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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电-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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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他用熟练的手去取开它们。他慎重地把一只手伸进洞里去,他拿出一支白朗宁手枪和一
小包子弹。他再伸手进去摸,那里面再也没有什么了。
这个发现并不使他高兴,反而给了他一个证据。他绝望地想:“我来迟了。一切都安排
好了。”他相信敏一定是去干那件事情,那个东西一定是被他带去了。对于这个他差不多没
有怀疑的余地了。
他把白朗宁捏在手里,对着墙壁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但是他马上微笑一下,就把手枪
和子弹都放进长衫袋里去了。
“他也许很迟才回来。我不能走。我要等他。”他忽然想道。他在桌子前面坐下来。他
拉开窗帷去看窗外。
“这个地方真静。”他把脸贴在玻璃上低声自语说。外面没有亮,房里的灯光把窗户和
他的头全照在天井里的石板上。
“夜是这样柔和,谁也想不到明天会有什么意外的事情,”他低声叹息地说。
他突然听见什么声音。接着有人在外面敲门。他高兴地说:“一定是敏回来了。”他站
起来拉上了窗帷,走出去开门。
他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出来敲门声有点不对了。几个人在外面捶着大门,声音很急,
并且发出了粗暴的叫声。他知道敲门的绝不是敏。他感到恐怖,便转身回到屋里去,关上了
房门。他马上掏出白朗宁来,装上了子弹,仍然放进衣袋里去。捶门声和叫唤声响得更厉害
了。他端坐在桌子前面。
他的心跳得很厉害,神经很紧张,思想又变得迟钝了。
于是里面的门响了。他听见那个女孩走出来,口里说着含糊的抱怨的话往外面走去。
他马上想:“完了。”就把灯吹灭,自己静静地坐着。那支坚硬的白朗宁沉重地压在他
的胸膛上。在外面女孩开了门,却发出哭叫声,接着好像许多人一齐拥进院子里来。
“在这里,在这里。”他听见有人用本地话叫着,同时几股电光向他的窗户上射来。他
连忙站起,往床边躲,一面摸出袋里的手枪捏在手里,对着房门预备放。这个时候他差不多
没有思想,他似乎把一切全放在手枪里面。
脚步声向着他的房门奔腾过来。捶门声和呼唤声同时响着,把他的耳朵快震聋了。
“你再不开,我们要放枪了。”一个兵用本地话骂道。
他不回答,紧紧地靠在墙上,用一幅薄被裹着身子,两只眼睛死命地望着门。那里并不
是完全黑暗的,从门缝里射进光来。
外面仿佛有许多人在说话。房东太太也被吵醒起来了。她用尖锐的声音惊惶地说话。那
个女孩在哭,那些兵士在骂。他静静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并没有人放枪。但是门抖动得厉害,他们在用什么东西撞门,连房间也震动起来,仿佛
发生了一次地震。
“完了,那些蜜蜂,那些小学生,都永远地完了,”这个思想忽然掠过他的脑子,他凄
凉地一笑,接着脸上起了一阵痛苦的拘挛。他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他看见门向着他的头
上打下来。
于是门发出一声巨响,猛然地倒了下来,几股电光往房里乱窜。一些人抢着扑进来。他
很快地推开了薄被跳起来,向着那些人扳动枪机。
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子弹打进了一个兵的头。那个人发出一声哀叫,马上倒下来。他疯狂
地捏着枪对着第二个人预备再放。但是许多颗子弹同时向他这边飞来,几股电光全向着他这
边射。他觉得一阵麻木,就倒了下去。他心里知道:中枪了。
“他中枪。倒了。”那些人高兴地嚷着,慢慢地用电筒照着路走来捉他。
他倒在床前,身上中了两枪,左手压在地上,右手拿着白朗宁伸在外面。他的知觉马上
恢复了,他知道得很清楚,刚才怎样地发生了冲突。他知道现在他完了。他看见他们走过来
捉他。忽然他的眼睛一亮,他看见兵士中间有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偶然被电光照亮了,脸
