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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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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首善者也。三日前,赛社方毕。是午,各家皆有一人邀请过山。问之,言殊恍

惚,但敦促甚急,过山见亭舍,相共骇疑。将至门,使者始实告之;众亦不敢却

退。使者曰:“姑集此,邀一远客行至矣。”盖即彭也。众述之惊怪。其中被把

握者,皆患臂痛;解衣烛之,肤肉青黑。彭自视亦然。众散,刘即袱被供寝。既

明,村中争延客;又伴彭入市相马。十余日,相数十匹,苦无佳者;彭亦拚苟就

之。又入市,见一马骨相似佳;骑试之,神骏无比。径骑入村,以待鬻者;再往

寻之,其人已去。遂别村人欲归。村人各馈金资,遂归。

马一日行五百里。抵家,述所自来,人不之信,囊中出蜀物,始共怪之。香

草久枯,恰得七茎,遵方点化,家以暴富。遂敬诣故处,独祀桓侯之祠,优戏三

日而返。

异史氏曰:“观桓侯燕宾,而后信武夷幔亭非诞也。然主人肃客,遂使蒙爱

者几欲折肱,则当年之勇力可想。”

吴木欣言:“有李生者,唇不掩其门齿,露于外盈指。一日,于某所宴集,

二客逊上下,其争甚苦。一力挽使前,一力却向后。力猛肘脱,李适立其后,肘

过触喙,双齿并堕,血下如涌。众愕然,其争乃息。”此与桓侯之握臂折肱,同

一笑也。

○粉蝶

阳曰旦,琼州土人也。偶自他郡归,泛舟于海,遭飓风,舟将覆;忽飘一虚

舟来,急跃登之。回视,则同舟尽没。风愈狂,暝然任其所吹。亡何,风定,开

眸,忽见岛屿,舍宇连亘。把棹近岸,直抵村门。村中寂然,行坐良久,鸡犬无

声。见一门北向,松竹掩蔼。时已初冬,墙内不知何花,蓓蕾满树。心爱悦之,

逡巡遂入。遥闻琴声,步少停。有婢自内出,年约十四五,飘洒艳丽。睹阳,返

身遽入。俄闻琴声歇,一少年出,讶问客所自来,yáng具告之。转诘邦族,阳又告

之。少年喜曰:“我姻亲也。”遂揖请入院。

院中精舍华好,又闻琴声。既入舍,则一少妇危坐,朱弦方调,年可十八九,

风采焕映。见客入,推琴欲逝,少年止之曰:“勿遁,此正卿家瓜葛。”因代溯

所由。少妇曰:“是吾侄也。”因问其“祖母尚健否?父母年几何矣?”阳曰:

“父母四十余,都各无恙;惟祖母六旬,得疾沉痼,一步履须人耳。侄实不省姑

系何房,望祈明告,以便归述。”少妇曰:“道途辽阔,音问梗塞久矣。归时但

告而父,‘十姑问讯矣’,渠自知之。”阳问:“姑丈何族?”少年曰:“海屿

姓晏。此名神仙岛,离琼三千里,仆流寓亦不久也。”十娘趋入,使婢以酒食饷

客,鲜蔬香美,亦不知其何名。饭已,引与瞻眺,见园中桃杏含苞,颇以为怪。

晏曰:“此处夏无大暑,冬无大寒,花无断时。”阳喜曰:“此乃仙乡。归告父

母,可以移家作邻。”晏但微笑。

还斋炳烛,见琴横案上,请一聆其雅操。晏乃抚弦捻柱。十娘自内出,晏曰:

“来,来!卿为若侄鼓之。”十娘即坐,问侄:“愿何闻?”阳曰:“侄素不读

‘琴操’,实无所愿。”十娘曰:“但随意命题,皆可成调。”阳笑曰:“海风

引舟,亦可作一调否?”十娘曰:“可。”即按弦挑动,若有旧谱,意调崩腾;

静会之,如身仍在舟中,为飓风之所摆簸。阳惊叹欲绝,问:“可学否?”十娘

授琴,试使勾拨,曰:“可教也。欲何学?”曰:“适所奏‘飓风操’,不知可

得几日学?请先录其曲,吟诵之。”十娘曰:“此无文字,我以意谱之耳。”乃

别取一琴,作勾剔之势,使阳效之。阳习至更余,音节粗合,夫妻始别去。阳目

注心凝,对烛自鼓;久之,顿得妙悟,不觉起舞。举首,忽见婢立灯下,惊曰:

