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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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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民摇摇头,充满着自信地说:“这只是偶然的事。做父亲的人倒是顽固的居多。”

“我们的大舅便是这样,”淑华恍然大悟地说。

“大舅到现在还认为他不错:他给蕙表姐找了一个好姑少爷,不过蕙表姐自己没有福气,”觉民接下去说。

“这些人大概是中毒太深了。不过总有少数人到后来是可以明白的,”琴说。

“那么你相信五爸、五婶他们将来会明白吗?”淑华不以为然地拿话来难琴。

琴的眼光立刻转到淑贞的脸上,淑贞的小嘴动了一下,没有说出什么,却红着脸埋下头去。琴想到淑华的话,她不能够回答,她的心被同情搅乱了,她仿佛看见一只巨大的鹰的黑影罩在淑贞的头上。她真想把淑贞抱在自己的怀里好好地安慰一番。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只是瞪了淑华一眼,低声责备道:“三表妹,你在四表妹面前,不该提起五舅、五舅母的事。”

淑华不作声了。她看了淑贞一眼,觉得心里不好过,便把眼光掉向窗外。

正在这时候翠环来唤他们吃饭了。

这天上午厨房里预备了三桌酒席。堂屋里安一桌,坐的是张太太和周氏、克明等九个人;右上房(即已故老太爷的房间)里一桌,坐的人只有觉新、觉民、淑华、淑贞、淑芬和琴六个,后来又加上三个孩子:三房的觉人(五岁半的光景)、四房的觉先(五岁)和淑芳(三岁)。另一桌酒席摆在书房里,觉英、觉群和觉世都在那里陪教读先生吃饭。

女佣和仆人在堂屋里伺候老爷、太太们。翠环、绮霞、倩儿、春兰四个婢女在右上房里照料。翠环还要照应觉人,倩儿要照应觉先,杨奶妈专门照应淑芳,免得这三个孩子弄脏新衣服,或者打翻碗碟。

在右上房的一桌上最高兴的人是觉人、觉先和淑芳,他们不在父母的面前,一切举动都不会受到干涉,而且端午节在幼小的心上是一个快乐的节日。他们穿新衣,吃粽子,吃盐蛋,还让人在他们的额上用雄黄酒写“王”字。他们跪在椅子上,热心地动阒筷子,或者嚷着要那两个婢女替他们挟来这样那样的菜。其次是淑华,这个无忧虑、无牵挂的少女,她只要看见晴和的天气,或者同她喜欢的人聚在一处,她就觉得高兴。她在席上吃得最多,也讲得最多,她不肯让她的嘴休息。淑贞永远是一个胆小的孩子。她的眼睛常常望着琴,她只有在琴的身边才感觉到温暖和宁静。她有时也望着淑华,除了琴,淑华便是她唯一的保护人。她看见这两个人的面庞,才感到一点生趣。今天笑容很少离开淑华的脸,琴的脸上也罩着温和的微笑,而且琴还不时用鼓舞的眼光看她。她们都快乐,她也应该快乐,事实上她是快乐的。然而她却不曾大声笑过一次。她想笑的时候,也不过微微动着她的小嘴,让一道光轻轻地掠过她的脸。以后她的脸上便不再有笑的痕迹。容易被人看见的倒是她的木然的表情。似乎她的思想来得较慢,理解力也较薄弱。琴有时候也会注意到:甚至这日光照着的房间里那个阴影还笼罩在淑贞的头上。淑贞的木然的微笑也会给琴引起一种不愉快的感觉。

但是拿琴来说,她究竟是愉快的时候多。她自己的头上并没有阴影。觉民的头上也不会有。她今天还听到关于淑英的好消息。不管人把它怎样解释,淑英总算得到了胜利。这也就是她的胜利,她和觉民帮忙淑英安排了一切。这个消息证明:她的信仰和她走的路都没有错。这不过是一个开始。她以后还有广大的前途。晴朗的天气鼓舞着开朗的心。琴的心就跟天空一样,那里没有一片暗云。