上带着胜利的笑。“王能,就是他。”他愤怒地嘶声叫着,一股火从心上冒起来。他马上疯
狂地把左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撑起了半个身子,右手很快地把枪机一扳,他看见枪弹飞进了
那个人的胸膛。他还要再放枪,然而他的身子倒下来了。
兵士们立刻惊惶地跑开了。后来他们看见没有动静,就重新聚拢来,对着他倒卧的地方
接连放了许多枪。
亚丹静静地躺在黑暗里,半睁开眼睛。他全身染了血。但是嘴唇上留着微笑,好像他还
睡在他的蜜蜂和他的小学生的中间。
人们把他抬了出去。
这时候敏在慧的家里,他刚刚到那里去。
“敏,这夜深你还在街上跑?你这样不当心。”慧看见敏不禁惊喜地说。
敏还不曾说话,慧又接着说:“今天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们到处都找不到你。他们说你到云那里去了。”
慧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她这一天担心着敏的安全,现在却看见他平安地归来了。
敏把手里的一包东西放在桌上,他指着它对慧说:“这包东西放在你这里,好吗?”他
的面容很庄严,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
“你还跟我客气?”慧笑起来。
“慧,”他忽然亲切地唤了一声,他的面容也渐渐地变得温和了。他用留恋的眼光,痴
呆似地望着她,好像不认识她一般。
“敏。”慧惊讶地看他,她从来没有听见他这样地唤过她,他也不曾这样地看过她。她
温柔地说:“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这样地望着我,就像不认识我一样?”她停了一下又说:
“你赶快准备到乡下去,大家决定派你到那里去。”
“乡下,”他冷淡地念着这两个字,好像它们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似的。慧等着他说后面
的话,他却把嘴闭了好一会。好像有些痛苦的思想在绞痛他的脑筋。
“慧,我问你,你有时也想到死上面去吗?你觉得死的面目是什么样的?”敏忽然问
道,他就在慧的对面坐下来。
“死,我从没有仔细地想过它。你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件事情?”慧的发亮的眼睛探索似
地看他的脸,他的面容很平静,她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激动着他的心。
“我觉得死也许完全不可怕。不过我并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死必须来的时候,就让它
来吧,”慧说,她一点也不害怕,她要在脑子里找出一个死的固定的面目,但是她不能够。
她只看见一些模糊的淡淡的影子。
“有时候我觉得生和死就只隔了一步,有时候我又觉得那一步也难跨过,”敏恳切地
说。他的面容很严肃,他仿佛看见在他的面前就立着一道黑暗的门。他应该踏进里面去,可
是他还不能够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形,他还因为这个感到痛苦。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古怪的思想?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不应该想到死,”慧温和地责备
道。她的眼睛爱怜地看他,就像从前某一个时候那样。“这几天的情形容易使人激动。但是
佩珠同仁民相爱了。”她对着他一笑,这笑里含着温情,同时也含着焦虑。
敏的眼睛亮了一下,他低声说:“这是很好的事情。”他没有丝毫的惊奇,好像这是他
意料中的事。
“敏,你近来变得多了,你从前并不是这样,”慧关心地说,她的眼睛仍然探索似地望
着他。她看见他默默地一笑,便接着说下去,“我不相信目前这些打击会使你发生动遥”她
想用这句话来激他。
敏依旧痴痴地望着她,好像听不见她的话似的。他忽然站起来走到慧的身边,用一只手
按着她的肩头,哀求似地问:“慧,你会常常记着我吗?”
慧掉头看他,把一只手伸过去,压在他的那只手上,惊讶地但是感动地问道,“奇怪,
你为什么问这句话?”
