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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雨电-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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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回去了,”陈真也笑着回答。
“回去?”她故意做出惊讶的样子问道,“为什么这样早?
不多玩几天?”两颗眼珠光闪闪地只顾在他的脸上打转。在她的旁边又露出一张面庞,
是张若兰的。
“陈先生,多玩两天不好吗?你才只住了一个晚上呢。”张若兰笑着挽留道。
“我有事情,今天得回去。下次还要来,”陈真带笑解释道,但是在心里他却想:“同
你们多玩有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一件奢侈品,还是让给周如水去做吧。”他便转身往外面走。
“陈先生,”秦蕴玉又在后面唤道。
他答应一声站住了,转过身子,正看见秦蕴玉对他微笑。
张若兰的脸从秦蕴玉的耳后露了出来。秦蕴玉不说话,只顾望着他笑,过了一会,她才
说:“不要忘记到我家里来玩呀。”
陈真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才转身往外面走了。走到大门口,他自动地回过头往那个
窗口看,她还立在窗前望他。
她又对他一挥手,便掉过头在张若兰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转头去看他。他还立在
大门前。
走出大门,他好像离开了一个世界。她们的面庞和声音仿佛还留在他的脑子里,他不忍
马上离开她们:他对她们多少还有一点留恋。但是过了一些时候,别的思想又来到他的脑子
里,她们的面影渐渐地淡去了。他低声自语道:“永别了,小资产阶级的女性。”他觉得心
里很畅快,他不再去想她们了,好像她们并不曾存在过一般。
雾 第六章
一个多星期以后,陈真又到海滨旅馆去找周如水,要他翻译一篇日文的文件。陈真以为
拿一两件这样的事情给周如水做,也许会给这个人一点鼓舞。
他到了那里,扭开门进去,却看见周如水的头俯在写字台上。
他叫了两声:“如水,”周如水并不答应。他走到周如水的身旁,听见了抽泣的声音。
这个人哭了。他很奇怪这个人为什么要哭?他想,也许是张若兰有了什么不好的表示吧。但
是一转眼间他瞥见一个旧式信封放在桌子上。他记起了昨天曾替周如水转过一封挂号信去,
是周如水的父亲寄来的。周如水的哭一定与这封信有关系。他以为周如水马上会抬起头来,
便静静地在旁边等着。但是过了一些时候还没有一点动静,他不能够再等了,便拍拍周如水
的肩头。
周如水果然把头抬了起来,脸上满是泪痕。他望着陈真,眼里闪着忧郁的光,脸上带着
求助的表情,一面还在抽泣。
陈真从没有见过周如水哭得这样伤心,他也很感动。他待要安慰他,却又想不到用什么
话才有效力。他只是同情地说:“如水,什么事?你哭得这样厉害。我可以给你帮忙吗?”
周如水摇摇头,不说话,拿起桌上的信封,递到陈真的手上。陈真接了信封,连忙抽出
信笺匆匆地读完了。
这是周如水的父亲的来信,说他的母亲病了,日夜思念着他,要他马上回去。父亲已经
在省城里给他找到了一个位置,是财政厅的一等科员,希望他即日回去就职。信纸共有五大
页,满纸都是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话:说来说去,无非是在外面读了这许多年的书,又到东洋
留过学,当然要回省做个一官半职,以便将来扬名显亲,才是正理;如果老是在外面飘荡,
一事无成,未免辜负了父亲培养子弟的一番好意。从这封信上可以看出一个严厉的父亲在训
斥儿子。
陈真愈读下去愈生气。他真想把信纸撕碎,但仍旧忍住愤怒将信递还给周如水,一面问
道:“你现在究竟打算怎样办?”
“我想回去,”这是周如水的回答。
这个回答完全是陈真所料想不到的。他感到非常不舒服。
他很生气,便短短地说:“好。”接着他又问道:“你几时动身?”
周如水好像不曾听见似的,也不看陈真一眼,过了一些时候,他依旧悲声对陈真说:
“父亲要我做官,我实在不愿意。”
“这样我看你回去的事有点成问题吧,”陈真冷笑说。
“但是我母亲病了,我又不能不回去看她,回去是天经地义的事,”周如水说着,似乎
有一种自命为孝子的气派,这不但引不起陈真的同情,反而使他讨厌起来。他想:“好一个
孝子。”这不是赞叹,这是轻视。
“那么做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这样才不致辜负父亲的好意,”陈真依旧冷笑说。
“我也是这样想,”他茫然不加思索地说,他不知道陈真是在讥笑他。但是他又说:
“不过做官,我是不愿意的,你知道我素来就讨厌做官的人。”
陈真冷笑道:“要是‘土还主义者’还到都市里去做官,官就不会使人讨厌了。要是童
话作家进了财政厅,财政厅的大小官吏都会回到童心生活去了。”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次周如水明白陈真是在讥笑他了,便愤慨地说:“我现在心乱如麻,你不但不给我
帮忙,反而来挖苦我,真正岂有此理。”
“你既然已经这样决定了,还用得着我来帮忙?”
