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流觞-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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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很心酸，他的宝宝此刻该有多辛苦，她原本是那么爱美，那么清新可人和内敛的女子，为了他的孩子舍弃了所有美丽的东西，吃不爱吃的营养餐，穿丑陋的孕妇装，把肚皮裸露在空气中，任由医生和护士检查，不能上学，也不能画画。他忍不住坐在床边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
苏子墨一回头就看到他眼角湿湿的，诧异的问道：“你怎么这个表情？”
“宝宝，你是个伟大的妈妈，我发誓，今后我再敢做亏欠你的事情，再敢犯错，就让我这辈子一世孤苦，下辈子做牛做马……”
苏子墨撑不起身子，只能拿手里的书狠狠地打了他一下，骂道：“你是专门跑回来气我的吗，还不闭嘴。”
洛邵阳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不放问道：“肚子还有痛吗？”
“没有，就痛了一次，妈妈不放心就带我来医院了。”
“妈妈做的没错，马上就足月了，住在医院让人放心。”
苏子墨忽然揪住了他的衣服说道：“邵阳哥，其实我很害怕。”
“你怕什么？”
“我……我怕宝宝不健康，我还怕死，书上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洛邵阳把她抱起一点点说道：“瞎说，现在医学发达，你说的都是哪年的黄历了。”
“书上说生孩子顺产好，可是双胞胎可能会有胎位不正，那就得剖腹产，那会不会很痛啊！”
这样的苦恼已经困扰她很久了，只要看到自己硕大的肚子都会想一遍，越想越心惊，又不能和妈妈说，怕她也害怕，此刻看到洛邵阳，忽然想起来，一说就停不住了，越说还越害怕，洛邵阳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和颤栗，干脆把人抱进怀里，坐在身后撑着她的身体温柔的说道：“宝宝，剖腹产会比较安全，万一有一个孩子胎位不正，你不是得受两次罪，我可不放心。”
“可是，伤口会很恐怖的。”
“傻瓜，有什么恐怖的，你小时候有段时间特别调皮，经常受伤，我可没觉得你那些伤口有什么恐怖的。相反的，那是岁月的痕迹，是我们在一起的证明。”
洛邵阳的声音具有神奇的安抚力量，苏子墨靠在他的肩上忽然就安静了，他的心跳依旧强健有力，就像是永远不知道疲累一般。
洛邵阳揽着她道：“只要你健康，只要宝宝们健康就好，别的我都不想了。”
苏子墨听他说的坚定又似乎暗含着什么，忽然问道：“公司还好吗？”
“不错，有你浩博哥和云良哥在，不会有事。”
洛邵阳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医院里，苏子墨在一天深夜忽然羊水破裂，原本已经定好的剖腹产被苏子墨临时改成了顺产，只因为医生说了一句两个孩子胎位都很正。
洛邵阳急的都要发疯了，可是阵痛中的苏子墨像是一个小疯子，谁说的话也不听，洛邵阳看着她痛的直冒冷汗，不敢再多说只好答应。
他心急如焚的跟进了产房，苏子墨握着他的手不肯放，阵痛已经折磨的她没有半分思考的余地，只知道她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她需要洛邵阳，一刻也不能分开，哪怕下一秒就要死也一定要让洛邵阳陪在身边。
整整八个小时，苏子墨在疼痛中慢慢的挣扎，说着法语的医生让洛邵阳一阵阵恐惧，他听不太懂也没有智商去深思或者是猜测，只是看着苏子墨和她说话，其实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从小到大没有慌乱过，此刻全然崩溃，甚至有一刻荒谬的想，如果可能让自己代替了她去。
苏子墨知道他会担心，忍着尽量不叫出来，可是满脸的痛处害死让洛邵阳疼的心都要炸了，“宝宝，加油，就好了，你是最伟大的妈妈，加油。”
