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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盾散文集-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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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看见的危险比不看见的更加可怕!我的心突突地跳!我怕它会一下里爆裂了!朋友,不要再朝下边看了。我们朝上面看罢!不要回忆那些过去的,我们想想那未来的罢!朋友,你总该知道外边的光明世界是怎么一个景象?〃
“咳,可怜的孩子,你真是太幼稚了!〃
“可是也不能怪我!刚刚我懂一点事!黑暗就包围了我!况且书本子早就被他们烧光了,严密的文化封锁!〃
“哦哦,不错!那么,让我来想一想。哦,书本子上说—…〃
“怎么!你也只是书本子上看来的么?〃
“咦!不晓得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孩子!除了书本子,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做根据呀!嗳!我记得书本子上说过——总而言之,是一个全善全美的世界,乐园,天堂!〃
“说下去呀!我等着你再说下去呀!你说得具体一点儿,不要太抽象!〃
“真是麻烦的孩子!那么,你听着!嗳,从哪儿说起呢?一部二十四史!呵,有了,你用心听着!大概是什么神话上说过,从前世界上有一个黄金时代,那时候,人类不分你我,共同生活,没有贪鄙奸诈;面包生在树上,河里就是牛奶;没有主人,也没有奴隶,平等,自由,幸福!处处是琼楼贝阙,鸟语花香!这样的黄金时代,古已有之,而现在回来了,就是那外边的光明世界。〃
“啧啧!那才是人的生活!就在外边么?我不耐烦了!〃
“呵!你要耐烦点!不是已经试过了么,我们的拳头不中用!〃
“可是我现在全都知道了,我就耐不住;我想我一定得闷出病来罢。〃
“唷唷,快了!你不看见这里纵横四射全是一道一道的光么?哈!又多了几条了,五条,六条,七条!哈,这黑暗的老屋子全是些裂罅了!快了!〃
“哈!不要响!那是什么声音?听得么?听得么!〃
“呵,当真!那好像是风罢,呼——呼——的!〃
“而且那轰隆隆的,一定是雷!呵,风!雷!〃
“而且还有雨呢!你听!那一片擂鼓似的声音!〃
“这是少有的大风雷雨!我的耳朵也震聋了!〃
“我们说话也听不清了!呵,这是翻天覆地的大风雷雨!等我想一想:历史上说的洪水时期也许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喂!喂!你说的什么红,红?我一点也听不清楚!〃
“不好了!地在我们脚底下震动!我想这是火山爆发!呵!这一声!〃
“呵!地震!雷吼!我还看见了电火!〃
“呵——喔——……〃
“怎么!你发疯?你趴在地下干什么?呀呀!看那边,那边!一派亮光!一派火!我们右边没有那牢墙了!哈哈!自由!光明!可是,咦,怎么的,我的眼睛——〃
“让我来看!火,火,火!啊哟!哪里来的针刺了我的眼睛!〃
“天哪!怎么我睁不开眼睛!我要去欢迎光明呀,怎么我的眼睛——〃
“而且我也是一样的病!”
“你说,快说!什么病?啊哟!风吹得我全身发抖!有什么东西烫着我的皮肤!而且我的眼睛还是痛,很痛!〃
“呃……〃
“怎么!这是你么?你抱住了我干什么?你拖我走?你拉我到哪里去呀?天哪!我的眼睛!我怕是盲了不成!……你拖我到哪里去呀?你,你,你!……〃
三
“现在没有声音了。”
“那蓬蓬地响着的又是什么?”
“那光景就是大火!烧毁了一切的大火!〃
“也要烧到我们这里来罢?〃
“光景是要来的!〃
“那么我要去看一看,我要离开这半黑暗的该诅咒的墙角!〃
“但是你不怕那边太强烈的光线刺痛了你的眼睛么?〃
“我不怕!就是瞎了眼睛,我也要去!为了寻求光明,即使瞎了眼睛也值得!〃
“但是那边并不是真的光明!那边的是地狱里喷发出来的孽火!那边一点也不像我从前所读的书本子上那些话!〃
“你难道能够断定你的书本子一定不错!书本子是死的,书本子不能预言了一切变化!我一定要走了!你也一块儿去罢!〃
“你的眼睛就能够睁开来么?我的是不行!在这里,我还觉得眼皮上麻辣辣地有点刺痛!〃
“我也有一点儿。但是我想来那是一定不可免的过程。你想想我们在黑暗中多久了,骤然跑到强烈的光明下,眼睛总要睁不开!总要觉得痛!忍过这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我不愿意。并且我读过的书本子只许给我自由,快乐,没有说过先得受痛苦!先要给人痛苦的,那就不是理想的极乐世界!〃
“那么我一个人走了!〃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走!你一定要年长的人给你引路!〃
“我不要谁来引路!我会走自己的路!〃
“但是你丢我一个人在这里未免太残酷!〃
“那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竟说没有别的办法?〃
“那有什么办法呢?”