“我什么时候决定的?这时候我连一点判断力也没有了。
你得给我想个办法。你得替我决定一下。我真不知道怎样才好。老实说,要回去,我舍
不得离开张若兰;不回去,我又觉得对不住母亲。母亲辛辛苦苦把我抚养成人,我从来没有
报答过她的恩。她病了,要我回去,我怎么能够说个‘不’字?
……然而我一回去,什么希望,什么主张,都得抛在脑后了。
尤其是爱情。抛撇了张若兰去和那个无爱情的女子一起生活,我是无论如何办不到
的。……你想我怎么能够决定呢?
……”
陈真不再讥笑周如水了,却庄重地用同情的声音对他说:“我说你只有一个办法,就是
不回去。你母亲的病并不厉害,不过是想看看你罢了。你将来可以把她接出来。那么你既可
以同张若兰结婚,你又可以和你母亲住在一起。岂不是双方都顾到了吗?”
周如水似乎不懂陈真的话,但过后又接连地摇头表示这个计划是行不通的。他自己在思
索一个更好的计划,然而实际上他的思想只是在“良心”、“理想”、“幸福”这几个新名
词上面盘旋。
陈真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在这里他的话没有丝毫的用处。
他打算马上离开这里,但是又记起了他的使命,便把文件取出来要周如水翻译。
“我这几天心里总不安定,现在更是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写不出,”周如水说着便把文
件抛在桌上,自己离开座位,在房里大步踱起来。
“那么我明天叫人来拿,”陈真让步地说。
“明天?你把文件拿回去吧,我一个字也写不出。”
“那么后天来拿也可以,总之你非把它翻译出来不可,我本来想找仁民翻译,但是瑶珠
这两天病得厉害,他没有工夫,所以非找你不可。”陈真恳切地对他说。
“翻译,”他苦恼地念着这两个字,以后又激动地自语道:“翻译,也许我明天就会自
杀,我就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哪有心肠管别的闲事?”
陈真听见这些话,知道周如水是不肯答应的了,而且照这情形看来,即使他答应,快,
也要一个星期译完;慢,也许会耽搁到两三个月。还不如自己动手来译好些,虽然忙一点,
倒也痛快。至于周如水呢,这个人一生就没有做过一件痛快的事,说到自杀,这一层倒可以
不必替他担心。他连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没有勇气去解决,哪里还有勇气自杀。
陈真这样想着,觉得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收起文件,不和周如水说一句话,就往
外面走。但是他还不能够忘记周如水,还在想周如水的事情。已经走出了大门,他忽然想到
了一个好办法,便又回到旅馆去。
这一次他走到二楼十九号房间的门前就站住了。他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应
声。他又重重地接连敲了几下。
“谁?”里面传出来一个熟识的女性的声音。
“是我,”他应了一声。
里面响起脚步声,门开了,是张若兰的略带倦容的脸,眼皮微微下垂,头发蓬松着,左
边太阳角有一团淡淡的红樱她好像刚从午睡中醒过来。那件翻领纱衫的衣角上有几条凌乱的
皱纹。
她把他让进去,似乎有点惊讶他一个人的来访,但依旧很客气地接待他。
一则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二则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三则是仿佛预料到他有什么不寻常的
使命,她虽然坐在他的斜对面,却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有时用手折弄衣角,有时也
抬起眼睛和他谈两句话。
“到底是小资产阶级的女性。不过和秦蕴玉又不同了。”陈真一面说话,一面冷眼观察
她的举动,不觉这样想道。他找不出许多闲话对她说,后来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来意。
“密斯张,我来商量一件事情,……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一则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二则他害怕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他说话时不免现出激
动的样子。
张若兰本来抬起头在看他,听见了他的话,脸上略略起了红云,便又把头埋下去,慢吞
吞地说:“陈先生,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何必这样的客气。”
“我来和密斯张谈谈关于爱情的事……”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偷看她有什么举动。
她的脸更红了,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她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才好。她抬起头很快地把
眼光在他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故意惊讶地问:“爱情?陈先生要和我谈关于爱情的事?”
