去,更好,省得碍咱们的事!
高大嫂老二,你怎么说?谁没有冤屈,谁也不会当义和团。可是,高家屯这一团,多少总得算是咱们俩带出来的,咱们得给大伙儿想个好主意!
冯铁匠大嫂,乘早儿别那么说!当义和团是天意,没人怪你们高家!大师兄,听你一句话,你说往西,我们决不会往东!
众人对!是这么说!
高永义师兄们,到底咱们想打痛快仗不想?
冯铁匠想得快把牙咬碎了!
高永义好!洋兵来了,好!咱们出城,迎着洋兵打!到城外,咱们人熟地熟,又有青纱帐,凭咱们的劲头儿,再斗点智,准能打胜仗!在这儿,西太后、明大人、田富贵,全骗咱们,叫咱们有本事施展不出来。到了城外,咱们自己作主,该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受别人的气,不上别人的当!大伙儿看怎么样?
牛大海大师兄,你的看法对!
高大嫂这么打不好,就那么打;打活了,才能打胜!
冯铁匠好!大嫂说的好!怎么打都行,我就是不打白旗,给鬼子兵跪下!
高永义先生怎么说?
高秀才我不懂兵书战策,不敢乱说!跟你们在一块儿这么多日子,叫我看明白,民非亡国之民,朝廷乃亡国之朝廷!民可用而不用,官可杀而不杀,伤心哉!不多说,我跟着你们走,死而无怨!
〔一巨响。吴七飞跑而来。
吴七大师兄,洋炮打前门!官兵四下逃散!
高永义七哥,快把我们的人全调回,在小庙外聚齐,等号令,往城外冲!
吴七是!(飞跑而去)
高永义大嫂,带仙姑们到西院去,调回双喜,看有粮没有,借一点,不准动别的东西。小庙外会齐儿!
高大嫂仙姑们,走!(领她们入角门)
高永义冯师傅,天庚师兄,你们打先锋。
冯铁匠
贺天庚是!
高永义大海师兄,你督后队。
牛大海是!
高永义先生,你捧神牌,人到哪儿,神牌到哪儿。神保佑你!
高秀才神保佑大家!(端起神牌)咱们的国是大国,民是良民,别叫洋人把我们当作一块肥肉,分着吃了,灭了我们!
高永义还有,还有于铁子呢!
高秀才他,他的红腰带,我系上了!(一个流弹飞来,打中了他)啊!(倒下)
众人先生!先生!
高永义(把神牌拿起来,抱在怀中,单腿跪下)三哥!于铁子!睡过去的众师兄!都好好地睡吧!有咱们,多少外国,多少洋枪洋炮,也永远分吃不了咱们,灭不了咱们!
〔众垂首,打问讯。外面枪炮声更急,杀声震天。
神拳 后 记
一九六○年是义和团起义的六十周年,我以《义和团》即《神拳》为题,写了一出四幕的话剧。
从很久以前,我就想写一本叙述义和团的小说,并且不断向老人们打听当年的见闻,我简略地记了下来。在变乱中,这些笔记可都丢失了。即使没有丢失也不够支持写一本长篇小说的,因为东鳞西爪,既乏系统,又不无偏见。后来,目睹当时光景的老人越来越少了,我也就停止打听。写那本小说的愿望遂未实现。
一九六○年,因为是义和团起义六十周年,我看到了一些有关的史料与传说,和一些用新的眼光评论义和团起义的文章。这又鼓动了我,想写点什么。我就写了这本话剧。
剧本好坏,我不敢说;我只想在这里谈谈为什么这样关心义和团。
义和团起义的那一年,我还不满两岁,当然无从记得当时的风狂火烈,杀声震天的声势与光景。可是,自从我开始记事,直到老母病逝,我听过多少多少次她的关于八国联军罪行的含泪追述。对于集合到北京来的各路团民的形象,她述说的不多,因为她,正象当日的一般妇女那样,是不敢轻易走出街门的。她可是深恨,因而也就牢牢记住当年洋兵的罪行——他们找上门来行凶打抢。母亲的述说,深深印在我的心中,难以磨灭。在我的童年时期,我几乎不需要听什么吞吃孩子的恶魔等等故事。母亲口中的那些洋兵是比童话中巨口獠牙的恶魔更为凶暴的。况且,童话只是童话,母亲讲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是直接与我们一家人有关的事实。
我不记得父亲的音容,他是在那一年与联军巷战时阵亡的。他是每月关三两饷银的护军,任务是保卫皇城。联军攻入了地安门,父亲死在北长街的一家粮店里。
那时候,母亲与姐姐既不敢出门,哥哥刚九岁,我又大部分时间睡在炕上,我们实在无从得到父亲的消息——多少团民、士兵,与无辜的人民就那么失了踪!
