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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乡-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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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可是年轻时没有掌握的烹饪技术,阿崎婆始终没能学会。所以我只好考虑如何让她更多地吃到“好味道食堂的饭”。
食堂的B女士不负我和阿崎婆的期待,为阿崎婆做饭已有三年了。为了纠正老人常见的偏食习惯,她一面给阿崎婆讲道理,一面给她提供营养均衡的美味饭食,每周还要精心地给她做几回内容不同的饭盒,这决非一般的好意可以做到的。
因不是听她们亲口说的,不知是否准确,据说由于B女士姐妹的祖先中有天主教徒,所以她俩儿虽已届中年,仍旧过着单身奉教的生活。我第一次进B女士的食堂就吃惊地看到,只有三、四张桌子的小食堂的墙上,醒目地挂着教会的照片和入会指南。我和B女士的谈话也是除了阿崎婆外就是教会和花。不过,据最近从天草的来信说:“B女士是《中央公论》在那一带唯一的一位自战前至今的读者,还有个‘知识妇女’的绰号。”
迄今为止,我是靠A先生和B女士的帮助才解决了阿崎婆的健康管理中最基本的医疗和饮食两大问题。当然,A先生和B女士的立场和观点都不尽相同,二人的个性差异也清楚地反映在他们偷闲写来的报告阿崎婆近况的信中。但是,他们俩儿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在对我的态度上。
我向二位提出想请他们帮助照顾阿崎婆时,曾分别对他们说了我的地址、姓名、职业,还对我为什么要照顾阿崎婆的原因也做了简单的说明。两位都是静静地听完我的话,便很痛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然而,对我写的有关阿崎婆的书和以此为基础改编的电影却只字未提。
一位是医生这样一位天草岛屈指可数的知识人,一位是《中央公论》多年读者的女性。要说他们不知道有关天草的《山打根八号娼馆》,我不相信。据我的直观判断,他们二人都是村里最早把这本书买回来读的人。尽管如此,他们在我面前却从未提到过那本书,我想这是因为他们已经觉察到我不愿涉及这个话题的缘故。
事实上,像我这种性格的作者,当别人提到自己的工作时往往会有一种羞得无地自容的感觉。更何况是隐瞒着职业和目的在此滞留了三周多才写成的书了,如果听到当地人的评论,即使是赞扬,也会陷入一种复杂的感慨中而心情难过起来。我一向以为作者的这种微妙感觉旁人是无法得知的,可是他们两位却深深地察觉到了我的内心。而且,正是出于对我的理解,他们才这样代替我来照顾阿崎婆的。
我在《山打根八号娼馆》这本书中写了“阿崎婆”这位底层女性的伟大人格,但在同阿崎婆身边的这两位的交往中,我感到自己见到了真正有教养的人。虽然几天后我就要再次见到阿崎婆、A先生和B女士了,但他们三人微笑的面孔早已一刻不停地轮流出现在我的眼前。
(原载《国语展望》一九七五年六月号)
《山打根八号娼馆》出版后
到目前为止我共出版过五本书,其中读者最多的是《山打根八号娼馆》。我因此而受到了读者各种方式的鼓励和支持。
书已出版三年了,我依然是几乎每天都要收到读者的来信。来信大多充满了对“阿崎婆”这位老南洋姐人生的尊敬和同情。对于怀有不仅要把底层女性的生活实情记录下来而且要把在底层生活中磨练出来的她们的人格传给世人的初衷的我来说,这些来信使我体会到“有了读者”的感受。