她抱歉似地解释道:“可惜我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
陈真听见这样的话,不觉暗笑,他想,“这又是小资产阶级的女性的惯技了。看她怎样
掩饰。她也许以为我在打她的主意吧。”他便接着说:“我这次是为了如水来的。密斯张对
他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其实这一句是谎话,周如水所告
诉他的只是一小部分。他这时候急急地说话,为了不要被她打岔,他自己也不觉得这是假话
了。“他现在陷在绝大的苦闷里面。只有密斯张可以救他。
他的问题只有你可以帮忙解决。我知道密斯张爱他,那么你一定愿意帮助他。……我很
了解他,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到了无用的人,其原因就是他自以为有一个复杂的问题,而
他又没有勇气来解决它。……密斯张也许还不十分明白如水的身世,他的环境。而且他并没
有对你说真话。”他接着把周如水的身世详细地叙述了一番,以后又说:“他的这个‘复杂
的问题’缠住了他的脑子,使他动也不能够动一下。这个问题一天不解决,他也就一天得不
到幸福,而且永远不能够做任何事情,永远是一个没有用的好人……其实在我看来这个问题
本来是容易解决的。而且密斯张你又是这个问题里的一个重要角色,所以要解决这个问题,
你是最适当不过的了。只要你肯答应,一切都有了办法。一个女人是知道怎样来处理这个问
题的……”她不答话,甚至不抬起头来。
“我知道密斯张和普通一般女子不同,我又知道密斯张是真诚地在爱如水,所以我才来
要求你做一般中国女子所不肯做的事。我希望你像斯拉夫的女性那样地来爱护他,拯救他,
鼓舞起他的勇气,使他忘掉过去的一切,来创造新的生活。我知道你能够这样做。”
她仍然不答话。
“我之所以这样冒昧地找你谈话,是因为从前听见剑虹说过你的思想和我们的接近,你
自己也说读过我的文章,我的这心情你该可以了解吧。”
她依旧不说话。
“你也许会奇怪他为什么不亲自来向你表白他的爱情,他没有这种勇气,这要请你原谅
他……他在日本时也曾爱过几个女子,可是他始终没有勇气向她们表白爱情,结果是看见她
们同别人结婚而自己躲在家里痛哭……总之在他的问题未解决以前他一生都不会有勇气。要
是你真正爱他,真正愿意救他,就请你自己先向他明白表示。这在别的女子也许是不可能
的,可是在你,我想你一定可以做到。”
她只是不开口。
“你也许是不爱他吧,也许是曾经受过他而现在后悔吧。
那么我错了:我不该拿这些话来麻烦你。请你原谅我,我把你打扰了这许久,”陈真最
后苦涩地说,他打算站起来走了。
张若兰忽然抬起头,脸色变得苍白了,两颗大的眼泪嵌在眼角,泪水沿着面颊慢慢地流
下来,她那两只长睫毛盖着的眼睛很快地时开时闭。她呜咽地、但仍旧坚决地对他说:“陈
先生,你的话我都听懂了……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好意。我答应你,一定照你的话做。”她的
口又闭上了。他们对望了好些时候,从眼光里交换了一些用语言表示不出的意思。
陈真别了张若兰出来,对她起了从来未有过的好感,他想:“虽然是小资产阶级的女
性,究竟也有她的美点埃”同时他又想到周如水的事,觉得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他以后可
以放心了。这算是了却一件心事,他的心里也很畅快。
雾 第七章
第二天早晨张若兰来约周如水到树林里去散步,两个人一道出去了。
在路上他们很少谈话。周如水的神情忧郁,不再像平日那样有说有笑。张若兰也有些激
动,她还在心里盘算怎样和他谈那决定的话,同时一面留心他的举动,一面想到自己要对他
谈的话,又有点害羞。
在途中有阳光,有花树,有叫的鸟,有绿的菜畦:这些他们都不曾注意到。各人沉溺在
自己的思想里,但渐渐地周如水的脸上的愁容消失了。他开始对张若兰絮絮地谈起话来,谈
的依旧是自然界的美,“土还主义”等等的一套旧话。后来他们走到了树林前面。
他们走进了树林,没有一点人声,只听见高树上的鸟声和蝉鸣,偶尔还看见一只松鼠在
树枝上跳来跳去。这时周如水便兴高采烈地谈起他的林间学校的计划来。但是他的话忽然被
张若兰打断了。她带了关切的语气问他:“周先生,你这两天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有什么
不如意的事情吗?”
好像有一瓢冷水对准他的头直倾下来,他的兴趣顿时消失了。他忧愁地回答道:“家里
有信来,说母亲病了想看我,要我回去。”
“那么你究竟回去不回去呢?”她的声音战抖起来了,她焦急地等待他的回答。
“我想回去,因为不回去良心上是过不去的,”他认真地,甚至做出了孝顺儿子的样子
答道,然而他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苦恼。
她觉得希望已经去了一半,自己陷在失望的懊恼中一时说不出话来。她有点气恼,她怪
他有了这样的决定,事前竟然不告诉她,而且现在说这句话时也没有一点留恋的口气。
“你已经决定了吗?”她半悲伤半气愤地问道。
“还没有决定呢,因为父亲要我回去做官,我是不愿意做官的。”
她本来料想在“因为”之后他一定会说出某样某样的话,然而现在她听见的只是“做
官”。她差不多带悲声地说:“单是因为不愿意做官你才不肯回去吗?”
他心里想:“不单是因为不愿意做官,最重要的原因还是舍不得离开你。”但口里却
说,“没有了。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他没有勇气说出实话来。
张若兰站在一株大树下面不走了,她痛苦地追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别的原因吗?”
“当然没有了,”他短短地说。他有点慌张,他还想说别的话,然而他的嘴不听他的指
挥。他这时候只顾替自己打算,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也不去了解她的心理,否则他就
会明白她的来意了。
她淌了眼泪。她想换上一个别人,看见她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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