第一声啼哭出现的时候，苏子墨有短暂的昏迷，洛邵阳感觉自己要吓死了，他看过书本也咨询过医生，分娩过程中产妇如果昏迷对胎儿不利，有可能会造成缺氧，他使劲的晃晃苏子墨大声叫着，“宝宝，醒过来，宝宝，赶紧醒过来。”
苏子墨只觉得有人在大声的喊自己，她疲惫的睁开眼睛，还没看清楚就被又一轮阵痛搅得叫出了声，第二个小婴儿也出生了，苏子墨真切的感受到身体一阵轻松，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完，虚弱的躺在手术床上，看着洛邵阳哭。
洛邵阳也哭了，他顾不得去询问孩子的情况，只是看着苏子墨不停的说，“宝宝，你做妈妈了，你做妈妈了。”
送进病房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孩子放在了婴儿室，章之涵用干毛巾擦擦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头说道：“墨墨，两个都是男孩子，很健康，你放心吧，好好睡一觉，积攒点力气，醒来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苏子墨累极了，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洛邵阳依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睡熟说道：“宝宝，以后让三个男人来爱你。”
章之涵把他们的手松开，拿热毛巾敷在了他的手背上，洛邵阳这才感觉到一阵疼痛，掀开看时手背上全是淤青，有几处还渗出了血丝，他得意地笑笑说道：“看，宝宝力气多大。”
章之涵替他把毛巾捂好说道：“这下你放心了，母子平安。”
“是，放心了。对了，妈，咱俩得统一口径，她得像在北京一样，过百天才行。”
“我晓得，放心吧。你也去睡一会儿，在产房里陪了那么久，和她一样累呢。”
洛邵阳满脸初为人父的幸福，点点头，躺在了沙发上。他腿长只能蜷曲着，却乐得很，几秒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几个钟头后一睁眼，还没完全清醒就往苏子墨身边走，迷迷瞪瞪的看到两个小包裹睡在她的身边，而她低低的唱着歌，声音满是似水柔情。
洛邵阳趴在床边看着，忍不住笑了，“看他们像小猫一样，真乖。”
章之涵道：“你们俩得给孩子起个名字，然后去把护照办一下，将来孩子回北京也是要护照的。”
苏子墨瞪了妈妈一眼，埋怨道：“妈妈，我可没说过要回北京。”
“啊？”洛邵阳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随即回过神来，他现在是丝毫不敢给苏子墨压力，不自然的笑笑说道：“妈，在北京还是在巴黎，都看墨墨的，我没意见。”
苏子墨嘟囔道：“有没有意见关我什么事。”
章之涵看着他们笑，这两个孩子都是那么别扭，倒像是两个小学生，尤其是自己的女儿，幼稚得很，总是口不对心。
洛邵阳十足十的耐心，轻轻的摸着孩子的脸说道：“我给他们兄弟俩早就想好名字了，哥哥叫舒睿，弟弟叫舒哲，你觉得呢？”
苏子墨皱皱眉道：“这算什么名字？前面加上姓，苏舒睿，苏舒哲，多拗口。”
洛邵阳脸色顿时发青，他现在越来越发现苏子墨就是自己的劫，这辈子都跨不过去，她太聪明了，轻轻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乱了方寸，或者是挑起自己的怒火，可是偏偏此刻还发不得火，难受的咬咬牙，不再吭声，泄气了般坐到一边不说话。
章之涵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气馁，自己坐到苏子墨床边怪道：“总是乱说话，气他你很开心吗。”
苏子墨撇撇嘴，专心的看着孩子，不说话。
他陪着苏子墨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带着一大两小回了家，没几天，梁文道的电话追魂一样一天若干次，他磨蹭着不肯回去，苏子墨没办法说道：“你立刻买机票回北京，要是不听我的话，休想孩子姓洛。”
洛邵阳就像大冬天抱了一块暖宝在怀，立刻答应了，他给三个人拍了照片设置成屏保，揣在怀里，匆匆赶回了北京。