“你给我一个回答。难道你连一个回答也不给我吗?”他固执地央求道。
“敏,你不要这样说,我们也曾相爱过。”慧的眼睛里露出了爱情。她温柔地看着他,
对他笑了笑。
“那么你会常常记着我吧,”敏热烈地追问道。
慧笑着点了点头。
敏突然把两只手伸去捧着慧的脸,热烈地甚至粗鲁地在她的嘴唇上接了一个响吻。过
后,他缩回手,短短地说了一句:“我走了。”他不等慧再说话急急地往外面走了。
慧惊愕地望着他的背影,她好像落入了梦里一般。忽然她猛省地站起来追出去,但是他
已经开了门跨出门限了。她赶上去唤他。
“敏,你就在这里睡吧,影今天晚上不回来,”她说。
他站在阶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我走了。”就把自己的身子投进黑夜里去了。
慧在门前站了一刻,便进去关了门。她的心开始痛起来。
她觉得她现在明白了。
电 第九章
早晨十一点钟光景,敏在马路上闲走,一只手插在学生服的袋里捏着那个东西。
他十分激动,但是他极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故意时时埋下头来,却又偷偷地看前
前后后的行人。
“他打死了两个人,他自己也死了。”这句话忽然闯进了他的耳朵。他惊讶地抬起头
看。骑楼下砖柱子旁边站着两个学徒在谈话。
“他真厉害。人家打伤了他。他还爬起来开枪杀人。”
“他们说他的名字叫什么敏。年纪轻,身材高高的。”
这两个年轻人带了赞叹的脸色和声调,天真地在那里谈话。敏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事
情。他听见“敏”字,不觉吃惊地看了那个学徒一眼,但是他马上也就明白了,他的眼前现
出一个颀长的影子,灰布长衫,运动鞋,还有那张长脸。
“他跟德一样,连他的相貌也跟德一样,”他痛苦地在心里说。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那
个熟悉的声音:“现在是不行的,现在还轮不到你……不是个人,是制度。”
他觉得有无数根针刺在他的心上,痛得他整个身子抖起来。他的脸上又起了痉挛。
他在心里说:“怎么又轮到你呢?你同我不是一样的人吗?”那个躺在血泊里的尸体马
上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他想象着:那个人怎样躲在黑暗里拿了白朗宁准备开枪,又怎样受伤
倒下去,爬起来再放了一枪。他仿佛看见一缕一缕的血丝从他的身上冒出来。
“你是不会死的,”他好像在安慰谁似地低声说,没有人听见他的话。他已经离开那两
个学徒往前走了。
他的脚步下得很慢,好像在等待什么人似的。他时时埋下头,不愿意让人家多看见他的
脸。但是那个思想还在追逼他。
“我们现在不需要暴力,它会毁掉我们自己。”那张长脸又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嘴张
开,说出了这样的话。跟着这句话响起了枪声。于是那张脸马上消失了。
“你——你为什么——”他想问一句话,但是他只吐出了这几个字,声音很低。“我太
激动了,”他这样想,就伸出另一只手在眼睛上擦了几下。
这是一个很好的晴天,一切都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马路上非常拥挤,依旧是那么多的
行人,闹的,笑的,静的,跟平常没有两样;但是在敏的眼里看来他们都是陌生的,好像跟
他隔了一个世界一般。
一辆黄包车过去了,接着又是一辆。后来就有六七个女人挑了担子在他的身边走过。她
们的发髻上插满了红花,下面露出一对赤足,汗珠沿着鬓角流下来。
“她们不知道,”他低声地说,不觉怜悯地笑了。
“我被人跟着了。”这个思想忽然刺进他的脑子,他几乎要跳起来。他发觉有一个人在
后面跟着他,那是一个青年人,上身只穿了一件翻领衬衫。“我毁了。”他暗暗地着急起来。
他慢慢地走着,故意做出不知道的样子,埋着头在思索。
但是很快地他就掉转身子回头走去,这动作是那个人所料不到的。那个人只顾往前面
走,几乎撞着他的身子。他看见了那个人的一对老鼠眼似的眼睛。