觉民是一个比较沉着的人。他的信仰更坚定,思想也较周密。他有时愤怒,但是他不常感到忧郁。而且他比较知道用什么方法发泄他的愤怒。这几年中间他的改变较大,不过全是顺着一条路往前走去,并没有转弯或者跳跃。他在这张桌上并不想过去,也不想将来,他甚至以为将来是捏在自己手里的。他觉得他看事情最清楚,所以他的心也最平静。倘使他的心被搅动,那是由于另一种东西,是爱情。这是一种没有阻碍的自然的爱情,它给他带来兴奋,带来鼓舞,带来幸福。那张美丽的脸上的微笑和注视,仿佛是一只温软的手在抚慰他的心灵。他觉得他这时是快乐的。

在这张桌上只有觉新不时想到过去,只有他会受到忧郁的侵袭,只有他以为逝去的情景比现实美丽。他有时也会跟着淑华大声笑。但是别的人静下来时,他又会疑惑自己为着什么事情发出笑声。有时别人兴高采烈地谈话,他会在那些话里看出过去的影子。它们会使他想起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情又会把他引到另一个境界里去。在他的头上并没有什么阴影。但是古旧的金钱(或者是柔丝)紧紧地缠住他的心。笑声和阳光也洗不掉那些旧日的痕迹。他喝着酒,比他的弟、妹喝得较多。但是少量的酒不但不能使他沉醉,反而帮忙唤起他的往日的记忆。酒变成了苦杯,他也害怕常常端它。他还在追求快乐。

在这张桌上虽然全是年轻人,但是他们却有着这样的不同的心情。他们彼此并不了解(琴和觉民是例外,他们两个有那么多的机会把心剖露给彼此看),不过他们互相关切,互相爱护。他们可以坦白地谈话,在这席上并没有疑惑和猜忌。淑贞的木然的表情和觉新的心不在焉的神情,有时会打破快乐的空气。然而这不过是蓝天中的一两片白云,过了一刻便被温暖的风吹去。淑华的无忧无虑的笑声,琴的清朗的话声,觉民的有力的话语,它们常常使觉新的聚拢的眉舒展,淑贞的没有血色的粉脸上浮出笑容。

虽然这个聚会中比在两三年前少了一些人,而且是一些值得想念的人,但是这一次究竟是一个快乐的聚会,今天究竟是一个快乐的节日,连觉新也不禁这样地想。

在堂屋里又是一种情形。那一桌上似乎充满了快乐的笑声。人们无拘无束地讲话。没有过去的回忆,没有将来的幻景。没有木然的表情,没有聚拢的双眉。猜拳,喝酒,说笑。对于那些人这的确是一个少有的、快乐的、令人兴奋的聚会。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面,连笑声也是空虚的。仿佛人们全把心掩藏起来,只让脸跟别人相见。私人的恩怨、利害的冲突、性情的差异、嗜好的不同、主张的分歧,这些都没有消失,不过酒把它们全压在心底。出现在脸上的只有多多少少的酒意。这应当是相同的。所以连陈姨太和王氏的两张粉脸(都带上同样的红色)居然(不管那两颗敌视的心)带笑地对望着,说着友好的话。她们还起地劲地对面猜拳,嚷出那么响亮的声音。

在这席上似乎只有张太太比较冷静。虽然她的胖大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但是她并没有将宽恕的字眼写在心上。她大半年没有回到这个地方,不过她常常从她女儿的口中知道在这个公馆里发生的事情。她仿佛冷眼旁观,因此她觉得她比别人更看得清楚。她注意到那些改变,她注意到那些陌生的趋向,她甚至一些人的举动和言语间也看出她所担心的一个危机的兆候。她有不满,有焦虑。但是她能够把它们隐藏在心底,单让她的快乐升在脸上,因为见着一些亲人的面颜,回到她如此爱过的地方,她自己也感到不小的快乐。她还可以想得到她也给别的一些人带来快乐。这些人便是周氏和克明夫妇。

张太太的笑容和温和的声音使克明仿佛看见这个公馆的从前的面貌。她同时还给他带来一线的希望。和睦的家庭,快乐的团聚,一切跟从前一样,照从前的规矩,没有纠纷,没有倾轧,没有斗争。他在席上只看见欢乐的笑容,只听见亲密的称呼,一家人都在这里,在右上房里,在书房里,好象仍然被那一根带子紧紧地束在一起似的。这两三年来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如今出现在眼前的才是真实。他这样想,他甚至忘记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他举杯,动箸,谈笑,有时满意地回顾,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幸福家庭的家长。