他这一走却再没有回巴黎，整整半个月悄无声息，苏子墨产前抑郁不严重，产后抑郁却是折磨死人，每天没个笑脸，情绪低落的呆坐着，和她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
丹丹偶尔看到她拿着电话对着洛邵阳的号码发呆，忍不住问道：“子墨姐姐，你是不是想他了，想他就打个电话。”
苏子墨忽然把电话丢到一边，眼角挂着一滴泪说道：“他回北京是我最开心的事情，想他做什么。”
丹丹撇撇嘴心道：“死鸭子嘴硬，真麻烦！”
她趁着去上学，在路上给廖爱国打了电话，“爸，你们最近很忙吗？”
廖爱国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还有深深地无力感，“是啊，怎么了，闺女？”
“你家大老板怎么回事啊，子墨姐姐刚生完孩子，他一回北京就音讯全无，还想不想把老婆孩子接回去了。”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然后支支吾吾的说道：“他……他最近很忙，你告诉苏小姐，等过段时间他一定会打电话的。”
“真搞不懂你们，爸，你告诉他尽快回来一趟，子墨姐姐有些产后抑郁，他再不回来，病情严重了可别后悔。”
“嗯，你在那边多开导开导她。”
“嗯，知道啦。”
苏子墨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直到一个月后接到洛邵阳的电话而全面爆发，她一听到他的声音，大声叫道：“打电话给我做什么，你就是个混蛋，孩子出生了你也不需要哄着我了，没耐心了是不是，知道自己走多久了吗？不想和我联系就别打电话。我不需要你的关心。”边说边哭，电话里却是沉默，直等到她安静的片刻才道：“宝宝，我想你，差一点就……”
“差一点什么？我告诉你洛邵阳，我不需要你想我，从今以后再不要给我打电话，这两个孩子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说完把手机砸到了墙角，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气得不轻。
章之涵把她的手机捡起来放在一边，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墨墨，妈妈今天必须和你谈谈，你觉不觉得自己最近脾气很大？情绪低落，易怒，这就是产后抑郁的表现，你不想好好地照顾两个孩子吗？你不想尽快的去上学画画吗？你不想做一个知性美丽的妈妈吗？墨墨，学着控制自己的情绪，别让它控制了你。”
苏子墨的大眼睛还噙着泪水，哀哀的说道：“妈妈，我控制不了，我一想到他可能再一次抛下了我，我就忍不住。”
章之涵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道：“墨墨，你还爱他吗？”
苏子墨在妈妈的怀里，忽然哭得像个小孩，“没有一天停止过。”
“那就要体谅他，邵阳再不会做错事了，妈妈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好吗。”
苏子墨的心悬在半空，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之后，洛邵阳几乎是每天一通电话，询问孩子们的情况，询问苏子墨的恢复程度，丹丹有一次想要他们视频聊天，都点了申请了，却被洛邵阳拒绝了，只说不方便开视频。
苏子墨不怎么和洛邵阳聊天，大多时候是章之涵和丹丹在说，偶尔她会插几句话，章之涵懂自己的女儿，又一次问道：“邵阳，北京的事情什么时候结束啊，赶紧回来看看墨墨。”
“妈，这边有些棘手，您放心，我会尽快回去的。”
苏子墨一直在等他的回来，可是两个月了依旧没有定下归期，这个时侯，家里却来了一个让苏子墨万万想不到的人，卫临川。
咋见他，苏子墨一愣，转而笑了，章之涵在一旁松口气道：“乖乖，你有多久没露出过这个表情了。”
卫临川把带来的礼物交给章之涵道：“阿姨，我是福星。”
章之涵和丹丹避开，留给他们单独的空间，苏子墨道：“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好呀，我能不好吗。你呢，做了妈妈习惯吗？”
苏子墨点点头道：“这是我盼了很久的。”
“我就知道，洛邵阳很久没来了吧。”
