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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恋阳光-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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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逆转
两天后的下午,童兴邦带着自己的投资team亲自光临飞云,做签订风险投资协议前的最后考察。
这件关乎飞云命运,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万福利责无旁贷。
人员着装,精神面貌,环境卫生就不用说了。从前台迎接开始,到各部门现场演示,介绍情况,开会时的座次,发言的顺序,讨论的范围,回答问题的技巧,再到晚上宴席上,男的喝酒时酒杯举多高,夹菜时用哪只手,女的笑时露几颗牙,吃东西时张多大的嘴前后彩排了两个夜场一个白天。
当然,在西半球既枕过月亮也刷过盘子的万福利,比谁都门儿清,从洋鬼子屋檐下混出来的假洋鬼子。远不是扫扫地擦擦玻璃那么好能糊弄。尤其是像童兴邦这样的老油条,不光眼毒,算盘比谁扒拉得都精。他们肯借自己的鸡给别人下蛋,首要看重的是——人,要么有通天的路子,要么有下海的本事,至少也得是那个坯子。
率领飞云的team和童兴邦寒暄过后,趁着童兴邦和赵绍裘单独沟通“如何保证校方的利益”,万福利抬脚镣进了贺飞的办公室,想再摩挲摩挲这匹好不容易逮回公司的小马驹儿,给他勒两扣,提提神。
关上门,见贺飞正站在窗边犯愣,万福利问:“那‘战略规划’看了吧?”
“规划?”贺飞满脑子装的全是念云,敷衍道:“一会儿看。”
“嘿——”万福利低头见自己一小时前放在桌上的规划书纹丝没动,火苗噌地冒了出来,“大少爷!您没时间写,看还嫌累啊?”
“怎么啦?”
“说话就上阵了,还不磨刀呢!一会儿,你得慷慨激昂地——讲,不能磕磕巴巴地——读!”
贺飞回身皱眉道:“我一会儿看看不就完了!”
“嗬——你还有理了!三千万美元到锅边上了都,最后哆嗦一下,您搭把手儿,成吗?”瞅贺飞又拿后脑勺冲着他,万福利不由青筋直蹦,“您也太飘儿了吧!可着全地球的IT公司,找得着你这样的CEO吗?哦,我们撅眼子干活,卖苦力,一边鞠躬磕头赔笑脸儿拉业务,一边看人脸色下菜碟儿跑关系拉投资,回来还得管一百多口子吃喝拉撒,还受着学校这婆婆的夹板儿气!”
万福利越说越气:“你呢?你可是好孩子!吃吗儿吗儿香,吗儿都不干!住旅馆您也得预约登记,打个招呼吧?您倒好,说来就来,说撺就撺!知道的你是CEO,不知道的以为——这不是废品站,不是网吧!也不是侦探所!”
“万sir,你不是成心找茬吗?”贺飞扭头抢白,“你明知道我干那么多事——”下半句“是因为楚念云摊上了杀身之祸,我不救她谁救她!”还没说出来,咚咚,毛小新把门推开条缝儿,“万sir,电话你接吗?”
“谁呀?”
“她说她是什么报社的。”
“不接,说我开会呢!”
这一打岔,万福利也想不起自己干吗来了,捌了口气,他忙接着贺飞的话茬儿往回拐,“我知道,论质量——你也没少干!你能耐大——拔根儿汗毛,就把蒋猛方掖裤裆里了,堵上了那一千多万的窟窿;一个跟头,隔着万八千里,你就把唐海生淹海的两个亿捞了回来,唐海生才会四处扯着脖子替飞云吆喝,又给咱拉来几千万业务,让飞云的腰咣当粗了一圈!要不——我们宁可当牛做马也跟着你混,举你当CEO呢,在您锅里找饭辄呢!但您,您也不能太潇洒了,也不能太飘儿了,怎么说,纳斯达克的门票咱不还没拿着呢——”
贺飞让万福利驴唇不对马嘴的唠叨烦坏了,“行了,万sir,不就是看规划吗?我一会儿就看!”
