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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字帛-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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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熙顿了顿:“那你不杀我,是因为我是你二哥,还是说……你……”
  “二哥,多说无益,”颜都打断道,“等你回到营地,就说你趁我不备杀了众人又刺伤了我,这才逃了出来。”
  “那你怎么办!”颜熙拦住他,“你空手回去,黎司绝不会放过你。”
  “我自有办法。”
  “三弟!”
  寒风刺骨,刮得人脸发红,冻得快没了知觉,温热的泪流在脸上,犹如滚水滑过,灼烧得人脸生疼。
  “三弟,你若还姓容,二哥的人头,你就拿去用。”
  来不及阻拦,眼中已刺入遍地雪白中突兀的红,一声二哥喊出口,颜熙却再也听不到了。
  入夜,颜都独自一人伫立在军营口,喉中满是苦涩,好不容易想软弱一回,想任凭泪水落下,却被身后一人的呼唤打断。
  “怎么,舍不得?”
  来人戴着银色的铁面,铁面后冰蓝的眸子一闪一闪,笑着将手中的狐皮大氅交给颜都。
  颜都皱了皱眉,接过大氅。
  “他毕竟是我哥哥。”
  “真不愧是颜将军,说到做到。”来人笑道。
  颜都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雪衣,你真的是心思狠毒。”
  雪衣摘下黎司的面具,格格地笑了两声。
  “今天有探子说,在营帐附近,可是发现了容敏等人的行踪呢。”
  颜都脸色一变,咬牙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让他们认为我杀了颜熙,好让容轩赌窝彻底失望?!”
  雪衣伸指勾了勾颜都的脸,嗤笑道:“颜将军,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这么做,只不过是想让容轩生不如死罢了。”
  “什么?!”
  雪衣眉梢轻巧地一抬,冰蓝的眼眸微微一亮,对颜都外头一笑,天真可爱得竟与年幼时的容轩有些相似。
  “我倒是好奇,认为你叛变了的小世子如果得知你死了,他是会一脸的快意,还是会为你流下哪怕一滴眼泪?嗯?”
  “听说美人落泪是很好看的,公子在床榻上就很喜欢看我哭,”雪衣笑笑,“不如我杀了你,再把一切都告诉容轩?哈哈哈,他那时的脸色一定非常好看。”
  颜都紧紧抿住了唇。
  “然后我再一点一点折磨他,直到他一点一点地死在我脚下,怎么样?颜侍郎?”
  颜都忍无可忍,一把抓住雪衣的衣领将他往树干上死命按去,双眼气的发红。
  “是你说会保全容轩,我才留在黎司身边的!”
  雪衣的咽喉被掐得难受,他拼命将颜都的手拉开,一脸的高傲。
  “这么说的……是公子咳咳咳……我可从来没说过,会留着容轩的性命……”
  “卑鄙小人……”
  “我纵是小人,你又奈何得了我?哼,我告诉你,我就是要看着容轩失去一切……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你!”颜都加大了手上的力气,雪衣脸上一阵扭曲。
  雪衣挣扎着,用尽全力一脚踢向颜都,颜都吃痛,手上就松了下来。
  “我是小人,颜都,那你又是什么,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雪衣嘲讽道。
  “你父亲在在宗祠里和你唠叨了几句祖训家规,就吓得你不敢带走容轩,说得好听是你为了大义放弃私情,其实不过是你胆小的借口罢了!在靖氏山庄,你尾随公子入了景王宫,发现靖无涯和黎司是同一个人,而此后容轩误会你,你也不敢跟他解释。公子的计划你几次三番从中作梗,最后还是忍气吞声,你这种人,根本连公子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若不是黎司拿容轩性命相要挟,我怎么可能妥协至今!”