“但是你最好再等一下。那边的大火会把你烧做灰!〃
“我就想到大火里去锻炼一下。〃
“你这是不知高低的话!〃
“哈,哈,哈!……呵,雷又响了!这风!呀,呀,朋友,快走,
快走!这墙也要倒下来了!我扶着你罢!呀——〃
“哼,哼,可是我当真不行了!……我的心好像已经爆破了,我的眼睛也盲了!……这变动!天翻地覆的变动!我相信这一定不是好的正气的变动!……书本上从没说过……我当真不行了!我不能动了!我快就要死了!〃
“但是朋友,你得努力,你得振作!我抱你起来罢?〃
“不成!……〃
“呀呀!你的脸,你的嘴唇,全都冷下去了,冷下去了!让我来试一试看,还有没有气息?呀——可是,这墙当真要倒了!火,火也就要烧过来了!哈!来罢!烧毁了旧世界的一切渣滓!来罢!我要在火里洗一个澡!〃
1932年11月26日
卷一 散文小品 冬天
诗人们对于四季的感想大概岂不同罢。一般的说来,则为“游春〃,“消夏〃,“悲秋〃,——冬呢,我可想不出适当的字眼来了,总之,诗人们对于〃冬〃好像不大怀好感,于〃秋〃则已〃悲〃了,更何况〃秋〃后的〃冬〃!
所以诗人在冬夜,只合围炉话旧,这就有点近于〃蛰伏〃了。幸而冬天有雪,给诗人们添了诗料。甚而至于踏雪寻梅,此时的诗人俨然又是活动家。不过梅花开放的时候,其实“冬〃已过完,早又是〃春〃了。
我不是诗人,对于一年四季无所起憎。但寒暑数十易而后,我也渐渐辨出了四季的味道。我就觉得冬天的味儿好像特别耐咀嚼。
因为冬天曾经在三个不同的时期给我三种不同的印象。
十一二岁的时候,我觉得冬天是又好又不好。大人们定要我穿了许多衣服,弄得我动作迟笨,这是我不满意冬天的地方。然而野外的茅草都已枯黄,正好〃放野火〃,我又得感谢“冬〃了。
在都市里生长的孩子是可怜的,他们只看见灰色的马路,从没有过整齐的一望无际的大草地。他们即使到公园里看见了比较广大的草地,然而那是细曲得像狗毛一样的草坪,枯黄了时更加难看,不用说,他们万万想不到这是可以放弃火来烧的。在乡下,可不同了。照例到了冬天,野外全是灰黄色的枯草,又高又密,脚踏下去簌簌地响,有时没到你的腿弯上。是这样的草——大草地,就可以放火烧。我们都脱了长衣,划一根火柴,那满地的枯草就毕剥毕剥烧起来了。狂风着地卷去,那些草就像发狂似的腾腾地叫着,夹着白烟一片红火焰就像一个大舌头似的会一下子把大片的枯草舐光。有时我们站在上风头,那就跟着火头跑;有时故意站在下风,看着那烈焰像潮水样涌过来,涌过来,于是我们大声笑着嚷着在火焰中间跳,一转眼,那火焰的波浪已经上前去了,于是我们就又追上去送它。这些草地中,往往有浮厝的棺木或者骨殖甏,火势逼近了那棺木时,我们的最紧张的时刻就来了。我们就来一个〃包抄〃,扑到火线里一阵滚,收熄了我们放的火。这时候我们便感到了克服敌人那样的快乐。
二十以后成了〃都市人〃,这〃放野火〃的趣味不能再有了,然而穿衣服的多少也不再受人干涉了,这时我对于冬,理应无憎亦无爱了罢,可是冬天却开始给我一点好印象。二十几岁的我是只要睡眠四个钟头就够了的,我照例五点钟一定醒了;这时候,被窝是暖烘烘的,人是神清期爽的,而又大家都在黑甜乡,静得很,没有声音来打扰我,这时候,躲在那里让思想像野马一般飞跑,爱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够了时,顶天亮起身,我仿佛已经背着人,不声不响自由自在做完了一件事,也感得一种愉快。那时候,我把〃冬〃和春夏秋比较起来,觉得〃冬〃是不干涉人的,她不像春天那样逼人困倦,也不像夏天那样使得我上床的时候弄堂里还有人高唱《孟姜女》,而在我起身以前却又是满弄堂的洗马桶的声音,直没有片刻的安静,而也不同于秋天。秋天是苍蝇蚊虫的世界,而也是疟病光顾我的季节呵!