“卿固犹未去耶?”婢笑曰:“十姑命待安寝,掩户移檠耳。”审顾之,秋水澄

澄,意态媚绝。阳心动,微挑之;婢俯首含笑。阳益惑之,遽起挽颈。婢曰:

“勿尔!夜已四漏,主人将起,彼此有心,来宵未晚。”方狎抱间,闻晏唤“粉

蝶”。婢作色曰:“殆矣!”急奔而去。阳潜往听之,但闻晏曰:“我固谓婢子

尘缘未灭,汝必欲收录之。今如何矣?宜鞭三百!”十娘曰:“此心一萌,不可

给使,不如为吾侄遗之。”阳甚惭惧,返斋灭烛自寝。天明,有童子来侍盥沐,

不复见粉蝶矣。心惴惴恐见谴逐。俄晏与十姑并出,似无所介于怀,便考所业。

阳为一鼓。十娘曰:“虽未入神,已得什九,肄熟可以臻妙。”阳复求别传。晏

教以“天女谪降”之曲,指法拗折,习之三日,始能成曲。晏曰:“梗概已尽,

此后但须熟耳。娴此两曲,琴中无梗调矣。”

阳颇忆家,告十娘曰:“吾居此,蒙姑抚养甚乐;顾家中悬念。离家三千里,

何日可能还也!”十娘曰:“此即不难。故舟尚在,当助一帆风,子无家室,我

已遣粉蝶矣。”乃赠以琴,又授以药曰:“归医祖母,不惟却病,亦可延年。”

遂送至海岸,俾登舟。阳觅楫,十娘曰:“无须此物。”因解裙作帆,为之萦系。

阳虑迷途,十娘曰:“勿忧,但听帆漾耳。”系已,下舟。阳凄然,方欲拜谢别,

而南风竞起,离岸已远矣。视舟中糗粮已具,然止足供一日之餐,心怨其吝。腹

馁不敢多食,惟恐遽尽,但啖胡饼一枚,觉表里甘芳。余六七枚,珍而存之,即

亦不复饥矣。俄见夕阳欲下,方悔来时未索膏烛。瞬息,遥见人烟,细审,则琼

州也。喜极。旋已近岸,解裙裹饼而归。

入门,举家惊喜,盖离家已十六年矣,始知其遇仙。视祖母老病益惫,出药

投之,沉疴立除。共怪问之,因述所见。祖母泫然曰:“是汝姑也。”初,老夫

人有少女,名十娘,生有仙姿,许字晏氏。婿十六岁,入山不返,十娘待至二十

余,忽无疾自殂,葬已三十余年。闻旦言,共疑其未死。出其裙,则犹在家所素

着也。饼分啖之,一枚终日不饥,而精神倍生。老夫人命发冢验视,则空棺存焉。

旦初聘吴氏女未娶,旦数年不还,遂他适。共信十娘言,以俟粉蝶之至;既

而年余无音,始议他图。临邑钱秀才,有女名荷生,艳名远播。年十六,未嫁而

三丧其婿。遂媒定之,涓吉成礼。既入门,光艳绝代,旦视之,则粉蝶也。惊问

曩事,女茫乎不知。盖被逐时,即降生之辰也。每为之鼓“天女谪降”之操,辄

支颐凝想,若有所会。

○李檀斯

长山李檀斯,国学生也。其村中有媪走无常,谓人曰:“今夜与一人舁檀老

投生淄川柏家庄一新门中,身躯重赘,几被压死。”时李方与客欢饮,悉以媪言

为妄。至夜,无疾而卒。天明,如所言往问之,则其家夜生女矣。

○锦瑟

沂人王生,少孤,自为族。家清贫;然风标修洁,洒然裙履少年也。富翁兰

氏,见而悦之,妻以女,许为起屋治产。娶未几而翁死。妻兄弟鄙不齿数,妇尤

骄倨,常佣奴其夫;自享馐馔,生至,则脱粟瓢饮,折稊为匕,置其前。王悉隐

忍之。年十九,往应童试,被黜。自郡中归,妇适不在室,釜中烹羊臛熟,就

啖之。妇入,不语,移釜去。生大惭,抵箸地上,曰:“所遭如此,不如死!”