  雪衣鄙夷道:“收起你那可怜的忠心,哪怕你死了没人会同情你,甚至连你死心塌地的对象都不屑你的忠心。颜都,你真是可怜。”
  颜都容色苍白,不知是害怕还是气愤而浑身发抖。
  雪衣逼近他道:“再发生像公主新婚之夜你潜逃回容国准备通风报信的是,就算公子再要留你,我也会杀了你。你要是怕一个人上路孤单,我就让你心爱的小世子来陪你。”
  “雪衣!”颜都震怒道。
  雪衣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你的小世子好好活着,你就一心替公子办事,颜侍郎。”
  ***
  无涯帐中灯火未灭,帐外悄然走入一人,轻轻来到他身边。
  “公子,不出您所料,颜侍郎方才往容敏的营帐去了。”殷十三如实禀报道。
  无涯拎着毛笔的手一顿,最后一笔走得仓促物理,毁了全篇的韵味。
  殷十三追问道:“公子,不派人带他出来吗?”
  无涯没有说话,提笔蘸了蘸墨,另取了一张纸从头开始书写,笔锋走得平顺,是一张极不错的行书。
  “十三,你觉得如何?”
  殷十三看了一眼,摇头道:“公子写得不如从前用心。”
  “是么。”无涯淡淡道,随后一把抓起桌上的宣纸捏成一团。
  “公子,不准备做些什么吗?”殷十三皱眉道。
  无涯看了他一眼,又铺开一纸素白:“她毕竟,是轩儿的姐姐。”
  殷十三笑道:“公子真是变了。”
  “噢?”无涯心不在焉道。
  “但是恕属下直言,”殷十三忽然正色,“公子的变化,在属下看来,不是好事。”
  无涯一笔停住,笔端的墨汁在宣纸上肆意渲染,晕出一片墨黑。
  “出去。”无涯道。
  殷十三皱了皱眉,没有立即离开。
  无涯抬手啪地将吸满墨汁的笔拍在桌上,语气里开始有了一分隐忍。
  “出去。”
  “属下告退。”殷十三弓身退出营帐。
  顾不得手心染墨,刚刚提笔不就的一张宣纸,又被揉成一团,死死捏在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夜

  军营里乱作一团,众人举着火把四下寻找,将营地照得亮如白昼。
  “看见陛下了吗?”
  “没有。”
  “快,去那边找找!”
  容轩吩咐了不许人靠近他的营帐,连晚膳都不许人送来,然而等入了夜,想要替他换药的鬼决几次请入未果后,终于掀开帐帘闯入营帐,却发现帐中空无一人,顾不得打落了的药盘,忙冲出去找到几位将军和容敏,可是就连近身侍奉的流芡都不知道容轩去了哪里。
  所有人都乱成一锅粥。
  “郡主……”流芡一脸担忧道,“陛下,莫不是去找颜将军了?”
  容敏咬了咬唇,扭头问道:“军中可有东西少了?”
  “回郡主,少了辆马车。”
  流芡和容敏脸色同时变得惨白,容敏一捏拳头,冲到马厩翻身上马,一扬马鞭往山谷方向策马而去。
  十五盈月,圆得正好。月色正浓,银辉笼得星辰黯淡无光,浩瀚夜空只有一轮明月,看起来愈发寂寞寒冷。
  天色从午后的蔚蓝转到黄昏时被血色浸透一般的红,再被夜色泼墨染上。没有傍晚时燕雀还巢的鸣叫,所有的一切都沉睡下来。容轩苍白着脸色,忍着背后的伤痛,紧紧抓着手中的缰绳,车轮声在空无一人的地方显得特别响亮。赶着马车一路走来,几次险些因为体虚劳累而松了缰绳昏睡过去。
  容轩凭着记忆找到去山谷的路,却再也找不到条幽长的□□。前路被碎石掩埋,再也过不去了。
  他走下马车,手里摇摇晃晃提着一壶杏花酿,步履蹒跚地爬到被碎石堆砌的石山之上,累得气喘吁吁,雪白的素服,看起来犹如月色般皎洁。
  初夏的夜风还是凉的,手指不经吹地散去了温度,冷得彻骨,痛彻心扉。容轩弯腰捡起一枚石子,满是棱角,握在手中将掌心扎得生疼,心中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怎么就选在了这样的地方?荒芜,凌乱,一点都配不上你。
  “颜都,你在不在?”容轩对空问道,“姐姐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杏花酿,从颜敬大哥那儿偷来的。我不气你了,还不出来么?”