然而对于〃冬〃有恶感,则始于最近。拥着热被窝让思想跑野马那样的事,已经不高兴再做了,而又没有草地给我去〃放野火〃。何况近年来的冬天似乎一年比一年冷,我不得不自愿多穿点衣服,并且把窗门关紧。
不过我也理智地较为认识了〃冬〃。我知道〃冬〃毕竟是“冬〃,摧残了许多嫩芽,在地面上造成恐怖;我又知道〃冬〃只不过是〃冬〃,北风和霜雪虽然凶猛,终不能永远的统治这大地。相反的,冬天的寒冷愈甚,就是冬的运命快要告终,“春〃已在叩门。
“春〃要来到的时候,一定先有〃冬〃。冷罢,更加冷罢,你这吓人的冬!
卷一 散文小品 雷雨前
清早期来,就走到那座小石桥上。摸一摸桥石,竟像还带点热。昨天整天里没有一丝儿风。晚快边响了一阵子干雷,也没有风,这一夜就闷得比白天还厉害。天快亮的时候,这桥上还有两三个人躺着,也许就是他们把这些石头又困得热烘烘。
满天里张着个灰色的幔。看不见太阳。然而太阳的威力好像透过了那灰色的幔,直逼着你头顶。
河里连一滴水也没有了,河中心的泥土也裂成乌龟壳似的。田里呢,早就像开了无数的小沟,——有两尺多阔的,你能说不像沟么?那些苍白色的泥土,干硬得就跟水门汀差不多。好像它们过了一夜工夫还不曾把白天吸下去的热气吐完,这时它们那些扁长的嘴巴里似乎有白烟一样的东西往上冒。
站在桥上的人就同浑身的毛孔全都闭住,心口泛淘淘,像要呕出什么来。
这一天上午,天空老张着那灰色的幔,没有一点点漏洞,也没有动一动。也许幔外边有的是风,但我们罩在这幔里的,把鸡毛从桥头抛下去,也没见它飘飘扬扬踱方步。就跟住在抽出了空气的大筒里似的,人张开两臂用力行一次深呼吸,可是吸进来只是热辣辣的一股闷气。
汗呢,只管钻出来,钻出来,可是胶水一样,胶得你浑身不爽快,像结了一层壳。
午后三点钟光景,人像快要干死的鱼,张开了一张嘴,忽然天空那灰色的幔裂了一条缝!不折不扣一条缝!像明晃晃的刀口在这幔上划过。然而划过了,幔又合拢,跟没有划过的时候一样,透不进一丝儿风。一会儿,长空一闪,又是那灰色的幔裂了一次缝。然而中什么用?
像有一只巨人的手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在外边想挑破那灰色的幔,像是这巨人已在咆哮发怒越来越紧了,一闪一闪满天空气过那大刀的光亮,隆隆隆,幔外边来了巨大的愤怒的吼声!
猛可地闪光和吼声都没有了,还是一张密不通风的灰色的幔!
空气比以前加倍闷!那幔比以前加倍厚!天加倍黑!