读者中有连续两年每月从家务之余做小时工、缝和服的宝贵收入中拿出一定数量的钱让我“寄给阿崎婆”的家庭主妇,也有用拙劣的笔迹给我来信的三十六岁的男性,他在信中写道:“我家辈辈是赌徒,我现在还在监狱里。读了你的书,我泪流不止。今后我一定改过,让跟我吃了很多苦的妻子儿女过上好日子。我向您和阿崎婆发誓。”
还有,读者中有不少是在酒吧、歌厅、饭店等服务行业工作的人,这是我最初没有想到的。比如,有一次我到广岛某工厂去作报告,和我同行的一位男性有一天在夜总会无意中说出了我的行踪。第二天,在我即将离开广岛机场时,一位女招待手里拿着《山打根八号娼馆》的书来为我送行了。面对因睡眠不足肿着眼睛赶来的她,我感受到了她对这本书的深情厚爱。
对于决心将以往从未得到过关注的底层女性的痛苦哪怕点点滴滴地记录下来的我来说,最好的读者就是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及其周边的男女百姓。写作时我眼前经常设想的读者决非那些大学问家和过着优雅生活的人们,而是一直被称作“民众”、“大众”、“庶民”的人民。天性怯懦的我之所以同意把这本以有关性的问题为主题的书改编成电影,也是由于电影是大众传播媒体的原因。
作为母子家庭的长女长大的我,没有经受过一个研究者所必须的教育,开始学习女性史也是结婚生过一个孩子之后——从年龄上讲已接近三十的时候了。因此,对于自己的研究我始终怀有一种恐惧感——即常有一种这样做是否真的可行的疑虑和焦急。然而,不断给我鼓励使我战胜这种恐惧感的,正是我前面写到的那些读者们。
从读者的来信中我常常感到,读者在读书时往往在我写的南洋姐身上投入自己的影子。我想正因如此,他们才会给仅仅作为底层女性心声的代言人的我寄来这么多鼓励的信。
前几天,在四国的某个城市我还见到了一位读者。我是应NHK电视大学之邀去的。讲演开始前我去洗手间时,无意中看到会场门口有位五、六十岁的男人正在向会务人员恳求着:“只听山崎女士的就行,请让我进去。”这次讲演会好像只有会员可以入场,于是我过去帮他说了话,让他进去了。
这次讲演的题目是《女性追求什么?》。我开始先讲了由于《山打根八号娼馆》的出版而在北婆罗洲的山打根市的山上发现了“南洋姐”的墓和我去那里扫墓的事情,然后综述了近代百年中日本女性的生活和意识的变迁。我好像讲了有一个半小时,其间刚才那位男性一直吸引着我的注意。他脱了鞋盘腿端坐在会场最前排、最靠边的一把椅子上,用黑色的鸭舌帽遮着脸,始终全神贯注地听着。
他为何如此认真地听我讲话?——在充满疑惑和紧张的心情下结束讲演后,我刚刚走进走廊就发现那位戴鸭舌帽的人向我走来。当他摘下鸭舌帽向我问好时我惊讶地差点儿没喊出声来。——后来得知已有六十八岁的他,黑黑的头发下,两只眼睛饱含着热泪,闪闪发光。
据他讲,第二次世界大战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曾经在关西一家有名的妓院当过帐房先生。虽说是在屡屡求职不得的情况下由熟人介绍去的,但帐房先生的主要工作与其说是记帐,不如说是充当教训妓女的打手。
他的活儿就是把挣钱少的、爱挑客人的、逃跑的女人抓到放被子的房间用长鞭抽打她们。尽管那是被人命令着、作为自己的谋生手段干的,可那时女人们惨叫的记忆,却一年比一年更清楚地回响在耳边,夜夜不得安眠。现在自己为关节炎的老毛病受罪,也只当是自己抽在女人身上的鞭子几十年后又抽回到了自己身上。他接着说:“山崎女士,没办法,我只好拿着您的书向她们谢罪。怎么样,求您给我点儿时间,听我说说吧。”
向一位初次见面而且比自己年轻的女性讲这样的话,他的苦恼绝非一般。然而,对于卖春问题我已决定在《山打根八号娼馆》及其续篇《山打根的墓》之后不再写了。所以,即便去见他,听他讲了,我也不想再把它写成书了。可是,既然见到过他用鸭舌帽挡着脸端坐着全神贯注地听讲的样子,看见过他双眼中饱含的热泪,我想出于作者的义务,找恐怕也是要到四国去见他的。
(原载《妇女》一九七五年六月号)