这句话听上去像是问句，但是卫临川说出来却带了一种陈述的意味，苏子墨脸一沉道：“你怎么知道。”
“墨墨，回一趟北京吧。”
“为什么？”
“他……现在需要你。”
章之涵不知道卫临川和苏子墨谈了些什么，只是他出来后苏子墨就吵着要回北京，怎么都拦不住。想了想已经快要三个月了，她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只好依她。
卫临川陪着她们一起回北京，下了飞机，章之涵和苏子墨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卫临川则推着行李车，他的秘书来接机，开了一辆“埃尔法”，座位被拆掉了一排，放上了一辆双胞胎婴儿床，他依旧喜欢奢侈，依旧对她细致入微。
苏子墨一上车就对司机说道：“立刻去医院。”
章之涵直到现在才觉得事情有异，急问道：“去医院做什么？谁在医院？”
苏子墨看着妈妈，眼泪流了下来，“妈妈，邵阳哥出了车祸，现在眼睛看不见了，所以他才没有来看我。”
“什么？这……竟然谁也没有通知我们。”
卫临川道：“是他下了死令，谁也不许说，他的家人朋友自然对他无可奈何，但是我不想你后悔，所以来了。将来洛邵阳就算要怪我，我也不在乎，你知道　，我不怕他。”
苏子墨道：“谢谢你，临川，你和一凡一样，是我的阳光。”
卫临川不好意思被这么夸，大笑一声道：“我真荣幸，能让你和一凡放在一起夸。”
苏子墨推着婴儿车，刚站在病房外面就听到里面传来了摔东西的声音，夹杂着一个暴躁的声音，“滚出去，我自己可以，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的怜悯。”
一个小护士，皱着眉气冲冲的跑出来，然后是吴家慧的哭声，“邵阳，你就可怜可怜妈妈，好好地吃顿饭好吗。”
“出去，你们都出去。”
苏子墨想象得到里面的场景，那么骄傲的人如今需要事事依靠别人，怎么受得了。章之涵推推她轻声道：“进去吧，别犹豫。”
卫临川笑了笑道：“快去吧，别让我后悔带你回来。”
苏子墨轻轻地推开门，失明的洛邵阳对声音很敏感，眼睛看向这边骂道：“谁进来了？我说过不需要任何人。”
吴家慧看着许久不见的苏子墨差一点哭出声来，苏子墨把手推车推到吴家慧面前，冲她笑笑。
吴家慧蹲下身看着这两个像极了洛邵阳的小孩子，大气都不敢出来，轻轻的摸摸他们的脸蛋，凑在苏子墨的耳边说道：“你们一家好好聚聚，我先出去。”
洛邵阳的怒火还未息，他感觉到有人在，却得不到呼应，焦躁的四下摸索着，想拿什么东西砸出去，可是所有可以碰到的都被他扔了，他便抓起身后的枕头，刚抬起手就感觉被一双柔软细长的手掌握住，包在了手心。他的心一颤，呆滞的看着前方，他把枕头松开，拉着那双手放到唇边，是她的味道，是她的味道。
他忍不住一阵狂喜，忽然又想到自己此刻的状况，缓缓的松开，“你……怎么回来了？”
“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呵，不是什么大事。”
苏子墨捧着他的脸，看着他无神的眼睛说道：“你看不到我了，这还不是大事吗。”
洛邵阳依恋的靠在她的肩上说道：“看得到的，一直都看得到，就在心里。”
苏子墨把他的胳膊弯起来，把孩子依次抱起放进怀中说道：“那他们呢？你不想抱抱吗？”
这是洛邵阳第一次抱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因为太小太软，他不敢碰，后来回到了北京更是无缘亲近，这一下两个软软的小身体被放进自己怀中，竟然紧张的一动都不敢动，咧着嘴笑着，“呵呵，哪一个是哥哥？”
苏子墨碰碰他的左手道：“这个是哥哥，比弟弟重了一斤。”又碰碰他的右手说：“弟弟很调皮，再抱一会跟你熟了，会打你的脸，你得小心。”
两个带着奶香的小婴儿扑腾着双手，不时地拂过他的脸颊和唇角，洛邵阳忍不住低头亲亲他们，不料两个孩子齐声哭了起来，他一下子慌了手脚，直勾勾的瞪着前面，“这……宝宝，他们怎么了？”
苏子墨叹口气，摸摸他的脸道：“是你的胡子太长，扎疼他们了。”
洛邵阳竟然露出了几分不好意思，“你……你帮我刮刮胡子，好吗？”
苏子墨笑道：“不只要刮胡子，你都多久没洗澡了，臭死了。”
“对，洗澡，洗澡。”
病房外，吴家慧和章之涵凑在门缝里听着，听到洛邵阳愿意洗澡刮胡子，吴家慧立刻哭了，“自从醒过来