  容轩打开酒壶,喝了一口,一阵辣味钻入喉咙,惹得他剧烈咳嗽起来。
  “都忘了这是颜敬大哥的酒,比我们往常喝的要烈上许多。”容轩嘴边笑着,眼中氤氲起来,“真是,连酒都没有带对,如果你在,肯定会提醒我拿楼之的酒吧?”
  石山上静谧一片,无人应答。
  “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很想跟你说,我一直想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很想问你,为什么觉得我跟着你会吃苦,后来为什么把自己流放到景国,把我一个人留在容宫。
  很想问你,我明明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你要这么护着我,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宁愿让我恨你一辈子。
  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我,糟蹋自己一辈子。
  “你说你傻不傻。”容轩一边笑着一边流泪,酒的辛辣和泪水的咸味混入口中,错综得如同容轩的心境,“颜都,你说你傻不傻。”
  傻到连解释都来不及,就为了我只身一人冲进山谷拉动火雷被剪断的绳索,替我挡住了追兵。
  是你说此生都陪伴我左右,如今却只留下一枚银簪和一张发黄的纸,纸上写着你永远都做不到的“随”。如今你睡在这里,再也不起来陪我了,你要我怎么办?
  来年的杏花谁陪我折,来年的都城繁华的夜,谁陪我赏?
  你不要我受一点伤,自己却被刺得千疮百孔。
  你让我欠了你一辈子都还不清的情,自己却先走了,连让我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你是恨我不信你,所以用这种方式让我记住你?
  从小到大都是你让着我,为什么到了此时却这般小气了。
  容轩掌心抵着眼,压不住肆意流出的泪。杏花酿的辛辣,盖不过喉头的苦涩。拼命揪着的衣领,挡不住胸腔里一阵一阵的刺痛。
  “你真是……太狡猾了啊。”
  “我想你跟我回去,颜都我想你跟我回去。我已经越来越害怕一个人走路了。”容轩哽咽道,“我觉得好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讲。”
  所有人都不在了,父王,母后,颜熙,玄月,简言,石室里的一千将士,雪衣,无涯,还有你。
  我不喜欢一个人,这种感觉太讨厌了,讨厌到每一夜入睡,都希望自己不要再睁开眼睛。
  容轩砸碎了酒罐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双眼模糊,哭得喘不过气,最后累倒在地,意识渐渐朦胧起来。
  “我还在。”
  睡梦中有人这样轻声说道。
  “我会一直在。”
  恍惚在一片明亮中看到一抹水蓝色轻轻从眼前经过,容轩抓紧了他,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杏花的容颜转过身来,明丽地笑着,眉目间温柔得太过,让人沉醉得不想走。
  梦里面颜都还是十三岁的身影,在杏花重影中看起来孤单美好。
  颜都脸上带笑,张开双臂把七岁的容轩小心抱起。
  “公子现在,可够着枝头的杏花了?”
  “我要你,陪我赏一世的杏花。”
  颜都将容轩抱回怀中,柔软的唇轻轻贴上他的额。
  “好。”
  梦境里杏花的浅淡香气勾缠着自己,颜都的怀太过安定温暖,纵容得容轩不想离开。
  “那你不要走。”
  “好。”
  容轩醒来是在马车中,车外已是一片清明,他撩开车帘,发现还在山谷外,随后看到容敏坐在车外。
  “姐姐?”
  容敏转头看他,声音哑哑的:“醒了?”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似乎一夜不曾休息的样子,眼睛有些红肿,想来是哭了一夜。
  “是姐姐带我下山的?”