其实这跟真实完全相反。他很快地就会明白:这样的聚会,这样的欢笑只是一场春梦。而被他看作梦景的倒是真实,不能改变的真实。

短促的节日很快地完结了。张太太在高家痛快地谈了一天的话,打了十二圈牌,终于让轿子把她抬走。她的女儿(琴)坐着轿子跟她一起回去。母亲和女儿一样,都留下一些欢乐的回忆在这个逐渐落入静寂中的公馆里。


 第十八章

沈氏为着小蕙芳和张碧秀到高家游花园的事兴奋了几天。她每天要催问克定几次。喜儿也跟着她要求克定早日把小蕙芳带到公馆里来。克定看见她们对这件事情感到兴趣,自然很高兴,但是他始终不告诉她们确定的日期。

其实日期已经决定了。端午节后四天的下午小蕙芳和张碧秀就坐着轿子来了。克安的新听差秦嵩和克定的年轻的仆人高忠正在门房里等候他们。

小蕙芳和张秀碧在大厅上下轿。大厅上和门房前站着不少的田女仆人,这些人一齐向他们投过来好奇的眼光。这两个川班的旦角中张青秀只有二十七岁,小蕙芳不过二十一二的光景。出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他们的年轻、美丽的面庞。他们穿着浅色的上等湖绉的长衫、白大绸裤子和青缎鞋。脸上擦得又红又白(连手上也擦了胭脂和香粉),眉毛画得漆黑,再配上含情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唇,这两个旦角卸了装以后也有同样的吸引人的魔力。许多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们的脸上。他们并不害羞,脸上带着笑容,安安静静地扭着腰肢,跟着高忠进了外客厅。高忠请他们坐下,便出去给他们倒茶。秦蒿去向克安和克定两人报告。

张碧秀和小蕙芳正坐在外客厅里跟高忠谈话。他们向高忠略略问起高家的情形。高忠站在他们面前,没有顾忌地讲话,不过声音很低,他提防着克安或者克定进来时会听见。

离外客厅门前不远处,阶上和天井里站着仆人和轿夫。领淑芳的杨奶妈仗着克安平日喜欢她,她一个人站在外客厅门口,伸着头往里面张望,另外两三个女佣站在轿夫丛中。轿夫不多,就是克安和克定两人雇用的几个。大厅上没有克明和觉新的轿子,他们出门去了。克安、克定两人知道克明这天要出门赴宴会,他们可以玩得畅快一点。他们听说张碧秀和小蕙芳来了,非常高兴,大摇大摆地走到大厅上来,秦嵩跟在后面。他们走到外客厅门口,克安看见杨奶妈对他把嘴一噘。他勉强地笑了笑,就昂着头走进里面去了。

两个旦角看见他们走进,立刻站起来含笑地招呼他们,给他们请安。他们好象见到宝贝似地心里十分高兴,不知道怎样做才好。倒是张碧秀和小蕙芳却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态度十分自然,没有窘相,还带着旦角们特有的娇媚絮絮地陪他们讲话。克安心花怒放地望着张瑶秀的象要滴出水来的眼睛,那张秀丽的鹅蛋脸,和那张只会说清脆甜密的话的红红的小嘴。他忘记了他的妻子王氏的高颧骨和她的蜂刺一般的刻薄话,他忘记了他周围的一切。克定比他的哥哥更老练些,他随随便便地应付着小蕙芳。

高忠始终站在房里,含笑地旁观着两位主人的行动。克定忽然注意到高忠闲着无事,便吩咐道:“你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去把麻将牌拿来,把桌子摆好?”

高忠答应一声:“是,”便走出去了。

“我不要先打牌,”小蕙芳翘起嘴撒娇地说,“你答应过带我游花园的。”

“那就依你罢。你要游花园就先游花园。我吩咐高忠把牌桌子堑到花园里头也好,”克定讨好地答道。他又问克安:“四哥,你说怎样?”