那个人略略停了一下,他似乎不便马上跟着敏掉转身子。
敏转过身就急急地走着,等那个人追上来时,他们中间已经隔了好几步的光景。敏把眼
睛掉往四面看,看见旁边有一家酒馆,他打算趁那个人不看见时溜进去躲一下,他知道在酒
楼上他也可以看见马路上的景象。
他走到骑楼下,正要走进酒馆,忽然听见前面响起了汽车的声音。他的心马上剧烈地跳
起来,他连忙缩回脚,转身走下马路,站在路边等汽车过来。
汽车还没有到,两个警察就忙着赶行人。一些人争吵起来,他们都退到两边,让出了一
条很宽的路。敏努力挤到前面去。警察用鞭子拦住他。他便站在警察的跟前。他掉过头去找
刚才跟着他的那个人,他看见那个人正在人丛中挤着,也要到前面来,两只老鼠眼似的眼睛
不停地朝他这边望。
“我胜利了,”敏想着,得意地笑了笑。他的右手在学生服的袋里提起了那个东西。
汽车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他远远地就看见车外面那两个站在踏板上的马弁。他紧紧地望
着那辆汽车,把全副精神都放在一对眼睛和一只手上。他不能忍耐地等待着。
汽车逼近了,一下子就飞跑过来。他忘了一切地冲出去,他做得那么快,没有人来得及
阻止他。他的眼睛里就只有那辆汽车,别的一切都看不见了。他甚至没有看清楚车里的人
脸。他疯狂似地把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在汽车前面的地上一掷。
于是一个爆炸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的眼睛花了,在一阵剧痛以后他完全失了知觉。
街中间起了一阵大骚动,哭声、叫声压倒了一切。人们很快地逃光了,只剩下宽敞的马
路。在马路上面凌乱地躺着汽车的碎片和死伤的人。马弁死了一个伤一个,旅长受了轻伤。
离汽车不远,在血泊里躺着敏,人看不清楚他的脸,那上面全是血。一只脚离开了他的身体。
佩珠伴着德华到妇女协会去。她们起初听见爆炸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看见
许多人逃进巷子里来,每个人都带了惊恐的脸色奔跑着,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
他们。
“什么事?”德华拦住一个中年人问道。
“旅长遇刺了。”那个人喘着气回答了一句,就跑开了。
好像有一个响雷打在这两个女郎的头上,她们呆了。过了片刻,佩珠忽然伸出一只战抖
的手去触德华的膀子,低声说:“一定是他。我们快去看。”
她们急急地走着,走进了大街。那里人挤得更厉害。有一些人从前面退下来,又有一些
人从后面挤上去。
“旅长没有死。”一个粗暴的声音闯进她们的耳朵,绞痛着她们的脑筋。她们侧过头去
看,一个穿短衣的黑脸男子激动地走过去了。
“完了,”佩珠痛苦地在德华的耳边低声说,她的眼里射出一股恐怖的光。
“不是他,不是他,”德华茫然地摇头说。一个人迎面撞过来,使她站不住脚跟,身子
往后面一倒,却被佩珠扶住了。
她们又朝前面挤过去,很费力地挤进人丛中,两个人的额上都出了汗,背上也湿了一
团。周围的男人的汗气直往她们的鼻端扑过来。她们要移动身子也很费力。前面的人阻塞了
她们的路,后面的人又用力往前面挤。
“慧来了,”德华低声对佩珠说,她看见前面不远处露出了慧的头,头发依旧飘散着,
遮住了半边脸,她用手把慧指给佩珠看。她同时叫了一声:“慧。”
“不要唤她,”佩珠连忙阻止德华。但是慧似乎听见了唤声,她掉过头来看,很快地便
看见了她们。她不笑,也不说话。她只对她们点个头,交换了一瞥痛苦的眼光。她又回头去
看前面,把身子往前移动。
佩珠也拉着德华向前面挤上去,恰好前面有几个人走开了,让出一个缝隙,她们便跑过
去,再加一点力,出一次汗,她们就到了慧的后面。
“慧。”德华把身子偎过去,欣慰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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