“行,行,不说了。”万福利赶紧回到正题,“其实我过来是——提醒你注意点态度,刚才跟童兴邦打招呼的时候你——嗨,别跟我瞪眼!待会儿,你再尊敬一点儿,热情一点儿,明白吗?”
“兜里多几个子,就得吐舌头哈着?”
“瞧你说得这牙碜!咱们借人家的荷包发财,人家又是长者,客气点不应该吗?再说,老周被害,恶意收购,出这么多故事——飞云局面刚稳定,童兴邦就送钱来了,人家对咱够信任的!”
“恶意收购——恰恰说明飞云有价值!你原来老说我不懂飞云的价值,怎么你倒妄自菲薄起来了?”
“呵,在这等着我呢!”万福利咂摸着嘴,“也有道理啊——没有ASL的明偷暗抢,急赤白脸,可能童兴邦还觉不出飞云有多稀罕!咳——没想到老钱的儿子是最狠那个打黑枪的,差点全要了咱核儿钱!你说这他妈怎么防啊?”
拍完桌子,万福利心说,怎么跑这来了?说着打狗,又聊上骂鸡了!是他妈累糊涂了,“不往远了扯,咱就说童兴邦——算得上货真价实的资本家,大财阀吧?上次咱俩去伟林,跟童兴邦没聊几句,一甩脸,你就走了!人家今天来,跟没那事儿似的,多大度啊!”
“什么?是他无中生有,好吗?”想起上次童兴邦像警告瘪三似的嘴脸,贺飞气乐了,“我对童爽干什么了,他就——还不都是你瞎码的棋!”
“好好,曲径通幽的点子算我逼良为娼!可后来呢,人家童爽小丫头对你,尤其是车库里见了你的英雄本色——之后你被绑架,捡了条命跑回来,烧得满嘴胡话起不了炕儿,你知道人家小丫头多为你担心?光跟我这就为你抹了好几回眼泪!前天,在奉金县城,你又把人家晾了吧?”
“你又来了!”
“得,不提童爽,说你心上人,行吗?这也拨云见日了,楚念云马上就能出来了,您也该收收心了吧?鬼迷心窍也得有时有会儿呀!”
“说什么呢?万sir!”
“别急,别急,我没文化——你披荆斩棘,呕心沥血,这对了吧?”说着,万福利偷眼瞄了下贺飞,“我是劝你理智一点,想想以后——你把她从死牢里救出来,再对你感恩戴德,那女孩子也是a married woman!而且已经是孩子他娘了!你说你——虽比钻石老五还差点儿,少说,也是个老五骨朵儿吧!你急什么?给资本家财阀当乘龙快婿,你嫌丢份——好样的,牛!可你干吗偏那棵树上吊——”
“万sir!”贺飞怒了,“你还想不想——让我见童兴邦了?”
万福利盯着贺飞僵了一会儿,“得,不扳杠了,我怕你!反正是呀,我们肋叉子都累折了,才把这肥猪绑案子上——”说着,他用手在脖子上一比画,“就差您这一小刀儿了!劳驾,您赶紧熟悉一下这几篇儿纸,然后你受累,温柔一点儿,带点笑模样儿,捎两句儿,三千万美元,就齐活了!通往纳斯达克的小火车儿,咱就算上去了!”