胜过语言的语言
一位大学历史系的老师曾经向我提出过女性史研究者需要具备何种资格的问题。当时我便把平时考虑到的两点告诉了他:“一要什么都能吃,二要轻佻浮薄。”
说是女性史,但我是以底层社会的女性史为研究对象的,所以要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有时是偏远的孤岛上只靠小土豆和麦饭为生的老婆婆家,有时是吃运河水的东南亚的农村。可是,无论到哪儿,如果不能吃人家端给你的他们平日吃的食物,那么你也就失去了作为研究者的资格。有时他们会根据你是否喝他们的茶、吃他们的饭来判断你是否歧视他们。同吃一锅饭会产生亲近感,这无疑是万国万民共知的道理。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吃”乃是胜过语言的语言。
不过,在第二条“轻佻浮薄”中语言却起着重要的作用。当你在陌生的地方被一群陌生人围着的时候,假如你沉默不语,那什么事也办不成。人家叫你“唱一个”,那么管它是美空云雀还是三桥美智也的歌,反正你得唱一首;人家要你跳,那么你也就得跳;人家让你“讲点东京的事儿”,那么你就得讲,直到他们听够为止,而且还要尽可能地让他们听着高兴。虽说只会说点儿轻佻的俏皮话,身上分文不带,可不知怎的,只要那家伙一来,村里立刻明亮了许多——必须得能造成这样的气氛。也就是说,当个小丑。当然,尽量去扮演小丑,这既不容易做到也没有意思。所以,还是天性轻佻浮薄且充分具有小丑素质的人最合适。这就是我认为研究者所应具备的资格。
然而,细想起来,这两个条件——“能吃”和“轻佻浮薄”都不是那种靠自身努力就可以具备的资格,而是在很大程度上要取决于人的天性。我自己是十分具备这个资格的,为此也常常叫人瞧不起。有时我也下决心要改正自己看见路边掉的东西捡起来就放进嘴里的下作和粗心大意的毛病。可是,天性是惊人地顽固,即使改过一两次,很快就又回到老样子了。
总之,我所说的女性史研究者的两个资格,其实只不过是有效地利用了我这改不了的天性中不良的一面而已。
(原载《学习的起点》一九七七年二月)
一页户籍抄本
前几天,因故把长女的户籍抄本取了回来。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户籍抄本的女儿,突然十分气愤地喊了起来:“妈妈太不像话啦,二月二十日的出生,三月三日才去申报,拖了十多天,一点也不拿人家当回事儿。”“妈妈生你后,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呀。”我赶紧把矛头转向了她父亲。父亲又解释说:“规定是两周以内申报,所以算不上怠慢。再说也不是不拿你当回事儿呀,我每天都要去医院看你的。”女儿这才总算明白过来,不做声了。
遇到女儿的抗议后,我忽然想到了那些孩子出生后不去申报的人们。我由于历史研究的职业关系时常有机会看到别人的户籍副本。十年前我开始进行女性史——而且是底层女性史研究时,曾多次为查阅户籍的事而大伤脑筋。
比如说,眼前明明存在着的一位女性的户籍却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或者怎么想也该七十多的人,户籍副本上却只有六十岁。《山打根八号娼馆》的“阿崎婆”就属于后一种情况。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矛盾呢,原因有几种。首先,正如“七岁以前属于神”这句话所说的那样,在饥寒交迫生活毫无保障的底层社会,谁也无法保证出生的孩子肯定能活到明天,孩子的父母也没有必要急着报户口。其次,那些没有自信在自己家中把孩子养大的父母,如果要把孩子送给人家做养子或者放到可能被人捡走的地方当弃婴的话,那么报户口则对将成为养子和弃婴的孩子的将来反而不利。再次,对于不识字的穷人们来说,衙门的大门难进,所以也不会为孩子的出生而特意去申报了。