你会猜想这时那幔外边的巨人在揩着汗,歇一口气;你断得定他还要进攻。你焦躁地等着,等着那挑破灰色幔的大刀的一闪电光,那隆隆隆的怒吼声。
可是你等着,等着,却等来了苍蝇。它们从龌龊的地方飞出来,嗡嗡嗡的,绕住你,叮你的涂一层胶似的皮肤。戴红顶子像个大员模样的金苍蝇刚从粪坑里吃饱了来,专拣你的鼻子尖上蹲。
也等来了蚊子。哼哼哼地,像老和尚念经,或者老秀才读古文。苍蝇给你传染病,蚊子却老实要喝你的血呢!
你跳起来拿着蒲扇乱扑,可是赶走了这一边的,那一边又是一大群乘隙进攻。你大声叫喊,它们只回答你个哼哼哼,嗡嗡嗡!
外边树梢头的蝉儿却在那里唱高调:“要死哟!要死哟!〃
你汗也流尽了,嘴里干得像烧,你手里也软了,你会觉得世界末日也不会比这再坏!
然而猛可地电光一闪,照得屋角里都雪亮。幔外边的巨人一下子把那灰色的幔扯得粉碎了!轰隆隆,轰隆隆,他胜利地叫着。胡——胡——挡在幔外边整整两天的风开足了超高速度扑来了!蝉儿噤声,苍蝇逃走,蚊子躲起来,人身上像剥落了一层壳那么一爽。
霍!霍!霍!巨人的刀光在长空飞舞。
轰隆隆,轰隆隆,再急些!再响些吧!
让大雷雨冲洗出个干净清凉的世界!
卷一 散文小品 戽水
就说是A村罢。这是个二三十人家的小村。南方江浙的“天堂〃区域照例很少(简直可以说没有)百来份人家以上的大村。可是A村的人出门半里远,——这就是说,绕过一条小“浜〃,或者穿过五六亩大的一爿田,或是经过一两个坟地,他就到了另一个同样的小村。假如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叫它B村,假如B村的地位在A村东边,那么西边,南边,北边,还有C村,D村,E村等等,都是十来分钟就可以走到的,用一句文言,就是〃鸡犬之声相闻〃。
可是我们现在到这一群小村里,却听不到鸡犬之声。狗这种东西,喜欢吃点儿荤腥;最不摆架子的狗也得吃白饭拌肉骨头。枯叶或是青草之类,狗们是不屑一嗅的。两年多前,这一带村庄里的狗早就挨不过那种清苦生活,另找主人去了。这也是它们聪明见机。要不,饿肚子的村里人会杀了它们来当一顿的。
至于鸡呢,有的;春末夏初,稻场上啾啾啾的乱跑,全不过拳头大小,浑身还是绒毛,可是已经会用爪子爬泥,找出小虫儿来充饥。然而等不到它们〃喔喔〃啼的时候,村里人就带它们上镇里去换钱来买米。人可不像鸡,靠泥里的小虫子是活不了的。所以近年来这一带的村庄里,永远只见啾啾啾的小鸡,没有邻村听得到的喔喔高啼的大鸡。
这一带村庄,现在到处是水车的声音。
A村和B村中间隔着一条小河。从〃端阳〃那时候起,小河的两岸就排满了水车,远望去活像一条蜈蚣。这长长的水车的行列,不分昼夜,在那里咕噜咕噜地叫。而这叫声,又可以分做三个不同的时期:
最初那五六天,水车就像精壮的小伙子似的,它那〃杭育,杭育〃的喊声里带点儿轻松的笑意。水车的尾巴浸着浅绿色的河水,辘辘地从上滚下去的叶子板格格地憨笑似的一边跟小河亲一下嘴,一边就喝了满满的一口,即刻又辘辘辘地上去,高兴得嘻嘻哈哈地把水吐了出来,马上又辘辘地再滚了下去。小河也温柔地微笑,河面漾满了一圈一圈的笑涡。
然而小河也渐渐瘦了。水车的尾巴接长了一节,它也不像个精壮的小伙子,却像个瘦长的痨病鬼了。叶子板很费力似的喀喀地滚响,滚到这瘦的小河里,抢夺了半口水,有时半口还不到,再喀喀地挣扎着上来,没有到顶(这里是水车的嘴巴),太阳已经把带泥的板边晒成灰白色了。小河也是满脸土色,再也笑不出来,却吐着叹息的泡沫。
这样过了两天,水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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