万福利出去以后,贺飞抄起桌上的规划书,又扔下了。他现在还没心思看这个!想给陈可打个电话,问最新情报刺探到没有?看了下表,估计陈可刚到警局不久,咬牙再等等吧。
虽说是拨云见日了,但只有念云平平安安地从看守所走出来,他的心才会回到肚子里。
也不知道对钱程亮的审讯,进展得怎么样了?那小子会老老实实地招吗
好在,贺飞昨天给陈国栋打电话时,他说调查正在向前推进,对楚念云,是放,还是取保候审,几天内一定会有结果。
而且,据贺飞所知,警察新得到的几条线索,全对念云有利。
再次到旅馆勘察时,警察着重对客房走廊和贺飞住过的房间做了补充勘察。在贺飞住过的房间,确切地说是在卫生间的浴缸底下和墙脚周围,提取到了若干毛发,经DNA鉴定,有几根是周一雄的头发和体毛。而贺飞清楚记得,在旅馆住的那两三天,周一雄一次也没进过他的房间:服务员也证明贺飞不在的时候,周一雄从未让他们打开过贺飞的门。由此推断,在贺飞房间找到了周一雄的毛发,说明周一雄被杀的第一现场,可能并不在他自己的房间,也许是在贺飞的房间!这一点也间接地证明了,念云证词的真实性——她进到周一雄的房间时,房间里空无一人。
同时,警察在走廊里,还提取到了几根几寸长的化纤细丝。
另外,老曹在拿了贺飞的大笔奖金后良心发现,主动向警方声泪俱下地坦白,他做了伪证。案发当夜,在旅馆院门的门房值夜班时,他喝多了,大概十一点就睡着了。第二天发现周一雄的尸体后,警察到现场之前,他从服务员的议论中得知,周一雄是凌晨一点多给前台打电话说“我刚喝酒回来,明天不要送早点了”。怕因当班睡觉丢了饭碗,老曹才谎称凌晨一点多,他看见周一雄一个人打着伞从外面回了旅馆。
后两点,同样有助于排除念云身上的嫌疑——一个说明凶手可能另有其人:一个说明周一雄被下药的时间,可能并非原来判断的凌晨两点左右。
对钱程亮的外围调查,也有了一点收获。塘桥镇的一个摩的司机,案发前一天上午九点左右,他从镇外路边拉过一个小伙子,到福源小旅馆几百米外一个路口下车。通过照片辨认,摩的司机认定那个小伙子八成以上是钱程亮。
贺飞脑子里不断回放着这些线索,连同之前他找到的有关钱程亮那些证据,疑点,一点一点地连接起来。渐渐,一个完整的推理,浮现出来
不会错的,一定是他!
抬头望着窗外,他长长地呼出口气,心里踏实了一点。忽然看见空中一个小小的亮点在灰蒙蒙的天上一划而过,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万福利刚才的话,
“A married woman——想想以后!”
是啊,以后
片刻,他制止了自己的想象!现在想这些太贪婪了,只要念云能立刻平安出来,这些,他自当未知未觉!
会议室里,坐在两边的team中间,贺飞也想听听你来我往的发言,但另一个他,却把所有的声音全屏蔽了。
仿佛,身处在一个无声世界。
但手机响时,他的听觉神经旋即恢复了正常,旁若无人地接通,他快步走到了门外。
“喂,是我!”陈可声音有些急促,“哎,听我说,你先别着急啊!”
贺飞心里一紧,“快说!”
“钱,钱程亮——他们把钱程亮放了!”
“什么!”贺飞的头发霎时立了起来。
“所有的疑点,钱程亮通通不认。他说监听周一雄的手机,他根本不认识,也不记得接过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其他的,到过塘桥镇,和ASL的老板联系等等,他全有能说得通的解释。最关键的,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老周遇害的时间是四月十四日晚上九点到第二天凌晨,可是四月十四日下午四点半,他就和女朋友两个人从上海南站上了火车,是K6064次,从上海到广州的。他说去广州是早定好的,为的是参加一个软件博览会。晚上他们还在餐车吃了饭,之后两个人回包厢里睡觉。然后他夜里出来上厕所,早上又去餐车吃早点,中午到广州坐出租车去宾馆,开房入住。所有这些,全有证人可以证明——餐车服务员,车厢服务员,广州的出租司机,宾馆接待员,肖队长都亲自带人去当面调查了,没有问题,那些人全痛痛快快地给钱程亮做了证明。”
“我找到的那些呢”
“你找到的那些——能和钱程亮挂上钩,但不能和案发时间,案发现场挂上。警察新找到的那些——移尸的可能,化纤细丝,倒是能和案发现场挂上钧,却又不能和钱程亮挂上。而且你也知道,现场找到的老周的那个新手机,里面并没发现监听软件,所以你那个推测——‘通过监听老周的手机,然后杀手跟踪而至’,现在也成立不了。咳,这些其实都是次要的,关键是怀疑钱程亮是杀手,可他有那么多不在现场的证据,说别的都没用,只能放人!要不,明摆着是冤假错案嘛!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老周也上了那趟火车,钱程亮才可能是杀手。可这根本不可能啊!”