多亏舅父家的二哥前来报信。二哥也是旗兵,在皇城内当差。败下阵来,他路过那家粮店,进去找点水喝。那正是热天。店中职工都早已逃走,只有我的父亲躺在那里,全身烧肿,已不能说话。他把一双因脚肿而脱下来的布袜子交给了二哥,一语未发。父亲到什么时候才受尽苦痛而身亡,没人晓得。
父亲的武器是老式的抬枪,随放随装火药。几杆抬枪列在一处,不少的火药就撒落在地上。洋兵的子弹把火药打燃,而父亲身上又带有火药,于是……在那大混乱中,二哥自顾不暇,没法儿把半死的姑父背负回来。找车没车,找人没人,连皇上和太后不是都跑了吗?进了门,二哥放声大哭,把那双袜子交给了我的母亲。许多年后,二哥每提起此事就难过,自谴。可是我们全家都没有责难过他一句。我们恨八国联军!
母亲当时的苦痛与困难,不难想象。城里到处火光烛天,枪炮齐响,有钱的人纷纷逃难,穷苦的人民水断粮绝。父亲是一家之主。他活着,我们全家有点老米吃;他死去,我们须自谋生计。母亲要强,没有因为悲伤而听天由命。她日夜操作,得些微薄的报酬,使儿女们免于死亡。在精神状态上,我是个抑郁寡欢的孩子,因为我刚一懂得点事便知道了愁吃愁喝。这点痛苦并不是什么突出的例子。那年月,有多少儿童被卖出去或因饥寒而夭折了啊!
是呀,现在每逢我路遇幼儿园的孩子们,一个拉着一个,说着笑着唱着,象清早睡醒的小鸟那么活泼,我总要站住,细细地端详他们,数一数他们梳着几种小辫儿,穿着几种花样的鞋袜。我是那么欢喜,总想把他们都领到我的家去,陪他们痛快地玩耍半天!是的,由孩子们健康的小苹果脸上,我看到民族独立自由的真凭实据!
联军攻入北京。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劫走多少财宝,没法统计。这是一笔永远算不清的债!以言杀戮,确是鸡犬不留。北京家家户户的鸡都被洋兵捉走。敢出声的狗,立被刺死——我家的大黄狗就死于刺刀之下。偷鸡杀狗表现了占领者的勇敢与威风。以言劫夺,占领者的确“文明”。他们不象绿林好汉那么粗野,劫获财宝,呼啸而去。不!他们都有高度的盗窃技巧。他们耐心地、细致地挨家挨户去搜索,剔刮,象姑娘篦发那么从容,细腻。
我们住的小胡同,连轿车也进不来,一向不见经传。那里的住户都是赤贫的劳动人民,最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张大妈的结婚戒指(也许是白铜的),或李二嫂的一根银头簪。可是,洋兵以老鼠般的聪明找到这条小胡同,三五成群,一天不知来几批。我们的门户须终日敞开,妇女们把剪子蒙在怀里,默默地坐在墙根,等待着文明强盗——刽子手兼明火、小偷。他们来到,先去搜鸡,而后到屋中翻箱倒柜,从容不迫地,无孔不入地把稍有价值的东西都拿走。第一批若有所遗漏,自有第二批、第三批前来加意精选。
我们的炕上有两只年深日久的破木箱。我正睡在箱子附近。文明强盗又来了。我们的黄狗已被前一批强盗刺死,血还未干。他们把箱底儿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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