妇恚,问死期,即授索为自经之具。生忿投羹碗,败妇颡。

生含愤出,自念良不如死,遂怀带入深壑。至丛树下,方择枝系带,忽见土

崖间,微露裙幅,瞬息,一婢出,睹生急返,如影就灭,土壁亦无绽痕。固知妖

异,然欲觅死,故无畏怖,释带坐觇之。少间复露半面,一窥即缩去。念此鬼物,

从之必有死乐,因抓石叩壁曰:“地如可入,幸示一途!我非求欢,乃求死者。”

久之,无声。王又言之,内云:“求死请姑退,可以夜来。”音声清锐,细如游

蜂。生曰:“诺。”遂退以待夕。未几,星宿已繁,崖间忽成高第,静敞双扉。

生拾级而入。才数武,有横流涌注,气类温泉。以手探之,热如沸汤,不知其深

几许。疑即鬼神示以死所,遂踊身入。热透重衣,肤痛欲糜,幸浮不沉。泅没良

久,热渐可忍,极力爬抓,始登南岸,一身幸不泡伤。行次,遥见厦屋中有灯火,

趋之。有猛犬暴出,龁衣败袜。摸石以投,犬稍却。又有群犬要吠,皆大如犊。

危急间,婢出叱退,曰:“求死郎来耶?吾家娘子悯君厄穷,使妾送君入安乐窝,

从此无灾矣。”挑灯导之。启后门,黯然行去。

入一家,明烛射窗,曰:“君自入,妾去矣。”生入室四瞻,盖已入己家矣。

反奔而出,遇妇所役老媪曰:“终日相觅,又焉往!”反曳入。妇帕裹伤处,下

床笑逆,曰:“夫妻年余,狎谑顾不识耶?我知罪矣。君受虚诮,我被实伤,怒

亦可以少解。”乃于床头取巨金二铤置生怀,曰:“以后衣食,一惟君命,可乎?”

生不语,抛金夺门而奔,仍将入壑,以叩高第之门。

既至野,则婢行缓弱,挑灯尤遥望之。生急奔且呼,灯乃止。既至,婢曰:

“君又来,负娘子苦心矣。”王曰:“我求死,不谋与卿复求活。娘子巨家,地

下亦应需人。我愿服役,实不以有生为乐。”婢曰:“乐死不如苦生,君设想何

左也!吾家无他务。惟淘河、粪除、饲犬、负尸;作不如程,则刵耳劓鼻、敲

肘刭趾。君能之乎?”答曰:“能之。”又入后门,生问:“诸役何也?适言负

尸,何处得如许死人?”婢曰:“娘子慈悲,设‘给孤园’,收养九幽横死无归

之鬼。鬼以千计,日有死亡,须负瘗之耳。请一过观之。”移时,入一门,署

“给孤园”。入,见屋宇错杂,秽臭熏人。园中鬼见烛群集,皆断头缺足,不堪

入目。回首欲行,见尸横墙下;近视之,血肉狼藉。曰:“半日未负,已被狗咋。”

即使生移去之。生有难色,婢曰:“君如不能,请仍归享安乐。”生不得已,负

置秘处。乃求婢缓颊,幸免尸污。婢诺。

行近一舍,曰:“姑坐此,妾入言之。饲狗之役较轻,当代图之,庶几得当

以报。”去少顷,奔出,曰:“来,来!娘子出矣。”生从入。见堂上笼烛四悬,

有女郎近户坐,乃二十许天人也。生伏阶下,女郎命曳起之,曰:“此一儒生,

乌能饲犬?可使居西堂,主薄。”生喜,伏谢,女曰:“汝以朴诚,可敬乃事。

如有舛错,罪责不轻也!”生唯唯。婢导至西堂,见栋壁清洁,喜甚,谢婢。始

问娘子官阀,婢曰:“小字锦瑟,东海薛侯女也。妾名春燕。旦夕所需,幸相闻。”

婢去,旋以衣履衾褥来,置床上。生喜得所。

黎明,早起视事,录鬼籍。一门仆役,尽来参谒,馈酒送脯甚多。生引嫌,

悉却之。日两餐,皆自内出。娘子察其廉谨,特赐儒巾鲜衣。凡有赍赉,皆遣春

燕。婢颇风格,既熟,颇以眉目送情。生斤斤自守,不敢少致差跌,但伪作騃钝。

积二年余,赏给倍于常廪,而生谨抑如故。

一夜,方寝,闻内第喊噪。急起,捉刀出,见炬火光天。入窥之,则群盗充

庭,厮仆骇窜。一仆促与偕遁,生不肯,涂面束腰,杂盗中呼曰:“勿惊薛娘子!