“”
“喂,喂——”
“”
“挂了?”
“那——楚念云呢?”
“楚念云——肖队长那边认为,因为能排除她那些嫌疑的反证,和钱程亮的那些疑点,是一正一反的。现在钱程亮的嫌疑排除了,所以,楚念云的嫌疑就排除不了了。看样子,楚念云的取保候审——没戏了!”
挂上电话,贺飞眼前天旋地转,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毛小新从会议室里开门出来,“嗨,打完了吗?快点,童老板马上说完了,该你了!”
贺飞木然转向反方向,两腿软得踩着棉花般迈向了公司大门,晕晕乎乎地听见童兴邦高亢的鼓动:“到纳斯达克的距离是既定的,但时间和速度是可变的,汽车,火车,飞机,火箭,乘哪一种工具抵达,相信诸位和我一样,都会做出积极的选择”
时间和速度是可变的?怎么变呀?火箭,那是人坐的吗?什么他妈鸟儿理论!这一刻,虽浑身发软,但他骨子里全是火!他想骂人,他想——猛然,他被什么电了一下!
时间和速度是应该有关系啊,什么关系?等等,别乱!时间和速度成反比,没错!火车,飞机,什么关系?没关系?不对!陈可刚才说了!说什么了——“除非老周上了那趟火车!”
反过来——除非钱程亮下了火车!
腿不软了,瞬间装上了弹簧!带着他从十一层飞了下去!
四个小时后,杭州萧山机场的安保监控室里。
陈国栋的徒弟大焦咣地拍了贺飞一掌:“你没干警察,真是个损失!”
尽管,四月十四日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钱程亮登上最后一班从杭州飞往武汉的飞机时,他戴着帽子,架着眼镜,用的也是假名字,但还是被贺飞和大焦从监控录像里抠了出来!
贺飞用头像还原软件,做了还原对比后,确定无疑,那个背着电脑包,证件显示叫李亦非,在候机厅里还摆弄了一会儿电脑,瘦瘦的年轻男子就是钱程亮!
贺飞身上凝固了多时的血液刚恢复流通,没想到,就让身边这位警队里出了名的“浇凉水”,迎头浇了一盆冰水!大焦说——
搞到这个录像,恐怕也定不了钱程亮的罪!一抓一放,尝到了死扛到底的甜头,钱程亮恐怕早做好了自圆其说的准备——从杭州城里下了火车,并不等于他一定去了三十公里以外的塘桥镇,对不对?为什么中途从火车下来,又坐飞机去追,可以说在火车上同女朋友吵架啦,临时想起来到杭州办点事啦,等等诸如此类的理由。被抓的时候为什么不说,因为害怕顶上杀人犯的罪名,不敢说!总之,通过下午放他,他已经摸清警察手里并没有直接的,过硬的证据,针对他的怀疑,全是些间接的,与案发时间,案犯现场没有直接联系的疑点。这种情况,招了,死罪一条!不招,逍遥法外!换谁?谁会招?
况且啊,于情于理于法,既然没有直接的,过硬的证据,说明钱程亮的确有可能是冤枉的!这一点,作为你来说,可能难以接受。但作为警察,是必须承认的。
除非,找到钱程亮在案发时间到过案发现场的证据。或者更直接的,找到他作案用的工具
四十五、狂澜
转天晚上八点,浦江大学校外的五岳宾馆。
贺飞和陈可两个人坐电梯到了二十层,走到挂着“龙行天下”小铜牌的门前,敲了下门,两人推门而入。
钱程亮正从一张桌后往起站,那起身的动作明显因两人的出现停顿了一下,“你们俩?”
短短的对视过后,“怎么?钱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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