生活在底层社会的“阿崎婆”的户口,是在她虚岁十岁的那年春天已决定把她卖到遥远的南洋时,不忍的哥哥为了证明“还有这么一个妹妹”才去衙门报上的。所以,“阿崎婆”的实际年龄与户籍年龄之间相差十岁。
通过“阿崎婆”的例子也可以看到,户口本上没有记载的孩子大多是女孩子。即那些既不能继承家业也不能成为强劳力的、歌谣里唱的“生了就让她顺河流走”的女孩子。所以,生为她们的同性的我,不能不把妇女的命运和儿童的命运作为同一个问题来看待。
(原载《新刊展望》一九七七年二月)
译后记
近年来,我于冥冥中被一种生命本体召唤、牵引着投身女性学研究。
去年秋天,参加日本城西国际大学与中国社会科学院亚洲太平洋研究所共同举办的“中日女性学·女性文化研讨会”时,聆听了电影《望乡》的原作者、女性史学家山崎朋子的报告。山崎朋子回顾了亚洲的下层女性史,尤其讲述了海外日本妓女的悲惨命运,指出她们是日本资本主义资本原始积累的牺牲品。福泽谕吉曾明目张胆地说:“日本对付亚洲有两种武器器。,一是枪,二是娘子军。”后来日本政府取缔海外妓女,采取逼她们就地自杀的方式……显然,她们是现代社会阶级差别和性别歧视的见证人。看似纤弱文雅的山崎朋子,发言铿锵有力,富有感情。听众席里有人哭了起来。
我不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望乡》。事隔多年,依然历历在目。那时对妓女们有家不得回或不愿回是不理解的,现在才体会到这种望乡是何等沉痛。所有的妓女的墓碑都背对日本,这是对日本资本主义国家的无声的控诉和无情的叛逆!
会后,城西国际大学的水田宗子校长特意把山崎朋子介绍给我们。山崎朋子说,中国只演过电影《望乡》,要是能把她的原著《山打根八号娼馆》翻译过去就好了。
于是,我们乐而从命。但,这不是一项简单的文字翻译,而是血和肉的对话,是灵魂的交流。陈晖老师抱病译了大部分的书稿,我投入这项工作时也几乎处于半病状态。日本学刊编辑林昶同志也给予了大力帮助。我们被书中真实的力量深深击中了。女作家不惜琐碎以求真求实的文风,因朴素真切而动人。而且,这种力量竟越过时间和空间,直指我们当今的现实。
译《山打根八号娼馆》,使我们对女性自身有更清醒的认识,对女性问题有更多的思考。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此书出版在纪念中日两国邦交正常化二十五周年之际,有特别的意义。日本国际友好文化交流协会理事长柴田静峰得知翻译此书的事,深表支持。他说日本对慰安妇问题至今还是采取遮掩态度,山崎朋子属于少数派。山崎朋子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批判一针见血,要是日本的政治家也能这样,对战争做出深刻反省,世界和平就有保障了。
一个敢于反省自己的民族,才能强大起来。我看《山打根八号娼馆》是一面镜子,谢谢作者。
林祁
一九九七年三月于北京大学
译后补记
六月下旬的一天,正当山崎朋子女士率日本文化座剧团应我国文化部邀请在京上演话剧《望乡》之际,陈晖女士来电话告知作家出版社已同意将她和林祁女士合译的《望乡》原著《山打根八号娼馆》和续篇《山打根的墓》及一些与此有关的随笔一起以《望乡》之名于近期出版的消息。由于续篇除个别章节外尚未译出,合译者林祁女士又因正处于提交博士论文前的最后冲刺阶段而无法分身,故约我一同参加。虽然我手头工作已积压了许多,但出于对山崎女士的敬慕和为使出版计划顺利进行,加之我本人也有将其真挚自然彻悟人生的随笔介绍过来的打算,遂欣然以诺。
山崎朋子女士是日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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