克安自然同意。张碧秀也怂恿他到花园里去。他看见高忠出去了,便唤一声:“秦嵩!”

秦嵩在门口大声答应:“有,”连忙走进了客厅。

克安看见秦嵩进来便吩咐道:“我们现在到花园去。你喊高忠把牌桌子摆到水阁里头。还有我的鹦哥,也把它挂在水阁前面。”

秦嵩恭敬地答应着。他看见他们要出去,便跑到门口,打起帘子,让他们走出了外客厅。

克安弟兄带着两个旦角转入月洞门,进了花园。他们走入一带游廊,看见一边绿阴阴的、盖满着藤萝的山石,一边便是外客厅的雕花格子窗和窗前的翠竹、珠兰。珠兰有两株,正是盛开的时候,细枝上挂满了颜色在浅绿浅黄之间的砂粒似的花朵。他们走过这里,一阵浓香扑进他们的鼻孔,使得年轻的小蕙芳称赞起来:“五老爷,你们有这样好的地方,还天天往外面跑?”

“你没有来过,所以觉得希奇。我们来得太多,见惯了,倒觉得讨厌了,”克定答道。

克安和张碧秀走在后面,他们听见了小蕙芳和克定的问答。克安便问张碧秀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喜欢,”张碧秀点头含笑地答道。他接着又装腔地抱怨克安:“你怎么早不带我来耍?”

“这是因为我们那个古板的哥哥,我害怕他碰见不大好,”克安连忙分辨道。

“你骗我!”张碧秀噘着嘴驳道,“李凤卿不是到你们家里头来过吗?他还上了装照过相的!”

“你不晓得,那是我父亲的意思,所以那位古板哥哥也不敢说什么,他也只好敷衍一下。我父亲本来也有意思把你带到花园里头来照相的,可惜他不久就害病死了。我父亲一死,我那们哥哥比从前更古板了。我虽然不怕他,不过给他碰见,总不大好,大家都没有趣味。今天他出去了,一时不会回来的,”克安很老实地解释道。

“那么我现在就回去罢,省得碰见你哥哥惹他讨厌,惹得你们挨骂,”张碧秀假装赌气地说,他一转身就走。

克安连忙追过去,一把拉住张碧秀的袖子,低声下气地劝了两句,使得张碧秀抿嘴笑了。克安看见克定在前面跟小蕙芳头挨头亲密地讲话,后面又没有别人,他便同张碧秀牵手地再向前走去,一边说,一边走地进了松林。

松林里比较阴暗,地上有点湿,枝上不是发出声音。克定们的脚步声隐约地送到他们的耳边,他们却看不见人影。张碧秀害怕起来,紧紧地偎在克安的身边,克安自然很高兴地扶持着他,慢慢地走过林间的小路,后来到了湖滨。

“湖里头还可以划船,”克安夸耀地说。他看见前面柳树下拴着一只小船,便指着它,对张碧秀说:“你看,那儿不是船?”

“你自己会划吗?”张碧秀好奇地问道。

“我不大会,”克安沉吟地答道;“不过我们公馆里头小孩子差不多都会的。刚才不晓得又有什么人来划过了。”

“你看五老爷他们在划了,我们去!”张碧秀拉住克安的手孩子似地笑着怂恿道。“现在不是上了,我们还是到水阁去罢。”克安说。

“不要紧,他们都在划。我也要你陪我划一会儿,”张碧秀说,便拉着克安往柳树跟前走去。

克安不好拒绝,只得陪着张碧秀去把船解开,扶着张碧秀上了船。他许久不划船了,拿起桨来,觉得十分生疏,好容易才把船拨到湖心,但是船不肯往前走,它只是打转或者往边上靠。张碧秀催促他快快划到前面去。然而他愈着急,船愈不肯服从他的指挥。他划得满头是汗,船不过前进了两三丈的光景。

克安急得快要生气了,他剃过不久的两颊的密密麻麻的须根仿佛在一刹那间就增加了不少,而且都显得很清楚了。张碧秀在对面看见了克安的神情。他知道克安的脾气,便不说话,只是望着克安暗笑。他后来又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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