但当分括财物,勿使遗漏。”时诸舍群贼方搜锦瑟不得,生知未为所获,潜入第

后独觅之。遇一伏妪,始知女与春燕皆越墙矣。生亦过墙,见主婢伏于暗陬,生

曰:“此处乌可自匿?”女曰:“吾不能复行矣!”生弃刀负之。奔二三里许,

汗流竟体,始入深谷,释肩令坐。欻,一虎来,生大骇,欲迎当之,虎已衔女。

生急捉虎耳,极力伸臂入虎口,以代锦瑟。虎怒,释女,嚼生臂,脆然有声。臂

断落地,虎亦返去。女泣曰:“苦汝矣!苦汝矣!”生忙遽未知痛楚,但觉血溢

如水,使婢裂衿裹断处。女止之,俯觅断臂,自为续之;乃裹之。东方渐白,始

缓步归,登堂如墟。天既明,仆媪始渐集。女亲诣西堂,问生所苦。解裹,则臂

骨已续;又出药糁其创,始去。由此益重生,使一切享用,悉与己等。

臂愈,女置酒内室以劳之。赐之坐,三让而后隅坐。女举爵如让宾客。久之,

曰:“妾身已附君体,意欲效楚王女之于臣建。但无媒,羞自荐耳。”生惶恐曰:

“某受恩重,杀身不足酬。所为非分,惧遭雷殛,不敢从命。苟怜无室,赐婢已

过。”一日,女长姊瑶台至,四十许佳人也。至夕,招生入,瑶台命坐,曰:

“我千里来,为妹主婚,今夕可配君子。”生又起辞。瑶台遽命酒,使两人易盏。

生固辞,瑶台夺易之。生乃伏地谢罪,受饮之。瑶台出,女曰:“实告君:妾乃

仙姬,以罪被谪。自愿居地下,收养冤魂,以赎帝谴。适遭天魔之劫,遂与君有

附体之缘。远邀大姊来,固主婚嫁,亦使代摄家政,以便从君归耳。”生起敬曰:

“地下最乐!某家有悍妇;且屋宇隘陋,势不能容委曲以共其生。”女笑曰:

“不妨。”既醉,归寝,欢恋臻至。

过数日,谓生曰:“冥会不可长,请郎归。君干理家事毕,妾当自至。”以

马授生,启扉自出,壁复合矣。生骑马入村,村人尽骇。至家门,则高庐焕映矣。

先是,生去,妻召两兄至,将箠楚报之;至暮,不归,始去。或于沟中得生履,

疑其已死。既而年余无耗。有陕中贾某,媒通兰氏,遂就生第与妇合。半年中,

修建连亘。贾出经商,又买妾归,自此不安其室。贾亦恒数月不归。生讯得其故,

怒,系马而入。见旧媪,媪惊伏地。生叱骂久,使导诣妇所,寻之已遁,既于舍

后得之,已自经死。遂使人舁归兰氏。呼妾出,年十八九,风致亦佳,遂与寝处。

贾托村人,求反其妾,妾哀号不肯去。生乃具状,将讼其霸产占妻之罪,贾不敢

复言,收肆西去。

方疑锦瑟负约;一夕,正与妾饮,则车马扣门而女至矣。女但留春燕,余即

遣归。入室,妾朝拜之,女曰:“此有宜男相,可以代妾苦矣。”即赐以锦裳珠

饰。妾拜受,立侍之;女挽坐,言笑甚欢。久之,曰:“我醉欲眠。”生亦解履

登床,妾始出;入房则生卧榻上;异而反窥之,烛已灭矣。生无夜不宿妾室。一

夜,妾起,潜窥女所,则生及女方共笑语。大怪之。急反告生,则床上无人矣。

天明,阴告生;生亦不自知,但觉时留女所、时寄妾宿耳。生嘱隐其异。久之,

婢亦私生,女若不知之。婢忽临蓐难产,但呼“娘子”。女入,胎即下;举之,

男也。为断脐置婢怀,笑曰:“婢子勿复尔!业多,则割爱难矣。”自此,婢不

复产。妾出五男二女。居三十年,女时返其家,往来皆以夜。一日,携婢去,不

复来。生年八十,忽携老仆夜出,亦不返。

○太原狱

太原有民家,姑妇皆寡。姑中年,不能自洁,村无赖频频就之。妇不善其行,

阴于门户墙垣阻拒之。姑惭,借端出妇;妇不去,颇有勃溪,姑益恚,反相诬,

告诸官。官问奸夫姓名,媪曰:“夜来宵去,实不知其阿谁,鞫妇自知。”因唤

妇。妇果知之,而以奸情归媪,苦相抵。拘无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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