  “没有,我来的时候你已经在车里睡熟了。”容敏揉了揉眼睛道,“我也想陪陪他,所以没有立刻带你回军营。”
  容敏看了一眼车内:“还算让我省心,知道自己带件披风。”
  容轩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披风,眉心微微一皱。
  这不是他的披风。
  “回去吧。”
  “嗯。”
  容轩回营后,北贺连和林楼之告诉了容轩军中的一个决定
  “这说不定是必死之路。”容轩皱眉道。
  北贺连道:“若是不争,将来黎司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
  容轩问:“颜将军怎么说?”
  颜敬回道:“末将以为可行。”
  容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
  “我们不知道兵主令被无……黎司放在哪里,贸然闯进去只是徒增死伤。”
  林楼之道:“末将已派人前去探听消息,陛下一会儿可以听听。”
  说曹操曹操到,林楼之的探子回营,但没能带回什么实质的消息,但是能看得出来,所谓的永安军和景军的联盟,其实并不牢固。
  容轩笑道:“黎司不是傻子,他自然不会相信野心勃勃的冷萧然真的会在事成之后把国玺交给他。他如今有了兵主令,几乎就有了半个天下,接下来只等离昌国入境,就可一举歼灭,自立为王。”
  北贺连道:“兵主令这样贵重的东西,必然是在帅帐中,不然就是被黎司随身携带着。”
  容轩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好下手。且不说黎司身手不凡,殷十三在他身边如影随行,他行事诡谲而且心狠手辣不顾后果,恐怕要近身不是容易的事。”
  北贺连道:“管他殷十三是什么角色,我们押上所有将士,就不信连块小小的令牌都取不出来。”
  “不行!”容轩断喝,“如此一来就是白白送命,这种事情,我决不允许。”
  林楼之皱眉对北贺连摇了摇头,北贺连没有看到。
  “可是陛下,兵主令必须由您来使用才行,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到时候众将士还是会死!”
  “北贺连!”容轩怒道,“死死死,这么上赶着寻死,那你还做什么将军?!”
  北贺连没有想到容轩会震怒,立刻收敛了不少。
  容轩撑手看着冷柏和容敏提供的景军军营图,陷入了沉思。
  此事必须详密规划,但是却没有过多的时间。西疆的常副将已经传信过来,说离昌的攻势越来越猛,已经不再局限于试探了。书信从西疆传到东疆,哪怕是日夜兼程日行千里也要十余天,这十余天内西疆不知是否已经失守,若是已经失守,容都恐怕也已不保。而黎司明显也已经得到了这一消息,又将营地撤后了五十里,开准备最后一战。前有狼,后有虎,北贺连说得没错,等离昌进入腹地,黎司就会立刻催动兵主令,届时一切都晚了。
  越急越想不出对策,容轩努力让自己的脑子变得清醒,看着地图企图找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公子,探子来报。”
  “给我。”
  信笺上短短二字,永安。
  “十三,驻守永安的景军回来了吗。”
  “禀公子,已于三日前入营。”
  “好。”
  前几日容都不攻自破,此举想必是让离昌王自喜不已,否则不会这么毫不顾忌地出兵永安,等到兵临城下之时,只要催动兵主令,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离昌也必定元气大伤,如果有可能,将离昌王骗至永安称帝,说不定,还能让离昌国就此消失。
  只要过了永安,离昌的大部分军队就踏入了临都腹地,无涯微微一笑,将信笺烧毁。
  怀中的兵主令发着冷冷的光,看起来似乎很安静。
  “什么人!”
  帐外忽然发生一阵骚动,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无涯冲出营帐四周查看,并无不妥。
  “刚才什么人在营帐外。”
  守帐的侍卫一脸疑惑:“公子,只有我在。”
  无涯正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敏感过了,就遇上了传令回来的十三,他手里抓着一条残破的黑布。
  无涯轻叹了一声,前两日才派人来刺探军营,这么快就又忍不住了,真是小孩子心性。
  “公子,是在后山。来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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